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贸街热闹如旧,丝毫没有被这场小插曲影响。
韩素重新覆上面具,也没了逛街的心思,与季白檀一同打道回府。
“他是第二回 来,这倒是出乎意料。”韩素放慢脚步,与季白檀走在同一平行线,“可惜忘了问上回鬼市开办的地点。”
季白檀不说话。
“我对这里一无所知,得找个时间好好探探。”
季白檀缄口不言。
“也不知潇潇被绑去了哪里。”
季白檀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直到两人回龙凤居开了门,韩素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
身边这人似乎太安静了点。
按外面的时间来算,现下临近亥时,灯早就熄了,屋内昏暗一片。
死寂中,韩素莫名感到后脖颈发凉。
她强壮镇定,按下墙面的机关,将灯点燃。
尽头亮起星星点点的光,由远及近向此处蔓延,刷的一片,整个房间亮如白昼。
韩素就在这明光烛火中回头,对上了季白檀的脸。
他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平静,唯有那双漂亮眼睛,微微发红,像是极力压制自己的内心。
“怎么了?”韩素绕过他关上门,“心情不好?”
季白檀冷着脸:“没有。”
“哦。”韩素从袖中摸出那条翡翠珍珠链,“那我睡了,你自便。”
季白檀难以置信地抬眸,却见韩素竟真的不管不顾,往卧室走去。
明明她之前一眼就能看出自己情绪的!
韩素揉着掌心的翡翠玉,在心中默数。
三。
二。
与“一”一同想起的是背后那声“主上”,紧接着,一具热沉沉的躯体从背后轻压下来。
季白檀将头搁在她肩膀上,双臂用力将她锁住,趁她还没反应过来,突然抢走那项链扔到一边。
项链坠地发出清脆声音,季白檀冷漠道:“不要那个。”
这行为实在是太过幼稚,像孩童不满父母被别的东西夺走注意力而做出的反抗。
韩素啼笑皆非:“你做什么?”
季白檀一字一顿地重复:“不要那个!”
“为什么?”
季白檀沉默了一会儿:“你已经有香囊了。”
韩素一头雾水:“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有香囊就不能戴项链了?”
“不能!”他恨恨道,“那香囊是和属下配对的。”
韩素总算后知后觉地琢磨过来他的意思。
“好大的醋味。”韩素似笑非笑。
季白檀红着眼睛看她,莫名有些委屈,把韩素看得心口一疼。
“不戴不戴。”韩素叹气,“我只收藏,可以吗?”
季白檀抿唇,一言不发。
明明是贺云的身子,但韩素却仿佛看到了属于原太子的、委屈巴巴的灵魂。
“听话。”韩素拍拍他的手。
良久,季白檀才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鬼市深居地底,没有太阳,分不清晨暮,只能通过夜明珠的光暗变化来推测时间流逝。
相较于旁人去哪儿都要仆从服侍,韩素更喜欢少些人,更何况旁边还有个小尾巴跟着,她就更不需要430随行了。
鬼市开的第一日,韩素带着季白檀四下逛了一圈,将能去的地方都去了个遍,可惜并未找到“来客止步”的禁地。
那个哨钥,韩素一直挂在腕上,直到无价堂将开时,430才重新与他们见面。
不过短短一日,430却像换了个人似的。初见时她精神奕奕,活泼逗趣,还有胆量和冷冰冰的季白檀开玩笑。今日再见,她脊背却微微佝偻,走路姿势古怪,像是伤着了腿,一瘸一拐,就连嗓子都哑了,说话气若游丝。
虽说看不见她脸色,但韩素猜测,应当也不会太好看。
即便如此,在见到韩素与季白檀时,430仍然打起十二分精神。
“一日未见,不知两位对鬼市是否满意?”
“差强人意。”韩素懒声道,“毕竟还没见过重头戏。”
“贵客说得是。”430笑道,“无价堂一会儿便开了,今日贵客可要过去看看?”
韩素欣然道:“自然。”
430又将目光对准季白檀,见对方久久不说话,她又道:“每日无价堂最后一件拍品都是精挑细选的,今日压轴的宝物必然不会让您失望。”
她顿了一下:“那位贵客或许会少些兴趣,但您定然会满意。”
韩素笑道:“怎么还区别对待呢?”
