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凑近韩潇潇:“送链子的人?”
“我没有!”
韩潇潇猛地后退一步,险些惊动门外的古罗。
“没有?”楼离伽嗤笑道,“你平日无论衣着亦或饰品皆以清雅为主,不可能喜欢这种张扬的风格。”
韩潇潇脸色一白,下意识摸向头顶素白的发簪。
楼离伽挑挑眉:“解释啊?”
韩潇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对方不愧是即将登位的南疆王,观察能力与逻辑能力皆为顶尖水平。
“喜欢我?”楼离伽戏谑道,“想当南疆皇后?野心不小。”
“我……不是……”韩潇潇都快急哭了。
不能让楼离伽知道自己喜欢他,否则一切都完了。
不能让他知道。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借口。
脑海唯余这一个念头,情急之下,她张口便道:“不是喜欢你!”
“我不想当你的皇后。”韩潇潇羞红了脸,声音越来越轻,“但也差不多……”
不想当皇后,但想当差不多的关系?
一男一女,除却情感,还能有什么可谈?
楼离伽刺啦撕开遮羞布:“你想当我的床伴?”
心脏像是被这血淋淋的话捅了一刀,韩潇潇强撑着应下:“嗯。”
这是能解释她带着项链的最好方法,只要她维持着自己的说辞,就能安安稳稳伪装下去。楼离伽并不需要像她这样丢脸的追求者,他要的应当也是这个答案。
可惜她不愿抬头看一眼,否则必定能望见楼离伽乌云般的脸。
“给我个理由。”楼离伽咬牙切齿。
“……你技术好。”
楼离伽嗤笑出声。
“你好样的。”
胸腔像滚着一团熊熊烈火,直直燃烧到头顶,将人的理智焚烧殆尽。
楼离伽咚地一下将人推倒,随后覆身而上,出口的话冰冷绝情。
“给你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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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番外一:小尾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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暧昧在屋内流动,像燃了一室的火。呼吸交错,撞出炽热滚烫。蚕丝蛊织成的布料光滑柔软,现下却沾上了一些不知名的水渍,一片阴湿。
韩潇潇眼睛被蒙上了一层黑布,没了视觉,触觉便越发清晰。她能清楚地感觉到皮肤上那点若有若无的触感,粗糙的指腹摁着她后腰,带起一阵颤栗麻痒。
周围很寂静,只听得到沉重的呼吸,韩潇潇突然有些害怕,犹豫着叫道:“哥哥……啊!”
后腰的力道陡然加重,腰窝深深塌陷下去,韩潇潇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骤然袭来的剧痛逼得两眼泛白,连声音都被撞散。
突然袭来一阵风,将未合关紧的窗子撞得嘎吱作响,砰砰砰,砰砰砰,又闷又重,似乎下一秒那支杆便要断了去。
那道靠着墙的黑影突然起身,犹豫一瞬后抬起了手。古罗一边叩门一边用蹩脚的中原话问道:“小姐?发生什么了?”
韩潇潇抖着腰,连气都喘不匀,面前的世界空泛一片。
古罗加大嗓音:“小姐?”
韩潇潇骤然一惊,猛地颤了一下身子。奈何她双眼被黑布遮挡,只能听声辨位。
“小姐,奴进来了?”
“不要——”韩潇潇失声惊叫,两臂总算支撑不住,猛地弯折下来,整张脸都深深埋进了柔软的被褥里。
楼离伽似乎是轻笑了一下,连带着动作都发狠了许多。
“别——别进来!”黑布之下,隐隐能看到两道湿润的泪痕,“我没事。”
古罗站在原地没动,似乎在考虑她的话可不可信,许久之后,他才转了身,继续尽忠职守地为新主子守夜。
“你咬得很紧。”楼离伽勾着唇角,“喜欢这样的?”
韩潇潇小声抽噎着没说话,下一秒,天旋地转,她整个人被翻了过来,后背重重撞在床上,眼前的黑布被陡然揭开。
韩潇潇哭得很压抑,贝齿咬着唇几乎要咬出血。
“啧,哭什么。”楼离伽把住她下颚。
韩潇潇红着眼眶去捂脸,捂得死紧,不管楼离伽怎么掰都掰不开。
“不要看我。”韩潇潇抖着嗓子,“不要看我……”
她嗓音里的恐惧与祈求实在太过明显,像是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楼离伽总算察觉到不对劲,毫不犹豫地退了出来。
冲天的怒气被韩潇潇的哭声一压,散得无踪无影。
楼离伽顺着她头发,拧眉道:“怎么了?”
