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身伤是怎么弄的?”秦慕不想气氛太多沉闷,试着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严凉漠然以对,不准备回应。
秦慕觉得这小孩儿还是一如既往地执拗,只能找借口道:“这只是邻里间的互相帮助而已,很正常,没什么的。”
“你可以走了。”严凉看秦慕站着不动,冷淡地下逐客令。
第20章 这一刻的地老天荒
“你身上的伤口记得用烧开后冷却的水擦洗,莫要感染了。”秦慕的双眼掠过严凉染血的全身,便想离开。
严凉听了这话,明显一愣,在秦慕即将离开屋子时,有气无力地开口:“我没法烧水,你能帮帮我吗?”
“果然还是那个嘴硬的小孩儿,幸好还懂得示弱。”秦慕默默吐槽严凉的傲娇别扭,嘴上却轻快地应了一声:“好。”
严凉听罢这话,低垂的眼眸中闪现暗芒,眉头短暂地皱了一下。
秦慕完全没留意少年的反应,在屋中环视一圈,找到器具后便捧着陶罐,吭哧吭哧地搬水,累得呼哧呼哧直喘气。
现实世界用的是自来水和电水壶,这个世界先前是修行者,根本用不着她自己动手,如今正经干起活来难免不顺手。
光是清洗锅灶就费了不少工夫,还不提搬水途中洒了大半的水浪费的时辰。
让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干活,结果就是,过了整整一个时辰,一锅水才算是沸腾了。
幸好院子里有水,也有些木柴,不然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烧好水。
而严凉一直从旁看着,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就那样盯着秦慕忙碌的身影,目光随着她的脚步流转,眼中露出迷惑的怅惘,似是第一回见到眼前之人,又似认识好久好久,如今不过是久别重逢。
秦慕烧好水后,抬起袖子擦了擦鬓角的汗,气喘吁吁地说了一声:“好了。”
“多谢。”严凉见她看过来,慌忙低下了头,收敛起眼中的情绪,淡然道谢。
“那我走了。”秦慕交代了一句,“等水凉一些,你记得自己清理。”
“你不帮我吗?”严凉轻声问。
秦慕严词拒绝:“男女授受不亲。”
“哦。”严凉弱弱地应了一声,并没有再勉强。
看着眼前的少年委屈的模样,秦慕恍惚间想起他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徒弟时,每回求而不得时便是这副神情。
秦慕这人吃软不吃硬,最是心软,见不得自己在乎的人失落的模样,当即便想松口答应,可随即又想到自己不过是严凉生命中的过客,说不定是什么时候就会离开,还是莫要有太多的情感羁绊为好,否则到时候会难舍难分,经过这番思索,微微松动的秦慕马上想起了先前的疏远模式,狠下心道:“我走了,你好好养伤。”
慌慌张张地跑出老远,像是身后有什么可怕的怪物在追撵似的,堪堪停住后,秦慕喘着粗气,顺匀了呼吸。
回顾那残破不堪的小破屋,她掩住眼中的不舍,暗暗夸奖自己道:“秦慕,恭喜你,理智战胜情感。”
秦慕叹了一口气,边走边感慨道:“幸好阿凉体质特殊,愈合能力比较强,不然那么多伤,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
初来乍到,还不太熟悉环境的她差点儿找不回原主的“家”,幸亏火焰球留下的那个大窟窿够醒目。
能够再见严凉一面,秦慕已然很知足,她就静静地等着这一回自己什么时候突然醒转过来,回到现实世界。
这个小村庄像个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一般,小孩儿如果一直呆在这儿会不会能免除那些不幸的遭遇,或许可以少受一些苦难?还有孩儿怎么带着一身伤回来呢?他遇见了什么事呢?该不会又被欺负了吧?
