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骄!”常琼甫一进门,瞧见不远处的情形,不禁大惊失色,“敖厌……神君?”
最后两个字说得很是犹豫。
敖厌不悦地皱眉。
回眸的瞬间,一道裹挟着寒意的神力朝着他的面门袭来。
敖厌抬手,虽不甚轻易,却是顺利挡住了凛初的攻势。
也是第一次,他与所谓的神君之首有了一战之力。
两道法力在半空抗衡,常琼看准时机,长剑脱手,直奔对方而去。
敖厌分出心神,化解了剑招。
然而侧方又刺过来一柄利剑,正是皓微。
三方夹击之下,敖厌不得不专心应敌,松开了对祝骄的钳制。
霎时,神力卷住她的身形,将其带离了石柱。
祝骄被一股异常冰冷的气息托着,落入了熟悉的怀抱。
心下稍安,有些无力地靠在凛初身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敖厌眸光一冷,正要发难。
石门大开,众仙簇拥中,那位年迈的天帝面带怒意,沉声道:“放肆!”
敖厌已然不复做神君时的心境,不带丝毫惧色地迎上对方的视线,料想没有十足的成算,于是道:“姑母既然发话了,小婿收手就是。”
祝骄:“?”
【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时午难得和她统一战线,附和道:【无耻。】
此言在众仙之中引起不小的轰动。
大家都是耳聪目明,再联想这位神君的行举……
大瓜啊!
当着天帝的面,被牵扯到的又是她的血亲,一众神仙不好明说,只互相使着眼色。
敖厌唇角微勾。
她唯恐和他扯上关系,他却偏要给她盖个戳。
刻上独属于他的印记,也免得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惦记她。
“我敖厌要的,自始至终只有祝骄一个。同僚一场,无意与天界为敌,若是日后相逢,也当与各位井水不犯河水。”
话落,衣袂无风自动。
利剑一斩,华服落下两掌宽的仙绡。
割袍断义。
敖厌向前迈出一步。
有仙君警惕地拔剑。
帝瑶道:“让他走罢。”
“天帝!”
“万万不可啊!”
“……”
一片反对声中,皓微站了出来。
“天帝,当年祁钧叛下天界,小神不曾相阻,多年来他也从未生事。但敖厌乃上界战神,让他这般离去,恐为……三界大患。”
敖厌冷笑一声。
他给别人留几分薄面,不代表会忍让情敌。
“是三界大患,还是你皓微的眼中钉肉中刺?你也不必费尽心思耍这些阴招手段,我既立了誓,自然说到做到。”
他有伤在身,不欲耽搁。
且堕魔带来的实力攀升,只是短时内到达巅峰,撑不了太久。
须尽快闭关,将体内对冲的神魔法力彻底融合。
敖厌深深地看了那女仙一眼。
思及她的恶劣行径,他很想在众仙面前戳穿她。
但……
他不知她到底是生性如此,还是另有图谋。
如果能让别人也尝尝被她戏弄欺骗的滋味,何乐而不为呢?
伤情的苦,不能只有他来承受。
于是在众仙尽皆退避,自发让出一条过道时,敖厌突然道:“祝骄。”
某只小妖根本不想理他。
“我会等你,直到你不再心悦他的那日。”
祝骄猛地抬头。
哈?
心悦他?
“他”是谁?
祝骄怒道:【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心悦谁了!】
她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敖厌脑子里到底是什么成分?
时午道:【他是想把水搅浑。】
【何止搅浑?】祝骄咬牙,【直接把浑水泼我身上了!】
敖厌见她果然又惊又怒,唇角微扬,拂袖离去。
这场闹剧算是落下了帷幕,但众仙的八卦之魂才刚刚燃起。
每有同游,或是哪路神仙宴请仙友,总免不了聚在一处聊个许久。
所围绕的不过两件,一是昔日神君,为天界立下赫赫战功的战神敖厌堕了魔;二是那位祝骄仙君的风流情债。
“当日听敖厌的话,倒是让我想起数年前他同皓微神君在凡间,也曾有过争执。”有神仙如是道。
小仙童凑近:“可我家师父说,那是扰了凡人因果。”
“只是其一,听闻还触了魔尊少羿的霉头。”
原本应当去置换果盘的仙娥竖起耳朵,偷偷掉了队,道:“如此说来,那潜入天界的魔物,会不会是少羿呢?”
