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知道她是在劝他,已经是个6岁孩子的父亲了,该忘记的要忘了。
“他……”芙拉隐晦望了里德尔卧室房间一眼,“几乎要疯魔了。不要告诉我你看不出来。”
见阿布拉克萨斯蹙眉却没反驳,芙拉说:“四年级时,他在雨夜生生在莉蒂娅身上刻下‘属于汤姆·里德尔’这些字,”听到这,阿布拉克萨斯睫毛颤动,终于无法维持平静,心下悲哀之时,听到芙拉冰冷的声音,“莉蒂娅当时鲜血直流,我就觉得他是个疯子,这么多年过去,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扛过来的。”
“马尔福,你没见过你不知道,但我确信,如果真到了鱼死网破的境地,他会毫不犹豫拉着莉蒂娅一起赴死,那是你我都不愿意看见的。”
“我看见过,”阿布拉克萨斯重复,“我看见过。”
就在漆黑的天文塔,他叙述了和莉蒂娅的一个吻,让里德尔起了杀心,天子骄子被那时一无所有的孤儿害得差点葬身高塔。
“沃卡诺娃,”阿布拉克萨斯低声道,“她怀孕了。”
这话刚一出口,芙拉的眉间皱得更深:“糟了,我得想想办法……”
当天晚上,一只猫头鹰从马尔福庄园近处的森林振翅飞往霍格沃兹。
芙拉转身回到马尔福庄园,她前脚刚踏入大门,后脚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挟持住了脖颈,眨眼之间已经明白怎么回事,果然——
那人矜雅至极,却又冷谲无边,缓缓从楼梯处走下来,直到走到她身前,才问——
“去干什么了?”
“狼人族……有些……疑问,我……去处理。”
他果然笑了一声,垂眼去看她的鞋子,在侧边看见沾染的土壤:“有一窝惹人厌的兔子,被一个猎人抓住,猎人本想选一只送给他可爱的小女儿玩,于是一只格外讨厌的兔子自作聪明,说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动物会比它更爱猎人的女儿。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讲完这个故事,心情大概好了不少,一双冷峻深沉的眼笑得眯起来,自顾自地继续说:“结果呢——它被猎人烤着吃啦。”
里德尔眯眼看着脸颊涨红呼吸艰难的芙拉,才觉得靠着他人和自己同等的痛苦,这胸腔中空荡的感觉才能勉强被填满一些。
他此时取消了魔咒,芙拉跌倒在地上抚着自己的胸膛喘气,这时看里德尔低头看来一眼,那一眼阴鸷黑暗,像看冰冷的死物:“撒谎的兔子活不长。”
收到芙拉寄来的信件之后的第三天一早,漆黑的黑魔标记果然挂在了霍尔沃兹天边。
所幸因为信件的原因,他们早有准备。
从两天前,莉蒂娅就心神不宁,食不知味,睡也难眠,不过几天,身姿更显痩削,她穿了宽松的衣裙,外人也看不出来怀揣了一个小生命。此时凝神望着乌黑的天边,纤细的背影让人觉得将要乘风而去。
“安心,莉蒂娅。”加比亚站到她身侧,握住她冰凉的手。
“我……”她皱眉,看着这个满眼都是她的男人,终于舒了口气,“我害怕……十年没见了,我不知道他变成什么样了,我不知道他现在会不会比之前更狠心,更不知道他现在的想法,我害怕护不住霍格沃兹,更害怕护不住你和小伊娜……”
加比亚看到妻子这样脆弱的神情,将她拥到怀中轻吻她的发:“没关系,不管发生什么,不管会是什么样子,都有我和伊娜陪着你,你只管跟着自己的想法走,能护住所有人当然好,但你要记得最重要的是你自己,霍格沃兹还有邓布利多,有米勒娃,还有我,但我和小伊娜,却只有你,你一定一定要以自己为先,知道吗?”
“当然了,”她笑,“我可舍不得……舍不得离开你们。”
他们的话还没说完,米勒娃已经急急赶到他们身边:“已经进来了,那些食死徒学的该死的黑魔法,杀伤力一个比一个强。”
看米勒娃的神情,战况已经不容乐观。
加比亚凝眉:“我和你去,”又嘱咐莉蒂娅,“不管怎么样,都不许出来,知道了吗?”
“好,你……”莉蒂娅面容尽是担忧,牵着他的手迟迟不松,终于还是放开了,只叮嘱道,“万事小心。”
“好,放心。”
加比亚赶到战场中心时战况已经非常焦灼,低年级的学生已经在今天被送回了家,高年级的现在也被教授们尽力挡在身后,黑魔王尚未现身,至少还没有“索命咒”的危险,加比亚不由松了口气——
连忙上前去解救一位分身乏术的巫师。
一时之间,黑暗当中光芒尽闪,众多杖尖冒出点点星芒,让浮在远远高处的里德尔俯瞰这一方,寻觅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寻觅那个堪称他十年之中梦魇的身影。
他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应该愤怒吗?或者快慰?总算攻进了霍格沃兹。
但此刻,他只觉得心中那块无底洞像被隐隐的激动和期待填满,只待刺出这伤洞的罪魁祸首现身,马上会得到圆满得以抚平一样。
但,他找不到,他找不到那个身影。
更等不及了。
于是就在这场战役的初期,黑魔王就提前现身了。
他立于霍格沃兹的土地上,这片昔日承载了他少年时代,而今成为他万千悲苦来源的土地之上,正与他此生最痛恨的人对面而立——
“莉蒂娅·里德尔呢?”
