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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月清欢——怡米【完结】

时间:2024-03-12 17:24:35  作者:怡米【完结】
  梦中的卫湛极为陌生,没有柔情,阴鸷可怖,像是换了一个人。
  她忍着剧烈的心跳坐起身,乌发散乱,脸色却红润诱.人,唇上还有一道自己咬出的印痕。
  无疑,她做了荒唐的春.梦。
  她梦见一个陌生人,一个与卫湛拥有相同相貌的陌生男子。
  为何自从嫁入伯府,就噩梦连连?有些梦感受真实似曾发生过,有些梦虚幻古怪似即将发生。
  秋荷抱住她,轻轻拍拂她的背,像是在哄小孩子,“旭日东升照心窗,没事了。”
  感受到家人般的呵护,宁雪滢渐渐冷静下来。
  隔扇外,不知何时走进来的卫湛静静看着这一幕,无意识地握了握宽袖中的手,制止住了上前的脚步。
  可下一刻,他大步上前,夺过秋荷怀里的女子,抱进怀中。
  不防男人悄无声息的靠近,秋荷赶忙起身退开,见自家小姐被男人抱住,借机提醒道:“小姐近来时常梦魇,姑爷多陪陪小姐吧。”
  说完,欠欠身子,离开时为他们合上了门扇。
  因着梦境,宁雪滢有些惧怕面前的男人,想要退离开,却被抱得更紧。
第12章
  处在酸楚中,宁雪滢没有羞赧,只剩迷惑。
  迷惑他为何跟个闷葫芦一样不声不响不解释。
  卫湛抱她入怀,收紧手臂,汲取似能缓解他心疾的暖香,“还疼吗?”
  这句关切是对昨夜子时丢她一个人在房中的补偿吗?
  “还疼。”
  毕竟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说出这话时不自觉泄露了委屈,瓮声瓮气的,想要退离开,却被抱得更紧,一气之下,宁雪滢一口咬在男人胸膛,隔着薄衫品尝到了血锈味,然而,那人动都没动一下。
  白月衣襟渗出血丝,卫湛仿若不察,以粗粝的指腹擦去她唇上的湿润,无意中感受到极致的柔软。
  唇上的柔软。
  黑瞳渐深,他目光流连,喉结不可抑制地滚动了下。
  即便做过最亲密的事,他们还未触碰过彼此的唇。
  薄茧带来微痒,宁雪滢抿抿唇,含住了男子的一小截指尖,随即别过脸,“怎么不躲?”
  “陪你疼。”
  卫湛又将她抱进怀里,紧紧锢着,揉皱了她单薄的绸缎寝衣。
  布桩供应给伯府的绸缎都是一等一的尚品,如蝉翼轻薄,抚在上面如触肌肤。卫湛紧锁怀中温软,忽然有种想要割断与前世的因果,将她当作另一个女子,单单仅是自己的妻子。
  可她的面容,甚至一侧腋窝旁的小痣,都清清楚楚地提醒着他,她就是那个女子。
  “梦见什么了?”扣住她的后颈,卫湛附身凝睇。
  蓦地,脸庞一凉,怀里的女子抬手抚上了他的脸。
  细细的指尖游走在男人精致如画的五官上,最终停留在右眼尾的泪痣上,浅浅一枚,为清雅添了瑰艳。
  哪好意思与人讲述自己的春.梦,宁雪滢有意歪曲,“你在梦里凶我了。”
  “......”
  “白日里冷落我,梦里还凶我,我嫁你做什么?受气的吗?”
  听出她满满的埋怨,卫湛问道:“想怎么顺气?”
  “那我问你,你为何把自己锁在密室中?”
  “换一个问题。”
  宁雪滢头一偏,不想讲话了,却见漏刻的浮箭指向了辰时,登时挣开束缚坐立起来,“没去请安呢!”
  秋荷她们怎么也没叫她?
  卫湛稳坐如松,“我替你请过了。”
  寅时那会儿,他来过房中,见她睡得沉,便没让侍从们进来打扰。
  大门大户注重规矩,加上出嫁前七姑八姨的耳提面命,宁雪滢还是觉得不妥,“那怎么行?”
