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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庭春昼——阮阮阮烟罗【完结】

时间:2024-03-11 17:21:25  作者:阮阮阮烟罗【完结】
  本书名称:禁庭春昼
  本书作者:阮阮阮烟罗
文案
深夜御殿,皇帝批阅奏折,宫女研墨侍奉。
流滟灯火下,皇帝虽低首垂眸,却能感觉到宫女正偷偷看他。
此为大不敬之举,但皇帝却悄然微抿唇角,并因神思悠悠,不自觉将御笔批复写成了宫女的名字。
他忙用朱笔将那“烟”字涂掉,微慌如情窦初开的少年,抬眸瞧宫女看见没有,见宫女竟看他容貌看得出神,在他眸光望来后,怔愣片刻,才慌忙回神低首。
皇帝自不会治她罪,只温声问道:“在想何事,这样出神?”
宫女垂首默默不语。
她怎能说,她方才悄看他看到出神,是在寻他颅颈交界处的风府穴和哑门穴,这两处穴位若以长针刺之,重能使人丧命。
想若能将皇帝亲手刺死,宫女不由心中激荡,面颊也浮起几丝燥意。
皇帝见宫女羞到脸红,心中一漾,轻轻握住她的手:“朕知道你的心。”
宫女垂眸看向皇帝那只手,身体因不得不隐忍的厌恶微微颤抖,而心中恨意如狂潮汹涌翻腾。
杀了他!她一定要杀了他!
  
  [前期误会宫女爱慕他的皇帝,和实际身份为亡国公主、一心想弄死他的宫女]
  1 狗血文,基调恨海情天,男主先被骗心,再强取豪夺,再追妻火葬场
  2 女主从始至终都是情感上的上位者,只有男主来低头求爱的情节,没有她卑微乞怜乞爱的戏码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正剧 追爱火葬场
搜索关键字:主角:慕烟 ┃ 配角:萧恒容,萧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被骗心的狗皇帝发疯了
立意:身在逆境也要积极求生。
第1章
  启朝建立的第八个年头,也是启朝真将一统江山的一年。展眼中原天下,大启所辖疆域已占十之八|九,零星一两股残余势力不过苟延残喘,就连黄口小儿都知,用不了到今年年底,九州四海就会都随启帝姓萧。
  如斯盛况下,今年宫中的元宵节,自是热闹非凡。不仅主子们饮宴庆典不断,在天子圣恩下,阖宫内监宫女皆有相应的衣食恩典。
  张庆是宫中西苑花房的管事太监,花房宫人可得的节庆赏赐,当然就先到了他的手中。尽管和高阶内侍相较,这里宫人所得的赏赐比较微薄,但花房向来寒苦,是个毫无油水可捞、亦无进阶之望的所在,能够在这节庆日得到一点好处,已是叫众人满心欢喜。
  张庆负手在廊檐下,瞧着底下人个个盯着赏赐眼里冒光的样子,正要发笑时,又见边上那个名为姜烟雨的宫女,一如既往地神色清淡如雪,不禁皱起眉头。
  起先见这少女被分拨到花房时,张庆十分不解。如此出挑姿容,纵是无福伺候后宫娘娘,也当被分到宫内教坊等地,怎会来这冷僻所在?
