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宥雨下了桌,齐佐顶上。她这才专心回忆游星当时状态,说要走时的语气很平静。
他与齐佐的那番话,不适宜让对方听到。他一直留意客厅,游星并未走到两人近处,应该是没听到。那能因为什么?
周砚均还是不放心,让李宥雨打电话给她。李宥雨嫌他操不完的心,但也打了电话过去。
李宥雨一打就通,确定她安全到家后她问:“周砚均担心你,又打不通你电话,所以让我问问情况。”
李宥雨开的免提,“劳他担心了,可以有,但没必要。”她的音调平平,周砚均知道,她生气了。
游星生气的点千奇百怪,周砚均想不通但习惯了。直到周恒在阳台处接电话,他在洗手间洗手时明了,那番话确实被她听了去。
周砚均擦干手打开和她的聊天界面,想发什么,辗转半晌后放弃,将手机揣回兜里。
他辩解不了,话很刺耳但是实话,惹得人不快是正常。
齐佐的话点醒他,确实有些超乎距离了,这番让对方拉开和自己的距离也是好事。齐佐说她游戏人间,是感情经历丰富的浪子。周砚均不认同,姑娘心高气傲得很,即便身在万花丛中,仍能做到高傲掠过,片叶不沾身。
是冬,在南方小城里,风像刮骨刀。无论穿得再厚,风刮来时冷得打哆嗦。才是初冬,游星扛不住找到最厚的羽绒服。
自打那晚,游星和周砚均再也未说过话,她没再偶遇过对门人,在电梯时两人如同陌生人般,不打招呼,没有任何眼神交接。撞见苏玉,让她去家里吃饭她也没再去过。
有什么文件要他签字,游星会等他不在办公室时才交过去。等他下回再离开时,一沓签好字的文件已经放在办公桌上,等她去拿。
两人莫名其妙的默契,谁也不搭理谁,就这么着。
李宥雨约她,一旦听说是好友局,她立马借口不去。李宥雨知道两人别扭,颇为好笑。周砚均是那种世界末日来临,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的死样,却次次和游星吵架闹别扭。
游星没解释缘由,只说以后别提他,不是一路人。李宥雨颇觉好笑,没劝解,只随他们,她这个旁观人看得很起劲。
周二下了整夜雨,初冬的雨寒冷刮骨,次日游星翻出了最厚的衣裳去上班。刚坐下,李宥雨煞有其事地凑近:“你来了。”
游星将充电器插在插排上,“嗯,早。”昨夜玩手机睡着,带着低电量手机来公司。李宥雨之前戏谑她也开始蹭公司水电。
游星依照齐佐的意思,早来半个小时,办公室人不多。李宥雨就直接在工位跟她说:“你让我调查的事有结果了。”说时,她像碰头的特务,双眼警惕四周。
游星没跟上,“?什么事。”她完全想不起让李宥雨去调查什么事!
李宥雨说是曾英一家子的事,据她妈妈打听,周强在三年前醉酒骑摩托车撞上电线杆,好在速度不快,只是全身轻微骨折和脑震荡。但因住院费用高昂,他才住了一个星期就回家,自己去找郎中寻偏门治法,在家待了四个月后康复了,又开着货车拉货。
游星有个跑题疑问:“他们为什么这么缺钱?”周强他们住的自建房,看着不像穷。可生病住院都舍不得钱,钱留着干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
李宥雨说是老一辈观念,总觉得钱是节省出来的,少吃一口少花一分,就会日积月累起来。
游星还以为两人背负巨债,要省吃俭用还钱。
李宥雨的妈妈打听到,房惠确实是两人的侄女,是曾英表姐家的姑娘。这回周强旧疾复发,房惠前去探望时给曾英出的主意。
周强确实要手术,十万左右。他们拿不出,也舍不得。但正好撞上这群有钱人,索性让他们出。房惠说他们应当的,且再翻个倍。对于纨绔子弟来说,二十万就跟两百面额一个意思。纨绔子弟最不差的是钱,不喜欢惹麻烦,害怕事情闹大让家里人知道。大部分家里都是开公司的,知道他们名字的话能在网上查到企业信息。如果闹大了,会给公司造成负面评价。
只要曾英态度强硬,稍作威胁状,他们会妥协的。
周国的老婆和李宥雨的妈妈认识,李妈和其多喝了两杯就套出来原原本本。这事曾英瞒着其他人,他们夫妻两张嘴能保证不说,但周国在场又是多一张嘴,总能让人有机可乘。
“她不就是想要钱,可以,给她!”游星眯着眼不知盯着何处。
李宥雨不知她要干嘛,“你别冲动,别犯法!”
游星笑了:“至于吗,我疯了搭上自己。你等着看,欺负到我的头上来是什么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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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星将想法告知刘律,委托他拟定协议。在李望也那儿拿了二十万的银行卡交给刘律,只要曾英签下协议,卡就给她。
曾英听时以为听错了,刘律将白纸黑字的协议推她的面前,她仔细看了看,克制不住地欣喜,“她们为什么突然妥协了?”
