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鸣初点点头。
许明灿说:“走了也好, 换个环境, 说不定这里的事慢慢也忘了。”
周鸣初没说话, 手里摆弄着喝空的酒杯,看不出什么多余情绪, 许明灿猜他, 也就是靠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
不在乎,不要求, 也不迎合,这是他在他父母畸形的婚姻和变异的感情之下摸索出的一条生路, 也是一种惯性,许明灿笑:“你就需要更厉害的来降来治。”
两人喝着酒, 许明灿走开去处理点工作, 宋川晕晕乎乎地过来, 腰上的量尺挂到椅子扶手, 一拉半米长。
周鸣初问:“你杀人了?”
“啊?没有, 怎么可能?”宋川手忙脚乱地把尺子塞回去,拖椅子说:“业主软装进场, 我去跟了下。”他坐下来, 甲醛味没闻到,反而一阵香水味飘到周鸣初这边, 又问了句废话:“文禾没来?”
周鸣初说:“你可以打个电话, 看她来不来。”
“哦哦。”宋川半懂不懂的, 又说起离开的宋斯兰:“我看姨妈挺喜欢文禾的, 能聊得来,今天走的时候,姨妈还让文禾有空可以去找她玩。”他喝了点酒,总结道:“她们两个相处得不错。”
周鸣初拖了个烟灰缸过来,一根烟抽到一半说:“她跟所有人都能相处得不错。”就爱跟他较劲。
很快许明灿也回来了,拎着半瓶藏酒,周鸣初陪他喝几杯:“卢静珠要结婚了。”
许明灿沉默半晌:“我知道。”他喝得更凶。
宋川九不搭八,忽然搭话说:“大佬,我也想结婚。”
周鸣初看着这个闷头闷脑的情种,一次次被人耍,还一次次要去做同样的事。
撞了南墙撞北墙,越撞越晕,他灭了烟说:“想结就结,没人拦你。”
许明灿也说:“结啊,嫁妆你哥不是已经给你了么?”他指着那辆大红glc的车钥匙,笑得不行。
周鸣初看他醉得厉害,起身把人送回去。
夜半时间自己也到家,空荡荡,黑麻麻,他想起宋斯兰,其实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父母在与不在,以前是什么样,以后还会是什么样,一切都没有变,也不会变。
要离开的人始终会离开。
周鸣初把外套往沙发一撂,倒头就睡。
次日开车返工,电梯上到一楼,门还没开就听见外面叽叽喳喳,一开门,文禾跟章茹几个不知道在说什么,笑得脑袋快要粘一起。
见到周鸣初,几人堪堪站直,喊声周总,鱼贯而入。
文禾站在离周鸣初最远的地方,章茹手机里视频还在放,她小侄女正对着饮水机鞠躬:“谢谢饮水机。”
孟珍珍问章茹:“你跟叶总结完婚也该生了吧?”
“不着急啊,你生了我再生。”章茹关掉手机,见周鸣初眼风扫过来,视线停留在文禾的右手,那只粉劳还很新,冰粉色的表盘在灯下折射出光泽。
出电梯后,章茹抠了抠文禾那只表,文禾问:“怎么了?”
章茹眨眨眼:“你年中奖拿了,买新表不?”