秦慕摇了摇头,妄图将脑海中纷繁复杂的想法驱逐出去。
不能再想了,她暗自警告自己,不过只有数面之缘,今后也许也不会再相逢了,不该投入太多心力。
即便秦慕已然有了打算,也暗下决心坚持几日不去见严凉,可天不从人愿,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有些人有些事,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
这日夜里,清净的小山村忽然响起了惨叫声。
秦慕从睡梦中惊醒,看见外面火光冲天,恍若白昼,呼喊声充斥着不祥,她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难道又是赤焰马?”秦慕皱起眉头,困惑呢喃道,“该不会是马儿又遇见什么难事了吧?”
不怪她怀疑,这情景的确似曾相识。
“先去看看,妖兽暴虐成性,阿凉不知道怎么样了。”秦慕穿好衣服鞋子,抓起被褥下的东西,拉开门走了出去。
外头充斥着喧嚷声,自给自足的村民刚经历过赤焰马的“袭扰”,此时又遭遇杀伤力极大的妖兽,难免慌张,四处奔逃,毫无应对之法,更别谈组织起。
喧嚷声似乎离严凉的房子很近,秦慕始终不放心,逆着人流,往妖兽前行的方向而去,离得近了,终于看清了这只不走寻常路的妖兽的模样。
似狗似猫,似虎似豹,毛色雪白,双眼通红,张着血盆大口,口水淋漓,看着甚是可怖。
或许是远离喧嚣之所,来的妖兽也是低级的那种,如今这只古里古怪的妖兽只是在一幢房子前转圈,傻愣愣的。
即便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妖兽始终是妖兽,有种家禽远没有的凶悍暴戾,而此时那妖兽围着转圈的房子恰好就是严凉的,秦慕觉得有些心慌,又往前走近了几步,这一下惊动了原地转圈的妖兽。
就见那原本平心静气的妖兽忽然变得暴戾,冲着秦慕狂奔而来。
即便知晓这地方地处偏远,少有危险,但为了防患于未然,还是用学到的微薄道法积累画了几张符。
如今看来,幸好提前画了符咒,不然真的只能站着当干粮了。
秦慕随手甩出一个符咒,本就是随意而为的垂死挣扎,却没想到无名之火骤起,逼退了猛扑而来的妖兽。
妖兽吃了个暗亏,被火燎着了身上的皮毛,盯着秦慕的眼神便多了几分警惕,在原地踱步,没有再贸然上前。
缓缓从袖中取出剩下的符咒,又惊又喜的秦慕并没有因一时的胜利掉以轻心,她打算拼尽全力一搏。
虽然秦慕看着泰然自若,其实内心连连尖叫,慌得不得了,表面看着的淡定其实是装出来的。
若是从前,这种等级的怪物,她动动手指就给灭了,可今时不同往日,召之即来的宝剑没了,她就是个普通人。
可输人不输阵,面对狡猾的妖兽,无论如何都不能露怯,否则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对峙良久,妖兽没在秦慕身上找到破绽,急躁得摇头摆尾,很是不耐烦。
秦慕先下手为强,又抛出一张符篆,不偏不倚地砸在妖兽的右眼处,“嘭”一声,火光四溅。
妖兽受挫,看向秦慕的眼神多了些畏惧,而秦慕乘胜追击,一股脑儿地将剩下的符咒尽数取出,捏在手中。
