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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次日落——郁桑【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11 23:06:01  作者:郁桑【完结+番外】
  隔了一天,楚冉烧退了,在宿舍握住林山雪的手,郑重地和她说,以后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并自顾自的把林山雪拉进她的生活……完全不听林山雪的解释,也不管林山雪想不想当她的朋友。
  约定了时间快到了,林山雪换了身衣服,出去见在婚庆行业发光发热的老同学。本来身上穿的是短袖,临出门又换了件薄卫衣,没有办法,谁让有个人老觉得她冷呢?
  约在火锅店,楚冉在门口等她,还隔着将近50米就兴奋地冲她挥手,然后扑进林山雪怀里,“好久不见呀,你想我了吗?我很想你!”
  剪了短发,脸变圆了,比上次见面胖了些,但精神看起来更好了。楚冉穿了件红色的波点荷叶边上衣,手腕上有串红珠子,比红油汤锅还喜庆。
  林山雪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把林山雪推进店里:“快进去,我要饿死了!”
  她们俩一起吃饭,点菜的人从来都是楚冉。她上学的时候说最喜欢和林山雪吃饭,因为林山雪从不对吃什么、不吃什么发表意见。楚冉说这话的时候习惯性蹭近林山雪怀里,林山雪食指抵着她的额头把她推开,说我最不喜欢和你吃饭,但楚冉只觉得她在说假话,又傻笑着蹭过来。
  四宫格正咕嘟咕嘟地冒泡,二人中间升腾起一股白雾。楚冉打开易拉罐一饮而尽,放下可乐抱怨林山雪从她换工作后就没联系过她,问她是不是不把她当朋友。然后端起小菜平均下在四个锅底里,又笑盈盈地看林山雪:“我知道你不是啦,你就是闷骚,其实心里超爱我的!”
  林山雪吃了药反应慢,从见面开始愣是一句话也没插上,这句拼了命也想反驳:“我才不爱你。”可不能让对面的人太嚣张。
  楚冉头一瞥,从鼻子出声,手背在林山雪眼前晃了晃,“不爱就不爱吧,反正我老公会爱我的。”
  一克拉的钻戒从不同切面折射出耀眼的光,即使隔着白雾也在林山雪的眼里清晰闪耀。你怎么确定你老公会一直爱你呢?她差点脱口而出。
  摆弄着调料碗里的蔬菜,都是楚冉夹给她的,连调料都是楚冉帮她调的。楚冉爱火锅如命,她们第一次出去吃饭吃的就是火锅,见林山雪不要调料直接吃大为震惊,勒令林山雪必须搞一碗调料,不然是对火锅的不尊重,林山雪多次拒绝无果,只能从楚冉调好的四碗调料中随机选择一碗。
  林山雪把戳烂的白菜塞进嘴里,抬头看见楚冉一脸期待的表情:“怎么样?我在网上新学的调料配方,好吃吗?”
  “……”林山雪从来感受不到食物带来的任何享受,她咽下口中的东西,咳嗽一声道:“还不错。”
  “你说话没有以前犀利了,终究被时间变成了无趣的女人,唉。”
  这年头喜欢讨骂的人还真多,林山雪无语的表情太明显,楚冉笑倒在卡座上,白了她一眼,笑声淹没在嘈杂的火锅店里,过了几分钟,楚冉直起身子,眼圈发红。
  她说她其实有点害怕,怕他表里不一,怕爱意不能长久,怕红玫瑰成了蚊子血,怕曾经的山盟海誓成了最佳讽刺……她做婚庆见识过太多走散的夫妻,甚至有些连结婚典礼的日子都没撑到就草草收场。
  林山雪听她断断续续地说完,生疏地揽着她的肩:“那就别结。”
  “你!”楚冉气,“那我喜欢他呀。”
  “那就结。”
  楚冉抹一把泪,推开她:“你到底会不会安慰人?”
