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想生气。
可他不愿对她发脾气。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 将她后面的话堵回去, 从每一寸雪肌里寻找慰藉,可今夜的她却僵的像一块石头, 任由他怎样撩拨,她始终淡然。
“为什么不叫?”他捏起她的下颚质问。
她不是这样的, 她是如清新的梨花一般,稍微一拧,便有糖浆一般的鲜美汁液, 散发着清甜香。
宋知枝咬着唇瓣, 脸侧埋在枕中,长发遮住大半容色,露出一截紧紧闭着的下巴,每一个动作都写满了疏离。
储司寒看她半晌,沉默翻身下床。
他站在床边看她许久, 宋知枝始终阖着眼帘, 不曾看他一眼。
储司寒手一拂,架子上的花瓶坠了地, 成了齑粉。
这么大的动静,廊下的张宝都吓的跪下来,床上的人蜷缩着身子, 手盖在脸上, 像个木头,没有一分动作, 连一个眼神也吝啬。
张宝跪在地上,目光垂着看着鞋尖从面前走过都感觉到一股子压迫感从面前闪过,等人从面前走过,他起身,眼皮一跳,匆忙又折回去拿了裳衣追出去。
“王爷,衣裳--”
储司寒这才发现,他上身只有一件对襟半开着,所幸裤子还是好的。
给她气昏头了!
心里的火气总要有地方撒,储司寒抬脚就给了张宝一脚,“都拿过来。”
蓦的想起来宋知枝那个样子,又给叫回来,“叫宫娥进去拿。”
这一脚不算使出力气,张宝并不算疼,利索的接过宫娥捧过来的衣裳服侍储司寒穿上,储司寒阴沉着一张脸,大步离开。
宋知枝听见他脚步声走远,撑着身子起来,捡起地上的衣裳想穿,才发现已经没几件好的,裙子被撕的成了碎步,而那件木樨绣文肚兜淋漓湿儒,也是不能穿的。
碎瓷片落了一地。
她苦涩一笑,如今,她的胆子也大了,敢故意气他了。
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这回不会再来了吧?
最好将她忘了。
她永远都不会再连累他了。
他中毒的事情是假的,可她的崩溃是真的。
她再也承受不住失去他,害他,将他留在危险中。
宋知枝抱着被子,麻木的看着窗外的月亮,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的,一盏灯从头顶放下来停在她眼前,是一盏虾灯。
她回头,是储司寒,他手里还提着一盏蟹灯,昏黄的灯光倾泻,映出他清俊不凡的五官。
“还有--”他说。
他将虾灯塞给她,然后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硕大的油纸包,打开来,里面是各色小吃,因为是在胸前护着,此时还是温热的。
他不是生气了吗?
泪珠子啪嗒掉下来,她问:“你出去,是去买这些了?你不是生气了吗?”
储司寒绷着一张脸:“吩咐宫人出去买的。”
宋知枝:“宫人买的,你给揣怀里?”
储司寒不回她,从被子里捉出来她的双足放在膝上,又从怀里掏出来那对链子套在她腕足上,他摩挲着链子,满意的看了许久,将她连被子都抱在膝上。
他拿起那些小吃,一个一个细致的喂她,一举一动温柔如春水,深黑的眸子里映着她的影子,直将那些零嘴一个一个全部喂进她肚里,然后用帕子细细给她擦拭干净嘴角。
他脑袋顶着她的额头,低哑的声,眼神落寞:“本王杀的第一个亲人是父皇,他生前一致致力于要杀了我,我的养母从小也致力于杀死我,我的亲生母亲也数次联合外人要置我于死地。”
“这世上没有人真心爱我,终于,在今天,有个人愿意跟本王同生共死,你可知我心里有多开心?”
他额头眷恋的蹭蹭她额头,“不要再生本王的气,本王知道不该瞒着你,这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不会再瞒着你。”
“我没有生你的气,你没喝那杯茶我很庆幸,”宋知枝流着眼泪:“你不知道我那时候多怕,我是恼我自己,我太笨了,我总是给你带来危险,我好怕自己再连累你。”
“你放我走吧,没有我别人就害不到你了。”
原来,她不是生他的气。
他的知枝,永远善良温柔。
“你傻不傻?”他宠溺的捏她鼻子。
“你给本王的不是只有危险,本王没有任何理由留下太后,她怎么看都是该杀的,是因为你,本王才看中生命。”
“本王差一点就杀了她。”
他那时候是真的对太后起了杀心的。
宋知枝眼里有茫然,“真的吗?你是不是骗我的?”