  “爹娘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不会计较的。”卫湛也看了一眼漏刻,想起母亲的提醒,遂道,“待会儿我陪你去街市上转转。”
  素来繁忙,卫湛很少有空闲,赶着婚期的最后一日,邓氏让他陪妻子出府走走。
  能够出府散心,宁雪滢没有拒绝的理由,她也想见识见识皇城的繁华和热闹。
  “蔡医女几时来府?”
  “去问青岑。”
  宁雪滢捏捏额,在医治心疾上,身边人都比他上心。
  与青岑打听后,得知蔡妙菱会在申时前来。
  时辰尚早,不耽误出行。
  赶上休沐日,香车宝马拥堵在长街,卫湛护着宁雪滢走在闹市中,感受着烟火气与笑语的交织。
  秋末冬初,街市遍布贩卖糖葫芦和热红薯的小商,被小娃娃们围堵拦截,举着铜板竞相争抢。
  “想吃吗?”指了指商贩的方向,卫湛问道。
  宁雪滢失笑,“你要跟孩子们争吗?”
  “嗯。”
  像是故意想他出糗,宁雪滢点点头,还馋猫一样快速舔了舔嘴。
  卫湛让她等在原地,独自走上前,清隽的身影融入五颜六色的袄衣中。
  宁雪滢掀开幕篱,本以为他会被孩子们挤得歪歪扭扭,却不想,他不知弯腰与那些孩子说了什么,只见孩子们齐齐仰起头,然后纷纷跑开,还惹笑了买糖葫芦的商贩。
  打包几份糖葫芦和烤红薯,卫湛回到宁雪滢面前,递上一根最红最圆的糖葫芦。
  宁雪滢问道:“你怎么把孩子们都吓跑了?”
  卫湛一本正经解释道:“我说,今日吃喝都记在永熹伯府的账上,孩子们当然会去寻平日吃不到的食物。”
  宁雪滢嘴角一抽,有些哭笑不得,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唇齿留甜。
  有零碎糖霜沾在嘴角,被卫湛以指腹自然而然地蹭去。
  被他指腹薄茧刮蹭过的地方酥酥麻麻,宁雪滢掩饰性的又咬了一口,率先迈开步子。
  他们还未做到坦诚相对,仅有的两次行房,她都在护着自己身上的兜衣像是维护最后的堡垒,而卫湛更是衣冠楚楚地只松了腰带。
  唯有炽烫提醒着彼此,他们做了亲密事。
  路过一家酒酿小馆,宁雪滢停了下来,生在金陵,对酒酿是难以拒绝的。
  “咱们进去吧。”
  身在朝堂,时常出入推杯换盏的场合,卫湛对酒酿并不感兴趣,但还是带着宁雪滢走了进去。
  选了角落的食桌,两人相对而坐。
  宁雪滢看向账台旁的竹牌,点了一碗薏仁甜酒酿豆花。
  卫湛则点了一壶大红袍,优雅的气韵与不怒自威的气场频频引得食客注视,却都在他转眸对视间,移开了视线,不敢招惹。
  宁雪滢舀起一口甜甜的酒酿豆花,犹豫着问道:“要不要尝尝?”
  “不了。”
  “你出生在姑苏,怎不喜甜?”宁雪滢不禁回忆起来,眉眼含笑,“我少时随母去姑苏城游玩,第一次吃到甜的生煎包。”
  卫湛抿口茶,随口问道:“喜欢吗?”
