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
挂断了电话,姜伊冬洗漱去了隔壁房间休息。
婚宴一共三天,沈九春虽然不用做什么,但是走完整个流程,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如释重负。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结过一次婚就再也不想结婚了,我也不想再经历一遍,太痛苦了,真的太累了,比我连轴上二十四小时班再做手术还要累。”
陆良瞥她一眼:“你还想再结一次?和谁?”
沈九春:“……”
陆良又笑了一瞬,“如果你觉得这次不够,我们每年结一次婚我也是愿意的。”
沈九春:“……”
姜伊冬也很无语,“年纪轻轻耳朵就不好使,不要可以捐给想要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玩过家家呢,一年结一次,以后都别喊我。”
陆良坐在沈九春身边,小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沈九春看向姜伊冬的表情瞬间就变得多了几分惊异。
姜伊冬:“……”
沈九春:“衡衡,你先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回海城?”
姜伊冬:“还没确定,你休假几天?”
沈九春:“五天。”
姜伊冬:“我比较自由,不需要赶时间,打算四处逛逛再回去。”
沈九春点了点头,“好。”
“所以你刚刚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顾凛先回去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姜伊冬说得理所当然且完全没有犹豫。
沈九春的表情更惊异了,“所以你们现在……咳,彻底分开了?”
姜伊冬摇头:“没有,我说我有点事,他先回去。”
-
其实真实经历是这样的。
婚宴结束后的晚上,顾凛如前两天一样去洗漱,而姜伊冬坐在床上靠着床头刷手机,等顾凛从洗手间出来,她站起身。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没想好。”
“不跟我一块回去?”
“嗯。”
沉默了一会儿,顾凛问:“我认为这件事你应该提前告诉我。”
姜伊冬的表情有片刻的停顿,随后舒展开,“我以为我已经告诉你了。”
顾凛:“很明显没有。”
“……”姜伊冬说,“我没有想到,你应该早点问我的。”
“……”顾凛笑出声,“我一时想不到我们两个人到底是谁更想要一个答案。”
姜伊冬:“是我。”但她又说,“可是我还没有习惯,你应该让我习惯你在我身边,这样我就不会犹豫要不要离开你,因为离开你我很不习惯。”
顾凛轻嗤,“姜伊冬,这么厚颜无耻的话你是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说出口的?”
姜伊冬:“都是师傅教的好。”
“……”
顾凛:“所以你要在历城逗留?”
姜伊冬:“嗯。”
顾凛:“不需要我陪着你?”
“我需要想清楚,也需要你想清楚。”抛却软糯的音调,她本身的话显得格外冷淡,“两个人长期在一起,很容易产生一种无法从对方身边离开的幻觉,幻觉之所以称为幻觉,就是因为这是一种假象。”
“也许你离开我之后,会发现你没有那么喜欢我,到时候就算是我想继续和你在一起,你也不会同意。”
顾凛伸出手指捏着姜伊冬的下巴,嘴角携着笑,但这笑很冷,“你是不是觉得这么说,你的罪恶感会减轻一点?”
