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奶奶种的玛格丽特百合,翠绿的叶子中抽出了蜷曲的花朵,花蕊娇嫩,还盛着清晨未散的露珠。
看着眼前的景致,周萱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忽然觉得,生活真美好。
梁津,让她本就美好的生活,变得更加美好了。
她没做到的,他都帮她做到了。
周老太看见孙女那张明媚的俏脸出现在门口,老人家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笑成一朵好看的花。
院子里那棵老龙眼树今年大丰收,果实累累串串。周老太搬了张梯子,只说要去摘龙眼给周萱和林晴吃。
“奶奶你坐着,你都七老八十的人啦,还想爬树摘果子,万一摔屁股墩儿怎么办?不把你老骨头摔散架了。”周萱赶紧按住奶奶。
“就是,奶奶您坐着,我们来摘就行。”林晴赶紧站起来。
“我还摔屁股墩儿?我趁你不在上去摘了多少次,分给左邻右舍的小孩了。我这老骨头硬着呢。别把你奶奶看成连上楼梯的费劲的老太太。”周老太不屑地撇嘴。
周萱不管奶奶,像只猴子似的,三下五除二爬上树。她在树上呆了二十分钟,将树顶那些饱受阳光雨露、长得最大最圆的一串串龙眼给折了下来,递给林晴。
两个人配合着,摘了不少龙眼。
周老太则用红色袋子将龙眼分成一份份,预备着让周萱把龙眼带回去,带点回去给周墨勋等人吃。
临近午饭时间,周老太问周萱和林晴,想吃什么。周萱说要吃凉拌小黄瓜。
周老太腌的凉菜小黄瓜是一绝,将新鲜的黄瓜拍了,用盐腌出水,再加酱油、酸醋、辣椒、蒜碎、香油一拌,香得周萱馋虫直动。
周老太便呼喝周萱去摘黄瓜。
周萱蹲在黄瓜架子附近,黄瓜藤几近枯黄,但枯黄的藤上长了不少鲜嫩嫩、水灵灵的黄瓜。
她在黄瓜顶部一掐,将水灵灵的黄瓜掐下来,不由得想起上次,在这个院子里和梁津仪一起摘黄瓜的情景。
那时候,她和梁津还不熟,连证也没有领,那时她还是把梁津叫成姐夫。
那时,黄瓜架子还是翠绿的水汪汪的一片,梁津弯下颀长的身躯,去摘长在低处的黄瓜,她就站在他背后三步之远的地方看着他——
颀长的身躯,宽肩窄腰,衬衫束缚进黑色的西装裤里,那时候,她脑子里胡思乱想,想要是能摸一摸他的臀部也挺好。
都说老虎屁股摸不得。梁津不是老虎,但是他的,她也不敢摸。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摸。
摸了会不会又被他打呢?女孩想到这里,倒是先揉了揉自己的屁股。
摘好黄瓜,周老太指挥周萱泡了几朵小口蘑,再去冰箱里拿出一只三黄鸡,解冻了,放在砧板上咔咔咔地斩成一小段一小段,预备着今天的午饭就是小鸡炖蘑菇和拍黄瓜,此外再炒个五分肥瘦的小炒肉。
一顿饭,三个人吃得心满意足。周老太精神好,比平常多吃了半碗饭。
吃罢午饭,周萱仔仔细细地对着说明书察看家用血糖仪和血压仪的具体用法,又一点点教给奶奶。
“奶奶,要用的时候,你把这块布片,裹在手臂上。这一步听懂了吗?”
