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不必紧张,你不是说这里的人很好吗?或许他们只是来欢迎我们的。”严凉看着倒是十分放心。
“是吗?”秦慕将信将疑,可还是不敢开门,她不能拿严凉的安危冒险。
“嘭嘭嘭”,敲门声响起,那些人已然到了门外。
秦慕压抑住内心的恐惧,尽量平静地发问:“何事?”
店小二的声音响起,带着比初见时增添百倍的殷勤:“客官,有好些人来寻你,可否开门?”
“何事?”秦慕重复了方才的问题。
“小友,老朽是回春堂的大夫,此番前来,是有要事要同你相商,不知能否一见?”老大夫客气地发问。
尽管极力压抑,可语气中激动与讨好却瞒不过秦慕的耳朵,她冷冷地回应了一句:“不方便。”
“小姑娘,是老婆子我。”门外传来的老大娘寒暄,“你还记得老婆子吗?今日厚颜前来,其实是有事相求。”
相比于老大夫的拐弯抹角,老大娘要直白得多。
“请说。”面对曾经对她施放善意的人,秦慕做不到绝对冷漠。
“家中老汉久病不愈,望小友赐予神血,感激不尽。”老大娘诚恳请求。
这个要求确实不难,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用点滴之血救下一条性命,这是多大的功德啊。
秦慕的犹豫与为难,严凉看在眼里,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慷慨道:“阿姐,只是一点点,我没问题的。”
第33章 正人君子贪婪心
“小友,鄙人是礼乐镇的县官,可否请你们在此长住?鄙人定会给你最优厚的待遇。”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说话。
听到“待遇”二字,秦慕便想起了少年在那个时空的遭遇,拉着他的手连连后退数步,离门口远远的。
“嘭嘭嘭——”
门外的人得不到回应,不由焦躁起来,连连拍门,将原本脆弱不堪的木门震得瑟瑟发抖,看着撑不了多久的样子。
秦慕将严凉挡在身后,皱着眉头盯着那摇摇曳曳的房门,眼中满是不知所措。
不能让小孩儿被那些人抓住,绝对不能,她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门被一帮人堵着肯定走不了,以严凉眼下的情况,从窗户走又不可能。
苦无良策,秦慕急得团团转,牙齿不停地咯咯打颤,额头不禁冒出豆大的汗珠。
这时候,她无比想念莫心真人的那把宝剑,即便自己不能物尽其用,但在关键时刻仍能破除僵局。
一定要尽快找到一把趁手的兵器,不然只会一次又一次陷入困境,秦慕暗自下决心。
“阿姐,你在想什么?”眼前长久的沉默,引起了严凉的好奇。
“没什么。”秦慕正绞尽脑汁地想办法逃离,可怎么都想不出来,听着敲门声越发疯狂,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喵——”一直保持缄默的黑猫忽然叫了一声。
就是这一声惊醒了秦慕,让她心中倏地便有了对策,抱起黑猫便是一通嘱咐,而后道:“小黑,看你的了。”
黑猫跳到桌上,傲娇地斜睨了秦慕一眼,随即骤然化身为人形黑雾,尽可能地释放身上的妖气。
“砸开!”门外的人见里头久久没有应答,已然失去了全部耐心,打算采取暴力破开房门。
秦慕一退再退,紧紧拉着严凉的胳膊,一直退到窗户边上。
房门洞开之时,众人蜂拥而入,见房内那可怖的人形黑雾,纷纷倒退数步。
可到底还是内心的贪婪占了上风,一步一步小心地靠近。
黑猫本不想伤人,此时稍稍收敛了妖气,生怕误伤,而礼乐镇的人见状,更加得寸进尺,甚至操起了一旁的凳子。
秦慕想着让小黑吓吓门外的人,让他们主动退却,却没能得到预想的成效,心中焦急更甚。
众人自发形成一个铁桶般的包围圈,二人像两只误入陷阱的幼兽,仓皇无依,无路可逃。
袖中的符咒只能用来对付穷凶极恶的妖物,对于看起来温良无害的人不能造成任何伤害,等同于废纸一张,而黑猫也不能擅自伤害普通百姓,面对妖怪无所畏惧的两人一猫此时无计可施,无可奈何。
说白了,他们其实不过是两个孩子和一只猫罢了,寡不敌众。
被一步步逼退到窗边,秦慕频频瞥向窗外,思忖冒险跳下去后安全着地而后成功逃离的可能性有多大。
“别怕,阿姐。”严凉紧紧握住身旁人的手,温声安抚,仿若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觉。
“我会保护你的,一定不让你陷入那般惨绝人寰的境地。”秦慕眼中现出坚决,拉着严凉的手准备拼死一跃。
恰在此时,一白衣人从窗户那儿“嗖”地蹿了进来。
这突然出现的人令在场众人都唬了一跳,不自觉地倒退数步。
可秦慕却一眼就认出这是可以帮助自己脱困的人,领着严凉便往那儿靠。
“大胆妖孽,胆敢在城内放肆。”白衣人剑指黑猫,长身玉立,白衣飘飘,玉树临风,一副侠肝义胆的模样。
“高人,这妖怪为祸城中,于百姓多有妨害,还望高人出手降服。”县令站出来说场面话。
“此猫可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可有害人性命?”白衣人理智发问,并未不分青红皂白便出手。
“未曾。”县官今日是第一回见着黑猫,自然编造不出他伤人的谎言,只得说话实说。
“既如此,那便放归山野吧。”白衣人收起了剑,单手掐诀,已有了决断。
“等等。”秦慕赶忙上前,挡在黑猫身前,“事出有因,还望手下留情。”
“你是谁?”白衣人皱起眉头,对阻拦他行事的小姑娘有些好奇,“有何隐情?速速道来。”
秦慕言简意赅:“这黑猫是我所养,从未伤人。今日之所以主动泄露妖力,全是我授意的,只为躲避镇上众人围堵。”
“你方才说妖猫是你所养,那你是修道之人?”白衣人有些诧异。
“是。”秦慕点头,将重新幻化为原形的黑猫抱起,退到了严凉身前。
“可会道术?”见她点头,白衣人兴味盎然地追问。
“略有涉猎。”秦慕甚是谦虚,一副深藏功与名的高人模样。
白衣人见状,兴趣更浓了,又问:“师承何处?”