“我的当事人每一分钟都是按美金计算,你事纯粹浪费他的时间,二十万就能解决的事,算了,不计较。”
曾英拿起笔准备签字,不知想了什么,放下笔:“我先去上个厕所再来签。”
刘律游刃有余的应付,点了点头。
以为对方几分钟就解决的事,等了半个小时才等到曾英回来。曾英拿起包,“我文化水平低,回去找人看一看,确定无问题后再签字。”
刘律假作耐心全无,他看了眼腕表,“放心,协议没有任何问题。但请明确告诉我需要等几天,我的时间也按时收费。”
曾英想了想,“星期天前”
“我的当事人没什么耐心,曾女士,好意提醒你,抓紧签字。但凡我的当事人改主意,你一分钱都拿不到。要知道,上了法庭,我的当事人耗得起。”侄女跟她分析了,真吃官司耗的是他们。
等曾英急匆匆揣着包走后,刘律透过咖啡店的落地窗看着她,电话那头接通:“她果然没签。”
游星料到了,收了手机等好戏开幕。曾英电话打来的时间被她预料的晚,在第三天打电话给她,说要和她面聊。游星不大耐烦:“跟你打官司的是李望也,我处理此事仅是好意帮忙,有事就找他的律师去。”
对方不依不饶,说有话要跟她说。
游星答应了,与她约在公司楼下的一家咖啡厅。咖啡厅朝着路口,来来往往的人能看到里面的场景。
她点了杯美式,曾英喝不惯,只要了杯水。
游星气定神闲,翘着二郎腿等对面开口。在对方开口前,她懒散看着手机,打开录音设备朝下。
对方将刘律的协议推过来,“这个是你们律师让我签的,说签了就有二十万。”
她鼻音应声,等她下一句,“这钱是李望也出,是不是?”
游星挑眉,“不然呢?”她不是当事人,怎会由她出。
“协议上说让我附上一份说明,说明周强在三年前就出过车祸,锁骨骨折是旧疾。”协议要斩断所有因果,钱可以给,但不能是医药费。上面写这笔钱仅为人道主义抚慰。那日回去后刘律发微信给她,幽幽来一句:“刚刚有些证据忘记发给你了。”
附上几张图片,曾英点开看,是周强三年前车祸入院的片子和病历,以及这次的病历说明,住院缴费明细。曾英一阵颤栗。
她低估这群人了..........。
游星解释:“你要知道,现在查得紧,银行每一笔流水都必须透明。如果莫名其妙转二十万给陌生人,银行要查双方的流水。到时候有这份协议,李望也好歹能说明白。”
曾英不管这些,她听不懂,只认钱,“这份钱是李望也给的,那你呢?”
游星听了好大的笑话:“我?”
曾英点头,“对。”
第38章
曾英继续,“我认识你。”
游星不慌,端起杯子示意她说她的。
曾英只当她是强装镇定,打开相册转向她,一张百度百科——游厉。曾英不和她绕弯子,点名她的身份。川平市龙头企业的游家,全国有名的投资大鳄游厉的妹妹。振亚集团的国内市场和国际市场都有一定份量,知名度也大。
游星错愕地放下杯子,她不解地看着曾英:“我、我是谁,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曾英没回话,滑动手机屏幕,播放视频。视频是那天她们争执不下的画面,但被剪辑了,只有李望也连连打了两巴掌的画面。
曾英的泼妇形象被剪地一点不剩,全然是李望也恶人暴力扇耳光,曾英哭哭啼啼。
视角是从她家自建楼二楼拍下,游星垂头愣了,咬牙切齿:“够充分,两个机位。这不是事实,你以为泼脏水就能得到想要的吗?如果这么简单,大家都污蔑造谣去敲诈勒索得了!”她死死盯着曾英,曾英被她盯地发毛,缩了缩手。
曾英的意图已然明显,“我知道游小姐也不希望这段视频放到网上去,毕竟网民的力量是强大的。”类似的事件多了去,恶意剪辑的视频发上网,当事人被无止尽地网暴骚扰恐吓。即便事件翻转,没有人会道歉,没有人会反思,他们只会拿起键盘换个方向继续进攻。
游星很害怕,颤抖着问她想怎样,“视频不能发上网,我无所谓,但不能影响公司!公司是我哥哥的心血,捆绑那么多人的利益,若是因我有差池,我怎么面对他们?”公司被负面影响淹没,损失按时分计算。想起这些,她掩面哭泣。
曾英对这般反应很满意,一切都如她所预料的方向推进。“我的目的很简单,只需要半个包的钱,也就二十万。”
她一字一句,难以置信道:“你的意思是,要阻止流传,我必须花钱买下。”
曾英点头:“反正游小姐不缺这点钱,可是我缺。游小姐大发慈悲能救一家人于水深火热之中,你从富余地米苍里提一袋,不影响你分毫却能救一家三口。是积德。”
曾英道德绑架的能力越来越强,也越来越理所应当。
游星抹干泪,发自内心地好奇,“我不明白,签字了就有二十万,你不满足。甚至用视频要挟我,还要二十万。总共四十万,你拿来做什么?”