此举为的就是彰显实力,为使妖兽投鼠忌器,而妖兽果然上当,见讨不到便宜,终于扭头悻悻而去,消失在夜色里。
而一直强撑着的秦慕在原地站了许久,见那妖兽确实走了,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脚一软差点跌倒。
一只手忽然从斜刺里伸过来,扶了她一把。
“谢谢。”秦慕道了谢,一侧头,便看见严凉站在她右侧,目光灼灼。
“阿凉,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没告诉我一声?”避开严凉太过炙热的目光,秦慕没由来地有些心慌。
“真巧啊,这妖兽太可怕了,幸好它走了。”秦慕尴尬地打招呼,而后便想着开溜,“时辰不早了,早点休息。”
可她没能顺利离开,严凉扣着她的手太用力,一时之间竟挣脱不开。
“我没事了,你可以放手了。”秦慕不得不出声提醒。
严凉垂下头,露出一个无害的笑,而后缓缓松手,将人放开,贴心地提醒道:“夜深了,姐姐你回去小心些。”
“好,你也是,早点回家吧。”秦慕干笑了两声,转身离开。
她没有回头,没能看到严凉在她离去后陡然冷下的神色,眼中的阴郁都快溢出来了,一点也不像个孩子该有的眼神。
“哇”的吐出一口血,严凉用衣袖随手擦了擦,浑不在意,反倒咧开嘴笑了起来,阴鸷而乖戾。
秦慕疾跑着回了家,悄悄探头看了一眼爷爷,见他没醒,松了一口气。
原主的父母离开乡村谋出路,只留下她和爷爷相依为命,爷爷年纪大了,耳朵不灵便,同他说话要很大声才行。
占了原主的身体,秦慕与这个和蔼的爷爷相处融洽,一日相处下来也有了感情,自然希望他活得无忧无虑。
“这妖兽出现得相当古怪。这个村子如此偏僻,没什么值得觊觎的地方,如何会引来妖兽?况且妖兽素来生活在妖魔界,极少会在人间出现,而这个妖兽身上血气极少,显然未曾沾染人命,在村里也没有伤人,可它却偏偏对我有强烈的敌意,难道是我长得太难看了吗?”进了屋子,她心中的疑虑不由浮现,便忍不住分析起来。
即便妖兽已走,可村民尚不知晓,仍处于恐慌之中,外头仍有稀稀拉拉的脚步声。
“阿凉会不会认出我是谁了?”天马行空的思绪在脑海中闪现严凉方才执拗的眼神时戛然而止,秦慕忽然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第21章 搬来与你同住
不过须臾,秦慕便使劲摇了摇脑袋,将这种荒谬可笑的假设彻底否决,打消了心底的疑虑,喃喃自语道:“如今的阿凉还是个孩子,没有遇见莫心真人,怎么可能认识我?想什么呢?真是被妖兽吓傻了,都魔怔了。”
秦慕耗费了大量精力,静下心后很快进入梦乡,一夜无话。
“阿凉,阿凉——”第二日,一声声呓语响起。
秦慕被噩梦惊醒,满头冷汗,惊魂未定,心下惴惴,满面愁容。
她梦见了亭华山,梦见在她离开后,阿凉疯魔了。
秦慕闭起眼睛,便恍若看见了严凉那血红的一双眼和那一身血腥,仿若从地狱而来的修罗一般,没了半点人情味,浑身都充斥着“绝望”二字。
那般场景可怖,即便晓得是假的幻境,也令人战栗心颤。
秦慕忽然想起了什么,心中隐隐有不祥的揣测:“她离开之后,那个世界如何了?剧情会不会继续进展?她消失后,躯壳还会留下吗?还是灰飞烟灭了?若是凭空消失,那对阿凉和亭华山的师兄弟来说,岂不是太过残忍?”