  张庆纳罕之余,就询问分派人事的太监,知这少女虽模样生得好,性子却木讷拙钝,既不能服侍主子,又无舞乐之技,只能来这儿侍弄花草,这也原是她在前燕宫中的差事。
  从去年初冬到今儿这元宵节,姜烟雨在西苑花房做事有三个多月了,张庆冷眼瞧她素日情状,见当日那太监所言真是半点不虚。
  平日若无人问话,姜烟雨就能镇日一字不语,明明是十五六岁的妙龄,却神色终日无悲无喜,宛是一口荒郊枯井,暮气沉沉,且也不知是因太过愚钝,还是天生性子孤拐,半点不会来事,就如此刻,其他花房宫人都正眼巴巴地望着他,朝他笑说着“元宵如意”的吉祥话,以期盼能多分点赏赐,可这姜姓少女始终低着眸子,一言不发。
  张庆虽也只是个低阶宦官,放在宫中轻如鸿毛,但在西苑花房这一方之地,他是被捧惯了的。见姜烟雨不奉承逢迎,张庆心中不豫,不仅在分发赏赐时克扣了当属于她的那份,还对她冷冷道:“今晚你值守花房,不可因贪看花灯擅离职守。”
  寒夜值守劳作,是花房诸多差事里最苦的一件。张庆将话撂下后,见姜烟雨就低头应喏,眉眼间依然寂淡,无一丝怨怼之色抑或委屈自怜,真就如落雪白茫茫一片。
  张庆本意是对姜烟雨略施小惩,使她稍知人情世故,可对方无波无澜,倒噎得他自己心气不大顺畅。其时天已黑透,其它花房宫人得了赏赐后,俱欢欢喜喜地结伴赏灯去了,独姜烟雨默默走进了花房深处。今夜阖宫花灯锦簇的热闹似与她没半分干系,她就合该与冷清孤寂相依至死。
  明明绮年玉貌,但凡有两分伶俐性情与上进心志,就能另有出路,可她却似要自绝于人世。张庆颇感惋惜地摇了摇头,也随他人的脚步离开了花房,往附近宫苑看灯去了。花房内,就只剩下名为姜烟雨的少女一人,在孤灯下默然劳作。
  正月夜仍似凛冽冬夜侵寒刺骨,早就冻得生疮的双手,在繁重活计的磋磨下已经接近溃疡。然而,少女却觉这体肤之痛还是太轻,不足以使她专注于身体的苦楚而忘记心中深切的痛楚,她还是能时刻清醒记得,姜烟雨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身份,她实是慕烟,是前燕最后一位公主,在世人眼里,多年前就已病逝的前朝公主。
  慕烟,十几年前,这个名字总是与慕言一道被世人提起。清河公主慕烟与昭文太子慕言是燕帝仅有的一双子女,因俱年幼失母,兄妹二人同在燕帝膝下长大。
  那时的她,真似泡在蜜罐里长大,尽管延祚二百余年的燕朝,已是日落西山,可年幼的她不谙世事,只知有父皇宠爱、皇兄疼惜,有与她同龄的未婚夫萧珏等她及笄,每日里过得无忧无虑,燕宫处处都是她留下的欢乐笑声。
  直到九岁那年,一向宠爱她的父皇,忽似变了一个人,先是要杀萧珏、诛灭萧家,后又要取她性命。若不是皇兄以身相护,那一日她定会命丧在父皇剑下。
  即使未死在父皇剑下,她也旋即被父皇关进了不见天日的地牢里,整整三日不得半滴水米。在她气若游丝,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时,是皇兄再度将她救了出来。
  原来父皇还是要她死,只是皇兄这三日里同样不进水米,绝食以死相逼,才逼得父皇稍改心意。皇兄是父皇唯一的子嗣、燕朝唯一的正统继承人,为这缘故,父皇留她一命。
  那一年,父皇对外宣布了她的死讯,世人皆知,清河公主在九岁时死于急症。从此,她被秘密幽禁在偏僻的冷宫,整整六年,唯一能偶尔见到的人,只有皇兄。
  去年的七月初七,皇兄最后一次来冷宫看望她。皇兄说父皇驾崩了、燕朝也快亡了,皇兄给了她掩饰身份的名籍,安排人护她秘密离京,她担心皇兄安危不肯独逃,皇兄令她先走,说他处理完一些事后,会在宣城与她会合。
  那一夜,皇兄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妹妹,忘却前尘,好好活着。”
  她在宣城等了一个多月,没能等来皇兄他人,等到的是皇兄被启朝大军围困在白澜江、被启朝皇帝萧恒容逼得蹈江自尽的噩耗。