  “见笑了,我只会骂人。”
  楚冉瞬间破功,扭头偷笑,末了收起眼泪转回来,清了清嗓,凑近仔细观察林山雪,贼眉鼠眼道:“你呢?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林山雪扒开放在她腿上的手,坐回原来的位子,聊天没顾上锅里的东西,锅底变得粘稠,像煮了一锅粥。
  “有又能怎样?反正最后都会变成蚊子血。”
  楚冉急了:“我那是乱说的!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变成那样……”
  “大多数,”林山雪打断她,“不是吗?大多数都会变成蚊子血。”
  “你、你!你不行!”楚冉脸红气急地站起来吼道,“我可是希望你能得到幸福的人!”
  “你必须幸福!”
  银霜似的灯光照在垃圾筒上,里面放着林山雪下午扔进去的一束花,浓郁的红,近乎发黑,奋力张开的花瓣,看似正当时,透着悲伤的调子。
  不如楚冉身上的红好看。
  那一番震惊全场的宣言后,她们在不再聊天,低头火速吃完,在火锅店前分别。楚冉要她去当伴娘,林山雪借口说工作忙,楚冉又让她一定要来参加她的婚礼,林山雪不确定到时候她的状态是否适合出门,只说尽量,楚冉不满意,嘟着嘴。眼见未婚夫的车停在路边,又不气了,紧紧抱住她,半响,红着眼在她耳边道,我们都要加油。
  加油?加什么油?楚冉没说,但林山雪知道,是对生活加油。
  没回家,坐在楼下,路灯被巨大树荫遮住,灯光顺着枝干发散,月亮藏在树荫里。江绥停在她面前,一捧昏黄的光笼罩着她们,林山雪仰头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在车上就看见你了。”江绥顺势把她拉起来,卫衣质量一般,洗过几次后领口松松垮垮,江绥一眼望见她锁骨上的纹身,半截飞机,少见的图案,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些特殊的事、特殊的人。
  出了电梯,林山雪惊呼一声,江绥把她的手腕扣在墙上,一手揽住她柔暖的腰肢,低头凑近锁骨上的飞机纹身,温暖的鼻息喷上面,林山雪痒得心里发颤。
  “江绥……”她叫了一声,声音太软,大抵是没有什么作用的。
  江绥几乎快亲在她的锁骨上,也许已经亲上了,但林山雪不知道……她攀着江绥的肩,江绥从锁骨上离开,顺着紧绷的脖颈,一路上滑,直至耳畔。她听见他轻笑了一声,“为前男友纹的?嗯?”
  门前的灯恰在此时亮起,一股电流传过四肢百骸,麻麻酥酥,林山雪呼出一口气,觉得有些好笑,万事处变不惊的江医生居然也会吃这种飞醋。
  故意逗他:“你吃醋了?”
  他今晚有应酬,虽然提前离场,但还是喝了几杯。二人凑得极近,喝了酒的江医生如地窖中深藏的葡萄酒,连呼吸都让人迷醉,勾人心魄的桃花眼让林山雪有一丝恍惚。
  “我不能吃醋吗?”
  林山雪笑了笑,下巴抵在江绥肩膀上。
  “你可以的,你最应该吃醋了。”
第37章
  第 37 章
  林山雪看到污蔑她的博主好久之前发来的道歉私信,留了联系方式,并表示愿意赔偿。林山雪想点开他主页看一看,显示改账号已注销。流量就是金钱的时代,是黑是红好像没那么重要了,脸皮厚大可拿原来的账号继续发一些引战的视频、言论,恶心旁人不算,反正钱到他腰包里了。
  林山雪觉得他就是那种脸皮厚的人,不可能自愿销号赔偿。
  书房房门紧闭,从门缝中透出一点光亮,江绥先前说要帮学生改论文,想来还没改完。林山雪轻轻把脸贴到门上,门扉冰凉,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落地窗容纳了整片月光,大提琴送去修的第三天就拿回来了,一直放在客厅,坏的饼干盒子安静的藏在床底下,不见天日,可见视若珍宝和视而不见之间的差距并不大。
  搬了个椅子到窗前,拿出大提琴。左手指腹上曾经有些茧,现在什么也没有,按在琴弦上微微发热。为了逃避周末学琴,林山雪装过病,用门夹过手,甚至想过把琴砸烂……她妈苦口婆心的劝她,你都坚持这么久了,现在放弃就是最傻的行为,听话,再坚持一年看看。余光看见她妈手上的衣架,所有反驳的话吞咽下肚。
  后来确实习惯了,也因为上手之后没有一开始那么煎熬,她不再反抗,一直到16岁,曾经梦寐以求,没有人逼她学琴的日子来临,她想问的却是一直以来的坚持到底有什么用?
