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穗穗一笑,镶满钻的指甲轻轻从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自从她被送到澳洲之后周筱就会在物质上疯狂补偿她,区区一张限额副卡而已,从她手指缝里漏出来的这点就够孔颖三个月的开销。
“去买几个自己喜欢的包,我在澳洲等你的好消息。”
少女歪头邪魅一笑,随后有一个酷似秦知珩的人出现在她身边,替她拎着包,一脸谄媚讨好的模样跟在博穗穗身后。
这个男人是博穗穗从赌场救下来的,他身量和秦知珩神似,单看一个背影都会觉得失神的地步,五官轮廓也差不多,一张照片送到整形医院,纱布一拆,就是她博穗穗的一条狗。
心情好的时候逗一逗,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让他滚远点。
这会儿博穗穗鄙夷的看着这个男人,盯着那双和秦知珩最违和的眼眸,脸庞冰冷,带着一股疯狂,却又在那双手触碰她腰身的时候眼底多了一抹缱绻。
“装像点,我喜欢的男人是不会露出这种眼神的,高高在上,杀伐果决,不是你这种赌场里的街头混混能比拟的,学不会就滚。”
那男人被骂了也不脑,笑着亲了一下博穗穗的脸颊,“怎么样,学的像吗?”
他可是亲眼看到那个男人是怎么在沙滩上哄溺那个绝色佳人的。
果不其然,博穗穗心情大好,还不忘吩咐他给孔颖买好票,送她上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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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上,博昭然久久才消化好他们真的已经在飞往阿斯维加斯的这个事实。
因为是临时买座,只有最普通的经济舱,不过这都是小事,大事在秦知珩不停捣鼓的手机页面上,是领证流程。
博昭然想临时反悔,苦着一张脸,小心翼翼的抽走他的手机,眼角眉梢都是讨好的意味。
“阿珩?”
他不应。
“老公。”博昭然推了推他,“我们要不要直接转机回京港呀。”
秦知珩一掀眼皮,勾起薄凉的弧度,一副他早就料到的模样,这人不慌不忙的掏出耳机塞进她耳朵里,紧接着一声黏黏腻腻的声音传了出来,是昨晚的录音,还有拍击声和喘息声,还在进行。
一道低哑男声入耳:“要不要去领个证。”
博昭然:“不要,不是说好了先订婚吗。”
之后是秦知珩不知道干了什么,引得她不停呼吸,频率极乱。
良久后,秦知珩又说:“机票买好了,去不去,嗯?”
“去,我去。”
录音到此截停,不傻的人都知道那是被逼出来的话语。
可是秦知珩无赖到底,她空口白牙的没有证据,还没辩驳个一两句就被秦知珩一套连环动作吓呆了,那一份八百年前两个人签好的协议,摁了手印签了名的,答应了百八十个无理要求的协议,这些年陆陆续续被兑换成极有分量的几个条件,这是唯一剩下的两个条件。
一个是博昭然无条件答应秦知珩一个要求,另一个是和好券,后者其实没什么用,不过是博昭然软磨硬泡换来的。
在某个时刻,他们都为彼此想好了后路,这是博昭然欺骗秦知珩的代价,这是秦知珩隐瞒真相的退路。
白纸黑字,博昭然无从抵赖,她看着机尾划出的航迹线,在心里破罐子破摔,反正美国结婚在国内是不承认的,最多是让他提前占个便宜而已。
她鼓鼓腮,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怎么也不能亏了自己,轻咬唇瓣,“宝宝。”
她一出声秦知珩就觉得不好。
“那我都要和你结婚了,那你也得答应我三个条件吧,我被你剥削这么久,总得轮到我享受吧。”
秦知珩好脾气的答应,现在领证就是第一等的重要事,她就是想要一座岛,他都能不眨眼的给她买,就当是聘礼了。
流程早就在飞机上就熟悉的差不多了,下飞机正好是白天,秦知珩拿着所有的身份证件直奔登记处,两人登记的时候工作人员看秦知珩凶神恶煞的都以为他是什么非法分子,差点打了报警电话。
好在一番解释后工作人员终于了解,一番折腾后他们取到结婚报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秦知珩捧着那两张薄薄的纸爱不释手,还特地从行李箱里翻出来一个尺寸刚刚好的防水文件袋。
一看就早有预谋。
她们来这一趟,也没有在阿斯维加斯多逗留,当天的飞机飞往波士顿,美名其曰的要提前熟悉熟悉路,到时候好直接过来找她。
只不过博昭然心知肚明,他读研后出国的机会基本上是千金难求,按照他的计划,两年后入职检察院,到那时,他踏上这片土地只会是难上加难。
她还是牵着他的手,一步步丈量剑桥区的每一寸土地,走完了哈佛大学的每一栋大楼,这也在后来,成为博昭然日日夜夜的梦魇。
往后诸日,她踏在这方寸之地的每一步,都会有秦知珩的身影。
甚至只要她站在那,眼前就飘出这幅情景,清隽男人站在树下,手里捧着相机,温柔的喊她阿昭。
哈佛大学附近就是麻省理工学院,秦知珩又带着她去走了一遭,临了了还是遗憾的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就这一眼,纪眠之在他们的身后擦肩而过,却又恰似有人叫她,她匆匆回头一瞥,看到熟悉的半张故人侧脸,一怔愣,手里的书抖落在地,雪花纷至沓来,等她回过神来往前追去,却只是不见人影。
苗观乘追上来,捡起她手里的书,问道:“怎么了?”