最先说话的神仙捋着花白胡须,道:“有几分道理。”
小仙童更好奇了:“祝骄仙君心悦的又是谁呢?”
祝骄有气无力地送走了第二十三个借着看望伤情的由头,来打探消息的仙君。
她心悦的是谁……
她怎么知道?
问敖厌去啊!
敲门声再度响起,祝骄烦不胜烦,将衾被往脑袋上一蒙,只当没有听见。
过了片刻,脚步声远去。
祝骄一个鲤鱼打挺下了床。
她的分身早已大好,唯独颈部被魔气灼伤,尚余几分红痕,丝毫不影响行动。
听着殿外没有动静,祝骄才走了出去。
却是连前后府门都避开了,找了个顺眼的墙角。
一翻——
嗯?
祝骄和墙外的神君四目相对:“……”
凛初将手中的食盒交予她,道:“本君以为你不在。”
祝骄看了眼,知晓又是帝瑶让带过来的。
近来,帝瑶担心她受了惊吓,吃不好睡不稳,时常遣个仙娥,或是与她议完政事的神仙,送些佳肴熏香过来。
凛初待她接过,片刻都不停留,转身欲走。
祝骄道:“我自己吃不了。”
“那就丢了。”
祝骄故技重施,踩住他的袍角,在对方回头时,才悠然缩了脚,没有半点心虚,道:“不如一起?”
“本君不……”
祝骄眼疾手快地开了食盒,将一枚青翠欲滴的仙果塞给他,笑道:“好吃吧?”
凛初面色不变,不见诧异也没有愠怒,只慢条斯理地咬合,几乎看不出是在进食。
祝骄新奇地道:“若是饿上三日,你也这般吃东西吗?”
凛初看了她一眼:“本君上次动口腹之欲,是半年前。”
祝骄震惊。
于是歇了用吃食收买他的心思,见他再度抬步,也没有跟上。
不料,那神君走出几步,忽然驻足,略微偏头。
祝骄莫名读懂了他的意思。
这是在等她?
小跑过去后,刚巧戏瘾上来,祝骄抱着他的手臂,道:“阿初,你真是个好神君。”
在对方皱眉之前,祝骄松了手,坦白道:“我去你那儿躲两日。”
思来想去,还是他的神府最安稳,毕竟也没几个神仙有胆子招惹他。
然而此举,却让原本猜不透真相的众仙,顿时有了清晰的八卦对象。
啊,居然是凛初神君!
反应最大的,当属凛初府内的仙童。
但凡看到神君同那备受争议的女仙走在一起,或是在书房同坐,仙童就会自觉地退到几丈之外。
祝骄不明就里,对躲在远处的身影道:“你很怕我?”
仙童低头不看她,道:“仙君误会了。”
只回了一句便紧闭双唇,不再说话。
凛初也没有言语。
两个都是闷葫芦,祝骄觉得无趣,将手中的书放下,偏头看向窗外。
阳光洒落周身,祝骄有些犯困,连仙童什么时候退了出去,凛初又是什么时候靠近都不知道。
是以回头之际,被吓了一跳。
凛初握着一枚玉瓶,取下木塞,道:“抬头。”
祝骄没听。
眼瞧着他的手压上莹润剔透的膏体,一时竟不知哪个更好看。
祝骄嗅着空中浮动的药香,道:“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祛除魔气。”
凛初耐心等着,直到她看得腻了,视线又转向窗外,才抬起手。
指腹冰凉,脖颈温热。
二者相触时,前者动作稍顿,后者则是瑟缩了一下。
直到指尖被染上热意,颈部也适应了他的温度。
伤药覆上红痕,两相映衬,本是旖旎万分,可惜某位神君实是不解风情惯了。
凛初专注地涂药,视线未曾偏移,情绪更没有什么起伏。
“这几日天色不错,”身上被晒得暖洋洋的,祝骄挪了挪位置,将另一边的伤处对着他,道,“我记得第一次来时,你这神府是有结界的。”
凛初淡声道:“如今也有,只是晚间才会开启。”
“是吗?”祝骄随口道,“那我挑个晚上过来看看。”
凛初手下的动作一重。
祝骄睡意顿消,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换作别的神仙,这话说了也就罢了。
但唯独是他,任何亲昵的言语都显得有几分越界。
“白日你躲着众仙,来本君这书房,”凛初垂眸看着她,道,“晚间来做什么?”