  彻底放弃。
  琴弦中蹦出生涩的音符,在渐入佳境时戛然而止,脑海中的曲谱乱成一锅粥,下一个音符该是什么,竟是一点也想不出来,换了一曲,同样只有破碎的片段在脑海中游荡,偶尔闪现一大段,手却跟不上脑子。
  林山雪第一次清晰的感知到江绥被她吸引,是在海边拉琴,现在好像连唯一的闪光点也没有了,厌烦地把琴扔开。
  她穿着一条月白色的睡裙,是江绥带她出去买的,客房的衣柜被新衣服填满,除了这条必须穿的睡裙外,其他衣服连吊牌都没拆。林山雪抱紧双腿蜷缩在椅子上,对岸的灯光在江面上流淌,装点得五光十色的观光游轮从黑暗中驶来。
  江绥过来,琴弓扔在沙发上,琴身横在落地窗前,不管他什么时候到家,总能在这里找到林山雪,所以江绥尽量多带她出去走走。
  趴在沙发上睡觉的黑猫抬头叫了一声,仿佛在对江绥控诉林山雪一直发出噪音。江绥从它身边拿起毯子,披在林山雪肩上,弯腰收拾好地上的琴,也朝窗外看。
  观光游轮已经带着它热闹的灯光远去,江绥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看邮轮,也许是,也许不是。
  “我什么都做不好了,”他听见林山雪喃喃道,“吃了这个药,我什么都做不好了。”她的声音像江水一样冒着湿气。
  大道理谁都会说,一放在自己身上就失灵。她喜欢他的庸俗,喜欢他虚伪的礼貌,喜欢他的一切,但放在自己身上,林山雪武断的认为,只有优秀才配被爱。
  那就什么都别做,留在我身边。江绥没说出口,他只是从后面抱紧林山雪,痛苦地闭上眼睛。他已经自私过一次,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不能容忍自己一错再错。
  林山雪闻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忽然笑了,指间在江绥的手背上轻轻撩拨,“都什么年代了,江医生还信奉做好事不留名那一套哦。”
  “嗯,”江绥配合她,“听听林老师高见。”
  林山雪仰头看他的下巴,轻声道:“你要说出来啊。”
  江绥反握住她的手,“有个人偷偷藏着手帕,纸条,糖……”
  “喂喂喂,”林山雪脸上一红,“注意态度,现在是我在审问你,还没到你发言的时候!”
  “说说吧,还做过哪些我不知道的事?”
  江绥道:“订了两张画展的票,周六一起去?”
  林山雪愣住,“周六?那天楚冉结婚……”
  “要去吗?”