姜伊冬被他说得愣了一愣,“……”
她说话从来不会深想,但本身的自私性让她下意识在说话的时候让言语偏向自己,偏向自己的方式,就是把责任推给别人。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抱歉。”
她这么直接的道歉倒是让顾凛的手指松了力道。
姜伊冬一双清白瞳眸没有任何复杂的情绪,“也许我是这么想的,那就当是我需要一点时间,一点我自己想清楚的时间,因为我很容易被你迷惑,在你身边,我很容易因为我的软弱和自私而选择就这么下去。”
“我想要知道我是不是真正想要你,也许是我太较真,但是我不想和你只是稀里糊涂地生活,这是我第一次很想要求证一件事情,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需要知道答案。”
顾凛微哂:“看来过去这三年,你真的没有一刻想过要重新和我在一起。”他唇畔的笑意加深,“我居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这么没心没肺,果然是她。
姜伊冬:“我从来不想把事情想得太复杂,我也不喜欢我觉得复杂的事。”
说到这儿,姜伊冬骤然恍惚了一瞬,姜天凯不就是利用了她这一点,所以才会选在那个时机挑衅她。
她的路有三条,她偏偏选择了最惨烈的一种。
第一条路,她没有选择流产,顾凛只会更爱她,不管是她去留学或者不去留学,都无所谓,她和顾凛当时的情况虽然不算是很适合要孩子的时机,但是两个人的经济基本可以解决两个人百分之八十的困难,而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在顾凛面前,也不算什么。
第二条路,她和顾凛坦白,顾凛哪怕不高兴,也会尊重她的选择,陪着她去医院,这条路的最后,她和顾凛的感情最后怎么样都不好说,但一定不会像当时一样。
第三条路,就是姜伊冬的选择。因为她的偏见和执拗,她以己度人,她厌恶的事情,和她自己的选择在那一瞬间重合。
“顾凛,你恨我吗?”
她突然问。
顾凛手指在姜伊冬的下巴停留,手指的温度很凉,笑容也不如刚刚深,浅淡的笑意掺杂着凉意。
“应该是恨过的。”姜伊冬自顾自说,“也许是因为你恨我,所以才一直没有忘记我,皮埃尔说你去看过我,但我毫不知情,所以你只是想看看我生活得怎么样,我没有生活得很不好,当然也没有太好,只是平常。”
“你没有去找我,到底是因为你一直在期待我还喜欢你,我会去找你,还是你自己也不确定要不要继续和我在一起?”
她不愿意思考太复杂的事情,但从小到大大部分事情,她敏锐如小兽般的直觉都能告诉她答案。
“我猜应该是后者。”
姜伊冬说。
“你一直想要问我的答案,因为只有我在给出明确的答案时,你才能知道自己的答案是什么。”姜伊冬说,“我的答案很重要对不对?”
他松手的动作是无意识的,瞳孔在某一瞬间紧缩,又在下一刻垂眸,他垂眸,“衡衡,我之前一直想问你。”
“什么?”
“你对我的称呼从来没变过,只是因为你习惯了,还是因为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过和我建立更亲密的关系?”
“刚开始就这么喊,在一起我也想过,不过已经习惯了,真要喊得很亲密,我会觉得很恶寒,后来就习惯了。”
“好。”顾凛说,“明天我先回去,我希望你能快点告诉我答案,趁我的喜欢还没有过期。”
-
姜伊冬在历城逗留了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时间,姜伊冬经常去杜余欢的诊所,后来她才知道,杜余欢根本就没有诊所,这边的房子是租的,他没有固定的地方会诊,因为大部分他的客人都是知名人士,不方便出行,所以他需要自己去对方的房子。
常年天南海北的跑,这些年因为结婚了,他才在海城定居。
两个人与其说是医生和病人,不如说只是聊天的伙伴,杜余欢的音调很温和,言语间就会让人放下戒心。
已经三十岁出头的杜余欢不如从前张扬傲气,整个人有一种内敛清冽的气质,温文儒雅,风度翩翩,坐在沙发上,只是抬眼,都会给人一种很直观的,被他带入他的领域的感觉。
姜伊冬第一次接触明明有很强的侵略性,却没有给人被侵略的感觉的人,只觉得很新奇。
“你跟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哦?”他适时的好奇微笑,“怎么说?”
“我以为你会是一个很值得人信赖的,中年医生。”
“那让你失望了,我还没有步入中年。”他玩笑道,“但仍然值得你信赖,这是我的职业保证。”
姜伊冬说:“我们从哪儿开始说?”
杜余欢:“自便。”
姜伊冬歪头想了一会儿,“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站在这里算吗?”