他刻意念了她的全名,好叫有心人得知他们无与伦比、世间唯一的紧密关系。
“她没有来。”加比亚冷冷盯视着他。
里德尔皱了皱眉,正当他想继续说些什么时,一道攻击魔咒朝他甩来,他本可以躲开,但此时牵扯了思绪,竟然一时不察,被击中手臂,黑袍瞬间划破,长而深的口子横贯半个手臂,鲜血滴答。
里德尔凝眸看去,是她与邓布利多并肩从远处而来,那个魔咒也是从她手边的魔杖尖发出的。
十年没见,她的面容一如当初,缓缓而来时万籁俱寂,万物皆消,万般的好颜色化为灰白,徒为她一身的生动做陪衬而已。
一时之间,万般柔情自心头丝丝密密而起,裹挟着十年的痴寻,半生的痴念,压得里德尔甚至有些头晕目眩,忍不住往她的方向迎了几步。
直到她那根雪松木的杖尖几乎抵到他胸膛,他才醒过神来。
里德尔急切出口,声音却与加比亚的混在一起——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
“跟哥哥回去。”
莉蒂娅朝加比亚望了一眼,确认他没有受伤,才冲着里德尔摇了摇头。
她的心间也迷惘极了,一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哥哥没有躲开那魔咒,更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两难的困境,只是摇头喃喃——
“回不去了……”
这本该是腥风血雨的战场,却因为两方关键人物的对峙而停歇下来。众人只听见那黑魔王声音有些颤抖:“你抛弃了我两次……二十年前你抛弃我去了伊法摩尼,十年前你抛弃了我和他逃去我找不到的地方,现在,你仍然要为了这个卑劣的混血垃圾放弃我吗?!幼时你多余的食物剩下来是给我的,在霍格沃兹受人冷眼时是我站在你身前,你人生中第一个发辫是我给你梳的,第一滴泪是我给你擦的,第一支舞是我和你跳的,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这样的你,合该是我的。”
他这样叙述着,却引起众人心中的惊骇,却也明白了有关于黑魔王和他妹妹的传言,也许是真的……
四周愈发静寂,他在众人缄默中说着更为惊世骇俗的言论:“唯有我们是一样的人……”莉蒂娅直觉里德尔接下来的话不妙,竟没想到他像是穷途末路一样,准备掀开底牌,但也同样意味着揭开自己的弱点,“只有我们拥有魂……”器。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到莉蒂娅一声怒喝——
“住嘴!”
侧脸传来火辣辣的疼,不自觉受力偏过头去,她打了他一巴掌。
血迹已经顺着唇角流下来,他唇角猩红,自是知道这个秘密对于他的妹妹意味着什么,说到底,这群愚昧的巫师,谁能信任一个做了魂器,还和黑魔王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巫师是干净无暇的白巫师呢?
毕竟,魂器的条件,可是杀人啊,是将一条鲜活的、脆弱的而又恶心的生命,提前送入死亡的结局。
唇角猩红,他偏头看去,却忍不住笑了,牵连出无限的疯鸷,更是故意提高了音量,好叫接下来这一袭话叫众人听见:“我和我的妹妹啊,是这世间唯二有着魂器的巫师,”他不顾四周惊骇的吸气声,继续说,“不仅如此,我们之间还曾有过血盟的羁绊。”
他看见莉蒂娅紧握右手,就连指着他的那根魔杖,都在微微发抖——
“旁人不知道血盟如何结成,而有一个人一定知道,我们的邓布利多教授,就曾经……”
“汤姆!”她终于忍耐不住,厉声叫道。
这却也激怒了他:“别叫我这个名字!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名字!”
里德尔不再看莉蒂娅,转向加比亚阴沉道:“你呢,是真的有大肚量,我自愧不如,若是我爱的人被人欺辱,我恨不得生啖其肉喝其血,哪怕下了地狱也得让那人死生不能。我和她曾经这般那般,你却毫不在意,说到底是不够爱罢了。”
“里德尔,你说够了没有!”莉蒂娅偏头去看加比亚,只见他面色苍白,竟然有些神思恍惚。
“你不愿意他听,你信不信一个眨眼,他就永远也听不到了?”
她不敢不信,她知道“阿瓦达索命”的威力,更不敢和他赌。
见她沉默,里德尔轻声:“那么你说,你向众人说,有没有和我做下血盟?”
