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媛说:“这家酒店是你罗琼婶婶推荐的,她今天也会过来。”
陈瓦霜以为罗琼婶婶是让儿子或司机送她过来,没想到是邵京棋送。
泡完温泉,大家一起吃自助晚餐。餐桌上谈及邵京棋过几天就要去美国,又扯了几句陆家的事,说谁谁谁有去告别仪式,谁谁谁有送花圈……陈瓦霜不好发表什么言论,只一边默默吃饭,一边竖起耳朵听。
吃罢饭,两个长辈打算去做马杀鸡,邵京棋说:“小霜,先跟哥哥走走,再去做马杀鸡。”
陈瓦霜愣了一下,看向妈妈。
陈庆媛觉得邵京棋本就像是为了女儿才过来的,但他马上要去美国,且女儿看起来对邵京棋没有什么心思,反倒是跟陆墨白有些危险,便放心地点头:“去吧,别磨叽太久,要不然妈妈都按摩完了,你还没按。”
“好的妈妈。”
酒店有给小孩子玩的游乐区,陈瓦霜跟着邵京棋慢慢地走,来到海洋球池附近,有几个小朋友在里面乐疯了。
邵京棋笑着说:“记得不,你以前也爱玩儿这个。”
陈瓦霜道:“嗯,那时候我还小。”
他转身看着她,嘴角流露淡淡的笑:“是啊,那会儿还小,一不小心就长这么大了。”
他看过来的目光跟以往不同,像是沾染了什么爱意,陈瓦霜不喜欢这样,便岔开话题:“京棋哥你初七几点的飞机?”
“下午三点。”
“票订好了?”
“嗯。”他笑,“是不是舍不得哥哥?毕竟哥哥至少要两个月后才回国。”
陈瓦霜赶紧摇头:“不是,你在美国好好工作就行。”
“就这些?”
“嗯。”陈瓦霜利落地说。
总觉得过了个年,邵京棋好像变得油腻了一些。
其实她还有个问题想问他,但又不好意思问,毕竟那件陈谷子烂芝麻的破事儿,他也不见得会说。
她定了定,抬头看着这个仍旧温润儒雅的男人,他的目光回看过来,仿佛充满了什么期待。
“有话想跟哥哥说?”他先开口。
陈瓦霜咬咬牙,决定不管那么多了:“有件事,我一直挺好奇的。”
“什么事?”
“就是夏凝姐姐的事。”
提到这个名字,他堆满了笑容的脸变了变,笑容虽然在维持,但总有些僵硬不自然。
“京棋哥,是不是追求过夏凝姐姐?”陈瓦霜大胆直接地问。
男人脸上的笑容全部消失,见附近有供顾客坐的桌椅,便带着她坐了过去。
“是追求过她,都是年少时候的事了。”他这次罕见地没有再敷衍,语气十分诚恳,“第一次遇到夏凝,是在深秋,我记得当时学校里的银杏树已经变黄。她读高二,是转学生,和几个女生从舞蹈室练完舞出来的时候,我刚好经过,因为认识另一个舞蹈生,就自然地认识了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提起旧事,人的心头就发闷,见桌上有烟灰缸,他索性点了根烟。
吁出一团烟雾后,他继续说:“夏凝的性格非常温柔,笑起来有点儿害羞,但我跟她并不熟,又不是一个年级,也不会经常碰面,即便碰面也顶多点个头。”
过完年后,有次放学,一个男生在路上缠着夏凝,邵京棋恰好经过,觉得夏凝不是很乐意,就叫了她一声,干预了一下。为了表示感谢,夏凝送了邵京棋一份礼物。
回想起这些事,邵京棋掸了掸烟灰,看着陈瓦霜说:“那会儿高考升学的压力有些大,高三的学生爱乱开玩笑,就说我跟夏凝是一对。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春天来了,也可能是为了缓解压力,突然觉得夏凝这姑娘确实不错,于是打算追她。”
陈瓦霜安静地听着,发问:“那,你追求她的事,陆叔叔是不是也知道?”
邵京棋看过来的目光变得锋利了许多,仿佛是不想提到这个人,但又不得不提到他,冷哼一声:“他是拱火最起劲儿的那个,还亲自帮我去要她的联系方式,帮我约她,但追了一阵,夏凝一直没给我明确回答。”
陈瓦霜:“……”
“当时我跟陆墨白的关系的确很要好,虽然不是同级,但无话不谈,我真是后悔要让他掺合进来。”邵京棋有些不忿,“他那会儿天不怕地不怕,天天打架,讲什么兄弟义气,可真的要追究起来,他早就该三刀六洞了。”
三刀六洞……陈瓦霜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说:“是不是陆叔叔没有把握好度,导致夏凝姐姐跟他走得很近,就喜欢他了?”