女孩儿极有耐心,直等到奶奶点头,才进行下一步教学。
饶是如此,戴着老花镜的周老太,也跟着周萱反复学了三四遍流程,才弄懂。
学会之后,周萱让周老太当场测血糖和血压。
“看见没有?你奶奶我的血糖和血压指标,好着呢,一个异常数据都没有。”周老太笑着说。
“嗯嗯,奶奶您定能长命千岁,当个峨眉山老妖精。”周萱看奶奶血糖和血压都正常,也嬉笑着插科打诨。
“切,我要是峨眉山老妖精,你就是黑山小妖精。”
祖孙俩个说了一会子家常话,主要是奶奶在问和梁津领证这段日子感觉如何,周萱回答。
周萱尽量捡有趣的好玩的和奶奶说,至于那些羞羞的部分,比如说,她因为到处乱跑不听电话被梁津打屁股啦、梁津喝醉酒她给他喂醒酒汤,被他拽到身边轻轻噬咬手指,还被夺去初吻啦,等等少儿不宜的情节,她一概也视为“老人不宜”,说不出口给奶奶听。
她也告诉奶奶,梁津给了她一张黑卡的副卡。给她买了一辆车,还给她送了四只金子熊猫,那些金子熊猫都可爱得不行,一个个憨态可掬的,还都不一样。
“那辆玛莎拉蒂,就是小梁买给你开的,车主写的你名字?”周老太听后,追问孙女。
“嗯嗯。”周萱连连点头,“我不是准备要回锦城工作了嘛,梁津还说,要在那边动物园附近买一套房子,到时候和我一起住呢。 ”
周老太笑着听孙女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什么也没讲。
吃过晚饭,周萱急着赶回城区,周老太将这段日子在集市上搜刮的好东西——天然手工腐竹、隔壁婶婶亲手腊好拿到集市上卖的腊鸭烧鹅、自家晒的桂圆肉干、吃谷米长大的已经宰杀好的三黄鸡,一股脑塞进玛莎拉蒂的后备箱,准备让孙女带回城里去,囤着慢慢吃。
等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再也塞不下后,周老太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褐红色的小本本。
“小萱,这也是给你的,你拿走。”
周老太太说着,拉住孙女的手,将小本本塞进她手里。
周萱就着庭院下的灯光看了一眼,才发现是一本存折,这存折她认得,写的是爷爷周昌的名字,亦是当年梁岱山给周昌补偿的剩余款项。
当年周昌为了救梁岱山,双腿残疾。梁岱山万分过意不去,直接按照最高的补偿额度给了周昌一大笔钱。这一大笔钱,其中的一大半,成了周墨勋拿来创办“勋章”的创业资金,剩余的一小半,周昌交给老伴儿管理。周老太便拿着这笔钱料理了周昌的身后事,顺带着投资了部分房地产。如今,存折上剩余的现金,周老太一股脑地给了周萱。
“奶奶,这怎么能给我?”
周萱把存折塞回周老太的上衣口袋,被周老太紧紧捂住。
“得了,拿去吧。你和梁津最近不是要买房?我知道,你爸万事不管,你妈又是那偏心的性子,一分钱不会支持你。这不,你还有奶奶,他们不给,奶奶给。”
“不行啊奶奶,这是你养老钱。给完钱我,你打算去喝西北风啊?”周萱嘟囔。
“你奶奶哪能吃得了这么多?人生在世,光吃吃喝喝,能花得了啥钱。你还年轻,有梦想,钱你拿去花。”
周老太目光悠悠,看看孙女那张清纯稚嫩的脸,又看向远方。郊区的天空黑得浅淡不一,万物都被笼罩在墨海之中。
“不要不要。”周萱仍在扭捏。
“我的养老钱我留出来了,在这张存折上。”周老太在上衣口袋里掏出另一张存折,在周萱面前晃了晃。
“奶奶,你给自己留了多少?”周萱好奇地问。
“很多,三百万,天天吃肉,够你奶奶我吃个一千多年,吃到成黑山老妖。”周老太慈爱地刮了刮孙女挺翘的琼鼻。
“三百万不够啊。听说生大病很花钱的。万一奶奶需要用到呢?”
