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他刚刚对她的称呼也太过亲昵了,宁雪滢没好气道:“不许这样叫我。”
卫九不理,一口一个“小滢儿”。
烦乱时,也唯有医术能让自己心无旁骛,宁雪滢没有拒绝,摊开针灸包,炙烤起银针。
手法依旧生疏的她,刺得卫九露出痛苦的表情。
“要不算了吧。”
“不能半途而废。”卫九叹一声,弯了弯睫,“我对你而言也就这点儿利用价值,物尽其用吧......嘶......”
没理会他的卖惨,宁雪滢刺下一针,翘起唇角。
有点小坏。
卫九抬臂搭在额上痴痴地笑了,连带着胸膛震动,震得银针微晃。
“别笑了,当心针尖错位。”宁雪滢拿出绢帕塞住他的嘴,继续心无旁骛地施针。
卫九含着带她体香的绢帕,一动不动,温顺至极,甚至在她拔针时还有点恋恋不舍,“在腿上多练练。”
宁雪滢拔出绢帕丢在桌上,转身收拾起来。
星夜柳暗花遮,影影绰绰诱引暗昧,宁雪滢在下了几次逐客令后终于将人撵出屋子。
今夜无雨,爱上哪儿去上哪儿去。
拉起被子,她枕起一侧手臂,想要续上白日的梦境又担心醒来时陷入惊恐,可秋荷和青橘今日打打闹闹了一整日,早就在婆婆那边的西卧睡下了。
算了,她闭上眼,独自入眠。
卫九在千岩桃蹊的后山漫无目的地游走着,见天色黑沉,快到亥时,便打算折返。
倏地,四周的草丛中亮起一双双细长的眼,无法确定是什么野兽,但后山上会成群猎捕的野兽最可能是豺与狼。
卫九眯眸,向一处空地慢慢退去。
**
月上中天,宁雪滢被一阵窸窣声扰醒。
屋里烛台已灭,借着月光隐约可见一道暗影的轮廓。
“你怎么进来的?”
她明明将房门上了栓。
卫九没回答,丢下衣衫,迈开长腿,不容分说地躺在床边,钻进了宁雪滢的被子里。
感受到他赤着身,宁雪滢推了几下,被结结实实抱个满怀。
“别动,睡吧。”
男人的手臂渐渐收紧,勒住她的背和腰肢,不容她逃离。
前世的事,已让她无暇他顾,哪还有应对这个人的精力!她毫不留情地揪起他心口的皮肉,拧转起手腕。
卫九吃痛,翻身将她压住,气息微弱道:“再乱动,我就不忍了。”
听他语气吃力,宁雪滢淡淡开口:“你怎么了?”
卫九没回答,压在她身上合起眼帘。
离得近了,宁雪滢闻到一股幽幽的血腥味传来。
他受伤了。
“卫九,你起来,让我检查一下。”
卫九躺着不动,身体持续发热。
宁雪滢意识到情况不妙,用力将人推开,起身点燃烛台,当看见满地的碎衣时,吓得一激灵。
蜀锦衣衫被划开一条条的口子,没法子再缝补了。
她掀开被子,忍着燥意看向卫九的背和腿,没见着伤口,随即又将人翻转过来,从头检查到脚,没落下一处。
无意生起的臊,令她面红耳赤。
最终,她在卫九的左腿和右臂上发现了伤痕。
“你遇见兽群了?卫九?!”
卫九半睁开眼,满不在乎地嗤了声:“让它们跑了。”
“是你逃脱了吧。”
兽群在饥饿时,是不会放过他的。
卫九苍白着脸抓住她的手,“没事,别担心。”
随即就将女子的手移向唇边轻啄。
宁雪滢又气又急,抽回手拿出药箱,为他处理起伤口。
药箱里有专门治疗动物咬伤的草药,宁雪滢提着小泥炉去往屋外连夜煎熬,当她端着一碗汤药回来时,见男人坐在床上,安静的仿若月下雪山的侧柏。
子夜中段至,这个安静的男子应是……卫湛。
宁雪滢已摸不清卫湛和卫九转变的规律,她冷下脸解释道:“你遭遇兽群攻击受了伤,过来喝药。”
卫湛低头看了一眼未着寸缕的自己,面色极差。
宁雪滢气息渐冷,也不管他是否误会了什么,将汤药重重放在桌上,“要喝就喝,不喝算了。”
说罢,转身向外走,可刚迈开步子,就被卫湛一把拽了回去,跌进对方的怀里。
“放开!”