杜余欢微微笑,“当然。”
姜伊冬:“嗯,给你拨电话时候,我就在我的……朋友身边,我不知道我应不应该和他在一起。”
“……”杜余欢表情有一刻的端倪,但很快收敛,“姜小姐是吗?我只是一个心理咨询师,并不是佛祖,我没有点化你让你顿悟的能力。”
姜伊冬:“……”
“我以为你可以告诉我答案呢。”她露出恰当的失望,“我需要一个人告诉我答案。”
杜余欢:“这个玩笑不太好笑。”
姜伊冬回应他:“你的玩笑同样不好笑。”
杜余欢似笑非笑:“看来姜小姐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姜伊冬:“我向来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那真可惜,看来令你产生怨气的人无法承受你的怨气。”
“杜先生不去当预言家真是可惜了。”
“……”
“收一收你的阴阳怪气,再这么下去,我大概要将你赶出去了。”
杜余欢翘起二郎腿,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
姜伊冬笑了一瞬:“看来你也不是一个坚强不屈的人。”
杜余欢:“除非神经已经迟钝到一定程度,不然大部分人都不喜欢接受别人的谴责或者讽刺。”
“还是说回你吧,大部分找到我的人,最开始都是抗拒的,在重视自我和心理的今天,心理咨询师和心理医生并不稀奇,但并不是来找我就一定是生病了,有一部分人只是跌入了这种情绪暂时走不出来,找到了合适自己的生活,自然从这种状况脱离了出来。”
“那如果,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呢?”
“怎么讲?”
“有一个问题,我急需想清楚,可是我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的作用大概只能让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想不清楚,对你未来的选择没有什么帮助。”杜余欢先说了前提,随后说,“人的一生有太多的选择并不需要想清楚,关键在于,你纠结的是到底要不要想清楚,还是……你已经想清楚了,只是需要别人的肯定。”
姜伊冬的眼睛睁大了一点,“我……”
“我对你的生活不清楚,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所有的决定都是想清楚了才确定的吗?”
姜伊冬没来得及回答,就听杜余欢说:“今天的时间已经到了,如果你需要预约下一次见面,我下周三有时间。”
姜伊冬问:“你每周的排期都是满的吗?”
“当然不。”杜余欢说。
姜伊冬:“那……”
杜余欢:“我是个有家室的人,我需要时间陪伴我的妻子,我的生命并不是为了工作而存在,我的生活也并不是围绕着我的工作打转,我每一次只接待一个客人,星期三是我的工作时间。”
“……”
好任性的回答。
哪怕姜伊冬自由职业,也从来没有这么任性过。
杜余欢笑容从容,哪怕谈论金钱,也没有给人感到贪婪:“这都要仰仗我的客人的宽容,让我有足够的资本如此。”
姜伊冬一整个上午的费用是五万。
他是个人工作室,没有抽成,也没有员工和固定的工作场合。
姜伊冬:“你来历城是……?”
杜余欢:“我是过来旅游的,正好接到了你的电话,所以才会答应。”
“……”姜伊冬简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杜余欢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我和我爱人的午餐时间快到了,姜小姐,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告诉我的爱人为你添一副碗筷。”
姜伊冬:“那就打扰了。”
“……”杜余欢问,“你听不出我是在客气吗?”
姜伊冬:“能听得出。”她的下一句紧跟着,“但我真的很好奇,你的爱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杜余欢:“我是普通人,我的妻子如果是神仙,大概我要考虑以后我和她在一起会不会被王母拆散了。”
“这个玩笑很有趣。”
“看来姜小姐的童年不是很有趣。”
“你说对了。”
闲谈间,两人走到了楼下,杜余欢第一看到靠着一辆越野车车门旁的女人,墨镜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见到杜余欢,她抬手摘掉了墨镜,没有走近,她扬了扬眉,见到姜伊冬,更是毫不掩饰地吹了个口哨。
姜伊冬:“……哇哦。”
“看起来你的爱人对我的热情更多一点。”她一点都不觉得尴尬,“看来她很欢迎我。”
杜余欢:“……”
他走到池乔身边,“我的客人,姜伊冬姜小姐。”随后和池乔并肩站着,“我的爱人,池乔。”
姜伊冬听说过池乔,“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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