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连忙过来查看,见她面色呈现出灰黑之色,瞬间变了脸色,惊声道:“蛊虫发作了!怎会这么快!”
他们还没想到应对之策!
虞行烟惊恐回头,瞧见这一幕后,浑身血液都似冻住,手脚都变得僵直。
她喉间似是堵了块棉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窗外的雨越发大了,轰隆的雷声中,陆玄璟的表情几近癫狂!
—
康仁宫中,赵太后闭着眼,听宫女回禀。
“蛊发作了?”听到雪晴宫内发生的事,她慢慢掀开了眼皮。
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后,她唔了声,扬扬手让人退下。
待关门的声音响起,张嬷嬷从暗处走出,低声道:“这蛊倒是比奴婢预料的早发作了半个月。”
赵太后点头,向她确认,“手脚都抹干净了?”
张嬷嬷笑了笑,恭敬回道:“奴婢保证,陛下他什么痕迹都找不到。”
就和当年一样。
赵太后颔首微笑。
这蛊虫什么都好,就是临近破体时,需要用畸零花的香味引诱一番,才会有更好的效果。为了能将此香送进雪晴宫中,她颇费了一番心力,所幸结果是好的。
如此,也不枉费她数月的殚精竭虑,费心筹谋!
“母蛊可以给哀家种下了。”赵太后眼神露出丝急迫来,“琼枝,哀家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母蛊!?
张琼枝先是疑惑,而后浑身一颤,电闪雷鸣间,她忽然想起了昔日之语。
为救下四子性命,她求到了赵嫔门下。见眼前之人对自己所养的蛊有了兴趣,她将便蛊虫的各种效用全盘脱出。
其中,有一味蛊极为特殊。
它只有一寸大小,游走在人体五脏之中,以吸取宿主血肉精气而活。女子若种下此蛊,一旦怀胎,胎儿便会成为此蛊养料,且落胎后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
若能在第一次发作后,便将此蛊牵引出体内,那么此女尚能幸存。可若是未能引出,任蛊虫继续生长,那么它破体之时,便是宿主命丧之时。
为求得赵嫔信任,她将自己所知的都详尽告知,有些是事实,有些是尚未验证的传闻!
而这母子蛊,便是她情急之下想到的一二传闻。
张琼枝的面皮轻轻抖了起来。
是啊,她怎么能忘了,这蛊其实还有一个另外的效用。
它是一对母子蛊,子蛊出体后,若被身有母蛊的人吞噬,那么种下母蛊的人有可能会将子蛊所含的精血全部吸收,甚至于逆转序齿,令人重回青葱年华。
张琼枝呼出口浊气,不敢抬头,背后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几层。
有一点,她没和任何人提过:此蛊的这个效用只是传闻,她从未听有人成功过。当初她对赵嫔说的话,乃是为了取信她后的夸大之词,而非可被验证的预见事实。
她哪会料到,自己当时的一句偶然之语,竟让赵嫔记到了现在。
这十年,赵嫔未提过母蛊之事,张琼枝也就忘了此事。今日若非蛊虫发作,赵嫔以为大事已成,和她直言,终于让她记起这前因后果。
张琼枝暗叹一声。
怪不得,怪不得!
她一直想不通赵嫔为何会落了虞贵妃的胎后,仍然任那蛊虫留于她体内。她只以为是赵嫔恨毒了她,没想到是抱着这样的念头。
她竟是想借助此蛊重回妙龄。
赵太后一直观察着张琼枝的神情,见她脸色一变,心头一动,急声道:“莫非母蛊出了问题!”
张琼枝连忙摇头:“奴婢将母蛊藏得很好,不会有问题的!奴婢一会便将母蛊取来,帮太后娘娘种下!”
赵太后点头,又不放心地问她:“这蛊是不是真的无解?”
张琼枝迟疑了下,在老妇急迫的视线内,立即作出强有力的保证:“太后娘娘,奴婢可以确定,此蛊无人可解。”
她话说得干脆,可心上仍是坠坠。
其实当世有一人可解此蛊!
但他性情乖张,又颇为狠厉,从未有人从那里讨得解药。虞姮既已毒发,最多不过十日,便会命丧归天,无论如何也来不及。
肯定来不及。
她说的是实话。
她努力宽慰自己,逐渐冷静下来。
赵太后见她一脸肯定,终于放下心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浮现的斑点,低低地笑了。
没关系,再过几天,便不会如此了!