  “跟你一样,不太合口味。”
  卫湛微提唇角,没说什么,他并非不喜甜,却在前世尝过最甜的滋味后,险些上瘾,而接踵而来的,是最毒的鸩酒。
  再次睁眼时,戒了甜,却又在得知从金陵传来的婚讯时,再次涉险。
  口中的大红袍不再甘醇清香,转为苦涩,他放下盏,安静地看向半敞门外形形色色的路人。
  恰在此刻,他瞧见一抹熟悉身影匆匆穿梭在人海,银冠束起高高的马尾,碧衣黑靴,很是招摇,像是精心装扮过,洋溢着一股子野性和风逸。
  卫湛摩挲起腰间的满绿翡翠如意扣,猜测季懿行是从自家府邸脱身,将要前往伯府讨要说法。
  今日需要施针静休,没工夫与之周旋,卫湛以食指轻扣茶盏数下,小店外一排影卫消失在街头。
  午日宁谧,远离尘嚣,偶有犬吠溢出青砖黛瓦的高墙。轩扬挺秀的小将军步履矫健,快速穿梭在纵横交错的深巷,甩开了追在后面的自家扈从,绕道奔向永熹伯府。
  安静的巷子忽有铁器摩擦地面的声响,小将军身形骤顿,环顾周遭,俊朗的面庞因仰头的动作被日光照拂,五官映出侧影,更显深邃。
  生出戒备心,季懿行反手摸向身后,还没来得及拔刀,忽被凌乱飘落的枯叶遮蔽了视线。
  眼中进沙,他以小臂遮挡,连连退后,耳尖微动,判断出对方袭来的方向,猛地拔刀,以小臂长的短刀抵挡住了那人的攻势。
  刺耳的摩擦声划破静谧,惊飞雀群,也吸引了高墙内嬉戏的孩童。
  几名小童搬来梯子,依次爬上高墙,刚要窥视墙外的情形,就被一道落在墙头的黑衣身影遮住视野。
  “非礼勿视,快回屋去。”
  蒙面的青岑吓退孩童,冷眼睥睨着被十名影卫围攻的小将军。
  不得不说,季懿行颇具季老将军的风范,拳脚功夫一绝,奈何没有在御前露脸的机会。
  抵挡开了攻在面前的蒙面人,季懿行厉声问道:“尔等何人?为何拦我去路?”
  青岑未拔刀,不苟言笑的脸上显露一丝肃杀,生生忍下了。
  当巷尾传来沉沉的脚步声,青岑曲指吹声口哨,下方的十名影卫退离开攻击范畴,相继飞身隐蔽。
  没等季懿行追去,身后响起尚书府扈从们杂乱的呼喊声。
  “三少爷被人偷袭,快,过去帮忙!”
  他们是季朗坤下令看管儿子的人,也有保护季懿行周全的职责。
  看影卫全部撤去,青岑斜瞥一眼巷中的男子,没再逗留,飞身越过各户屋顶,消失在午日璀光中。
  季懿行被数十扈从困在其中,无法脱身,气白了脸,狠狠踹了一脚领头者的腚。
  **
  伯府一角,林木深处,桃蹊萧疏百花凋,唯有葱葱檀栾点缀秋色。
  卫湛身披裘衣,坐在四面垂轻纱的琉璃攒尖凉亭中,轻抚琴弦,在听得青岑的禀报后,未多言什么。
  青岑虽语气寻常,但扣在刀柄上的手始终紧攥,饱满的指甲泛起白痕。他听小伯爷说过,前世刺穿世子心口的第九刀,正是出自季懿行之手。
  “世子为何不直接除掉季三郎?”
  指下流转弦音,卫湛看着亭外几株还没应季绽放的宫粉平静道:“花开最艳时撷取,才是最残忍的。”
  青岑也看向那几株宫粉,默然垂下握刀的手。
  世子善于诛心,与喜欢快刀斩乱麻的小伯爷截然不同。
  也不知,季懿行最后会败在世子或小伯爷谁的手上。
  败......不,用“疯魔”来形容可能更恰当。
  苍穹林寒簌簌风起,吹拂抚琴人,有几缕碎发脱离玉冠垂在额前,多了三分飘逸出尘。
  卫湛收琴入匣,回到玉照苑时已过申时。
  庭院中,一女子身背药箱,绾元宝髻,柳叶眉眼细长,容色姣好,右眼角多出一颗不曾有过的泪痣。
  卫湛没注意这个细节,甚至没去看她的脸,只淡淡颔首,径自走进书房。
  蔡妙菱跟上前,在越过站在门口的青岑时问道:“怎么没见着那位打金陵来的宁姑娘?”
  青岑目不斜视,“蔡医女该唤我家夫人一声大奶奶。”
  “那也要见着面再打招呼啊。”蔡妙菱扶了扶髻,眼尾格外细长,凸显了那颗新点的泪痣,随后不紧不慢走进书房,“砰”的合上门。
  瞧见那女子堂而皇之地合上房门,秋荷气不打一处来,双手掐腰重重一哼。
  这女子一看就不是善茬!
