“瞧这话说道,各位莫不是忘了徐骞他最后的对手是谁了?那可是骁勇善战的景临王殿下!状元郎一介文人,怎么可能打败王爷娶得到公主。”
“嘘,可别越说越大声了,这皇家的事情,也是你们能议论的?收收声好好观赏吧。”
这面聊得热火朝天,不远处的看台上,萧子珏没无表情直身坐着注目,只觉得这小儿科的比试无聊透顶,一路看着徐骞靠着蹩脚的功夫赢过更没水准的废柴们,他着实深感浪费时间,又不得不耐心等待所有对抗结束。
“王爷,手里没有携带兵刃的那位便是巫族的纳鞑西。”千夙目光锁定,低声禀报道,“此人招数诡异得很,却不是常规的路子。”
萧子珏抬眼望去,擂台上一位比试者身着华贵衣服,手持一柄细剑,面容严肃,另一位一身紫灰色布衣,手中虽无物,面容却十分舒缓,看上去丝毫不把这场比赛当一回事,亦或许胜券在握的自得也未尝不能将这表情囊括在内。
这次的比武招亲,为了防止不熟练使用的人误伤,一般而言不会携带兵刃,但与纳鞑西对上时,因着了解到南疆人善蛊,不论是技巧性的武功还是刚强的本事,只要同他接触上,就会泄力失效,便也破例允许对手携带身外之物,也算得上另一方面的公平。
二者相对而立,绕着圈子僵持不下,纳鞑西轻蔑一笑,超对面勾了勾手指,那华服公子最受不得激将法,沉不住气地先发制人,大喝一声执剑朝前一股脑刺去。
萧子珏放下茶杯,轻声吐出二字:“愚蠢。”
擂台上的动作发生得太快,甚至看不清谁出招了,谁抬手了,只扫见两人身影交叠一刹,又迅速重新分开,背对着背,依然保持先前的姿势,数秒之后,纳鞑西手心渗出血来,可他嘴角一弯,跪倒在地上的却是华服公子,全场喧闹起来,无一不是询问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顾着进攻,却忘记了要防备。”萧子珏哂笑道,“如何,你可看清他的动作?”
千夙眸光一敛,分析道:“以身作饵,趁刺伤之时让对方以为成功占上风而卸下防备,擦肩的瞬间无可避免地靠近,应当就是那时下的蛊。”
“你以为,他们巫族人还会使什么正当手段?”萧子珏轻蔑地望着在宣布声中趾高气昂下台轮休的纳鞑西,大拇指摩挲杯口,“那血便是媒介,趁着飞溅出去的功夫,将蛊虫下到对方身上,不敏感些,还真是难以避免,果然,论脏人的功夫,还真没人比得过这群鬼里鬼气的家伙。”
“王爷可是想到应对的法子了?”
萧子珏轻笑一声,启唇道:“你忘了么,蛊毒蛊毒,说到底还是毒,我钻研毒药这么久,何时在‘毒’上能落了下风?怎么,莫不是静挽一事,你竟也被我的情绪传染,有些关心则乱了?”
千夙掩于睫下的低垂眼眸微动,想解释点什么,又咽进喉中,最后只吐出一句:“是属下思虑不周,以下犯上,望王爷责罚。”
“倒也不必如此,这一方面你该学学阿顺那打死不愿轻易认错的厚脸皮劲儿,将玩笑与动气分得清楚明白点,一个你,一个雪吟,看你们在我背后都挺能说的,也挺能瞎耍的,怎么等到了我面前的时候就全部成了哑巴?”萧子珏从未想过自己每一次将看中的人带回府上时,都给对方留下了何等危险可怕的形象,他那样自负的人,只觉得如此再平常不过,宁愿说是历练的必经之路,也不会怀疑自己有半点问题。
他好笑地将千夙的反应尽收眼底,不以为意道:全年无休更新腾讯群好丝而珥尔雾旧易斯期“同你开个玩笑罢了,你对我忠心耿耿,对静挽之事如此上心,我又为何要找事责罚。”
二人视线落回擂台,徐骞已经和对手比试得如火如荼,千夙视线锁定那面色稍显有异的状元郎,沉吟道:“徐骞这模样,倒是愈发离谱起来,不主动伤人,一个劲防守,十来招之内能解决的事情,硬生生打到二三十招,虽然保守得稳扎稳打,实际反而更难以取胜,王爷,我看他那模样,动作颇是不熟练,多半是教导他的人故意要他如此。”
“很明显了,他在拖延时间。”萧子珏目光虽然紧盯着比武的两人,四周一丁点儿的微动却都在掌控之中,微哂道,“太子也真是闲得发慌,这都要在意我的动向,还真以为此事乃瓮中捉鳖?”终归笑不达眼,冷声接言,“正如我所想一般,今日静挽那儿,当真是有人要搞鬼的。”
千夙抿唇朝不远处的天望去,晴空万里,无风无云。
同一片白昼下,宫廷各处殿宇被同一束日光沐浴,流光溢彩跨越一堵又一堵的高墙,覆盖在来往的宫娥宫人上,他们一如既往地步履匆匆不停歇。
冬去春来的平青殿里头,绽放出花团锦簇,姹紫嫣红,花草树木散发的清香四溢,在四方高墙之下,竟也有别样的生机盎然。
“雪吟,兄长可还安好?”
