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什么时候还钱?”
“……”
“要不我们还是聊回许从吧,你还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喻枫身子向后靠,修长的指尖搭在唇边,嘴角上扬:“晚了,我现在不想知道了,还是谈谈你什么时候还钱吧。”
一提起这个边月的嚣张气焰顿时就弱了下去,没办法,天大地大债主最大。
蔫了吧唧坐在沙发上,一杯茶喝了快见底,总算想起了自己今天答应来这儿的主要目的。
上次见面通知了她赔偿金额,此后喻枫就把她完全抛在脑后,一个电话、消息都没有。可见这点钱对于喻枫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边月还暗自庆幸喻枫把这件事忘了。
坏就坏在昨天意外在他面前刷了一波存在感,让他又想起了这件事。
既然想起来了,以他俩目前的恶劣的关系,赖账绝无可能,但要叫边月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她也实在束手无策,于时便对喻枫建议先给一部分,剩下的分期付款。
喻枫用一双好看的眼睛睨着她,过了半响才道:“就算你的明星朋友不借你,你的其他朋友呢?你不是认识很多人吗?”
边月迟疑了一瞬,事实上,那些人根本没出现在边月的选项里。
“菲兹、小乔、周然他们三个也不愿意帮你?”
怎么会突然提到他们?
喻枫不待边月反应便冷笑道:“边老板混的不行啊,一个能顶事儿的朋友都没有。”
边月沉默了。
从喻枫的角度看过去,边月低垂着眼眸,背着光,神色看不大清。外头忽有一片云遮住了太阳,整个房间都暗淡下去。
喻枫身子前倾,指尖不停敲击桌面,怀疑自己是不是说的太重了,心里格外烦躁。
他就是很不甘心,为什么在路上萍水相逢的人都能受到边月的看照,而他从小就和边月认识,却一而再再而三被抛弃,他到底有哪里比不过他们?
边月从沙发上起来,喻枫心中一紧,以为她要离开,谁知边月却是往他这边走来,最后站定在办公桌前,居高临下地说:“正因为没有能顶事儿的朋友,所以才希望喻总能宽限几天,毕竟,我现在能依靠的也只有喻总您了。”
她脸上看不出生气的痕迹,嘴角有一抹很淡的笑意,说的是服软的话,也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似乎是真心希望得到他的宽限。
这是边月第一次在他面前服软,但喻枫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比看见“经典开篇法”三人进出边月的酒吧还不开心。
边月一知道喻枫是个心软的人,无论表现的多么生气、多么难以靠近,只要适当的示弱,她总能达成目的。
“可不可以啊喻总?”
他的表情方才明明有了松动,似乎再添一点火就能松口。
在有关喻枫的所有里,边月最喜欢他的眼睛,像倒映在海面上的一轮明月,饱含着世间最皎洁的光亮。可就在边月说完那一句话之后,月亮似的眼睛里升腾起一股薄雾,眼神毫无温度。
语气波澜不惊:“你是不是觉得不管你做了什么,只要随便说一句好话,给一个甜枣,我就会无条件的迁就你?”
他的视线冰冷锐利,扑面而来的压迫力令室内的温度一降再降,边月却好像什么也没察觉,笑容忽然绽放,像雨露中轻颤的花朵,娇弱而妩媚。
“是的,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喻枫心跳如雷,被蛊惑的仿佛连呼吸都忘了。
“你……”
边月却是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我饿了。”
喻枫顿了顿,低头看了一眼时间,两点多,“没吃午饭?”
“一接到电话就过来了,没有时间吃。”
喻枫按了个按钮,没多久陈烨就推门进来,喻枫让他带边月去食堂吃饭。
边月没动,“你吃了吗?”
“……吃了。”
“撒谎,”边月来的时候他在开会,饭点边月睡着了,她不相信喻枫会撇开她自己去吃饭,“一起去。”
“他带我去我就不吃了。”
两个人隔着一张办公桌僵持,喻枫先败下阵来,“走吧。”
他们公司福利还不错,食堂种类丰富,有一些窗口上班期间一直提供食物,方便因为各种事情耽搁来不及吃饭的员工补充体力。
边月问喻枫什么好吃,喻枫不常在食堂吃饭,说不出什么来,边月啧了一声,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早知道就让陈助来了。”
边月要了一份五花肉拌饭,食堂里只能刷公司的卡,边月说完之后就靠边站等喻枫给她刷卡,半天不见人来。
“您好,麻烦刷一下卡。”
食堂工作人员催她,她回头去找喻枫,对方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
行吧,自己惹的还得自己去哄。
边月好声好气地说:“劳烦喻总帮我刷一下卡。”
“找陈烨帮你。”
“……”
“您好?”已经出餐了,工作人员又催她一遍。
边月拽了拽喻枫的袖子,“我错了。”
喻枫本想在刁难她两句,一低头看,看见她湿漉漉的眼睛,什么也没说,把卡递了出去。
果真是心软,边月在心里叹了口气。
“喻枫。”
“嗯。”
边月理直气壮道:“借我点钱。”
“?”
