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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内容代表着什么？
她也许知道。
但并不在乎。
这并不是顾凛第一次对姜伊冬的行为意外，却实实在在是他最惊讶的一次。
何况她自己所说的，不止是医药费，甚至他身上背的债务，她也会给钱。
男生冷白的面庞在医院的冷调光线下，更透出几分病态的苍白，唯一有些鲜艳的唇色，在灯光下也透着灰白。一双漆黑的眼瞳没什么情绪，神情有些晦暗不明，带着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姜伊冬见他一直不说话，以为是不相信自己，于是说：“我们可以签欠条，这样就算我借你的，等你有了钱再还我就行，欠我的钱总比欠银行要好一点，何况我这儿不着急。”
顾凛没第一时间回复，这边有护士推着一个病人过来，他握着姜伊冬的肩膀往旁边站了一下，两个人站在墙边，看着刚刚推过去的病人，病人脸色苍白，还在昏迷着，吊瓶里水随着病床的移动而轻微摇晃。
两个人的距离明显更近了，姜伊冬目光刚好落在顾凛突出明显的喉结上，她眼神闪了闪，手指相互摩梭了一下，最后还是没动。
女孩瓷白无暇的面容犹带着一个笑容，顾凛低眸目光落在她明显想其他事情的表情上，犹豫了一瞬，等病人彻底消失在两个人的面前，终于收回了目光。
一直没等到顾凛的回应，姜伊冬瘪嘴：“你不愿意就算了。”
她觉得他实在是太墨迹了，这有什么好犹豫的，要是她自己，她肯定早就答应了，怎么可能等这么长时间。
都已经缺钱到这种程度了，她这么主动，他反而变成那个犹豫的人了。
她撇撇嘴，他真是一点都不珍惜机会。
顾凛低沉清冽的嗓音适时响起，呼吸间的气息就在她的耳边，让姜伊冬感觉到一阵不习惯，她很少会跟人离这么近说话，就算是沈九春，她们说话也很少会离这么近。
“姜伊冬，如果你是认真的，我跟你签这个合同。”
或许是他说话的腔调实在是太低沉，连带着姜伊冬的耳朵也产生了一阵痒意。
她抬头看他一眼，退后了一步。
“我当然是认真的。”她说，“我从来不说不认真的话，也从来不开玩笑。”
顾凛低头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想劝她要不要再想想，转而他觉得好笑，他明明根本没这么正直，居然会产生这么矛盾的想法。
最后只说：“好。”
姜伊冬说：“你什么时候需要钱过来找我，还可以给阿姨找个护工，你最近晚上也过来给我补课，我觉得你讲课挺好的，不过钱的来源……算了，我想这么多干什么，你自己跟阿姨交代吧，反正这段时间你得听我的。”
顾凛低眸睨着女孩的娇靥，她抿了抿唇，似乎还觉得差了点什么，正在想，随后可能是没想到，最后只说：“嗯，剩下的等我想起来再补充吧。”
“听起来，不止是补课。”顾凛说。
姜伊冬皱眉：“难道你觉得你补课值这么多钱？”她似乎是没想到顾凛会相信只是补课，也可能是震惊于顾凛的天真，她以为顾凛没这么天真的。
“放心，不会让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是我让你干什么你得配合我。”
顾凛垂眸淡淡应下：“嗯。”
以他目前对姜伊冬的了解，姜伊冬也不会让他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她秉性不坏，只是行事有些……不太正常。
顾凛当然没这么单纯，以为姜伊冬给他钱只是为了补课，他还没那么大的脸，也不觉得他补课有那么大的价值。但是姜伊冬既不说具体条件，又没说他要做什么事，什么期限，这让他不免有加积分犹豫。
只不过，之前的举动他大致可以理解，可以说是姜伊冬对他有点喜欢，想戏弄他也好，真心帮他也好，现在呢？
顾凛想不出来。
她的脑回路不能以常人估算，他算是发现了。
这笔钱，他从她脸上看不到一点不舍和怀疑，至于所说的签合同说还钱，也只不过是希望他接受得更心安理得一点，他都懂。
他睨着她仰着头有些骄横的样子，居然还有心情想，这笔钱真扔水里没回报，她大概也不在意。
“你先回去陪阿姨吧，我……”
她正准备说话，突然接到了电话，是杨叔打过来的，“喂。”
“嗯，我知道了，等等过去。”