季白檀这才想起,在430的眼中,自己不是韩素的侍卫,而是与她地位齐平的贵客,以往那些“主上说了算”的规矩得改。
韩素答应要去,他也得应一句。
季白檀干脆道:“听她的,去。”
“好嘞。”430眉开眼笑,“两位请随奴婢来。”
无价堂的位置韩素是知道的,但今早她过去时门锁着,门口还有四个“幽灵”看守。而现在,大门总算打开,那四个守卫也恭恭敬敬地位列两旁,让人不解的是,大门两侧分别放了个金坛,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430让韩素与季白檀稍等,自己则上前将手放进了那金盆中,约莫三秒后,她重新将手拿出来,对着门口的四个守卫展示一番,随后才对韩素与季白檀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行为着实令人捉摸不透,但考虑到这里是鬼市,倒也正常。
无价堂分为两层,一楼为大堂,装潢豪华却嘈杂,二楼为雅间,位置有限,视野极佳,呈圆形而建。纱帘放下,只能看见个隐隐绰绰的人影。
而韩素这样的,只够资格坐大堂。
拍卖台立在中心位置,建得又高又大。考虑到鬼市邀请的大多是岳国人,拍卖员说的自然也是岳国话,而听不懂话的外国人,有随行的鬼仆进行翻译。
这场拍卖会与韩素想象的大差不差,无非是激烈的竞争、高涌的欢呼与永不止息的讨论。
忽略那些高得离谱的价格,鬼市与普通的拍卖会也没什么不同。
或许是受了那条翡翠珍珠链的影响,并没有哪样东西能击中韩素的内心,她甚至还有心与430闲聊。
“楼上是哪些人?”
“那是累计为鬼市花费最多的贵客们,倘若贵客的花销有朝一日超过他们,奴婢再带贵客上去。”
韩素牙疼地皱皱眉。
“外头那两个坛子是做什么用的?”
“那是鬼主为防有小人混入,特地验证奴婢们身份用的。”
“哦?那坛子里装的什么?”
430捂嘴一笑,“蛊虫”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周遭的灯光却倏然暗了下去,重新聚焦在拍卖台。
无价堂突然嘈杂起来,夹杂着人群激烈的交谈与雀跃的欢呼。
430双眼一亮:“贵客,最后一样拍卖品来了!”
韩素支着头,听着拍卖员愈演愈烈的声音,只觉兴致缺缺,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说话间,鬼仆推上个一人高的笼子,笼子用红布遮住了,里头隐隐传来撞击铁栏的声音。
“诸位且看!”
拍卖员亢奋道,猛地掀开红布,与此同时,韩素也恰好抬眼。
她刷地一下站起身,双瞳骤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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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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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目的灯光直烈烈地打在中央,像是簇成了一团火,要将韩素的五脏六腑烧穿。她面色罕见地有些发白,指尖紧紧扣着软肉,浑身僵若冷铁。
红布下是一个黄金打造的囚笼,璀璨夺目,奢华异常,笼中关着一个女孩。
她双眼被黑布蒙上,只用薄纱遮住了关键部位,白皙的皮肤裸露在空中,因发冷而微微泛红。她看不见,只能听到周遭如潮水般涌起的欢呼,迫不得已把自己缩在角落,像兔子般瑟瑟发抖。
即便已然大变样,但韩素依然能一眼认出她的身影。
正是韩潇潇。
拍卖员笑眯眯地介绍:“此女性格温顺,身子干净,生死全凭贵客喜好,起拍价五万,诸位请——”
“十万!”
“十五万!”
“十六万!”
韩素听着大堂争先恐后的报价声,彻底冷了脸。
430看她的动作,以为她喜欢这款,赶紧笑道:“贵客好眼光,您看……”
季白檀扯扯她的衣角,低声道:“主上。”
韩素深深吐了口气,重新坐下。
金笼中的韩潇潇显然也听到了下面的动静,不禁愈发紧张。她低低压抑住哭声,眼上的黑布泛湿。
价格已经炒到了三十七万,大堂声音渐弱,只剩两三个竞拍者你来我往地升价。
与此同时,二楼雅间中,黑衣少年恶狠狠道:“拿活人做交易?死生不论?你们怎么敢!”
鬼仆道:“贵客莫恼,此女不过是第一日的开胃菜。”
少年难以置信:“你们有没有人性!”
“既名鬼市,便是百鬼夜行,贵客若不喜欢,不如奴婢带您先行离开?”
“不。”少年冷着脸,“我出五十万。”
“4号雅间出价五十万——”
长长一声宣告,结束了大堂小儿科的闹剧,那几个抢得头破血流的竞拍者立刻哑了声。
拍卖员喜笑颜开,纤纤玉手一敲拍卖锤:“五十万一次。”
韩素偏头往4号雅间看了一眼。
“五十万两次。”
韩素在心里琢磨是这个时候上去强抢成功率高还是一会儿绑架4号雅间的人成功率高。
拍卖员又等了一会儿,正准备敲定,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1号雅间出价一百万——”
众人心惊,窸窸窣窣的动静自大堂悄然响起,这女孩虽好看,但花一百万买条贱命,属实不值。
“禽兽!”4号雅间内,少年狠狠一拍桌,“一百五十万!”