“没有骗你,”他抱着她,“傻瓜,你给了本王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你想一想啊,你母亲为何愿意嫁给你爹过清贫日子?而不愿意个人做妾室?”
银子地位很重要,但也不是唯一的衡量标准。
他难以想象,如果他的后半生没有她,他想想都觉得可怕,那种寂寞,空旷。
他吻她耳朵,吻她唇瓣,雪白的颈子,直将她两边吻的水光淋漓,牙齿轻轻的磨,热的呼吸喷薄。
“这世上,没有人对本王好,你对我好一点。”他含着,卷着的舌头中蹦出温柔的话哄也不耽误灵巧的玩弄。
她最怕痒了,细腻的粉如春花扶在春风中,心房如一块软绵绵的豆腐化在热气中。
已经很多次了,每一次,她还是沉溺在他给的灼热中无法拒绝,眷恋,痴迷,喜欢,开心。
她其实根本拒绝不了他。
其实她也离不开他吧?
脊背都是酥的,他温柔的唤她名字,“知枝,一辈子都不要离开本王,我会对你好,给你世上最好最好的。”
他拿了个引枕垫在她腰肢,温热的舌成了炉子让她如一只虾烧成粉嫰的颜色,颤动如水纹,眼波里迷蒙着波澜,泪珠子一颗颗坠下来,下面哭的比眼泪更多。
他满意的弯弯唇,“乖,永远留在本王身边,本王要锁你一辈子。”
她难受的蹙着眉,唇齿间吐出雨丝般的哭声不清:“好。”
“说你爱我,乖。”他耐心哄她。
“我一直都爱你,”肚子鼓的厉害,她透着粉的指甲突然用力挣扎,滑破了他后颈的软肉还是觉得难耐,“很爱很爱。”
潺潺娇娇的声,比雨丝更细,落在耳里像烟花炸在耳廓,头皮都要发麻。
他的欢喜都要溢出来,冲破禁锢,只觉得肚子都不够。
次日,宋知枝迷蒙着醒过来,只觉得浑身都像是散了架子,她掀开被子起身,银链子还在,小腿上面一个个红印--
没法见人!
恰此时陶姑姑掀了帐子。
宋知枝:“……”又扯了被子缩回去。
陶姑姑笑的慈祥,“饿坏了吧?快起身,早饭温着呢。”
宋知枝捏了捏有点烧的脸,这会子忽然觉得,还是个陌生小宫娥伺候好。
太羞人了!
“王爷呢?”
陶姑姑回:“国丧还没完,现在王爷的身份又有了新的变化……王爷给你留了这个,您可以随意出去玩,老奴要回王府去收拾东西,您要不要去?”
陶姑姑捧过来一个盒子,宋知枝打开,一片金光晃在眼睛上。
这是一箱金子!
叫人家出去玩,又把她脚锁着,这叫什么事吗!
“我去。”
洗漱好用罢了早膳,宋知枝坐上轿撵出宫,郢王府离皇宫很近,不过两盏茶的时间便到了。
宋知枝才到门上,先是被一阵轰然的倒塌声给惊了。
“起地笼了?”陶姑姑惊呼的将宋知枝护在怀中。
很快,郢王府的管事跑过来回话,“不是,是莫先生在发脾气。”
宋知枝想起来了,这不是当初刺杀王爷的人,这人脾气这么大?
在王府这样,是不是有点放肆?
“莫先生砍了园子里的一颗百年大树这才一震的,”管事回:“是明琴姑娘惹的事,她没怀上孩子,莫先生就发火了。”
宋知枝:“……”
“你带路,我去看看。”宋知枝吩咐。
接近偏苑,宋知枝就隐隐听见哭声,听着是明琴的,“……我是骗你,我骗你不也是希望你活着吗,我第一见你就深深喜欢上你,我想你活着,想给你生个孩子也是真的。”
“我一翻苦心,你不谅解我就罢了,还凶我!那么大一棵树,你是要吓死我吗!”
明琴越说越委屈,大力拍着莫无忧胸膛,“那我走,我这就走,永远都不出现在你面前!你满意了!”
明琴揉着眼睛一转头,就看见宋知枝和陶姑姑。
明琴脸上的泪珠子还没掉,目光粘在宋知枝头上的发簪上,真好看!