姜伊冬说完，直接挂了电话，又看向顾凛，“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或者发消息。”
没等顾凛回应，她就先走了两步，又回头说：“还是打电话吧，发消息我不一定能看到，我有事会给你打电话的。”
顾凛：“好。”
目送着姜伊冬离开，顾凛换了个站姿，更闲适恣意了一些，目光看向鲁柔的病方，又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消息提醒，一只手抹了把脸，转身朝着楼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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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伊冬到姜天凯的病房，姜天凯和姜明诩还在吃饭。
病房是单人的，比鲁柔的病房明显好了不止一倍，不过姜伊冬没注意这些，径直走到了病床边。
杨叔：“衡衡过来了。”
姜伊冬嗯了一声，把手里提着的餐巾纸放在了桌子上。
“住院几天？”
姜天凯：“先住一个周看看。”
姜伊冬无语：“又不是买橘子，先称两斤尝尝，没事就早点回家。”
杨叔在旁边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小声说：“还是有点严重的，住医院医生要做按摩方便一点。”
姜伊冬站在病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姜天凯：“你对我还会报喜不报忧？”
姜天凯斜靠在床头：“本身也没什么事，我的腰好着呢。”
“嗯，毕竟女朋友都没断过，腰不好也受不住。”姜伊冬表情一点没变地补充，“不过那是之前，谁知道你这次之后腰不好还能不能这么抗造。”
杨叔：“……”
姜天凯皱眉：“女孩子家家，天天把这些挂嘴边，难听不难听？”
“你做都做了，还怕我说？”姜伊冬冷着一张俏脸，情绪却还是淡淡，“既然要住院，你就住着吧，我回去了。”
姜天凯：“小何一直给你做饭我也放心，你弟弟这几天住家里没人管，这几天就让他住你那儿吧。”
姜伊冬看一眼姜明诩，回头说：“我跟他男女授受不亲。”
“他是你弟弟，有血缘。”
“男女七岁不同席。”
“我倒是不知道咱们家还出了一个封建余孽，这年头了还守着这些破习俗。”
“我不会养小孩。”
“不用你养，他一个人住家里不安全，跟你住还有个伴，让他吃饱就行。”
姜伊冬冷默地盯着他，半晌才说：“你就这么养着你儿子，他废了也不奇怪。”
姜天凯不以为意：“我就是这么养着你的，你不也活到十八岁了。”
姜伊冬不想跟他聊她怎么活到大这个问题，语气慢吞吞：“知道了，你晚上把他送过来。”
她说完，走出了病房，到医院门口突然站停，拿出手机打电话。
顾凛看到电话很意外，“姜伊冬？”
姜伊冬：“嗯。”
顾凛问：“是有事要我做？”
姜伊冬原本是有的，但是听顾凛这么说，又不想让他如意，“没事就不能找你聊天吗？”
顾凛低笑，头脑清醒又冷静，语气有些无奈：“不是，大小姐，我在打工。”
“哦。”姜伊冬说，“确实有事要你做。”
顾凛嗯了声，问：“什么事？”
“我弟要在公寓住。”
“然后？”
“然后，你能不能晚上住过来，照顾他？”
“……”顾凛沉默了。
这不在他的预料范围内。
“而且我已经给你钱了，你先把甜品店的工作辞了吧。”
姜伊冬说得直白，甚至已经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直接替他做了决定。
“大小姐，我不打工，怎么还你钱？”
“你当了十七年少爷，现在就打这些零工，你甘心？”
“嗯，不甘心。”
“……”他这么直白承认，倒让姜伊冬不好继续跟他杠，沉默了一下，说，“给你借一百万是借，两百万也是借，三百万四百万都是借，你就没想过跟我借更多的？”
“哈……”顾凛这次是真的笑了。
他想过，也准备付诸行动，他之前是没想到姜伊冬手头的可支配资金那么多，所以没说出口，现在知道了，当然会想要借钱来钱生钱。
只是没想到，姜伊冬会先他一步问他这个问题。
第18章 小雪
18/