  极度的悲痛下,她神思如狂,不顾一切地往皇兄身死的白澜江赶,明知皇兄已葬身江水,可还是疯了般想见皇兄最后一面。抑或是,她心底深处其实是想似皇兄蹈江自戕,她不想孤零零地活在这世上,也不想皇兄孤零零地亡魂无依,她要与皇兄一同长眠在白澜江中。
  但在赶往白澜江的路上,她被启军所擒。因她身上携带的名籍是燕朝宫女姜烟雨,她最终与一些前燕宫女内监,同被送到启朝宫中供役,一日又一日苟活于人世。
  这是皇兄所说的“好好活着”吗,她不知道,也无法深想,因往往想得深了,痛苦就像要将她的心撕裂开来。从痛苦伤口中溢出的,是深重的仇恨,她想为皇兄报仇,可她若走上复仇之路,这一世定不能善终,就会辜负皇兄的心意,“忘却前尘、好好活着”,这是皇兄对她最后的关爱与嘱咐。
  皇兄留给她的最后物事,是一只紫砂陶埙,那是皇兄常年伴身之物。年幼时皇兄对她百般疼爱、无有不允,唯有这只埙,无论她如何撒娇讨要,皇兄都不予她。但那夜分别时,因她疑心皇兄是在骗她离开,皇兄将埙放在她手中,说先由她保管,笑说他定会去宣城,纵不为见她,也为拿回这只埙。
  幽凄心绪随着夜色寒沉越发摧人心肝,孤灯冷影下,慕烟取出贴身藏着的紫砂陶埙,轻抚着埙身表面的鸾纹,默然忍耐良久,终不禁红了眼眶。
  元宵宫宴设在宫中望仙台,歌舞升平至夜深方歇。宴终人散时已将近亥正,启朝的天子却似殊无倦意,既未驾幸妃嫔居所,也未回清晏殿就寝,就令二三内官随侍散步。
  随侍的内官之首姓周名守恩,身兼殿中、内侍二监,乃是天子心腹近侍,按理最能体贴圣意,但他这时在夜色中悄觑龙颜,却也不大能摸得准年轻的皇帝陛下此刻圣心为何。
  启朝虽建立还没有十载,圣上却已是启朝的第二位天子。开国的太宗皇帝,是陛下一母同胞的兄长,太宗皇帝在起兵称帝的第三年,因战伤病入膏肓,临终前为防主少国疑,未传位于其时十一岁的独子萧珏,而是将大启江山交到十八岁的弟弟手中。如今五年过去,大启在圣上治下国力强盛所向披靡,就将一统中原江山,想来太宗皇帝泉下有知,定然甚感欣慰。
  只是天下将要太平,朝堂却似有暗流涌动。今夜元宵宴上,王公大臣等称颂陛下的文治武功时,有臣子提及负隅顽抗的幽州残兵,太宗皇帝与今上的生母——太后独孤氏,闻言就笑让圣上下旨由永宁郡王带兵前去征讨。
  永宁郡王即太宗皇帝的独子萧珏,有大臣赞同太后提议,也有大臣直言反对,两方各执一说、僵持不下,使得原本热闹的宫宴气氛竟似僵凝起来。尽管圣上后来说“今夜只管饮酒,此事明日再议”,含笑将这事揭了过去,继续与众人赏灯用宴,然而宴上那一场朝臣间的争执,却似阴云无声地笼罩在大启朝上空。
  周守恩暗暗琢磨着宴上之事,又悄看圣上神色,却还是无法从圣上眉眼间窥出半点圣心,不由暗在心中怀念起曾经的魏博二公子来。
  他是圣上的老奴,从圣上还是魏博节度使府蹒跚学步的小公子时,就伺候在圣上身边。圣上与太宗皇帝之父——被追尊为太祖皇帝的魏博节度使萧胤,一生只与正妻独孤氏育有两子,圣上作为次子比兄长小十二岁,自幼受独孤氏宠溺偏爱,养得性情骄矜,目下无尘。
  那时在魏博地界,无人不知节度府有两名公子,为兄者乃天之骄子,能谋善断,文武双全,而为弟者颇似纨绔,骄奢闲逸,最好玩乐。
  当大公子跟随父亲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时,二公子却在猎场马球场等地力争头筹。不仅在功业上与兄长是云泥之别,与大公子宽仁沉稳性情相较,二公子性子更是出了名的蛮横骄狂,曾将得罪他的高门子弟拖在马后游街,叫全城人为之瞠目结舌。
  因而,当大公子即太宗皇帝将启朝皇位传与圣上时,朝野之民心震动可想而知。当时,不仅启朝人心惶惶,甚连燕朝以及其他几方逐鹿天下的藩镇势力,都预判启朝不久将亡于圣上之手。
  然而,圣上从兄长手里接过千钧重担后,不但以雷霆手段迅速粉碎启朝内乱,且运筹帷幄、用兵如神,四五年间就将曾蔑视他的敌手一一逼至败亡,就要一统江山。