宁雪滢用力推搡,纵使碰到了男人的伤口,也没有卸去力道。
这点儿伤对卫湛而言不痛不痒,他抱起宁雪滢放在腿上,倾身堵住她的唇,“你喂我喝。”
差点被他气笑,宁雪滢别开脸,大口呼吸,“说了你爱喝不喝。”
卫湛将她塞进被子里,撇掉她的绣鞋,翻身再次堵住她的唇。
唇被吻得变了形,宁雪滢气极,索性张开檀口。
卫湛趁势撬开她的牙关,舐咬她的香舌,却在下一刻尝到血锈味。
看着男人坐起身擦拭掉唇上的血,宁雪滢向后挪动,顺势起身,青丝凌乱地瞪着他。
婆婆家的大花棉被堆在卫湛的腰上,没有盖住要点,有一处更是险峻蔚然。
宁雪滢抓起枕头砸过去,“盖好自己。”
卫湛挡开枕头,冷着脸将被子盖在身上,余光捕捉到地上的血衣,眼中云翳更浓。
那个狗东西开始卖惨了。
围着花棉被赤脚下地,卫湛拿起桌上的汤碗,连水温都不试一下,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药汁自嘴角流出,滴淌在胸肌上。
宁雪滢抖开另一张被子裹住自己,继续戒备地瞪着他。
卫湛放下药碗,又给自己倒了杯水漱口,“我睡哪儿?”
宁雪滢指向门口,“喝完药就离开。”
卫湛坐到床边,“我是你丈夫。”
“马上就不是了。卫相,陛下需要你的辅佐,快回朝吧。”
“滢儿,你能同我心平气和地讲话吗?”
“你呢,可有心平气和?一醒来就欺负我,当我是你的所有物吗?”
卫湛很少动怒,可刚刚醒来见到此情此景不禁生出妒意,他单手撑在床上缓释情绪,淡淡道:“天色不早了,先睡吧。”
“你出去,要么我出去。”
卫湛沉气,默了会儿站起身,捡起地上的血衣一件件穿上,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宁雪滢呆坐在床上,月没参横,没有半点睡意。
第67章
清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宁雪滢是被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扰醒的。
她穿戴整齐,推开窗向外望,见一身布衣的卫湛正坐在小院里为老两口劈柴。
老翁在旁指导着,直夸卫湛是个有为的小伙子,“这衣裳不适合你,回头小老儿去邻居家给你借一身新的。”
婆婆递上脸帕,让卫湛擦擦汗。
这点儿体力活还不足以汗流浃背,卫湛没接,继续劈砍木柴,让一众挤在房中的影卫手足无措。
“主子,还是让我们来吧。”
卫湛闷不做声,将劈好的柴堆放成小山的形状。
依旧是那锯嘴的葫芦。
宁雪滢合上窗,隔绝了屋外的热闹。在她的印象里,卫湛肯主动且热衷做的事不多,一是朝中事,二是......房中事。
听见合窗声,卫湛瞥一眼,视线不自觉变得黏腻,又不甘心地移开,继续替婆婆干起杂活。
簸箕扬糠一学就会。
不得不说,卫湛无论做什么事,能力都是一顶一的。
婆婆笑得合不拢嘴。
老两口平日有些孤独,偶然与出手阔绰的富家公子相处,起初还有点害怕怯场,久而久之只剩欢颜。
所会的赞美之词不多,却是毫不吝啬,对卫湛赞不绝口。
卫湛面色如常,早已练就了宠辱不惊。
半晌,他提着一桶烧开的热水走到东厢房,叩门道:“滢儿,我烧了热水给你洗漱。”
没得到回应,他就将桶放在门口,又去做别的事了。
隐卫们看在眼里,没有诧异,都知小夫妻之间闹了矛盾。
但作为局外人,他们并未看出小夫妻的离心,反而笃定他们会很快和好。
晌午时分,卫湛坐在新搭建的小雨棚里,盯着东厢紧闭的房门,手上不知不觉编出一个草人。
青橘端着托盘走来,小声问道:“主子和夫人一起用膳吗?”
“嗯。”卫湛放下草人,扬扬下巴,“你去叩门。”
“啊?”青橘迟疑了下,后知后觉地点头。
合计世子爷哄妻都要借助她的帮忙了。
得意洋洋的小丫头跑到偏房前,拍了拍门,“夫人用膳啦。”
出门在外,侍从们对小夫妻全都换了称呼,以防有心之人。
房门半启,一只素手伸了出来,随之传出女子温柔的语气,“把午膳给我吧。”
青橘为难地看向雨棚那边,讪讪一笑,将托盘递进门缝。
宁雪滢端稳托盘缩回手,轻轻合上房门。
在房门开启的一瞬,坐在雨棚中的男人缓缓起身,又在房门闭合时,坐回竹椅,低眸编织起另一个草人。
青橘摸着鼻尖回到雨棚,“世子可要跟影卫们一起用膳?”