这会儿阳光正好越过窗沿,萧静挽刚喝过药,坐在阴影之中,面带愁容:“兄长对于那比武招亲有几分把握?若是因为一些外因而无法得利,也莫要伤了自己,这婚事毕竟是皇上应允的,我听闻还有太子党羽的参与,如果实在避不开,大不了我嫁便是了。”
言及此,萧静挽拿着帕子捂嘴咳了咳,阮沨泞为她轻拍着背顺气,在她手心写道:“公主请放心,王爷自有他的应对之法,眼下您切勿多虑,照顾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萧静挽的目光轻轻落在她面上,柔声道:“我看你的样子,比我还要小几岁,气质却颇有些老成,小小年纪还成了兄长的影卫,经历的事情一定很多吧。”
两人的相处也不过两日而已,阮沨泞却发现这位玳贞公主的性子与她预想中的相去甚远,原以为同着萧子珏一个娘亲生的,怎么着也该是个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刁蛮任性的娇气女子,来的时候还万般不情愿,等有了交集才知道,这姑娘的性子比萧子珏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作为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公主,她没有一丝一毫大小姐脾气,不光温柔贤惠,善解人意,心地善良,甚至于弹琴拨弦,绣花女红样样精通,有一种似曾相识古人归来的错觉,着实是让阮沨泞收起了所有的别扭与膈应。
没说几句话,窗外吹入一丝微风,她恰好吸一口凉气,不免又开始咳喘,阮沨泞把窗关上,回身问询:“公主殿下这病看来是缠身已久了,宫里头分明有御医,为何看起来会如此严重?”
“打娘胎里带的毛病罢了,早就落下病根。”萧静挽的眉眼生得柔和,说话时总是带笑,让人想要亲近,提起萧子珏时,更是满面崇拜,满心敬佩,“还好兄长不曾沾染,他那般的男子,生来便是要拓万里疆土的,可不能叫这顽疾扯了后腿。”
阮沨泞不由问道:“在公主眼里,王爷他是个怎样的人?”
萧静挽眉如却月,细语道:“我知坊间如何传的,也知在你们心里,兄长与温情沾染不上边,可那些冷酷铁血,不过是兄长的保护壳罢了,母妃走得早,兄长为了护我,吃了太多的苦头,纵然所有人都对他谈之色变,没有什么人敢主动靠近他,他也永远是我眼里最温柔可敬的兄长,是大姜最厉害的将士。”
想来萧子珏把他妹妹当作个宝也不难理解了,这两人相依为命,她是他的底线与软肋,亦是他的动力,而她安分守己,因为有他作为后盾,柔弱的模样之下始终怀有一颗坚韧的心。
这样的羁绊让阮沨泞羡慕得很,又不敢奢求拥有,只怕再度失去,毕竟时时飘零,事事飘零,那颗空落落的心已经再不想经受一场离别了。
看萧静挽三句不离兄长的模样,她怀疑今日来此的最大任务,不是逗公主开心,就是安抚公主的不安,然而萧子珏的命令与千夙那凝重的神色,总归不会是这么简单的。
阮沨泞这般想着,殿里服侍的丫鬟从门外姗姗走进来,后头还跟着另一个绿衣丫鬟,进门便跪下,脆声道:“参见公主殿下。”
“起来吧。”萧静挽温温柔柔道,“我认得你,你是嫣妃娘娘宫里的人,今日来此有何事?”