韩潇潇总算哭出了声,不是平日那种有点伪装意味的哭,她的哭声很绝望,腥闲的泪水抹在脸上,仿佛永远不会干涸。透过指尖缝隙,能看到充血的眼球。
楼离伽的心被死死揪紧,连带着呼吸都像带着刺。
“不碰你了。”楼离伽拿指腹擦去她溺出的泪,嗓音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轻柔,“不碰你了好不好,你不想见我我这就走。”
韩潇潇闻言立刻拽住她衣角,生怕人逃走,奈何另一只手依然捂着眼睛,抽噎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别看我”。
“不看你。”楼离伽长臂一伸便将人搂住,让她的脑袋搁在自己肩膀,“我帮你清理……你别哭了。”
清理过程中韩潇潇很乖,安静地趴在楼离伽肩膀,像个布偶娃娃般一动不动。那双空洞的眼睛已经不流泪了,但依然红得过分。
哗啦啦的水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韩潇潇脸上的红晕一路漫到了脖颈。她深深吐出一口气,将头埋进楼离伽肩膀。
其实原先她没想哭的,既然楼离伽是她喜欢的人,那他怎么对自己都可以。怪只怪蒙着眼睛的那块布太紧,撞击的那股力道太狠,楼离伽说的话与她曾经听到的太近。
害得她一不小心放出梦魇,恍惚中将身后之人认成了顾裴。
天禧楼,鬼市,鬼主殿,她所有的痛苦皆来自一人。当初顾裴就是这样压着她,将她弄得很痛,嘴里说着类似的话。她怒骂也好,求饶也罢,通通不管用。
韩潇潇厌恶这样陌生的自己,奈何被欲望所掌挟,不得不曲意逢迎。很多时候,她看见楼离伽的一瞬间,心口总会闪过一个念头。
对方干干净净地站在阳光下,她这般站在阴沟里的老鼠,真的配喜欢对方吗?她也配爱人吗?
尽管没有表现出来,但她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自己恶心,从天禧楼的那晚开始,她就脏得彻底。
所以她希望楼离伽别看她,只要他看不到她的脸,或许对她的嫌弃会少一些,她的喜欢也能持续得久一些吧。
会吗?
“好了。”
水声哗啦响起,粗糙的掌覆上了软肉,韩潇潇一抖,“唔”了一声。
“很晚了,睡吧。”楼离伽拍拍她后背,“你是希望我离开,还是希望我留下?”
韩潇潇犹豫一瞬,很小声地说:“留下。”
楼离伽误以为这是她委屈过后对人依赖的体现,便也没有多想。
黑夜中,两人相枕而眠,迷迷糊糊中,韩潇潇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几下,被褥摩擦着发出轻响,紧接着,有个东西被塞到了她手里。
触感冰凉,圆润光滑。
她很想睁开眼睛看看是什么东西,奈何方才折腾掉了她大部分力气。彻底失去意识的前夕,她听到楼离伽的声音响在耳侧。
对方很轻地摸了摸她的头。
“藏别人不要的东西算什么,玉佩我从小带到大,怎么的也比那破链子强。”
楼离伽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点戏谑。
“就当表现不错的奖励。”
次日新王登基,南疆改朝换代,幼小的三皇子一举掰倒诸位兄长,露出野心勃勃的爪牙,穿上了专属于南疆王的蛊袍。
玄黑的长袍威猛霸气,楼离伽右肩停着能号万蛊的蛊王。仪式完成,蛊王改认新主,至此,楼离伽正式成为南疆统治者。
与岳国不同,南疆的最高礼仪不是跪拜礼,而是抵额礼。高台上摆着皇位,楼离伽站在阶梯口,转身望向乌压压的人群。他们将手握拳抵在额头,恭敬喊着“吾王万岁”,却激不起他心底的一丝波澜。
视线转过一轮,楼离伽对上了一双墨黑的眼睛。
韩潇潇立在原地,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楼离伽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过来。”
古罗猛地抬头,用南疆话吐出几个古怪的字符,韩潇潇听不懂。跪在前排的几个人也叽里呱啦说了什么,眸中满是震惊之色。
但楼离伽不过是压了个眼神下去,那群人便噤声不言了。没人敢和这位铁血手腕的新帝上纲上线,人人都懂识时务者为俊杰。
楼离伽再次命令:“过来。”
韩潇潇迟疑地看了一圈周围之人,心中隐隐有个预感,似乎这一趟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就连古罗也在暗暗给她使眼色。
但对楼离伽的信任与依赖还是占了上风,她不过是犹豫了一刻,便哒哒哒几步将手递上去,与人同行。
她不知道这是南疆的圣梯,也不知道新王登基时需得独自走向最上方的圣椅,接受所有部下的朝拜,彰显新王气度,形孤影只又举世无双。
圣梯长长铺了百里,在光下像白玉石。拾级而上,那精致威严的帝王座便愈发清晰。
韩潇潇走到后面有点累,但楼离伽牵着她,倒也还能坚持。她喘着气,小心地回头看了眼后面,顿时被意料之外的高度吓得回头,想了想,她还是开口:“哥哥。”
声音抖着:“为什么带我一起来?”
楼离伽的手紧了紧。
“这条路太长了。”他低低道,“你陪我走。”
韩潇潇抿了一下唇:“为什么是我?”
“你离得近。”
“为什么送我玉佩?”
