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阶安排的车很快到了。一上车周萱就将抽象派玩偶塞到梁津怀里。
“给你的。”她说。
她给他送了一只熊猫玩偶, 以后他可不能再拿玩偶来“拿捏”她了。只不过, 这只玩偶还是刷他的卡买的,这关头,周萱只希望, 他可不要想起这回事。
男人拿着玩偶看了一圈, 有些好笑。他收到过很多礼物, 都是奢侈的、板正的,例如一只在苏富比拍出天价的宣化年间瓷器。
送他玩偶她还是第一个。
周萱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不喜欢,便又多补充了两句。
“你看它面无表情的表情呃,是不是和你很像?”
女孩丝毫不知道,她这句话是典型的火上浇油和撞枪口。说完她自己自顾自地玩了起来,将玩偶上的毛拨过来又拨过去, 看其上深深浅浅的颜色。
回到西郊别墅,她捧着那三只棉花娃娃, 蹬蹬蹬上了楼,先将娃娃放在陈列柜空出的位置里。
哪里知道,这时一只大掌从背后伸出,将那三只棉花娃娃取了下来。
“不准放在这里。”男人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清冽,低沉。
“那放哪里好?”周萱还以为他觉得棉花娃娃摆在这里不好看,认真询问。
“。。。放仓库。”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将她送他的那只抽象派熊猫放上了陈列架,还正了正玩偶的腿。
这下,这只熊猫被一群泡泡玛特簇拥着,活脱脱像一个山中大王。
周萱对他的举动感到不明所以。他怎么忽然跟玩偶较起劲来啦?放这个和放那个,都没什么区别嘛。
但她还是乖乖把棉花娃娃拿到地下的储存室放好。
摆完玩偶后,女孩一看时间不早了,自从梁津在车上那一通胡来,她总觉得身上不清爽,便打算洗个澡。她将粘贴的、雪白的卫生棉扔进马桶旁的垃圾桶中,这一次,她的生理期终于走了。镜中,她和以前不大一样。以前的她,似乎是一只纤瘦婀娜的瓷瓶,身体的曲线透着青涩,而今,那种青涩已经为一种妖娆所替代。
她闭了眼,转到一旁拧开花洒的蓬蓬头。
洗好澡在身上裹了浴巾出去。
浴室连通着主卧。她推开浴室的门,明亮的灯光下,看到梁津正坐在床边,听到声音,视线抬起朝她看来。
那一瞬间,女孩觉得自己像是偷喝了魔药献祭了歌声,让鱼尾巴变成双腿的小美人鱼,走过去的每一步都好像踩在刀尖上。
她站在那里有些无措,走过去不是,不过去也不是。
她最终还是决定走过去。因为站在原地只能被他凝视,那样她会更不好意思的。
梁津已经在楼下的浴室里洗过澡了。他穿一件浅灰色的睡衣,衣襟在胸前呈V字形交叉,露出底下微微紧绷的肌肤,禁欲气息明显。
“亲戚走了是不是?”男人只问了这句话。
女孩乖巧点头。
“还肿不肿?”
他陡然问出这个问题,倒让她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问的是哪里,一张脸漫上淡淡的粉晕,咬着唇瓣摇头。
“但是,膝盖还疼,还有这里。”女孩小小声地说。昨天晚上她膝盖就径直磕在坚硬的檀木梳妆台上,和台面亲密接触,一蹭一蹭的。膝盖那儿皮肉薄,肯定是疼的。
“没关系,今晚不用这里。”梁津说着,修长手指却已经摸上她的膝盖,轻轻地揉捏。
她咬着唇一声不吭,像一只乖乖地等待被宰的小羊羔,表情温驯。只是“啪”地一声,头顶吊灯被他按熄的瞬间,如鸦羽般的浓密长睫止不住地颤抖。酣战激烈的中途,停顿来得猝不及防。
她睁开迷蒙的双眼,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只有飘窗上窗帘遗漏的一丝缝隙里,溢出雪白冰凉的月光,像是泄地的清水。她颤着脊背,感受到他微凉的手掌触碰上她软嫩的脸蛋,只觉得他手掌冰凉,一瞬间,似乎雪白冰凉的月光在他掌中有了实质的温度。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是他太冰,而是她太热,纤薄的脊背上溢出薄薄的一层汗。
“姐夫?”她恳求似地叫他,声音里带了哭腔。
只有紧急情况下,她才会慌不择口地叫他“姐夫”。现在是她失控了,她想问为什么停了呢。
他没有即刻回答她,只是手指慢条斯理地描摹着她脸蛋的形状,柔和的圆润的曲线,挺翘的小下巴。因为刚洗完澡,他手掌上粗粝的茧被温水泡软,泡开,不复以往刮扯的快感,手指温和,掌心纹路清晰,却莫名让她心里空落落的,怀念他手掌粗粝、甚至带有些暴虐的时刻。她脑袋昏沉。心想,难道现在只有她不自觉地沉浸其中?