纪眠之强扯出一抹笑,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人流如潮,满眼望去尽是背影,无一似故人,她又想起秦知珩是要继承秦家衣钵的,是断然不会入了这地界,于是她只摇摇头。
“看错了。”
苗观乘以为她是想到江凛,怕牵动她的情绪,匆匆带她离开,话题转了又转才逗她一笑。
这雪下的极大,他们在剑桥逗留了一日,傍晚的时候江凛拨来一通电话,是拨给博昭然的,按照国内的时间差计算京港才是凌晨四点多钟,那头呼吸声绵长,起伏不停,隔着一整个昼夜轮回。
博昭然仍清晰的感知到他沉默的痛苦,她于心不忍,主动开口,“我和阿珩还会在剑桥逗留一天,会去再问一下的。”
剑桥那么大,人在不在还两说,可是江凛还是莫名的鼻酸,那条检索结果像一把利刃,又像一粒火种。
他不知该如何表达,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句,“多谢。”
因着这件事,博昭然有些心事重重的,回程的路上很是郑重的说,他们领证的事不要告诉江凛了,怕他难过。
秦知珩沉默了半响点点头。
转眼间,又是一年夏,蝉鸣声不绝于耳,比不得去年多雨,今年烈日当空,似乎好烤裂每一个角落,伴随着答辩的结束,他们的大学生涯也随之结束,即将各奔东西。
秦知珩喜气洋洋的,因为他在布置求婚场地,而博昭然在博家,今天是博承明的生日,周筱特地赶了回来。
一家人难得有这样和谐的时候,甚至周筱还在说着要给博昭然准备嫁妆的事。
可是博穗穗却在此时推开了阔别两年的家门。
这是一种比死还要安静的寂。
博穗穗笑意盈盈的,浓妆艳抹,和素日里演给周筱看到的模样大相径庭,她手里拿着的是一沓厚厚的文件,一步步,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清脆的敲击声,是踩在每个人心上的不安。
她漂亮的脸上是扭曲且疯狂的,明明生了一副天使面容,却心如蛇蝎,只见她手一扬,白纸黑字的纸张散花一样飘零在空中,然后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明明是大块人心的事,博穗穗却笑红了眼。
“瞧你多可悲啊,他一开始就知道你在算计他。”
第39章 XIAYU
那地上的纸张是博穗穗搜罗了半年又买通秦知珩在澳洲的眼线才凑齐的。
博昭然因为这句话而遍体生寒, 僵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她这一年半载过的太过于安心,连初衷都忘了个干干净净。
那地上的纸张散乱杂糅, 她弯下腰一张张捡起,逐字逐句的看完。
博承明闭了闭眼, 脸上布满哀戚, 周筱则是仓皇失措。
那一沓纸被博昭然悉数捡起,甚至还很冷静的问了一句,“然后呢。”
房间里冷气很足,只有周向凌看到博昭然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的掌心被掐的泛红出血,还在隐隐颤抖,那是让人难以忘怀的一场景象。
博穗穗笑她情根深种, 又笑她被蒙在鼓里,又或许是秦知珩亲手给她造的一座象牙塔,才把博昭然养成这幅蠢笨天真模样。
“你知不知道我被送出国是秦家的授意!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你冲到影音室里离开后,他居然要为了你毁掉我!”