第46章 破解之法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年华似水,还未待人反应过来,便已悄然流逝。
赵鸳第一次在镜中见到眼角细细的纹路时,她惊得从几上掉了下来。
彼时,她二十五岁,为嫔七年。
虽不得皇帝喜爱,但赵鸳从未放松过对自己容貌的追求。
每月月初,分例银子一拿到手,她便将其换成了各色脂粉。抹脸的香膏,润身的香露,清新口息的香饼,养发护发的头油,一瓶瓶,一罐罐,整整齐齐地码在了她的黑漆雕花桌上。
她揽镜自照,只觉镜中之人色若春花,娇美鲜妍。
当宫女时她干得都是些粗笨的活儿,日积月累下,露在外头的肌肤便显得黑糙。为嫔后,她不用再伺候别人,便将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呵护自己的容颜上。
皇帝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她若懈怠下去,怕是会和后宫中其他嫔妃般渐被人遗忘。
只是,岁月如刃,到底在她眼角眉梢刻下印记。
抚着那依然光滑紧致的脸庞,赵鸳捶床直哭。
她使尽了各种办法,但皮肤仍是一天天黯淡了下去,鬓发也渐染银霜。
等儿子离宫就藩时,赵鸳站在城楼上,回望自己住了三十年的宫廷,眸中透出强烈的不甘。
她以为自己将在潞州度过下半生,在一天天的苍老中死去。
孰料命运峰回路转。
听到面前的农妇说起自己种的春秋蛊后,她浑身一颤,汹涌的狂喜从血液中涌来。
她看着自己焦黄的双手,几欲落泪。
废掉先太子后,赵鸳对张琼枝的蛊已信了七八分。
然春秋蛊只有一对,她不敢冒险,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子蛊种下。子蛊的宿主,她想了很久,一直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宫女身份卑贱,将子蛊用在她们身上,未免暴殄天物了些。
有蛊在手,她并不着急,耐心寻觅着合适的胎体。
当儿子将一个女人带到她面前时,她抬眸望着对方,片刻后,满意地笑了。
人与人的眼缘就是这么不讲理。见到虞姮的第一眼,她便觉得不喜。
是她出众的外貌,让自己自惭形秽?是她高贵的举止,让自己嫉妒不已?还是她羡慕儿子对虞姮流露出的情意,让自己觉得恼恨不甘。
赵鸳不太能分清。
但有一件事,她无比确定:子蛊的宿主便是她了。
子蛊种下后不久,虞姮果然诞下死胎,赵鸳对它的效用深信不疑。
纵然等待的时间漫长,可前路已然光明,她只需作壁上观,等待瓜熟蒂落变好。
十年光阴,弹指挥间,如今也到了收获的时刻。
赵太后长松口气,见张琼枝默然不语,问她:“陛下现在如何了?”
那虞氏既已毒发,他此刻正该怒火冲天中。
赵太后不怕事情败露,只担心他哀毁太过,圣体染恙。
张琼枝斟酌着回道,“听宫人说,陛下处罚了雪晴宫的上下众人,又将内侍省的上上下下投入狱中,严刑拷打。陛下虽震怒非常,但身子还算康健,没出现什么问题。”
赵太后点点头,吩咐她将消息盯紧些,莫要露出什么痕迹。
张琼枝垂首,应了她的话。
“先给哀家梳妆吧。贵妃生了病,哀家合该过去瞧瞧。”赵太后摸了摸鲜红的护甲,回眸笑道。
—
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贵妃忽惹恶疾的消息便如长了翅膀般,由内廷传向了前朝。
虞伯延心急如焚,一进殿便直奔床榻而去,待看到榻上之人惨若金纸的面容后,他心头一突,“陛下,贵妃这是怎么了?”
陆玄璟没有回他。
经张太医针灸救助后,虞姮的蛊毒发作的速度被暂时延缓,可她身上的病痛却并未减轻许多。陆玄璟将帕子拧干,一遍遍擦拭着她沁出冷汗的额,极度专心,似是对外界声音充耳不闻。
虞伯延又将视线移向女儿和太子殿下,两人摇摇头,一脸沉重地将实情告知了他。
“蛊毒?!”