  周六那天开车路过楚冉举办婚礼的酒店,江绥放慢车速,问她真不去吗,林山雪看了看手机上的未接来电,关上车窗,笑着说算了吧,不吉利。
  江绥眉头轻皱,不很愿意听她这么讲,告诉她没有什么吉不吉利的,想去就去。林山雪靠在车窗上,看着江绥,眼中盈了一框笑意,眨了一下眼睛,又像泪水。
  不准再这么说,江绥不放心地嘱咐,林山雪只好移开视线,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嗯了一声。
  小时候听过几场音乐会,画展倒是没有接触过,唯一有过的高光记忆停留在幼儿园大班,拿了个幼儿组金奖,此后就和火柴人相伴,但不妨碍她看的认真,美不美是直观的,其他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评判。
  画的是被岩石遮挡的天空,昏暗的画面里有一抹接近青色的蓝,林山雪站在画前看了好久,然后问江绥最喜欢哪一副,江绥指了旁边的一幅,叫《不想回家的少年》,林山雪想问他为什么,江绥的电话响了。
  江绥让她先逛,等他打完电话来找她,林山雪嘴上说好,却没怎么动,站在江绥喜欢的那幅画面前,天暗有雨,画面被雨、灯光、往来的黑影填满,杂乱,阴沉,背着书包的少年站在马路中心,小小的,不想回家。
  “林山雪?”陈怡然朝她走来,身边还有两位穿着打扮讲究的妇人,其中一个林山雪认识,是江绥的母亲,另一个……大抵是陈怡然的母亲。
  不管是先前的林山雪,还是现在的林山雪,在她的世界里都没有给人面子这一说,被说了要呛回去,不想理的人转身走掉就是,之所以迟迟未动,是因为江绥的母亲。
  “您……您好。”林山雪只看着江绥的母亲温蔓。
  温蔓露出惊喜的笑,点点头,正想上前给林山雪介绍另外一个人,就听陈怡然颇为熟络地道:“怎么有空来画展?我听说殡仪馆的工作挺忙的,几乎没有休息日。”
  整个世界好像随着她的话结束安静下来,林山雪看见温蔓的笑变得僵硬,迈出来的脚迟迟不见第二步。她很慢的转头去看陈怡然,陈怡然避开她的视线。
  一股名为尴尬的气息正在发酵。
  “江绥也来了?”温蔓看见走来的江绥,急忙打破诡异的气氛,“你……”
  牵住林山雪的手,把她拉到身后,“妈,秦阿姨。”
  叫秦阿姨的那位笑着冲江绥点点头,然后去看自己的女儿,表情有些耐人寻味。温蔓看见江绥举动,忘记了刚才要说什么,脸色不大好看。
  寒暄了几句,林山雪一直看着江绥的背后,忽然捏了捏他的手,无厘头地问他,你喜欢这副画吗?
  迟疑,不知道她现在提起是想做什么,点点头。
  “你好,”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林山雪抬手招来附近的工作人员,“我想买这幅画。”
  工作人员熟练的翻开手册,说了个六位数的数字,林山雪点点头,确认要买。她穿仍是一件旧卫衣,胸前的印花洗得掉色,让谁看也不像是一个会花六位数闲钱买一副没什么用的画的人。
  “您确定要吗?确定的话我就帮您联系画家。”虽然是问林山雪,负责人的视线却看着江绥。
  “看他干嘛?是我要买,又不是他要买。”
  负责人连忙倾身道歉:“不好意思,我这就带您过去签字。”
  林山雪跟着他先走,没有和其他人说话。江绥和两位长辈告别,想跟上去,被温蔓拉住,“你们……”
  “有事等我回家再说。”拂开她的手。
  江绥本想把自己的卡塞给她,林山雪却已经掏出了自己的银行卡递出去,睨着江绥,警告他不要做多余的事。
  江绥问她为什么突然想买画了,她说你送我很多东西,我也想送你一点。
  江绥蹙眉想了很久,“我并没有送过你什么。”
  林山雪笑了笑,不说话了,埋进江绥的颈窝,被他的味道密不通风的包围,江绥便不再说什么,展开林山雪手,起先她不太愿意,后来又不知道为什么愿意了,仍由江绥动作。她的手心有些濡湿,江绥没有犹豫一秒,十指紧扣。
  在等待的时间里,江绥收到了母亲发来的信息,大致询问了他和林山雪的关系,重点放在林山雪的工作上,最后让他再考虑考虑。
  江绥没有回她。温蔓似乎有点着急,等了五分钟不到,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实在不行的话,让她换个工作也行。”
  江绥正在打字,林山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头,毛茸茸的发顶蹭着江绥的下颌线,轻笑了一声,“哦?看来你母亲不太满意我。”
  江绥的消息恰好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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