雅间的顺序都是按消费钱财来排,一楼的人虽没资格上去,但喜闻乐见上头的人打起来。
自己这边刚喊完,却听1号又喊:“两百万——”
少年冷着脸:“两百五!”
“三百万——”
大堂早已炸锅,变得热闹至极,众人翘首以盼,期待着这场好戏究竟会如何结束。
“333!”少年刷地站起身,“我出价五百万!”
此价格一出,即刻轰动全场,就连1号雅间都被震慑,一时间没了声息。拍卖员喊完“五百万两次”,外边都没再传来动静,楼离伽总算松了口气。
333弓着腰:“贵客,可需奴婢将那女孩洗干净送到您房间?”
楼离伽还注意着外头的动静,随口道:“不用。”
“可需奴婢替您先将那女孩调教一番?”
楼离伽皱眉:“不用。”
333一时哽住了,似乎从没碰到过这样的贵客,但再一思考,他又豁然开朗。
对了,有些贵客玩腻了普通的东西,总会有特殊癖好。
“可需奴婢砍了那女孩的手脚?”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楼离伽狠狠一瞪他,“不用让她见我,也不用告诉她是谁拍的她,把她送出鬼市,还她自由!”
333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愣了几秒,正想再问一遍,却听外头突然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1号雅间出价一千万!”
楼离伽猛地一怔,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大堂倏然安静,就连拍卖员,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前所未有的沸腾席卷了无价堂,甚至有人不顾形象地叫嚷喧闹。
“他是不是疯了!一千万啊!整整一千万!”
“这女的怕是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这辈子值咯!哈哈哈哈!”
“啧啧啧,不愧是1号间的,挥金如土,今天来得值,看过瘾了!”
333小心翼翼道:“贵客,您看……”
楼离伽脸色极差,一句“一千一百万”憋在喉咙里,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前些日子南疆王病重,几个皇子争皇位争得头破血流,他不想理会那些腌臜事,借着逛鬼市之名外出避险,匆匆而来,实在没有带够钱。
可惜了这个女孩……
即便知道自己没有义务救她,他内心还是涌起一股自责,楼离伽闭了一下眼睛,咬牙道:“走。”
他不愿看这女孩惨遭毒手,却又无法改变现状,只得自欺欺人地先行离开。
二楼有专门连接外头的通道,雅间的贵宾不必和人去挤大堂,也不必担心自己身份暴露的危险,只有楼梯口,留有一条很小的缝隙。
楼离伽走得悄无声息,并未注意到盯着他背影的那道目光。
拍卖台上,拍卖员情绪亢奋地一锤定音:“恭喜1号贵客!”
后台走上几个鬼仆,将金笼带下,韩潇潇被布塞住了嘴,不住地呜咽,狠狠拿身子去撞铁杆,发出砰砰的剧烈声响。
耳边是轮子滚动的隆隆声,未知的恐惧几乎快将她淹没,韩潇潇竭尽全力地将自己缩成一小团,以卵击石地抵抗内心的无助。许久未进食,饥饿与疲惫蔓延至全身,她竟无声无息地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韩潇潇猛然惊醒。
她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像几串钥匙混在一起哗啦啦作响,紧接着,清脆的咔嚓响起,笼门被打开。
她狠狠挣扎起来,黑布下的脸颊挂着两道泪痕,来人懒得与她虚与委蛇,直接攥住她的头发,将她狠狠往外拖。
手脚被束住,她像是砧板上待宰的鱼肉,毫无还手之力。
那人拖人的动作熟练,像是不止干过一回这样的活儿。韩潇潇整个人趴在地上,与地面摩擦的地方传来火辣辣的疼,像蹭破了皮。那件薄衫早不知在何时挣扎掉了,她赤身裸体,毫无尊严,如同牲畜一般任人玩弄。
眼前陡然明亮,光透过黑布传进来,还未等她细想,面上陡然一凉,有人摘了她眼睛上的黑布。
韩潇潇小口小口地喘着气,眼前一片白,她还未看清身在何处,腰侧却猛然被踹了一脚。
背后响起的声音无波无澜。
“进去找你的主子。”
话音刚落,门被砰地一声关住,随即落了锁。
鼻尖钻入一股异香,细闻却又不见了。
韩潇潇摸索着靠到墙壁,闭眼缓了一会儿,再次睁开时,总算看清了周遭的环境。
这是一间封闭的屋子,装修得很豪华,墙壁上燃着灯,前方有一扇孤零零的小门,隐隐能听到里头的动静。
脚上的绳子不知何时被解开了,韩潇潇轻微动了一下,腰侧却猛地一疼,她短促地“啊”了一声,身子像虾米般蜷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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