“小萱。”忽然听得他叫她名字。
“嗯。”她委屈地应声,声音像幼猫。
他又没有了声音。她到底沉不住气,讨厌他这样折磨她,挺起腰肢扳住他肩膀,在他挺括、坚实、饱满的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他轻嘶一声,伸出拇指和食指捏住她下颌。
“你经常去他那里玩,是不是?”他将她不上不下地架在那里,却不打算继续,嗓音低哑地问她问题。
“什么?”她摇头,杏儿眼中蒙着一层水雾,求恳的神色越发明显。她简直要失去思考的能力了,什么他,什么那里玩。她一点都不知道,只是脚趾抵在他胸前,如抵在一匹光亮丝滑的绸缎上,滑动着。
“黎若昭。你好朋友的。。。堂哥。”这个时候,梁津着实不肯提起另一个异性的名字,绕了一会才说出来。
“没有呜呜。他那里、我只去过两次。”女孩声音里哭腔越发明显。他好坏。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问这种问题?为什么不可以坐在沙发上端端正正地问,偏偏要在这种不上不下的时候问。也不可以等结束了再问?
“还想去第三次?”男人声音凉凉地滑进她耳朵里。
“我以后再也不去那里玩夹娃娃了。”她脑中总算掠过一丝清明,某处酸胀得打颤。“不去了,娃娃我也不要了。”她联想到他非要她将那三只棉花娃娃放到仓库里的行为。
是不是他不喜欢她去那里夹娃娃?那她改就是了。
“你喜欢玩夹娃娃,以后在家里放几台给你玩。”男人终于等到女孩满意的答案,捏了捏她的脸。“也不是不可以出去玩,多找你的舍友玩,不是更好?”
梁津暗示得很明显。多找点儿女孩子玩,不同阶级也没有关系的。他家小萱单纯,没有什么二心,但是那些小子,可就不一定了。
只有男人最懂得男人。而她很单纯,很善良,对一切都不设防,所以他不放心。
“好。”女孩猛猛点头,小范围地扭了扭。蚕丝制成的床单,揉皱成一团。为着她的小动作,他轻叹一口气,撑在床单上支撑重量的手掌,猛地将床单攥紧,出现一个雪白的漩涡。
“可以。。。继续了么?”她声音细若蚊讷。这个恳求一出口,她简直羞愤欲死。她是不是被夺舍了?这么会做出如此令人羞耻的恳求。
“还没。小萱不要着急,我们还有问题没有解决,慢慢来。”他很满意她的反应和恳求,现在的感觉,是在泡温泉。
“那快一点。”她咬唇。
“小萱觉得我年龄大了是不是?”他语气温柔,但是身体凶悍,截然不同的反差。
“没有。”她连忙摇头,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的结论。“你、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这时候的她,又委屈又不解,身体还在发酸发胀,她快要恨死他了。
“你好好想想。”男人耐心地启发。
都说紧急的时候人有急智,现在的女孩就处于这个阶段。既然他是在说年龄的问题,她倒是想起,当时她在电玩城反驳黎明泰“年龄大也可以玩夹娃娃”,难不成,梁津因为这句话动情绪了?
其实,在电玩城的时候,周萱大声反驳黎明泰“年龄大也可以玩夹娃娃”,根本就没代入梁津。她只是单纯地反驳黎明泰的刻板印象。说到年龄大的时候,她想到的是奶奶。以前她还住在郊区,最喜欢的就是赶集时候街边套圈的小贩。
奶奶会一口气掏出二十块钱,给她们两个人都来上十个圈圈,对着地上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什么泥塑的小猪、木头的小猴、纸糊成的小仙女。她们套到任何一个,就像中奖一样开心。
还会相互比较谁套得多,套得准。
既然她奶奶都可以玩套圈,那梁津玩个夹娃娃又怎么了?而且他玩得还这样好。
梁津他误会她了。女孩眨了眨眼睛,到底有些委屈。可除了委屈之外,还有异样的情绪在翻涌。
黑暗中,女孩的声音委委屈屈地响起,她恨恨地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抓挠了一下。
“我才没有觉得你年龄大。我觉得,是我自己生得太小了。”
黑暗里,梁津等到她的回答,脑子里某根弦剧烈地跳动起来。
第77章 沦陷
她从来没有觉得他年龄大。她觉得, 分明是她太小。
是她没有生得早一些,和他的年龄差距小一些。年龄差距小一些,别的方面差距是不是也可以小一些?