文禾摇摇头,她暂时没有买新表的想法,等奖金到账,一部分要给姜姜她们,另一部分,她打算存成房本,或者买车。
因为赢了对赌,文禾的年中奖金很丰厚,她和另一个也完成对赌的老销售黄春被人嚷嚷着让请客,黄春大手一挥:“请请请,到时候去内蒙,我们请骑骆驼。”
“用你请,本身就有得骑。”同事起哄说小气,再问文禾,文禾说:“我请大家吃羊肉。”
众人还嚷嚷着说不够,好在到点,章茹拍拍桌角:“开会开会,肃静。”
因为临时有董事会,周鸣初去了5楼,这场会由汪总代开。
汪总一张佛脸坐在上面,文禾知道他也可以很严肃,但今天,他看起来格外谦和。
销售多是看人下碟的,面对这样一位会议主持,当然是有一句说两句,毫不掩饰。
爆发的争执很多,比如因为一批急货,二部和一部的人针锋相对,很快双方负责人也开口,任敏君态度强硬,张尔珍不紧不慢,但都不肯退。
上首,汪总像樽弥勒佛,两边的话都听,但不下决定。
当然任敏君也并不等他的决定,径直说:“那就看渠道经理怎么调度吧,分个轻重缓急,相信他们也有自己的判断。”
话音一落,立马有人接道:“任经理真会说话,什么叫轻重缓急,你们的是重,我们的就是轻了?”
烤瓷牙Andy嗤笑:“两边资质都不一样吧,而且我们这边是新客户,潜力……”
“潜力个屁!”那边反驳:“新客户了不起,还是你第一天当销售?就是新客户才不稳定,我们这边是合作了几年的老客户,给公司挣的钱都躺在公司户头,到时候客户生气了谁去安抚,单子丢了,谁赔?”
二部可是王东尼带出来的部门,什么大神都有,狂劲一上个个刁里刁气,激得精英们面红耳赤。
一部人也不少,但帮忙说话的却没有几个,大概任敏君也察觉到问题,及时叫停:“既然这样,晚点让周总来决定。”
她这是完全不把汪总当回事,汪总毫不介意,对面张尔珍也只是微笑,并不回应。
会后两人确实也去了周鸣初办公室,但结果怎么样,文禾并没关注。
她在调整自己的情绪,期待着去内蒙,这几年除了工作,她好像还没出去旅游过。
旅游前抽空去了一趟姜姜,也又接到一个招聘电话,说是一家专做监护仪的公司想找销售主管。
她接完电话跟姜姜笑:“每次来你们这儿都能接猎头电话,我以后要常来。”
姜姜问了问情况,分析道:“新公司也不是不行,但你现在简历就一项,可以先找个大公司做跳板,混个两年,再跳就是经理,或者直接去新公司带大团队。”
文禾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姜姜顿了下:“你真打算走啊?”
文禾嗯一声:“找到合适的,我就走。”
姜姜瞧了她几秒,低声问:“怎么呢?”
文禾笑笑:“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周鸣初说得对,她口口声声说不当金灵,但很多下意识的行为,却让公私分明四个字像笑话。
只要在他身边,她另一只耳朵永远别想立起来。
离开姜姜公司,临时有个客户约参加活动,文禾正好有空,就过去了。
本来只是陪着走过场,客户却争取到一个介绍产品的机会,文禾没多大准备,但机会递到眼前,她稍微打了打腹稿,上台讲了公司产品,不夸夸其谈,但足够流畅。
讲完获得一阵掌声,下台后碰到谷志德,他赞赏道:“讲得很好,你们监护仪做得也不错,这个产品没白接。”
在这里碰到谷志德不意外,这个客户本身就是他介绍的,文禾伸出手跟他握了握:“我们还是有成长空间的,要多跟DC学习。”她谦虚道。
“你可以直接过来,监护仪那边正好缺个主管。”谷志德已经不是第一次向她抛橄榄枝:“你可以仔细考虑一下,我们是独立事业部,发展空间不会比e康小。”
文禾也没忸怩,干脆地笑道:“谢谢谷总,那我想想。”
谷志德略一颔首:“你想好的话,随时可以过来。”说完向nana招手:“你们聊。”
nana就是上回在新加坡认识的,她一听文禾想跳槽:“来呀,潇潇不是也从你们那儿出来的么,她在DC也待得好好的,你过来,还有伴。”
文禾确实意动,毕竟DC也是行业前列,名声和待遇都不会差。
她跟nana聊了很久,回去后,开始认真思索这件事的同时,也顺便去一趟内蒙。
从去年念到今年的一场旅行,这回终于全体飞了过去。
草原的七八月都是最好的季节,放眼一片绿,天辽地阔里到处都是自由的气息。文禾想起小蔡,当时还说一起来骑骆驼的,结果真到了这一天,她却只能通过视频和照片分享这里的景色。
他们在响沙山一带玩了几天,人太多不适合露营,还是找了酒店住,团行第三天准备去乌兰察布,租了一些自驾车。
章茹因为带团必须坐大巴,文禾在大巴上晃得晕,也想坐自驾车看看风景换换气,于是走去找车。
几百公里,要开车也不容易,停车场站了一些人,周鸣初跟几个渠道经理在一起,她径直走过,被邓宝昌叫住:“文禾,你坐大巴么?”