“随手买的。”
韩潇潇偏头看他,想从他眼中看出点什么来,奈何楼离伽垂着眸,用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韩潇潇于是腹诽。
骗子。
楼离伽不知曾经在哪儿读到过这么一行字:玉佩,相思寄情之物也。
昨夜他想了半宿,总算于迷雾中窥见自己内心的一隅。韩素说得没错,他确实错将欣赏当成了爱。
爱是占有,是疼惜,可他从未对韩素生出这两样情绪。似乎所有人都默认,韩素是无所不能的,天塌下来她都能顶上去。这样一个如风般潇洒自由的女子,他爱不起。
他对韩素只是对势均力敌对手的欣赏,和爱扯不上关系。而占有与疼惜,都在无意识间给了另一个人。
楼离伽一向拿得起放得下,看清内心似乎也没那么难,但韩潇潇昨日说了那样的话,想必也不想和他扯上什么关系,既然如此,只能将计就计。
这小孩不会南疆话,事事都只能依赖他,他有充足的自信,将人磨软磨化。
楼离伽蹭了一下韩潇潇的手腕,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将人激得一抖。
韩潇潇霎时低下头,两边耳朵通红。
王座立于圣阶之上,高不可攀。韩潇潇紧张地攥着楼离伽的手,眼前是乌压压的人头,耳边是响彻群山的“吾王万岁”。他们站在一起,像一对恩爱的壁人。
也罢。
她掩下眼底的落寞,在心里悄悄说。
就当嫁过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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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番外一:小尾巴(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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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位后,楼离伽明显忙了起来。新旧政权更替,所有重要岗位都要插上自己的人,再加上各种各样的仪式,他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恨不得掰成二十四个来用。
韩潇潇与他一同搬到了王宫,楼离伽将她送到了自己寝宫的偏殿,即便再怎么忙,每日也必然会挤出时间与人共同进餐。
南疆的食物与岳国差异很大,韩潇潇刚开始吃不惯,几十日过去后也乐在其中了。楼离伽不会干涉她的自由,换言之她想做什么都行,只要带上古罗。南疆王既已发话,旁的自然也没人敢拦。
当然韩潇潇没闲着,趁这个机会学了南疆话,还学得格外用功,到现在已经能说简单的词了。
某日她翻着手中的书突发奇想,问古罗“哥哥”二字用南疆话怎么说,古罗沉默了一会儿,吐出两个奇怪的发音。
“sbei。”
韩潇潇笑眯眯地跟着念:“sbei。”
她声音又软又甜,发音时上下唇会碰到一起,仿佛在撒娇:“对吗?”
古罗低着头讷讷道:“小姐说得很好。”
窗外种了几棵高大的原木,树叶又厚又大,说遮天蔽日也不为过。太阳顺着缝隙泻下浅浅的光斑,不偏不倚恰好打在面前的书本中,照在那些晦涩难懂的单词上。
韩潇潇摸着掌心的玉佩,低低念道:“sbei。”
傍晚,夕日欲颓,楼离伽如往常很多次一样来找她。
桌上已经摆好了菜肴,多数是岳国菜——楼离伽专门找人做的——少数才是南疆特色佳肴,且皆为韩潇潇所喜。
韩潇潇此人什么都能吃,看着好养,但楼离伽不愿她将就,细心观察一个多月,又瞒着她每日回去记录,这才总算摸出一点她的喜好。
辣只能吃微辣,太咸的青菜不吃,太咸的雪菜却吃得津津有味。鸡肉鸭肉脖子以上的部分不吃,膝盖以下的部分也不吃,很少吃带皮的。青椒一定要夹着肉才吃,否则一口都不会动。不喜欢吃醋却喜欢吃酸皮糖,甜点可以吃,但必须在吃完正餐以后再吃,否则也是一口都不会动。很喜欢吃水果,但十分讨厌剥皮。
她似乎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也没有特别不喜欢的东西,但格外热衷尝试新鲜事物,就连烤熟的虫子都敢毫不犹豫地扔嘴里。
这只是他观察到的一小部分,复杂又繁琐,但楼离伽记得分毫不差,每次外出都会为她带一些南疆特产。
古罗像尊石雕一样在旁边罚站,看到他家王上殷勤地为人夹菜时又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地装死。
“太瘦了。”楼离伽看着她无意露出的清瘦手腕,“相府怎么养的人。”
韩潇潇误以为他嫌弃自己,搅着碗里的饭粒不说话。
是啊,姐姐的身材才是完美的,哪像自己,和骷髅也没什么差别了。
她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楼离伽心脏咯噔一下,暗中怪自己不会说话:“没嫌弃你,让你多吃点而已。”
他一边给人夹肉一边道:“长点肉抱着舒服。”
韩潇潇这才抬眸,开始一口口地往嘴里送饭。
她说不清自己的饮食喜好,也没发现桌上这些菜食都是按她喜欢的上的。韩潇潇只是觉得今日的饭菜格外合胃口,便也没忍住多吃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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