这话入耳,再加上眼前近在咫尺的面容,祝骄呼吸一窒。
此刻书房内,除却她与他,再没有别的生灵。
甚至连时午附身的仙玉,她都没有带在身上。
思及此,那分明温凉的药膏,此刻竟莫名滚烫起来。
凛初以手撑住桌案,将她困在自己的身影之下,道:“怎么不回本君?”
祝骄双手抵上他的胸膛,想要将他推开。
不禁忆起上次他们离得这样近,是敖厌堕魔那日,他将她牢牢护住。
祝骄抬眸偷瞄一眼。
又偷瞄一眼。
凛初退开身形,自然地收起玉瓶,又兀自净了手,道:“你想说什么?”
“你为何救我?”
“已然过去不少时日,现在问是否有些迟了?”凛初坐回原位,道,“若本君忘了呢?”
祝骄哼了声:“你不想说就算了。”
一片沉默中,凛初漫声道:“大概是习惯了,本君救你也不是一次两次。”
“什么?”祝骄疑惑道,“你何时还救过我?”
久未听到回应。
祝骄起身走近,弯腰一瞧。
就见那神君以手支颔,双眸微阖。
睡着了?
祝骄坐到一侧,趴在桌上看了会儿。
从眉眼到骨相,从肌肤纹理到面部轮廓……
精致而又流畅的线条,很是赏心悦目。
祝骄的眼睛表示非常舒服。
这般放松之下,竟不觉陷入了睡梦中。
也就不知,那假寐的神君睁开了双眸,久久凝视。
第25章 天才
祝骄醒时, 已是黄昏。
身形一动,肩上披着的外袍落到了地上。
正要弯腰去
捡,低头却看到了腰间的仙玉。
祝骄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时午的语气还是一贯的无甚起伏, 道:【你近日总是独自出门,就是来此处睡觉的?】
祝骄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道:【躲个清闲罢了,你应当知晓那些神仙有多烦人。】
【凛初不在你厌恶的神仙之列?若想不被打扰, 凡间、魔界、无虞山……哪一个不比这里更能避开他们?非要跑到他的神府?】
【这里近啊, 】祝骄不解地道, 【时午, 你今日怎么怪怪的?】
时午沉默片刻, 收起外露的情绪,道:【凛初不是我们的目标, 你不该将时间浪费在他的身上。】
【反正剧情还有几百年才开启嘛, 已然堕魔了一个,急什么?】
时午提醒道:【照妖镜。】
祝骄当即站起。
近来养得筋骨都懒散了几分,也就差点忘记。
敖厌的事算是了了, 但他将魔物安插进天界的行为已然引起众仙的警惕。
这分身能用多久尚且是未知之数,而她只有借着帝瑶族亲的名头, 才好与这群神仙打交道。
祝骄将仙玉举到眼前, 认真地道:【你说得对,我差点误了正事。】
时午隐去了自己的私心,只道:【那就尽快想好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骄骄既如此喜欢这些器物, 不若去本君府上, 库中宝物良多, 凡有瞧得上眼的,拿去就是。”
祝骄循声望去, 对上一双温和的眸子。
又看向他身后,没找到另一个神君。
见状,皓微唇边的笑意淡了几分。
【好感-1】
皓微抬手,地上的衣袍悬起,飞落到他的臂弯。
祝骄有了个不好的猜测:“这该不会是你的衣服吧?”
皓微施了个除尘的法术,道:“不然你以为是谁的?”
【好感-1】
祝骄皱起了眉,丝毫不掩饰内心的厌烦。
她居然披着他的衣服睡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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