“哈,我老太婆活了七十多岁了。我还不知道?坚持养生,小病不用医,大病医也医不好,还折腾,不如早点进棺材。给你你就拿着,别磨磨叽叽了,再磨叽,以后这存折说不定归你爸了。”
周老太罕见拿出点严肃态度,对孙女说话。
周萱握着那张存折,犹豫不决。她也知道,爷爷奶奶向来都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她的——西瓜里最甜最红的瓜心,炖卤猪蹄最软最肥、最吸汁水的那块肉,红色草莓的尖尖,一串龙眼里最大的那几颗。
现在,剩余的这钱赔偿款,奶奶也差不多给她了。
她不是不心动这笔钱。她也需要钱的,她要用钱买房,她还想拿钱去买下那座动物园好好经营,给所有饱受痛苦的动物们一个温馨的家园。
如果这笔钱落到爸爸手里,那就跟她完全没有关系了。
想到这里,周萱下定了决心。
“奶奶,那我拿着这笔钱,可以自由支配吗”?周萱将存折展开,摩挲了一下封面那粗糙的纹理。
“当然可以。这笔钱给了你,就是你的,你怎么花,奶奶管不着。我只希望你能把它花在有意义的事情上。”周老太说。
“好。奶奶,谢谢这笔钱,我收下了,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周萱说。
“行。你明天早上的飞机?”周老太问。
“是。奶奶,我下次再回来看你。你记得剪一个时髦的发型,我和梁津准备要办婚礼啦,到时候你可要坐主座的。”
“行。奶奶一定当个时髦的老妖精。”周老太捏捏孙女的脸蛋。
“嗯。对了,奶奶,你不是想要熊猫便便做成的纸巾,我去抢购几盒,下次带来给你。”
“好。多带几盒,再买点儿冰箱贴,奶奶贴在冰箱上。”
祖孙两依依告别。
回程之余,周萱心情激荡澎湃。她坐在车后座上,不断摩挲着存折的封面。
有钱的感觉可真好。而这感觉,还跟梁津给她副卡的感觉不一样。
梁津副卡上的钱,再怎么说都是梁津的,她只敢花点小的,拿来买个包包买条裙子给小咪买点儿口粮。
但是奶奶存折上的钱,不一样。爷爷奶奶那么爱她,给她的钱,就是她的钱了。
周萱脑子里的念头,一会儿冒出一个,乱哄哄涌成一团。这张存折上共有一千万。其中三百万,她要留着不能动,给奶奶以后老了用。
剩余的七百万,她想拿两百万出来买房子;五百万,拿来收购乐乐动物园。
收购动物园不是件简单的事儿,五百万填进去也就只是塞牙缝,光靠她一个人的力量不行,肯定得多拉几个人投资的。她还得找专业人士咨询下相关的法律、金融问题。
总之,得慢慢来。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自己有好多事情要做。
玛莎拉蒂在高速公路上疾驰,周萱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忽然想到梁津。
想起他昨晚上说,“睡前拍照报备下”那低沉的、因失真而微哑的声音。
明明只是一天不见,却好像很久都没见到梁津了。好想快点见到他。
女孩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心跳便也加速了几分。
回到西郊别墅时,是晚上七点。
走过旋转玻璃门,听到扫地机器人呼呼的声响,赵姨正在对别墅进行一周一次的例行大扫除。
周萱和林晴一起,将奶奶给的土特产从后备箱搬出来,将腐竹、龙眼、三黄鸡等食品,留了大部分在冰箱,剩余小部分,让林晴送到周家的公馆给周墨勋,还有一小部分,分成小几份,周萱打算给徐正阶、赵姨、林晴等人都分一点。
这些东西不值钱,但都是心意,也是她该有的礼节。
自从她和梁津领证,麻烦了他们不少。她和梁津的婚礼,也主要是他们在操办,虽说梁津是付了工资给他们,但她还是得表示下。
正卖力地打包着东西,周萱忽然接到徐正阶的电话。
“喂,徐叔。”
“夫人,你现在回到西郊别墅了?”
“嗯嗯,我在家啦。”
周萱说完这句话,感觉到那边徐正阶明显松了一口气。
“夫人,老爷这边出了点事,总裁今晚上都要守着老爷,今晚上恐怕是不能回家过夜了。”徐正阶口吻中满是浓浓的遗憾。
“什么事?要不要我过去看看?”周萱被徐正阶搞得都紧张了起来。
“不是大事,现在已经安抚好了。夫人不用过来,在家里好好收拾行李。明天早上的飞机,总裁明天早上回到,到时候送夫人去飞机场。”徐正阶口吻中含着一种匆忙的意味。
“好的。那辛苦徐叔了。爷爷如果有病情上的变化,也请及时打电话告诉我。”
周萱连连应声,挂断了电话。
她放好手机,蹲在一堆半打包好的袋子中。女孩子做事精细,用干净、整洁的牛皮纸将鸡肉均匀地分成一份份,等待着放进袋子中。
袋子上的蝴蝶结打了一半,她忽然不知道要怎么打了,两只手绕来绕去,却不得章法,蝴蝶结的另一只结子,不时从女孩细嫩的指间滑脱下来,系不稳,系不好。
蝴蝶结到底怎么打的来着?女孩的思绪漏了一拍。但她很快也将这个问题暂时地抛到脑后去了,因为现在,有更重要的消息分走了她的注意力。
刚刚徐叔打电话回来告诉她,梁津今晚上不能回来陪她了。
昨晚上是她在黎ⓨⓗ若昭家过夜,没有回家。今晚上轮到梁津没有空,不能陪她了。
可是,她明天一早上的飞机,就飞去锦城了。接下来,她会在那儿待整整一周。就算梁津明天晚上有空,回到家时,她那时都在锦城了,也看不到梁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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