这样, 她就不会是只能追着他跑。在她大学毕业,人生事业即将拉开帷幕的这一年, 他就已经站在成功的巅峰,他拥有一切。
女孩越想越委屈。他怎么会认为, 她会嫌他年龄大?一种异样的酸麻感从某处迅速蔓延至全身,就连鼻子,都变得酸胀酸胀的, 女孩香肩颤巍巍地抖着, 整个人像一朵惹人怜爱的小白花。
她还是个小婴儿呱呱坠地, 只会哭叫的时候, 梁津已经是穿着白皮鞋和黑西裤的少年,严肃着小脸读《果壳中的宇宙》。六岁她还在水坑里用泥巴搭成泥饼,玩得满手糊糊, 而他已经被Stanford提前录取。
十六岁她一脸稚气地跨进大学校门, 他已经成了执掌梁氏大权的总裁, 和他交手的人在背地里称呼他为“阎王”。
如果她是周玉琢的岁数,只和他差三岁,是不是,她的成就也会多一些,和他相配一些,而不必像现在这样被动?而他,居然还误解她。她越想越要哭, 她哭,犹如窒息一样的紧致让他艰难跋涉。
“小萱, 别哭。”梁津的嗓音忽然变得很沙哑。他手掌滑到她肩膀,猛地握住她纤细的胳膊。
这一次,因着这句话,他又栽进去了。从身体到心灵全方位地栽进去。如果她是猎人,那她一定是最拙劣的猎人,能捧出的只有一颗笨拙的心。但是,这个笨拙的陷阱却轻而易举地将他这只最聪明、最狡猾的猎物给捕住。
是愿者上钩吧?他栽得心甘情愿。自甘沦陷。
窗外,原本晴朗的墨色天空,忽然雷鸣电闪,月亮躲进云层中,闪电从窗帘的缝隙中照亮,有一瞬间,将两人的脸都照亮。他的皮肤开始发热,滚烫,汗从额角滑到下巴,滴落。
顷刻之间,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滴砸落在玻璃窗上,犹如珠玉碎裂。碎裂的不止珠玉,或许还有她。被碎裂,被贯穿。在热汗渗出,意识即将丢失的瞬间,他俯下身,沉声念她的名字。
“小萱,永远记住此刻的感觉。”
记住他在她之中的感觉。自这一晚之后,周萱好似又对梁津有了新的认知。他比她大十岁,到底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有着比她多得多的财富积累,多得多的城府和阅历,他成熟英俊多金。可她从来不知道,也意味着,他比她想象的能更疯狂,也能比她想象的更克制。
不像她。她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被凳子砸到脚趾会哭,被他架住不上不下的时候会急切地想要他。她牢牢地被本能所驱动。可他不是。从头到尾,他操控欲.望,进退有度,收放自如。他在最激烈的时候可以停下来,也可以随时继续。而无论是收还是放,他总做得像艺术。
梁津对他自己有足够的克制和掌控。
*
“在想什么?”第二天,她照例起得很迟。昨夜破碎的记忆让她无地自容,想到她是怎么恳求、到最后又是哭着求饶。
这一次,梁津在她身侧。他用胳膊半支撑着身体,她一睁开眼就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看着梁津那棱角分明的脸,因为纵情而蒙上一层潋滟的朦胧感,她选择当缩头乌龟,再度把眼皮合上。
“你醒了。我抓到你了。”他嗓音还残余着昨夜的沙哑,带着一点性感的慵懒,像是琴弦被拨到低音部时发出的声音。也就是这个声音,昨夜一遍遍问她,是不是要到了。而她无助地摇头,眼泪在脸上泛滥成小溪。
不光是眼泪在泛滥。
“乖,肚子饿不饿?”他将手指轻柔地放到她脸上,摸了摸,又下移,摸到她微微凹陷的小腹。昨夜那样累,肯定消耗体力。
“饿就先起床吃点东西,空着肚子睡,睡不安稳。”
她再度睁开眼睛。
饿倒是饿。睡是不想再睡了。她该起床了。今天是肯定要回去上班了,不能再耽搁。
女孩揉揉眼睛,在黯淡的视线里,看到他业已穿好了睡衣,将一切痕迹都掩在睡衣之下。
“你出去呀。我要换衣服。”她有气无力地说。现在被子就是她的衣服,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梁津低头看她娇憨婉转的小脸蛋,上面泛着一层淡淡的红晕,像是红瓷的釉质。哪怕他们早已将所有都交给彼此,但她还是一如往常的害羞,要他关灯、要他出去,要他锁好门,为她留下隐私空间。
她的纯情和羞赧,为她笼罩上一层神秘的面纱,这层面纱未曾在他面前掀开,他也就耐心地等着,等到她自愿脱下面纱的一天。
“好。你换好衣服我再进来。”他摸摸她的头,宽大瘦长的脚踝滑进她买的幼稚绵羊毛毛拖里,起身出门。
等主卧的门“咯吱”一声被关上,周萱才从被窝里滑出来,四处寻找着她的毛毛拖鞋。昨夜用来包裹身体的浴巾掉落在橡木地板上,和他的睡衣紧紧地挨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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