听到这两个字,虞伯延极为惊诧。
他倒是有听闻西南地区蛊虫盛行的传闻,可他素来以为这是被贬至他乡的文人杜撰出来的,并不相信。见眼前人郑重的神情,他知他们说的定是实话,一时呆在原地。
“有救她的办法吗?”回过神后,虞伯延急忙问女儿。
虞行烟斟酌了一下,缓缓说道:“当世倒有一人可救姑姑。不过此人性情古怪,上门求医的人全吃了闭门羹,连他的面都没见上,更别说让他救人了。”
她抬眸和陆霁对视了一眼。
在沈黛那儿,她便得知了此人的存在。当时她正为燃香的事而头疼,听闻沈黛说有人知道香的来历,一时喜出望外。还没等她追问,沈黛便给她浇了一盆冷水。
“虞尚书您有所不知,那千面蛊王是个最邪性不过的人物,救人医人全凭自己心情。任你家财万贯,权势滔天,若是没能得了他的青眼,他也不会出手相助。”
张太医摇摇头,几句话便击碎了虞伯延眸中的希冀之色。
方才贵妃毒发后,他们便讨论了求到此人门下的可能性。只是越说,他们心情越沉重。
早年时,他们还听说过有人有幸能得他医治,可近年此人行事越发乖张,为求得一隅清净,他设下了重重关卡考校来人。
无数人抱着希望而去,但连第一关都过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至亲至爱之人在自己眼前死去。
也有那武力高强,身手一流的当世高手企图以武力胁迫,然都无一例外地败下阵来。不仅没能让其出手相救,自己反倒中了各种毒物,肠穿肚烂而死。
总之,求他出手,难于登天。
虞伯延的心直坠谷底。
他望着呈现死灰之气的虞姮:“即便再难,我也要试上一试。”顿了一下,他继续道:“那蛊王有何偏好,咱们对症下药,或有一二成功可能。”
虞行烟抬眸望向父亲,在他急切的目光中轻轻摇头,道:“关于这蛊王的消息极少,我们连他真实名姓都不清楚,何况其他?”
陆霁长睫微动,道:“密探已经派出,几个时辰后应当会有消息传来。”
目前他们能做的唯有等待二字。
虞伯延长叹口气。
他焦急地在殿内踱步,不时地看着桌上的沙漏。
赵太后进来时,看到的便是众人或焦急,或惧怕,或麻木的脸。
她掩唇遮了下嘴角的喜意,而后便一脸担忧地走至虞姮榻前。
见面前女子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她心头大定,转身看向冷得似座雕塑的儿子,安慰他:“贵妃是个有福的,她一定能挺过这关。哀家只希望陛下不要太过伤心,您身上的担子可重着呢。”
陆玄璟从怔然中回过神来。
他看向满目担忧的母后,双手慢慢握了起来:“若是让朕抓到这背后之人,朕必将他千刀万剐!”
赵太后的脸僵了下,沉默了会儿,应承道:“此人心计歹毒,又在宫中潜伏多年,想来很难将他抓获。”她叹口气,问他:“那些内侍省的人招了么,有没有一二口供传出?”
她语调沉重,像是真的关心事情进展似的。
陆玄璟眸中闪过一缕嗜血的红光,冷笑道:“他们都说自己冤枉,他们对此一无所知。笑话,莫非那香是神鬼偷偷放进去的不成?”
想到羽林卫的回禀,陆玄璟四肢百骸便涌起了冰冷的杀意。
这群蠢货,竟连此香的存在都不知道。只一昧地垂泪喊冤,便是打杀了他们也难解他心头之恨。
赵太后唔了声,沉声道:“只要做了,便会留下痕迹,南极小动物群死二而尓武救一司企整理本文,每天更新欢迎加入陛下耐心等待便是了。”话毕,她自顾自地找了把椅子坐下,连一个眼锋也没扫向殿内另一边的虞家人。
陆霁察觉到了这一幕,他的视线在赵太后身上扫过,双眼渐渐眯起。
—
待天色已全然黑透时,一骑卫兵终于归来。
韩光解下斗笠,擦干脸上水迹后,如一阵风般从殿外疾奔而至。
“陛下,太子殿下,有消息了!”
他双眼迸发出喜悦,将身后一个瘦小的男子提至身前,道:“此人名叫陈陶,几年前曾进去过蛊王所住的山谷,虽然最终没能成功,但他对此知之甚多,卑职觉得他说的话价值不小。”
此言一出,殿内气氛陡然轻松许多。
虞行烟直起身子,打量着跪在地上,正满脸忐忑的中年男子。
陆玄璟眸中一亮,几步走到陈陶面前,沉声道:“陈陶,将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朕许你万两黄金,良田百亩。”
陈陶本不安着,听皇帝许下重诺,眸中大亮,高声道:“草民定据实已告,不敢有丝毫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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