邵京棋目光和脸色皆是冰冷,气愤道:“何止,我甚至听人说,他要挖我墙脚。”
陈瓦霜却下意识地否认:“不会的,他不是这种人。”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这种人?”邵京棋锐利地直视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孩。
提起旧事,邵京棋火气开始上头,现在见她脱口而出地帮陆墨白说话,维护着陆墨白,更是气极。
“那个时候的陆墨白,桀骜不驯和一匹野马差不多,即便是现在,学校里乖乖的女生也总是更容易被野小子坏小子吸引,夏凝喜欢他并不稀奇,但他主动招惹就是不行!就是背刺了我!”
“可他跟我说,夏凝是你心里的白月光,而且他至今不知道你是为了夏凝而背刺……”陈瓦霜抿了抿唇,小声改口,“而告诉家长他要茬架的事,如果他有心抢夏凝,肯定心中有数的。”
邵京棋却冷冷地道:“就算他没有明抢,但夏凝喜欢他,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还跟她走那么近,甚至在Q上给我留言,挑衅我。”
“留什么言?”
“大意是说‘哥们儿你猜的没错,夏凝心里确实有喜欢的人了,你知道是谁吗?我先去揍个人,周一回学校再告诉你,哈哈。’”邵京棋记得十分清楚,“当天他们要茬架,我便告诉了他爸爸。”
……
陈瓦霜听完事情来龙去脉,感觉非常不对劲。以陆墨白的性格,他一心都在干架上,如果夏凝喜欢的人是他,他早离她远一些了,哪有工夫嘚瑟。
邵京棋却越发郁闷,点了第二根烟。
陈瓦霜叹了一声,说道:“京棋哥,你有没有想过,其实陆叔叔是想告诉你,夏凝喜欢的男生是另外一个人,不是他?”
对于这些往事,邵京棋不想再多提,只说:“就算不是他,那也是旧事了,夏凝已经走了这么多年,我跟你陆叔叔现在不是挺好的?”
陈瓦霜心中无语,不禁怼道:“哪里好了,一见面就夹枪带棒的,好什么啊?”
他却换了副面孔,仿佛有些得意地说:“你陆叔叔现在自身难保,我还挺同情他,看他过得不舒服,我当然能对他好一些。”
陈瓦霜呆怔往:“自身难保?什么意思?”
“他伯父一走,家里也在催他的婚,让他去相亲,就跟我当时一样,你说我是不是要同情他?”
陈瓦霜嗓子发干,咽了咽:“他家人本来就在催他相亲,这没什么吧。”
然而邵京棋奇怪地看着她,说道:“你跟他亲近,哥看得出来,但是哥也要劝你一句,离他远点儿。”
“为什么?”
“不为什么,为了你好。”
陈瓦霜没再多言,大家都说是为了她好,可她本人是怎么想的,似乎一点儿也不重要。
邵京棋原本想跟她聊点儿别的,结果被这些旧事弄得没什么心情,最后起身送她去会所做马杀鸡。
……
*
从温泉酒店住了一晚便回城,正月初七,各大公司开始上班。
陆墨白的公司也是这天开工,陈瓦霜特地发信息给他:【陆叔叔,开工大吉,今天工作忙吗?】
陆墨白:【忙啥,大家的魂儿都还没归位,哪有心情上班。】
陈瓦霜:【那方便在你公司楼下见个面吗?】
陆墨白:【想叔叔了?叔叔待会儿去接你。】
看来他今天的确很闲。陈瓦霜琢磨,那些旧事已经扒到这一层了,索性就问个清楚明白,也好解开自己心中的疑惑。
十一点多,陈瓦霜在小区门口坐上了陆墨白的车。
一上车,陆墨白就发笑:“今天还挺主动,看来过了一个年,有进步了。”
陈瓦霜无言地睨了他一眼。
“今天开业的餐厅不多,想吃什么?”
“麦当劳吧,随便吃点儿薯条就行,我不饿。”
男人摇着头:“小兔怎么这么爱吃薯条?”