  只是曾经的魏博二公子鲜衣怒马,嬉笑怒骂间恣情任性,而启朝的第二位天子,越发圣心深沉。这几年来,周守恩时常不解圣意,只能越发恭谨小心伺候。这时他在夜色中跟侍在圣上身后,见圣上似乎并无目的地,就在幢幢宫墙夜影下信步闲走,越走越是冷僻。
  瞧这四周建筑,似乎是西苑一带了。今年元宵天气不好,不仅夜宴时无月无星,这会儿还阴沉地像要落雨,穿过西苑夹道的冷风一阵比一阵寒冽。周守恩遂想劝圣上回宫歇下,然他刚要开口,附近某处却忽然传来埙声,幽音清冷悲凄、百折千迥,宛是呜咽,在夜色中如泣如诉。
  今夜是元宵佳节,却有人吹悲曲,这真是太不吉利。周守恩见圣上驻足凝看向埙声传来方向,以为圣上正为此不豫,就躬身说道:“老奴这就派人去惩戒……”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圣上亲自抬步走向那埙声所在。
第2章
  兴亡天下事,悲凉只自知,在那冰冷彻骨的埙声中,仿佛皇图霸业千秋功名也只是空梦一场,唯有寒江残月千山暮雪,从古至今从未更改。
  深沉夜色中,皇帝撇下随侍,循声踱入一处苑所,见四处黑漆一片,唯斜左方一间房亮着灯,苍凉埙声正从中传来,就近前推门走进室内。
  此间花室中,慕烟尚未察觉有人到来。一盏孤灯下,她背靠着坐在花架后,神思全浸在所吹奏的幽沉埙曲里。
  元宵是团圆的节日,而她只能形影相吊。若生来孤寂也就罢了,偏她还记得,九岁那年的元宵夜,父皇还未性情大变,依然爱她如珠似玉,亲手为她制灯,她高兴地提着花灯与皇兄看、与萧珏看,挽着他二人的手在宫中奔跑,在漫天烟火下肆意欢笑。曾经灯明月圆人团圆,而今世事严冷不堪回首。
  哀思愈深、埙声也不由越发悲切之时,慕烟忽听见室内似有来人脚步声,连忙断了埙音,起身转首看去。
  那厢,皇帝也已寻到埙音来源,正走到花架前,就见对面灯光一晃,有人影忽地站起。因为长条案架上琳琅满目摆满了花盆,昏黄的灯火下,花架两边的皇帝与慕烟,都只能透过花叶缝隙隐约看到对方的眉眼。
  慕烟所见,是年轻男子的深邃眉目,眉睫漆黑洁净而目光明亮且又深不可测。而皇帝所见,则是女子泛红的双眸,她眼底漫着泫然水光,宛如梨花带雨,像是若有风吹,就会有泪水颤颤如雨珠坠落枝头。
  因为埙曲飘忽着暮寒的死气,皇帝原以为是名白头宫人在吹奏,但此刻看花叶后的眉眼却只是名少女,不由心中微诧,一时怔忡未言。
  而花房向来冷清,除了有时来替主子要花的太监宫女,不会有外人来此,慕烟就以为对面之人是担着找花差事的内官,匆匆将埙藏在袖中,收整心神,就问对面男子道:“公公是要什么花草?”
  皇帝见花架后的少女竟称呼他为“公公”,眸底滑过一丝暗芒,正要说话时,却听少女先惊呼一声。
  原是皇帝适才推门进来时未合门扇,室外骤起的一阵疾风涌入室内,径将那盏孤灯扑灭。少女似极其怕黑,在室内陷入黑暗的一瞬间,便仓皇惊叫了一声。而后皇帝就听黑暗中她似乎是撞在了花架上,花盆倒地碎裂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响如平地惊雷。
  九岁那年被父皇投入地牢的漆黑三日,是慕烟始终无法摆脱的梦魇。从那年起,她患上了畏惧黑暗的怪疾,一旦身边骤然陷入黑暗,她就会控制不住地心神战栗、颤抖不止,严重时甚至会呼吸困难,昏厥倒地。
  慕烟无法控制怪疾发作时的自己,她趔趄着撞上花架又摔倒在地,仿佛又沉入了可怕的梦魇中。似乎又是九岁那年,她趴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喃喃呼唤父皇、皇兄、萧珏,一声又一声,直至绝望如海水将她淹没,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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