秦慕本想说亭华山,可明显不可信,只得撒了个谎:“自学成才。”
“倒是聪颖。”白衣人敷衍地夸了句,在没见识到她的真本领前,没有妄下判断,忽又想起她方才所言,又问道,“你说镇上的人围堵你,所为何事?”
“舍弟之血能活死人肉白骨,对妖魔鬼怪也是致命,宝贵至极。”秦慕直言以告却又点到即止。
“哦?这倒是稀奇。”白衣人凝神去看严凉,点头道,“嗯,确实是个根骨奇佳的好苗子。”
老大娘见二人相谈甚欢,耐不住性子上前打断道:“小姑娘,烦请你施舍一点血,不用太多的。只要你救了我家老汉,老婆子保证年年上香,让诸天神佛保佑你和你弟弟一生顺遂,平平安安。”
一旁的人见秦慕没回应,连忙帮腔:“姑娘,这可是大功德。不过是丁点血,对身体并无多大伤害,若真能救人一命,岂不皆大欢喜?姑娘便发发善心吧。得人恩果千年记,礼乐镇素来讲究道义,定会世世代代记得小公子的恩惠。”
秦慕仍是没有回应,将身后的少年严严实实地护着,眼中满是戒备。
老大夫上前,拱手一揖,而后慢条斯理道:“姑娘,老夫一生悬壶济世,行医救人,治愈了数不胜数的病患,见识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今日见识了小公子血液的神奇之处,区区一丁点血便可令奄奄一息的小雀儿重新欢蹦跳跃。若是将这宝血加入药中,那定能研发出一味包治百病甚至能起死回生之药,这是天大的功德,必将为万世传颂。”
“小丫头,你怎么说?”白衣人懒懒地听着,而后询问秦慕的意见。
秦慕上前几步,神色郑重,语气坚决地说:“我不同意。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寿命几何乃是天数,若有包治百病的药,那世间之人岂不是能长命百岁?这有违天道,时日一长,必定生乱。”
“小姑娘,你怎能如此自私?不过是一点点血的事,如何就有你说的那般严重?”老大娘站出来,看着十分气愤。
“随你怎么说,我就是不同意。”秦慕并没有半点妥协的意思。
“小公子,你姐姐不明事理。你年纪虽小,却也是堂堂男儿,当明白礼仪和睦乃是人立身之本。”见秦慕冥顽不灵,县官站出来,却转移了目标,将说教对象变成了严凉,“本官相信你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严凉从秦慕身后探出半个脑袋,说了一句话:“我听阿姐的,阿姐不同意,我也不同意。”
“你——”县官被气得不轻,恶狠狠道,“竖子无礼,孺子不可教也,本官今日定要好好教化你们。来啊,带走。”
众人一拥而上,明摆着想趁乱打秋风,却听“唰”的一声,白衣人挥剑拦在秦慕跟前,锃亮的剑锋直指□□的人。
躲在白衣人身后,秦慕十分安心,还有空安抚严凉:“不怕,今日咱们定能全身而退。”
“仙人,你这是作何?”礼乐镇的人齐齐后退,诧异万分。
白衣人言简意赅:“打抱不平。”
县官站出来说话:“仙人,这是礼乐镇的事,外人还是莫要插手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们要取他人身上的血,须得经过本人同意。而如今,他们二人都不同意,你们便不能强逼。”白衣人正义凛然道,“此剑名为凛直,不平则鸣,尔等强人所难,我便要管。”
“那不知仙人想如何管?”县官明面上看着是饶有兴致地发问,实则暗中冲身边众人使眼色,不知在谋划什么。
“他们与我有缘,我要带走。”白衣人倒是坦率,直言相告。
“仙人,这二人关系着数条性命,你这是强人所难。”县官尽量将拒绝说得委婉。
“到底是谁在强人所难,你我心知肚明。”白衣人态度强硬,“今日我还偏要带他们二人离开,尔等能奈我何?”