陈瓦霜道:“我小时候没吃过这种东西,到了这里才吃的。”
陆墨白:“……行,那就吃薯条去。”
在麦当劳里,陈瓦霜坐在陆墨白对面,抬头看他一眼。
明明才几天不见,但总觉得过了一个年,大家都有了变化。
他仿佛成熟了许多,没了先前的青涩感,看过来的时候,嘴角总是勾着笑,眼神也更温柔了,不再似从前那般凌厉锋锐。
“叔叔前几天都在忙着搞招待,接下来开始工作,反而有空了。”他说道,“你这几天在做什么呢?宅在家中不出门?”
陈瓦霜直接说:“前天陪妈妈去温泉酒店住了一晚,京棋哥也去了。”
陆墨白瞬间眼神变得严肃:“你们碰到了?”
“嗯,我还跟他谈了些事。”
“谈什么了?”
“当年他追求夏凝姐姐的事……”
陈瓦霜看着他,极有耐心地复述了一遍,他听完之后,冷声:“邵京棋脑洞可真他妈大,我他妈会去挖他的墙脚?就为了莫须有的事,他就反手告我黑状,真行啊!牛逼啊!”
陈瓦霜就知道,陆墨白才不是这种人,她问:“陆叔叔,你还记得你发过信息到他Q上,说你知道夏凝喜欢的人是谁吗?”
“记得啊。”他腔调散漫起来,“但我不想告诉他。”
“那你能告诉我吗?”
他看着小兔:“都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你老打听这些做什么?”
“反正……对我也很重要。”
陆墨白不大理解,不过无所谓地说:“还能有谁,夏凝喜欢的人,其实就是邵京棋。但她不想早恋,所以没答应他,后来没多久,她又查出了白血病。”
陈瓦霜:“……”
“什么表情……”陆墨白看着她,“你还挺有意见?”
陈瓦霜看了看时间,有些失控地说:“陆叔叔,你能把这些话亲口告诉京棋哥吗?”
“?”男人先前的成熟感烟消云散,没好气地说,“凭什么?我还真不想告诉他。”
“陆叔叔!你别耍小孩子性子了!”她有些着急,“京棋哥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陈瓦霜站起来,直接拽着陆墨白的胳膊让他起身。
“走吧,去机场!我不想你们俩因为这个误会,每次一见面就阴阳怪气的。”
陆墨白笑道:“……阴阳怪气不也挺好?”
他被拽着,站起了身,却一点儿也不着急。
陈瓦霜:“快点走好不好?”
看着这只爱管闲事的小兔,男人突然扯唇:“让我当面跟他解释清楚也行,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他笑眯眯,居心叵测地说:“你亲我一口。”
陈瓦霜:“!”
她都着急上火成这样了,这个狗男人却还有闲心耍流氓?陈瓦霜一气之下甩开了他胳膊:“那我自己去跟他说。”
说罢头也不回往外面走,身后的人无语地跟着:
“哎你等等。”
“走得还挺快!”
“兔?小兔?陈小兔!”
……
第45章 互揪领子
驱车前往机场。
陆墨白情绪稳定地开车,时不时瞟一眼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小兔。刚才那着急上火的模样,也不知她怎么就如此看重这件破事儿。
对他们这个年龄这种职位的男人来说,已经无所谓当年的真相不真相,究竟谁喜欢谁,谁背叛谁。他们现在见面互怼,本质上也不是因为过去那些事。
她到底明不明白,其实是因为她啊?
傻不楞登的兔。
见她拿出手机拨打邵京棋的电话,说会去机场,却不说跟谁一起去。陆墨白不禁摇头,估计待会儿邵京棋看到他一起出现,脸能拉得比驴还长。
抵达机场,果然如他猜想的那样,邵京棋那张原本充满期待的脸,一看到他陪着小兔,登时就垮了下去。
邵京棋道:“陆总这么有空,上班第一天不去给员工鼓劲儿,不去描绘公司蓝图,反倒来送我,我还真是受宠若惊。”
陆墨白轻耸了一下肩膀:“小侄女拽着我胳膊过来,我这个做叔叔的没办法。”
“拽着你来?”邵京棋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能被一个小女孩拽走?”
陈瓦霜郁闷不已,打断道:“哎呀好啦,不要再阴阳了你们。”
邵京棋收起了不悦的情绪,旁边还有几位精明能干的同事陪同一起去美国,以及助理孙文莉是来送行的,众人见状,纷纷识相地离开了一些。
几位同事打量着不远处的陆墨白和陈瓦霜,有人说:“那位不是陆家公子么?听说他伯父刚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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