“阔了!”她说。
宋知枝:“……”
几人移步到了西苑。
姜梨双手给宋知枝奉茶:“好知枝,你别生我的气,我那时候脑子进了水。”
杳香和顾若等人也是伏低做小。
宋知枝不是个爱记仇的,“你们不必这样,也是我累了你们。”
姜梨熊抱她:“我就知道小知枝最是心胸宽广,迷人又可爱,我一个女的都要被你迷住了,难怪王爷对你神魂颠倒,非你不可。”
“好好说话,”宋知枝被弄的起一身鸡皮疙瘩,掀起裙摆,“你看,我这锁着呢,王爷没你们想的那么在意我。”
众人恍然大悟,齐齐“哦”一声,明画嘴快,说道:“原来王爷有这癖好,早知道是这样,我们那会子还琢磨什么舞,往癖好这方面钻研。”
宋知枝:“……”
姜梨就揽着宋知枝的肩:“夜里是锁床上吗?还是锁哪里?”
宋知枝:“……”和她们简直没法说话!
“你们能不能好好说话!你们再这样我走了!”
“啧,”杳香身子猛的探过去,将宋知枝的衣领子一拨,一片红痕露出来,“果然是不怎么在意。”
宋知枝:“!”
几人笑闹了好一会,又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酒,几人吃的东倒西歪。
明琴歪歪扭扭的出了西苑,一身酒气回去收拾包袱,慢吞吞收拾好包袱,再出门,莫无忧站在门上。
莫无忧抬手拿她肩上挂着的包袱,明琴抱着不撒手。
“留下吧。”莫无忧说。
明琴:“你跟我发脾气。”
莫无忧:“你骗我在先。”
明琴:“我不骗你你现在已经没命了,我是为了你好。”
莫无忧:“以前的事不扯了。”
明琴大步朝外头走,包袱也不要了:“我又没错,你伤害了我,我才不跟你扯平。”
“我一没动你一根手指头,二没骂你一个字,我砍的是树!”莫无忧大步,拽住她胳膊:“别闹了。”
“你凶我了!”
“你凶我也是伤害,我都要被你吓死了,那么大一棵树。”
明琴扶着心脏,眼泪啪嗒就掉下来,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莫无忧揉揉脑门:“那你要如何?”
“宋知枝头上那簪子好看,我要个一模一样的。”明琴说。
莫无忧:“那是宫里的东西,我怎么会有?”
“我记得花样子,我给你画下来,你拿去订制,反正我要。”
莫无忧:“……”
他从怀里掏出一撘子银票,“银票给你,你自己去买。”
明琴眼睛都直了,这一出手,足足上万两。
“这些都是你的?”
莫无忧点点头。
明琴垫起脚尖,啪嗒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你有很多银子吗?”
他可是天下最贵的杀手,这点子钱算什么。
“还行,以前我杀一个人十万两起,郢王这一单,两千万两白银。”
!!!
那他得有多少钱!
明琴朝他身上一跳,腿架在他月腰上,抱着他脸就啃起来。
莫无忧:“白日里,你做什么?”
明琴留下自责的眼泪,深情看着他:“我太喜欢你了,迫不及待要给你生个孩子。”
莫无忧:“……”这女人,嘴里没一句实话!
宋知枝只饮了一点梨花酿,起身去自己的房间,这里还保持着原样,铜钱静静躺在盒子里。
她将那盒子拿走,又乘了轿撵去储司寒起居的院子,陶姑姑正在带人收拾东西。
“姑姑,这个箱笼也要带吗?里头都是些不值当的小东西。”
宋知枝还挺好奇的,她身子探过去,就看见那镶了螺钿的盒子里,一枚编织穗子,是她当初废了许多力气编织的那枚,小小的一只梅花纹荷包,并几枚铜钱。
这不是她的荷包吗?
“你是在哪里找到的?”宋知枝问。
小宫娥回:“王爷架子床的屉子里。”
架子床下面的屉子都是放最私密的物品,原来当初这些东西并没有落在牢里,而是在王爷手里。
她这份没有来得及送出去的馈岁,被他珍藏着。
“给我吧。”宋知枝将东西收着。
宋知枝捧着那盒子看好久,决定给储司寒送一样像样的礼物,思考半天,她咨询了哪里的砚台好,于是起身去铺子里选了一块上好的砚台,花了她八十金。
宋知枝欢喜的捧着砚台,路过闹市,窗户吹开轿帘,宋知枝看见孙佳莹在集市上挑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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