“不多,就50万。”
喻枫道:“借我的钱还我,你算盘打的倒是精。”
“借不借?”
“怎么不找别人?”
“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边月飞快道。
喻枫微微挑眉:“那我呢?”
“你是别人吗?”
办公桌上一大一小两个相框,小的那个放的是全家福,大的那个放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喻枫在达瓦村后山拍的边月,另一张则是雪山脚下的桃花。
即便边月抛下他离开,他还是去了雪山,看了桃花。
薛定谔的猫,不打开盒子就不知道猫是死的还是活的。边月缺少打开盒子的勇气,却早有人替她打开,并告诉她,不要害怕,不要恐惧,你值得一切最好的东西。
那句歌词是这样唱的,被偏爱都有恃无恐。
边月看见照片的那一刻,好像世间美好都奔她而来,是的,没有什么好担忧的,因为恐惧使人停滞不前,而她身后正好有一阵风吹来。
“你不是别人。”
边月肯定地说。
第38章
春日雨多,偏又下不大,一阵一阵连连绵绵、阴阴沉沉,空气中都带着水汽,人也被泡的浮囊,没什么精神。
下午酒吧里没什么人,金发歌手自弹自唱者不知名的小调,偶尔能听见一串串水声,窗外慢悠悠晃过一条捞水草的小船。
阿远趴在吧台上,又一声叹息。
小乐一边擦着玻璃杯一边问:“怎么了姐?谁又惹你不开心了?”
酒吧走了一批常驻歌手,好容易积攒起来的一小批常客也跟着歌手消失的无影无踪,阿远翻看了这几天的营业额,愁的不可开交。
“天都晴了,开心点嘛。”
阿远看了他一眼,又不是小孩子还会因为天气放晴而开心,原是不想搭理的,忽然想到了什么,直起身子:“边月人呢?”
小乐略有迟疑:“月姐?好像还没起床吧,楼上的门还没开过。”
阿远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两点开门,现在都快五点了还不下来!
噔噔噔上了楼去,脚步故意踩得很重,希望能让窝在房间里不出来的人多少产生一点惶恐,但当阿远用钥匙打开房门的时候才发现休息室里的人根本没有羞耻心。
其实边月中午醒了一次,喝了几口水,把昨晚剩下的半袋薯片吃完又躺会去玩手机,一玩就玩到了下午,中途还睡了一觉。
酒吧里也只有一个人会硬闯她的休息室,便侧躺着不动。
阿远原先怒气冲冲,见她这副样子反倒气消了半茬儿,冷笑一声,只抱着手看她。
什么话都不说,也就过了五分钟,边月自己受不了了,放下手机爬起来,问她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问问你什么时候闭店,提前和我说,我好找下一个工作。”
边月一头雾水,钱的事解决了,她也没卖酒吧呀,“闭店?谁说要闭店?”
“老板老板不管事,客人客人又没有,倒闭不是早晚的事吗?”
边月听出来她在阴阳怪气了,笑道:“老板怎么不管事了?老板昨晚家都没回,一直呆在店里,没见过这么敬业的老板了。”
“那客人呢?”前面都是故意针对,这才是阿远真正担心的问题,“没有客人就算老板一天24小时都呆在这里有什么用?”
边月脱掉珊瑚绒睡衣,里面还剩下一件灰色背心,本来想多穿一件打底衫,又嫌麻烦,随意套上一件宽松的印花卫衣,理了理帽子,好笑地看着阿远:“你是不是太焦虑了?要不放你一个星期的假让你出去散散心?”