“不了,端来这里吧。”
婆婆家的伙食很单调,倒也清淡适合卫湛的胃口。
盥手后,他拿起碗筷吃了起来,细嚼慢咽,优雅不减,吸引了不少路过篱笆墙的村民。
“呦,谁家的郎君生得如此仪表不凡?像做大官的。”一名扛锄头的白发老翁笑着夸赞,露出牙花。
卫湛微微颔首,继续用饭。
后半晌,宁雪滢背着药篓走出偏房,被婆婆拦了下来。
“后山有兽群出没,村里去了人驱赶,还没传回消息,夫人就别去采药了。”
宁雪滢本也不是去采药,而是想要趁着风和日暖晾晒已采摘的药草。
向婆婆借了一块白布,她打算将药草一样样摆在上面,却见正在水井旁为婆婆打水的男人走了过来。
卫湛没借机找话儿,只默默将药篓倾斜,闷头摆弄起药草,还将掺杂其中的杂草全都挑了出来。
宁雪滢发觉,卫湛不是事无巨细的人,也没那个精力,但只要做了,就会做到精细入微、一丝不苟。
默不作声的两人合力晾晒起药草,稍许,宁雪滢起身以手背擦拭额头。
卫湛递上一条干净的布帕,“婆婆新裁的。”
闷葫芦一样的性子,竟出奇讨老人家喜欢,宁雪滢在婆婆笑呵呵的视线下,接过帕子,没有间接拂了婆婆的面子。
布帕方方正正,上面染有清冽的皂角味,应是卫湛身上的味道。
想来,他就是用这条帕子擦拭身体的。
没有名贵的熏香加持,清雅的公子依旧清清爽爽,难怪讨老人家喜欢。
将帕子装进衣袖,宁雪滢准备回屋,却被挡住去路。
卫湛伸手,“帕子还我。”
“......”
何时这般计较了?宁雪滢没好气道:“用脏了,我洗净再还你。放心,没想占你的。”
“不用洗,还我吧。”
一股火怄在嗓子眼,宁雪滢咽了咽,将帕子递还回去。
卫湛接过,自然而然地擦了擦自己的额头。
同用一张帕子,怪亲昵的。
看着小夫妻别扭又暧昧的相处方式,婆婆掩口笑了笑,“床头打,床尾和,只要真心待彼此,没有迈不过去的心坎,希望你们百年好合。”
卫湛:“多谢。”
宁雪滢:“您误会了。”
两人同时开口。
这时,老翁捧着一套新衣回来,“小伙儿,这是我跟村里的何秀才借来的,崭新的,你试试合不合身?”
卫湛颔首,看向宁雪滢。
宁雪滢无言,默许他进了偏房。
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未和离,不能在外头丢人。
半晌,卫湛走出来,任三人打量。
粗布衣衫短了一大截,裹不住手腕和脚踝。
老翁失笑,“这大高个儿,可不好寻摸合身的衣裳。我再去别人家问问。”
卫湛换下衣衫,刚要拉开门递还给老翁,却被宁雪滢堵在门口。
“别失礼,给我。”
心细如她,拿过换下的新衣裳,平平整整地叠好,这才还给屋外的老翁。
卫湛微提唇角,有种在被妻子料理家事的归宿感。
瞥见他唇畔的淡笑,宁雪滢反应过来,原来,他是故意不叠衣裳的。
“卫湛。”
“嗯,我在。”
男人语气柔和,像是在等待妻子吩咐的温柔夫君。
如拳头砸在了棉絮上,宁雪滢冷着脸走到床边,背对他下了逐客令:“我要午休了,你去......”
“我去看着晾晒的药草。”
“?”
她可没打算使唤他做事。
卫湛说到做到,回到雨棚中看管起晾晒的药草,偶尔捡起被风吹跑的药草放回原处。
秋荷看在眼里,总觉得寡淡冷欲的姑爷变了,不再不食人间烟火。
次日,听说狼群离开了这一带的山头,宁雪滢打算再去采些药草,以备路上不时之需,可在迈出门槛时,脚下一闪,下意识点着脚尖站定,差点踩到门槛外一排袖珍的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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