绿衣丫鬟款款道:“回公主殿下,娘娘说今日的光景甚好,特此邀您去景辰殿一叙。”
第35章 暗流涌动
嫣妃正如她的封号一般, 肤白高挑,嫣然美艳,进宫短短半年, 便从昭仪一举荣升至妃位, 她同玳贞公主一般,也有一位身为将军的血亲,因为远在边疆驻守,姐弟俩已有三载未见,说起自己的弟弟, 她眼里的锋芒散去,余留浓浓的思念愁情。
“阿钦自小便是个有豪情壮志的孩子,儿时就喜欢拿着刀枪乱舞,说长大要领兵出征,要成为大姜最强的将军, 如今尽管有些差强人意,倒也遂了他的念, 不过是让我们这些远在故里的徒增想念, 成就却比不得景临王殿下的半点。”嫣妃虽然伤感,也没忘了礼数,知晓玳贞公主身子不好, 还特地将香醇的清酒换成了淡茶。
萧静挽一早被阮沨泞做了预防, 一路来此都有些紧绷,却在听见嫣妃这一席话之后共情不已, 轻声劝慰道:“娘娘莫要这般菲薄,师将军的威名玳贞也听兄长提过, 确是国家的杰出栋梁,国防之责, 虽看似不像领兵征战那般艰苦,实则是必不可少的一堵防御墙,若非有如师将军一般的人长久驻守,这边境动荡只会更多而不会更少。”
“公主所言极是,是本宫失虑了。”嫣妃抬手饮下面前的酒水,看似不经意提起另一话题,“只是想来,像景临王这般成就,实非常人所能达到的,且不论行事如何不受认可,单凭以一己之力拿回大姜城池的功名伟绩,就够大姜子民称赞一辈子,再加上正是有他的存在,才让燕国不得不忌惮,签下停战协议,也难怪太子殿下有些······”
言及此,嫣妃突兀停住话头,略显慌乱地将剩下的话语吞进喉中,若无其事道:“你看本宫,一同亲近的人说起话,便有些忘形,开始不知所云,公主莫要见怪,权当耳旁风过去罢。”
萧静挽心里清楚她想要说的后话,却也心照不宣地装作未闻,轻轻颔首:“嫣妃娘娘说笑了,您将玳贞视作亲近之人,玳贞自是高兴得很。”
“你这孩子就是讨人喜欢,本宫若是有个如你一般的姊妹,想来在宫里的日子也不会那般寂寞无趣。”嫣妃青丝束起,步摇轻摆,妆容精细,花钿闪烁,眼尾上条的眸中带着怜惜,抬手拉过她的手道,“今后可能常来这景辰殿陪本宫说说话?”
“只要娘娘想,玳贞定然陪同。”
“这真是太好了。”嫣妃笑起来风韵犹存,尤其是那唇红齿白的小口,让人难以移开视线,又是抿下一口酒,不忘道,“别弄错了,给公主倒的是茶水······”她说得尽兴,像是才注意到般讶异道,“公主原来一杯还未饮,如何,是本宫这景辰殿的茶水不对胃口吗?”
萧静挽一愣,不由眼神游移,眼角瞥见身旁阮沨泞的手微微晃动,了悟地开口道:“承娘娘好意,只是玳贞这身子的顽疾,想必娘娘也清楚,出门前刚饮了药,此时实在不方便再饮些茶,只怕冲淡了药性。”
“既是如此,本宫也不再强求,只是······”嫣妃漫不经心地把话题一转,如同话家常般开口,“本宫看公主身边这位丫鬟容貌出众,却是面生得很,不知公主何时换了新人?”
萧静挽轻叹一口气,有些无奈道:“娘娘真真是好眼力,只是这些日子天气善变,难免有丫鬟得了风寒需要告假,玳贞这才挑选了新的一批丫鬟,怎奈人少不够用,这般小的姑娘也要担起照顾我的职责,倒叫娘娘看笑话了。”
“公主哪里的话,能服侍你是她的福气。”嫣妃轻蔑地扫过阮沨泞的面上,没看出什么古怪,又笑吟吟地邀请萧静挽道,“常言道久坐成疾,这会儿外头空气新鲜,阳光正好,再适合闲逛不过,公主可愿同本宫去后花园走走?”
这一会儿下来,没见嫣妃故意如何为难她,她也连景辰殿的一件食物都不曾入口,再加上身旁的人没有什么暗示的动作,萧静挽的防备心自然就消散了些,平声应道:“能与娘娘同游赏景,玳贞自然是愿意得很。”
绕过水榭楼台,越过清波涟漪,环佩相掷,声声入耳,罗裙飘摇,色彩艳艳,绸缎擦过带有晨露的植株,在风中隐没,阮沨泞安静地跟在两步之外的身后,听前头的主子们再平常不过的寒暄对话。
“嫣妃娘娘是如何养殖这些花的?怎么生得如此清香艳丽,比玳贞院子里的好看不止一倍。”萧静挽指尖轻碰花蕊,不由赞赏道。
嫣妃媚眼流转,轻笑道:“本宫这儿地气暖,下人们又照顾得勤,花儿自然生得又大又美,公主看看,最喜欢哪一种?”
萧静挽仔细打量着,开口言语:“这映山红枝叶繁多,这粉桃花过于婀娜,还是这纯白色的杏子最合我意。”
她话音刚落,嫣妃便一言不发地伸手朝向她,阮沨泞看得清楚,眉头一皱正准备上前,却见那只手只是越过萧静挽,折下一支杏花,轻轻插在她的鬓发,叫阮沨泞欲踏出的腿默默收回。
嫣妃左右揽着她的肩膀细细端详一番,唇角扬起笑意:“这鲜花就该是搭美人的,公主总是一身素净,喜爱的花束也是如此淡雅,倒着实是般配得很。”
“多谢娘娘。”萧静挽不由伸手轻触,花瓣柔软,她又将指尖放在鼻子前轻嗅,“这杏子气味清香甘甜,当真是生得好极了,下次玳贞若是要养花儿,定要和娘娘请教一二。”
“这是自然的,公主若真心想养花,一定能养得比本宫还要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阮沨泞轻轻松了口气,右眼皮依然跳个不停,她伸手要去盖住,当是时,从门外跳进来一只花猫,不管三七二十一,径直往萧静挽的身上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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