“他从一开始, 甚至是更早, 就知道你接近他是为了报复。你和我有什么区别,跟踪,算计, 肮脏,他全都知情。”
博穗穗每说一句,博昭然的心就下沉一份,像是坠入一汪深海,幽闭而让人窒息, 她无数次想要坦白的实情,却在一开始就被他知晓。
“你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你吗?”博穗穗凑近她, 附在她耳侧,轻声开口,“我本来是可以回国的,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久,我连一步都不能迈进京港。”
恶魔在低语,博昭然心悸的难受,下意识的觉得这将是一场噩梦,会把她拖入深渊。
“你不是想知道你高考结束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博穗穗这句话落,突然笑了起来,口脂红的有些骇人,面目狰狞,“我是要撕你的通知书不假,可是那个老太婆是我亲手推到的,亲手气出病来的,又是故意不给她叫救护车的。”
她似乎有些遗憾,摇了摇头,“我迟了那么久才打电话通知你们,她居然还没死。”
博穗穗想到那个潮湿阴郁的午后,整个博家沉浸在一股喜悦的氛围里,
甚至把江宁的两位老人都接过来一同庆祝博昭然高中,周筱嘴角挂着的淡淡笑意还有微不可查的自豪骄傲,都让她心慌。
她怎么会允许博昭然拥有那么多呢。
有什么在博昭然心底轰然倒塌,又有什么呼之欲出,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握紧了一把餐刀,大脑滞空一瞬后,又迎来彻底的毁灭,许许多多的过往渐渐浮现在眼前,一点点变得清晰。
“秦知珩早就知道这件事,他瞒着你,看你像小丑一样,放弃报复,然后爱上他,甚至要在美国提前登记。”
“他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博昭然眼前突然一片漆黑,有短暂的晕眩,涌上来的是无尽的恶心,那手里的资料好似有千斤重,博穗穗的话犹如一道诅咒,三言两语把最不堪的一面翻出来。
她耳边在这一刻回荡着数月前秦知珩突兀的一句话——阿昭,外婆是不是对你真的很重要?
那时她是如何回答的?她想起来了,她很认真的说,外婆是她最最最重要的亲人,是希望她比长命百岁还要长寿的。
到今日,东窗事发之际,她连一滴泪都流不出来,她要去怪谁呢。
怪秦知珩瞒着她,还是怪自己太过于入迷,亲手做的一场局竟然也是别人的局中人。
一片静寂过后,久到博穗穗以为她要垮掉的时候,博昭然倏的拿起那把餐刀,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却又在周向凌的意料之中。
那把刀深深的插入博穗穗的锁骨下方,只不过是右胸。
她猛的一刀扎下去,锋刃穿破血肉,可是博穗穗要的还不止于此,哪怕是搭上这一条性命,她也要博昭然生不如死。
博穗穗的癫狂反衬出博昭然的冷静,却又在看到那双沾血,颤抖的双手时,借着她的力道,用力一插,漫天的血红,染红每一个人眼底。
“我告诉你,瞒你这件事,爸爸和妈妈从一开始就知情,从秦知珩知道前,从那个中秋他们的带着你的视频资料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周筱被这一切刺激的当场就要晕倒,她张口想要解释,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周方柏在那个午后把他们叫去书房,把整件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把告知的权利交到他们手上,他们为人父母,选择告诉博昭然抑或是不告诉,都是他们的选择。
而白姝兰早已不在乎这件事,她只想博昭然能健康成长,如果周筱说了实情,那她就宽慰博昭然,叫她不要太过于纠结;如果周筱不说,那这件事就会烂在心底,从此博家女他们只认一个。
这是白姝兰给这个女儿留的最后一丝体面。
可是事与愿违,当时还没有事发博穗穗买凶事件,他们夫妻选择让这件事永远烂在心底,选择把博穗穗送出国,去拼命补偿博昭然。
可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那把餐刀被拔出,却又割伤了博昭然的手腕,伤了筋脉,她和博穗穗的血溶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那天,一辆又一辆的车从博家开出去,一路到达博氏旗下的私人医院,企图封锁一切消息。
手术室的灯亮着,一左一右,博承明站在门口,闭上眼就是博昭然最后看向他的那个眼神,叫他心凉了半截,他有一种莫名的直觉,他将要永远的失去这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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