“大小姐说的对, 我几点到你家照顾你弟弟？”
顾凛嗓音含着笑意。
姜伊冬：“现在。”
顾凛：“现在不行，我要打完今天这份工。”
“为什么？”
“没什么，想善始善终。”
“哦, 那你打完工过来。”
姜伊冬没强迫他一定要听自己的, 她没那么变态。
从医院离开, 姜伊冬回到家开始画画。
这幅画的灵感来自于她在医院见到的那一幕，让她难忘的那一幕，令她心口有一阵非常强烈的感情涌上心头。
而这份感情，来自于痛苦的感知力。
姜伊冬是十四岁时发现的, 从前她的画虽然也画得认真, 但大多只有其形, 不具有意。
十四岁，她和姜天凯吵架最激烈的一次，甚至闹到了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续三天。三天后, 她带着她到现在最具有代表性的一部作品《睡颜》走出房间。
这部作品为她打开了网络上的名气，也为她确定了她将来的道路。
也是这次之后，姜天凯跟她吵架总会收着一点, 不会说太重的话，而她也比从前收敛了很多。
虽然有些时候依旧不太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做出很多非常不理智的事情，但已经好了很多。
五点出头, 姜明诩被杨叔送到公寓。
姜伊冬从房间走出去告诉何妈：“今天做饭多做一个人的份。”
何妈：“好。”
姜明诩：“为什么要多做一个人的份？”
姜伊冬：“给你找了个助理照顾你。”
姜明诩：“我有你和何妈照顾就好了。”
姜伊冬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洗澡呢？”
“我可以自己洗。”姜明诩说得小声。
他今天非常乖觉，知道自己到了姜伊冬的地盘，并且没有人帮他撑腰, 表现得异常安静乖巧。
“你的作业我也不会帮你检查，所以他不仅负责你的生活, 还负责你的学习。”
“哦。”姜明诩点头，“你在那儿找的保姆？”
姜伊冬：“这个你不用管。”
他们说这几句话的时间, 门再次被敲响了。
姜伊冬给了姜明诩一个眼神，姜明诩立刻跑去开门。
“是你？！”姜明诩声音异常大，并且非常震惊。
顾凛露出一个微笑：“你好。”
姜明诩瘪嘴，不想理他。
顾凛也不觉得尴尬，笑着问：“可以让我进去吗？”
姜明诩不甘心地回头看姜伊冬，试图挣扎并确认是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但下一刻，姜伊冬淡然的话语冰冷地冻结了他的期望。
“嗯，他就是来照顾你的助理。”
“……”
顾凛对姜伊冬的直言不讳已经习以为常，在姜明诩让开后，走进房间换了鞋。
姜伊冬交代：“以后你就负责他的生活和学习。”
顾凛：“好。”
姜伊冬坐在凳子上玩手机，顺便等着何妈把饭做好，顾凛看了姜明诩一眼，再看姜伊冬已经万事大吉的坐姿，无奈笑了下，看向姜明诩。
“你的作业呢？我先帮你检查。”
姜明诩抱着自己的书包，又看一眼姜伊冬，等着她说话。
姜伊冬没注意房间的声音，好一会儿抬起头，见姜明诩还在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皱眉：“看我干什么？你的作业也是他负责。”
姜明诩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姜伊冬打了个哈欠，又看了一眼厨房，说：“何妈，我先去睡会儿，饭好了叫我起来。”
何妈：“衡衡困了？”
姜伊冬：“嗯。”
画画很耗精神，今天是因为姜明诩的事情一直挂在她心上，所以并没有一次画完，其他时候，她的画都是一次画完，并不会拖太久。
她到现在为止画过时间最长的一幅画也才一个周。
回到房间睡下，半个小时后，何妈过来敲门叫她出去。
姜伊冬从房间走出去，到餐厅时，姜明诩和顾凛已经坐下了，两个人和刚开门时的疏离完全不同，反倒像是没血缘的亲兄弟，异常亲近。
“哥哥，你能不能再教我一下其他的？”
“嗯，等吃过饭。”
“哥哥，你真的好厉害啊，你比我们老师都厉害！”
“没有，我只是比较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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