阿远白了她一眼,尽说些不靠谱的话,她当初是猪油蒙了心才会相信了她的鬼话,跟着她来颐江。
她没念过什么书,但自小帮家里卖菜,对数字敏感着呢,没少帮边月算账。店里收益倒也还过得去,架不住老板是个活菩萨,今天收留这个流浪歌手,明天资助那个小众乐队,后天借钱给才说过三两句话的“朋友”……
边月套上一条宽松的运动裤,踩着棉拖边往外走边问,“楼下谁在唱歌?下午被他吵醒了。”
阿远跟在她后面,“曹涵。”
“他也回来了?自从开始接商演好几个月没见他了,”边月说,“等名气再大一些就不愁赚钱了。”
“不愁赚钱也没见他要把欠你的钱还你啊,”阿远没好气地说,“我看他压根就没想过这事儿。”
边月无奈道:“哪有那么快?再说他不想还钱干嘛还回来唱歌?说不定咱以后还仰仗他呢。”
“反正我就知道拿到手里的才是真金白银,仰不仰仗都是虚的,”阿远说话向来直白,“我听他们说曹涵现在唱一首歌值老些钱了,我看他就是不想还钱,所以才趁着店里没人回来唱几句破歌。”
恰好走到楼下,边月没想往店里去,转头看着阿远笑道:“别生气,我请你喝奶茶。”
酒吧隔壁那家养着萨摩的咖啡店,他们家最出名的不是咖啡,而是奶茶与甜品。
阿远第一次坐飞机是跟着边月来颐江那天,中途边月把吃了一半的飞机餐收进垃圾袋,阿远一脸可惜的望着她,她问阿远要不要问空姐再要一份,阿远连忙摆手。
下了飞机第一件事可就是找地吃饭,阿远强硬的拦住她,非说自己吃饱了,边月拗不过,只好妥协说那买杯水总可以吧。
然后边月就在小区门口新开的奶茶店花9块9买了两杯奶茶。
那是阿远第一次喝廉价的植脂末奶茶,连珍珠都没有几颗,她说那是她喝过最好喝的东西。
狠狠吸两口,奶茶少了半杯,味蕾得到满足的同时,好像那些烦人的事也消失了。
边月看着她,有时候觉得她想得太多,总在为没发生的事焦虑,有时候又觉得她简单,只要一杯奶茶就能万事大吉。
边月和开咖啡店的夫妻很熟,尤其熟悉他们养的那只萨摩。
阿远把自己的奶茶喝完,顺走了边月的半杯,心满意足,气定神闲地叫边月和她回去工作。
边月摆摆手:“你先去,我和老板娘去湖边遛狗。”
刚拴好牵引绳,店里便进来几个客人,老板娘走不开,边月自己牵着狗先去了。
那太阳好烦人,隔这么多天才舍得出现,灿灿烂烂的照在人身上,像一簇簇狗尾巴草,暖茸茸的。萨摩带着她漫无目的的走,风慢悠悠的刮过湖面,柳条轻轻摇晃,涟漪静悄悄的晕开。
“小月?”
叫她的是一对夫妇,看得出来上了年纪,但保养的很好,贵气逼人。
边月脑子像生了锈,等两人走上前,才如梦初醒:“叔……叔叔阿姨,好久不见。”
喻枫一家算得上是很好主顾,边月和父母住在他们家那几年从未受到苛责,受到的照顾颇多,尤其是孙念禾,边月少年时期大部分衣服都是陪她逛街的时候她买给边月的。
是孙念禾先认出边月的,但她却没接边月的话,紧紧牵着丈夫的手,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疲惫无光。
喻靖道:“出来遛狗?”
“嗯,”边月拽紧想要离开的萨摩,“我就住在附近。”
边月无意再介绍下去,喻靖也没有想亲自找话题的意思,场面一时陷入沉默。边月受不了这种氛围,想找个借口带着狗离开,就听孙念禾冷不丁道:“去我家吃饭。”
“刚好喻枫也要回来。”
湖面波光粼粼,偶有鱼跃出水面,没待人看清又“噗通”一声落回去。孙念禾说话时并不看边月,只是盯着水面的涟漪。
边月因为她的话迟疑的几秒,失了最佳拒绝时机,喻靖板上钉钉道:“走吧。”
“狗要带走还是牵回去?”
“……”
根本不给边月拒绝的机会。
咖啡店的老板娘接了电话匆匆赶来,边月依依不舍地把狗交给她,在老板娘震惊的目光中坐上了豪车的副驾驶。
车上很安静,孙念禾似乎很累,一上车就靠在丈夫的肩膀上,边月从后视镜里看见喻靖亲吻她的额头,然后低声问她饿不饿。
边月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孙念禾的话,喻枫今晚要回来。
那天从喻枫公司离开后,边月再没见过喻枫。是加了微信的,但聊天框还停留在一句生疏的“你们已经是好友,可以开始聊天了。”
她有好几次打开聊天框想发些什么过去,删删改改,最后什么也没发。
这和旅游的时候不一样,在那里他只是喻枫,边月可以嘲讽他,可以想说什么说什么,不开心了甚至可以踢他。
可是这里是颐江,一个在现实世界里的颐江。
似乎是缺一个身份,一个能随时找他的身份。
在等红绿灯,旁边停着一辆满载着学生的公交车,曾经乘公交车上学是边月冬日里最痛苦的记忆,因为即便车内挤得水泄不通,空气浑浊,也没有人愿意打开窗户。
边月收回视线,觉得豪车里的味道也并不好,香的人发晕。
“嘿,刚好不用换鞋。”来开门的阿姨边月认识,一看见她就拉着她的手热切地问了她们一家的近况,然后毫不生疏的调侃边月的毛绒拖鞋。
熟悉的环境,细节上有些变动,或许是因为换了个身份再次来到这里,边月在客厅里如坐针毡,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心中一颤,看见是换了居家服的孙念禾从楼梯上下来才送了一口气。
“你在找喻枫?”孙念禾今天第三次和边月说话,“ 他还没回来。”
24/33 首页 上一页 22 23 24 25 26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