文禾摇摇头,想他应该拿了车钥匙,顺便问:“宝哥你开车么,我能不能坐你的车,我们换着开?”
邓宝昌犹豫地看了眼周鸣初:“我开车不太行,经常急刹,我老婆都坐不习惯,我怕你们小姑娘更加坐得晕……”他头一摆:“要不你坐周总的车?他车上空。”
后面那句文禾像没听见,笑了下:“那我坐大巴吧。”她转身要走,正好黄春也领了个车钥匙:“文美女,来我们车,再叫两个人。”
“好的春哥,我去找。”文禾动作很快,拉了两个会开车的同事一起,说好每人一百公里,也不那么费劲。
领头的是周鸣初的车,他来过这里,发了路线给所有人,上车前看见文禾站在车队中间,她站在风里看他那一眼,沉默且平静。
道路有曲有直,自驾的好处就在于随时可以停车,路经大红山时停车拍照,所有人都下去观摩这独特的地质结构,可惜天阴,地不够赤,还是无人机上去拍了一圈,才看到枫叶一样的裂土。
莽莽戈壁,这一带连草都很少,周鸣初说:“丹霞地貌,要到日落的时候才好看。”
可惜今天连太阳都没什么。
但尽管这样,爱拍照的女同事们还是很热情,你替我我替你,东邀西伴地摆着造型。
周鸣初找了个地方蹲着,这里他已经来过一次,没有二次探索的欲望,文禾却从东到西不停切着方位摆着pose。
他知道她喜欢拍照片,朋友圈里连一片叶子都要发,这会儿拍照不够,还随地捡起石头。
蹲累了站起来走走,周鸣初接到他爸一通电话,说和谷志德家里人约了吃饭的时间,让他也过去。
“你那个女朋友,要是愿意也可以带过来一起。”
周鸣初问:“你不喜欢她,她为什么还要去?”
周父说:“你不用跟我争,我说了,谈谈恋爱没有问题。”人的想法不可能一下子改变,周柏林就这么一个儿子,当然是想让他方方面面都更轻松。人生海海,他相信时间一长,儿子总会明白当爹的苦心,所以暂时妥协,只是不想闹得太难看。
周鸣初却对父亲的妥协毫不领情:“没必要,你可以继续守你的标准,你有你的家庭,我有我的生活,我们互不干涉。”
挂完电话,周鸣初在一地乱石里随手捡起两颗,掂两下,邓宝昌过来搭茬:“周总,这好像是花眼玛瑙。”
周鸣初对光照了照,无纹无裂,品相还可以。
趁这会没人,邓宝昌问起渠道会的事,周鸣初把石子包在掌心:“今年简单点,没必要大张旗鼓,你们各个区域自己商量。”
邓宝昌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简单点最好。”他知道周鸣初一直想整顿渠道,现在已经是下半年,看似平静,可能是保命生死关,更要夹紧尾巴做人。
等到傍晚,微微夕阳照过来,大红山才有了错落的红。
时间差不多,周鸣初看眼手表准备撤,几只野骆驼过来,立马有人过去逗。
文禾也看见了,跟响沙湾那些毛绒绒的骆驼不同,这几只高大得多也瘦得多,一部那个Andy过去问能不能骑,放骆驼的收了他的钱,说给他挑一只强壮点的。
“这骆驼就剩把骨头了还骑,不嫌硌。”黄春想起昨天导游说过骆驼咬人的事,在一边笑骂:“不过骆驼应该不咬太监吧。”他总觉得这个烤瓷牙不男不女,裤子一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文禾没敢靠太近,远远地拍了两张照,蹲下来打开手帕纸,正打算把捡来的石子包在一起,忽然听到谁大叫一声:“卧槽这骆驼疯了!”