“既然仙人执意如此,那便休怪本官铁面无私、秉公执法了。”县令也是执拗,不肯轻易放过严凉,打算用蛮力了。
“想动粗?尽管放马过来!”白衣人无所畏惧。
“上!”县令一声令下,身后涌出数名衙役,将三人团团围住。
“原来总有准备,这是本就打算说软话不行就动粗?先礼后兵,果然好礼节。”只见一道白光闪过,便听到“嘭嘭嘭”数声,方才还气势汹汹的衙役跟破麻袋一般跌落在地。
第34章 睁着眼睛说瞎话
衙役躺倒一地,中间那人独自站立,斗争还未开始便已然结束。
“如何?可还要再来?”白衣人持剑傲然而立,神情中满是挑衅。
衙役哀嚎连天,从地上站起,脚步踉跄,却犹犹豫豫,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县官见识到了白衣人的实力,甚为忌惮,戒备地看着他,随即又换了一副脸孔,殷勤道:“仙人,有话好说。”
“我与你无话可说。”白衣人干脆利落地将剑收回剑鞘之中,淡然道,“既然不想打,那我便走了,让开吧。”
纵使心有不甘,可事实摆在眼前,礼乐镇的人不得不退让到一边。
“走吧。”白衣人朝后看了一眼,轻轻说了一句,便走在了前头,轻松自在,犹如闲庭散步一般。
秦慕一手抱着黑猫,一手拉着严凉,紧随其后。
先前的老大娘对三人侧目而视,想上前却又心有忌惮,眼中满是不甘,最终还是忍耐不住,在秦慕即将踏出房门时,抢上前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用力极大,额头立即肿了一个大包,可她却不管不顾,只顾哀嚎:“姑娘,求求你发发慈悲,救救我家老汉吧。若你不肯开恩,他必死无疑啊。求求你了,姑娘,求求你。”
这喊叫声嘶力竭,感情真切,令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秦慕并不是无心无情之人,闻言停下脚步,却并未转身,只是为老大娘指了一条明路:“先前舍弟包扎用的布条上满是血迹,用凉水浸润后得到的汤液效果依然显著,不比鲜血差半分。”
此话说完,人影便消失在了门口,三人已然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先前颇有仁心仁德的老大夫此刻成了众人围堵的对象,只因布条尚在他手中。
嘈杂吵闹声响起,甚至伴随着杯盏碎裂声,而远去的三人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离开镇子,秦慕不由回头看了看城门上镌刻的三个字,嗤的一笑,鄙夷道:“礼乐镇,徒有其名。”
“阿姐——”严凉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不放心地喊了一声。
“阿凉,你可千万别被表象骗了。恶是潜藏在心底的,有时候根本不会被发现。”秦慕耳提面命,“莫要轻信他人。”
严凉点头答应:“好,阿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傻瓜,我是让你学会明辨是非黑白,谁让你听话了?”秦慕板着脸,不满意这个回答。
“好,阿姐定要好好教我,我很笨,一时半会儿怕是学不会。”严凉有些不好意思。
“你——”秦慕忽而想到什么,“算了算了,天真无邪也没什么不好,何必非要世故呢?是我狭隘了。”
待三人走出了一段距离,一直闷头往前走的白衣人忽然转身,对秦慕说:“这儿应该安全了,就此别过。”
“等等。”秦慕在白衣人即将转身时叫住了他,诚恳道,“少侠救了我与舍弟,我们感激不尽。”
白衣人随手一挥,不以为意:“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秦慕不打算轻易放过报恩的机会,直愣愣地拦在去路上,真情实感地说:“于少侠而言是小恩,可于舍弟而言却是救命大恩。大恩不言谢,我愿做牛做马来报答少侠的恩情。”
“小孩儿。”白衣人勾唇一笑,直言不讳地说,“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有些话我实在不吐不快。”
“什么话?但说无妨。”秦慕瞧着那意味不明的笑,直觉他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却没想过逃避,选择正面应对。
“人要脸,树要皮。我原本念着你年纪尚小,想给你留些颜面,可既然你死缠烂打,那我便不客气了。”白衣人语气变得森冷,淡漠地揭穿了秦慕的意图,“礼乐镇的那些人固然心思不纯,可你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先前你说是你让黑猫现形,为了什么呢?为的是吓退那些人,你自己无法逃开他们的围堵,这才想了这么一个法子。可你身为普通人,擅自豢养妖物,这本就有违常理,还妄图纵容妖物伤人,你可知错?”
“知错。”秦慕坦然承认,没有半分有意,神态尽是坦荡。
白衣人被噎了一下,万没有想到这小姑娘这般实诚,无可奈何道:“算我倒霉,活该被你利用一回。既然你们已然得救,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了,后会无期,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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