只是往事已矣,纵使她忧思过甚,也无可奈何,更无从查起,只得安慰自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才有感而发,秦慕揉了揉额头,觉得自己糊涂了,如今专心应对眼前的事才是正经,不该耽溺于过去,凡事都要往前看。
不过这个莫名其妙却又令人心惊的梦更加坚定了她不跟严凉有过多交集的信念。
“笃笃笃——”
堪堪稳定心绪,便听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爷爷还未醒,秦慕整理好身上的衣物,而后穿好鞋子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严凉,温和含笑的,看起来无害纯良的严凉。
乍一看到这张脸,秦慕狠狠愣了一下,不免想起他在梦中那副毁天灭地,绝望至极的模样。
严凉没有说话,看着眼前之人凝眉,心头不由泛起疑虑,却没有表露出来。
“你来做什么?”秦慕语气不善,她已然想定了主意,不能对严凉心软,待他要冷淡疏离。
似乎对眼前之人态度骤然转变感到诧异,可严凉也只是呆愣了片刻,立即躬身道:“多谢姐姐昨日两度的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不必相谢。”秦慕不以为意,只想快快打发了这人。
“于姐姐而言是小事,于我而言却是大恩。滴水之恩都需涌泉相报,何况这救命之恩呢?”严凉态度真诚。
“你想如何?”秦慕单刀直入地问。
“自然是要报答姐姐的。”严凉没等秦慕拒绝,紧接着便道,“若是姐姐不肯全了这小小的心愿,我怕是寝食难安。”
严凉的话堵死了秦慕的回绝,她只能问道:“如何报答?”
“我人小力薄,无法给姐姐金银珠宝,只能替姐姐做些挑水劈柴,洒扫一类的活计,万望姐姐莫要嫌弃。”严凉说完,搓了搓自己的衣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局促不安地等着秦慕的回应,以至于不敢抬头看一眼。
瞧着眼前的少年真心诚意的模样,秦慕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可又不能真的将他留下,一时之间又想不出个好理由搪塞过去,打算板起脸强硬将人驱赶离开时,却听屋里传来了动静——是爷爷。
“爷爷,你起来了。”秦慕走上前,搀扶着老人来到屋门口。
“这不是严家的那个娃娃嘛?”老爷子耳朵不灵便,记性倒是不错,认出了严凉,随即想到什么,板着脸冲自家孙女发脾气,“你是不是又欺负这孩子了?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别欺负这可怜的娃娃,他已经够可怜了。”
“爷爷,冤枉啊!”秦慕慌忙辩解道,“我没欺负他。”
“还犟嘴!”老爷子用拐杖轻轻敲了一下孙女,吹胡子瞪眼道,“要是没有,人家娃娃怎会找上门来?”
秦慕见爷爷不信,瞥见一旁的严凉站着不动,连忙让他解释:“你说话啊。”
严凉闻声而动,一把抓住老爷子的拐杖,大声道:“爷爷,姐姐没有欺负我,她帮了我。”
爷爷侧着耳朵,眯起眼,听清了严凉的话,放下拐杖,总算是消气了,欣慰道:“好,这才是好孩子。”
“行了,你可以走了。”秦慕卸磨杀驴,见危机解除便开始赶严凉离开。
“爷爷,姐姐帮了我,我想帮您和姐姐做些事,不然我会良心不安的。”严凉不动,转而从爷爷身上寻找突破口。
闻言,秦慕狠狠瞪了少年一眼,觉得此人着实狡诈。
“知恩图报,嗯,你这娃娃是个好样的。”老爷子对此倒是乐见其成,笑呵呵道,“娃娃要报恩,便让他报吧。”
“好的,爷爷。”秦慕不敢忤逆爷爷的意思,不过态度极为勉强,没有一点乐意的意思。
“咚”的一声响,老爷子拐杖一杵,说出一个自认为极妙的主意:“这娃娃孤苦伶仃的,也很可怜,不如这样好了,咱家还有空着的房间,不如让这娃娃住在咱家。这样一来,你也有个伴,不用整天闷在屋子里,你们可以一道玩耍。”
“爷爷——”秦慕想要拒绝。
“严家娃娃,你觉得怎么样?”老爷子没有理会自家孙女,只顾着询问严凉的意见。
“多谢爷爷,阿凉求之不得。就是要打扰爷爷和姐姐了。”严凉欣然应允,满脸喜色。
“不打扰不打扰,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回家收拾东西,今日就搬来我家。”老爷子一锤定音,很是爽快。
严凉飞奔而去,而秦慕却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嘟嘟囔囔地叫着:“爷爷,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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