曾英怎会与她说,“这与你无关。”四十万,她要拿来给周强动手术,侄女说此事成了要分她十万,还有她自己.........
“我不买,你会怎么样?”
曾英冷哼一声,还在明知故问,“没有二十万,视频就传上网,你等着被网暴被扒皮,等着公司股票下跌,只要你承受得住!”
游星心里冷笑,竟然还知道股票。
她面上装得左右为难却又别无选择,“我可以买下视频,但是你要确保这是独一份!”
曾英笃定:“这就是独一份。”
游星又问:“那你告诉我,在二楼偷拍的是谁?我把钱给你了,她回过头又拿一份视频来讹我。”
曾英不说话,“受我委托帮忙的人,她与整件事无关。”
“你说无关就无关?空口无凭,你们在暗我在明,什么时候又冷不丁往我背后放冷箭!我怎么办?”游星想了想,“这样,你写一份保证书,自述视频是卖给我的,写明白视频为杜撰,目的是为了要钱,将二楼人的名字身份证写上。”
曾英不答应,她手里的把柄反倒谈条件?
游星又说:“你求财,我求免灾。”
“我没敲诈勒索,只是买卖行为,写了不是平白无故抗下黑锅,我读书少,但不是蠢。”曾英打死不写,只要对方极力制止视频流出,就只能受控于她。
游星将另一张卡推到她面前,是李望也的二十万。她拿起手机,关了录音,调出余额给她看。“我的微信余额有三十万,只要你写了,我马上转给你。”
四十万的诱惑并没让她慌神,曾英:“保证书不可能写,不给就等着视频传播,到时候找几个媒体宣传宣传,也不知道因二十万的事,会导致振亚损失多少?”侄女跟她说,不要小看舆论,一把无形地杀人刀。
游星来见她,自然是有备而来。“既然这个问题协商不了,我们换个话题,你猜我知不知道你为什么迫切讹四十万?”
曾英不明其意,看对方的眼睛,像深潭一般。
在刘律和曾英见面的那天,李宥雨交给她一个信封,里面是曾英在堂子打麻将的照片以及她写的欠条,堂子在流原县指麻将馆的意思。曾英痴迷打麻将,没日没夜打,输了二十万。债主就有二十来个人。
欠的钱,亲朋好友允许她宽限,但别人不允许。她和流原县出名的矿老板老婆打牌,被做局打大牌,输了十万。她已经过了欠条还款期限三个月,利息越来越高,现在对方开口要二十万。每个月都来家里闹,要钱。周强的旧疾,实则是在车祸第二天被要钱的人一顿揍后才再次骨折的。
游星知道后终于明白,难怪当时孩子愣是没回过头,原来是习以为常。
曾英没想到她的手能伸这么长,千叮咛万嘱咐亲友不要跟别人提这些,甚至塞了红包堵嘴。她也时刻注意村子有无陌生人来打听,都不曾有,那游星是如何得知?
曾英仗着她是外地人不清楚状况,才敢肆无忌惮纠缠,讹钱。
她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拳头攥住,“打麻将能证明什么,你想干什么?”
局势翻转,她问出和游星一样的话语。
游星懒得再装,“我不认识矿老板,但他们肯定想认识我.........你也知道地头蛇是哪种人,还钱了就能相安无事?他们讹上你,就像你讹上我一样。起码我是个文明人,不会使用暴力。他们可不一样,剁手,夺脚,小孩读书........”
曾英怎会不知,心间颤了颤。她是得罪了矿老板的女人,只是因吃席打麻将时和朋友互相喂牌坑了她一把,就此倒了霉。
\"写下保证书,我就帮你解决矿老板的女人一事。\"
“听说周强好几单拉货的生意都被他们搅黄了。”
“他们打过周强几回?”
“我还听说债主要到了你娘家去,你娘家垫了好几万,才消停了几日。”
“曾英,你以为还了十万,就可以彻底画上句号了?我听说你是将人得罪了才遭霉事。还了二十万又如何,只要你还赌,二十万,三十万外债等着你。你还不明白吗,只要对方不消气,你就别想过安生日子。”
“.............”
曾英内心极力斗争,一时混乱没了阵脚。先前那些话都是侄女一点点教她,眼下她要自己应对,脑子乱糟糟一片。
她起身想去上厕所,游星没给她机会:“如果你要走,这事就此闹掰,钱你别想要,找你麻烦的人我也会去和她吱一声。”
游星的身份像巨石,矿老板的女人算什么。只要她一句话,矿老板都要马首是瞻。这个世界现实,谁有钱有权,风就朝谁吹去。
曾英想去厕所给侄女打电话,游星没许,“你以为房惠帮得了你吗?”
听到这两个字,曾英再次扥住,四肢像木头一样僵硬,脑子也不听使唤。她呆呆看着大理石桌,四周的一切画面像加特效像火车掠去一般快,快速从她的世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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