回头,见是Andy被骑的骆驼甩下来,那只骆驼还朝他吐口水,见状不对,Andy转头就往这边平地跑。
文禾吓了一跳,石子也来不及捡,可骆驼已经赶了上来,踩出一阵石灰见人就追。
它把那个Andy顶翻,这一段又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文禾被追到坡上,感觉骆驼影子都压过来的时候被周鸣初拉开,养骆驼的也及时扔了套索过来,但就算这样,骆驼还是一脚踹到周鸣初肩膀。
自驾一路,以跑医院结尾。
Andy伤得重一点,被骆驼撂得一回广州就开始休伤假,周鸣初肩膀也有伤,但他说没事,看起来也一切正常,文禾也就没多问。
关心他的人太多,其实也不缺她一个。
只是没过两天,听张吉安说周鸣初跟人喝酒的时候,肩膀上的伤拉开了,还又跑了趟急诊。
那晚睡觉,文禾迷迷糊糊中听见电话一直震,划开接听,打电话的人却不说话。
她眯着眼睛看了看显示屏,是周鸣初,靠近听筒听了会,那边似乎只有呼吸声,不知道误触还是怎么回事。
她挂断,不一会电话又来,接通,那边还是不说话,来来回回的,文禾被他弄得觉也不好睡,捂着眼睛躺了会,还是套好衣服出了门。
等叫车过去,进门才发现周鸣初只是喝醉,好好地躺在沙发上,却让她以为出了什么事。
文禾猜他故意,转身想走,周鸣初把她拽回来,想亲她,却咬了个空。
文禾把脸扭在一边,她想起他那晚的话,一句句都在割她。
周鸣初没再动作,只把沉重的脑袋放到她肩上,文禾撇着脑袋看向缸里游动的鱼,忽然觉得自己也像他钓的鱼,他手里有个钩子,紧一紧,她就不由自主地过来了。
文禾鼻子一酸,忽然又愿意看他:“其实你说得对,我应该一开始就当金灵,我们之间会简单很多。”亲密关系当成生意才是最适合他们的,不用投入这么多感情,不用像现在这样,扯来扯去总也扯不清。
她笑得恍惚,周鸣初伸手摸她的脸,文禾握住他的手,也咬住他一根手指。
确实喝得多,手指上都是酒精味。
文禾放开那只手,往后退开一点,在周鸣初的注视中,手指从上到下解自己的衣服扣子。她曾经跟小蔡说过不要在男人面前这么做,今天却主动一颗颗地解,袒胸露腹般的动作,解到最后,拉过周鸣初的手。
周鸣初托住她的后脑勺,感觉今夜的她格外柔软,不像以前,求饶的时候很少,对他又抓又挠的时候更多,或者死咬嘴唇,或者换个动作都像要打一架。她今晚格外的愿意配合他,手臂圈在他脖子上,他问的话她也愿意回答,特别的放得开。
只是第二天睁眼时身边空空的,宿醉又纵情的一夜,他清醒得有些慢,但还记得她的体温,迎合的身躯,以及负气一样的那一句,都像一场春梦。
起来看了看,她的东西全部拿走了,包括牙刷。
72/89 首页 上一页 70 71 72 73 74 7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