莉蒂娅还在兀自挣扎,觉得浑身一片冰冷,像被毒蛇贴近了脖颈,额间却渗出细密的冷汗来。
“我改主意了,既然强求你不得,我便不再强求,”里德尔盯视着莉蒂娅的表情,“要是我现在死,我在临死的前一刻,也得喊出一声索命咒,就朝着那最该死的人而去。”
肚里的孩子像有所觉一般,轻轻踢了踢她,莉蒂娅咬了咬牙,终于说——
“是!”她紧闭着眼睛,不想看任何人的神情。
“说清楚一些,我的好莉娅。”他温声诱哄。
“我是与你做下过血盟。”
“好啊,我的乖莉娅,好莉娅。”众多巫师的杖尖还对着他,黑魔王这时却不管,朗声一笑不顾身前莉蒂娅指着他的魔杖,侧身将她揽入怀中。
加比亚还在扯着莉蒂娅的衣角向她摇头。
她用眼神示意他放手,甚至目光中已经有了哀求之意。
“我不会放的,绝对不会,”加比亚沉声,又转向里德尔,“你不能带走莉蒂娅,她是我的妻。”
“你说这句话是找死吗?”里德尔这么问,已经要伸手去探藏在黑袍中的魔杖,却被莉蒂娅猛然抓住——
“不要,哥哥,求你,你答应我的,”而后又转向加比亚说,“我不会有事,加比亚,听话,你说过一辈子都听我的话的。”
这偌大的地界当中,已经是议论纷纷,刻意压低的声音却逃脱不过每个人的耳朵,有人问——
“血盟是什么?制成的条件是什么?”
对于魔咒颇有造诣的人才解答道:“是一种无法攻击对方的魔咒,制成的条件……是最深的结合。”
“啊?”不止是问的人,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惊了一声,才有人喃喃道:“那他们兄妹岂不是……”
这时却听那黑袍长身的黑魔王万般讽极地说:“这血盟仅是你们知道的,那背后多少的兄妹苟/合,男欢女爱,你们看不见的,不知道的,却是比之更甚!”
一瞬间,却让莉蒂娅面色更加灰败,她看向里德尔,泪水早已不自觉落了如玉一般的面颊,一张芙蓉面,尽是梨花雨,更惹春风怜。
疯了,彻底疯了。她在心里想,却没有半点力气说出口来,神思不属之下已然失去了意识。
第129章 番外 生命余歌(下)
莉蒂娅醒来时是夜里,室内光线昏暗,仅房中角落点着灯,里德尔就在那昏黄的灯火下翻着一本书。
静谧地像走到了世界尽头。
她还来不及出声,他就已经看了过来。
但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用冰凉的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
莉蒂娅却忍不住一缩,下意识想护住自己的腹部。
还好月份还小,没有显怀,他应该看不出来。
悄悄去看他的神情,那张脸上平静冷寂,瞧不出半点气怒的情绪,莉蒂娅这才放下心来。
他的神情也莫名柔软下来,微微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会睡到明天。”
莉蒂娅偏头去望天色,银灰色的帷幔静静垂落在泛着星子的天空一旁,一轮弯月将两棵梧桐分开,孤零零对峙着,她蓦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回了神后也只是用一双眼盯着他看。
他其实没变多少,照样地好看,也照样地神情温然。
很多年以前,她曾想,她最爱哥哥那一副冷沉的神情,一遇见她啊,悉数化作了温柔和软。
却不知何时起,她连对他说什么也不知道了。
“瘦了,”里德尔牵出个淡薄的笑来,像服软和示好,“模样倒没变。”
她余光看见他放在身侧的手紧攥着,喉间一酸,佯作咳嗽一般微咳了一声问:“芙拉呢?”
“她很好。”
里德尔起身为她递了杯水,又俯身把她身后的枕头垫地高了些,才补充:“明天让她来见你。”
他俯身的动作让一根束在脖颈间的红绳垂落在他们二人身前,那红绳本来束着盛着血的血盟吊坠,却在吊坠碎了之后空落落被人戴着,简陋可笑地像仓促的赠品。
这样的动作让里德尔熟悉的气息终于一点点透过来,透过这方沉默的空气,传到莉蒂娅的胸腔间,泛起起伏的情绪来。
也勾连出无数的回忆来。
恍然,好似学生时期之后的岁月湮灭,时空未变,一切如昨。
她望着这双盛着星海一样的眼,惊觉岁月在其中留下了怎样的痕迹,那是长久的痛苦,任谁也无法排解,再也难以治愈。
窗外响过啁哳的鸟鸣,凄然的同时,唤醒了半边沉溺的思绪。
只是一个轻地像风一样的吻,凉凉地,落在了她的发间。
等她回过神来,也只能忆起那一声似梦一样的——
“睡吧。”
她想,里德尔终究对她留了手,所有预设的,最轻骂她恨她,最坏消除她的记忆,统统没有。
他甚至让芙拉成日陪着她,除了离开外一切遂了她的愿。
但她不能久留,小伊娜的存在总有一天会被发现。
芙拉终于还是帮了她,离开的那天,莉蒂娅回望这座庄园,又仿佛忆起多年以前,她在夜空之下哀叹的一声——“长大,有时候也是很不好的事。”
她想,自己为什么在加比亚身边,轻松地像将飞到天边去,又为什么在里德尔身边就难过极了,为什么直到如今,心中仍然快活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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