第13章
  青橘仰着水嫩嫩的脸凑到秋荷面前,“那女子就是我哥为世子请来的太医院医女,仗着能缓解世子的不寐之症,眼高于顶。”
  “不寐?”秋荷发出疑问,怎么之前没听小姐提起过?
  “是啊,我哥说的。”不明所以的青橘完全信了自家哥哥的言辞,没有半分怀疑,“世子真要对她有心思,早发生不可预估的事了。放心吧,他们之间比泉水还清透。”
  秋荷眼一瞪,气鼓鼓走进正房,来到还在低头刺绣的宁雪滢身边,“小姐,那个蔡医女摆明了是来挑衅的,您怎么不过去瞧瞧?也好摆出正妻之威,威慑狐媚。”
  绣完一只大雁的红掌,宁雪滢从线篓里挑选起其他颜色的绣线,像是没有听进去劝。
  只因心里清楚,卫湛不愿她去插手关于他心疾的事。
  既被拒绝了一次,也没必要再去讨嫌,船到桥头自然直,或许会等到他想说的那日。若是一直等不到,就说明彼此间无法建立信任。
  还是那句话,和离便是。
  不过,还是要借机会会这个蔡妙菱,打听一下母亲好友失踪的线索。
  已与卫湛提起过此事,想必他会安排她们见面。
  宁雪滢继续绣线,看起来心平气和,可头脑晕乎乎的,是因着今日食用了薏仁甜酒酿豆花的缘故。她酒量极差,用一杯倒来形容毫不夸张,却喜爱酒酿的味道,贪嘴多吃了些。
  小半个时辰后,青橘走进来,“大奶奶,蔡医女在门外求见。”
  她弯下腰,掩口道:“是世子的意思。”
  宁雪滢会意,透过梳妆镜看了一眼妆容,起身走出隔扇,于兰堂让秋荷去备茶点,“请进来吧。”
  青橘走到门外,板着一张稚嫩的脸,摆明了不待见对方,“大奶奶有请。”
  蔡妙菱略过青橘,全然没把一个侍女放在眼里,却在瞧见端坐在兰堂上首的女子时凝住了视线。
  不远处的女子,没有嫣然露齿,却仍能给人一种温婉的美感。
  试问,谁会不喜欢如诗如画的美人呢?
  难怪能在嫁错的情况下,稳住世子夫人的位置。
  光凭容貌和气韵,就占尽了先机。
  不是自己以貌取人,而是有些人生来耀眼,灼若芙蕖。
  蔡妙菱收起探究,上前敛衽一礼,“见过大奶奶,迟了好些日子才来探望,尚希见宥。”
  这话说的,把自己当成了常客不成?
  端着茶点走进来的秋荷歪歪嘴,在对上自家小姐警告的目光后,安安静静摆放好茶盏和点心,“蔡医女请。”
  蔡妙菱没有回应,在听得宁雪滢的一声“请”后,坐在了侧座上。
  当闻得一股暖香时,她问道:“大奶奶肢体透香,不知用了那几味香料?”
  宁雪滢淡笑,示意她先品茶,“这是我从金陵带来的雨花茶,姑娘尝尝如何。”
  客随主便,蔡妙菱不好再多问,执起茶盏嗅闻,又在浅呷一口后回味道:“甘醇鲜爽,齿颊留芳,好茶。”
  “家母与我提过,这是俞夫人最喜欢的茶,特意让我出嫁时多带上几包,有机会亲手转赠俞夫人。”
  提到自己的养母,蔡妙菱方想起宁雪滢的母亲在嫁人前,曾是内廷的尚宫,与自己的养母交好,还常年有书信往来。
  “家母是在上山采药时失踪的,当时顺天府猜测人可能是在采药途中不慎跌落山崖,被路过的野兽分食,可数月后,又将案子移交给了锦衣卫,锦衣卫至今未给出答复。”她幽幽一叹,又饮了一口茶汤,“我总觉着她就在我身边,总有一日会现身的。我不会放弃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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