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你觉得呢?还能是因为谁?】
祝骄:【……】
少羿人多势众,敖厌则法力高强,堕魔后实力更上一层楼。
是以,也不怕他们哪一个死了,至多就是两败俱伤罢了。
反正闲来无事,不如去看个热闹。
祝骄起身,逆着妖魔跑路的方向御云而去。
因飞得极高,低头可将一众生灵尽收眼底,便发现了个奇异的情形。
下方或独自逃窜,或结伴同行的魔物,都自发避开了一处。
从云上俯瞰,好似形成了一个弧形。
细瞧了会儿,祝骄想起了那是哪里——
九幽。
那自开天辟地时,就被遗忘的混沌之地。
九幽地界,寸草不生。
横亘正中的是一道巨大的深渊,洪荒时期几次神魔大战,无数亡灵落入其中,魂魄怨念滋生了无尽的狱火。
从来没有生灵能在狱火中活下来。
往日也曾有魔物想要利用此处,满足吞并其他势力的私欲,却在被深渊窥及意图后,遭到了灭顶的反噬。
久而久之,狱火人人避讳,九幽也成了禁地。
无人不知,也无人肯提。
祝骄算得上是个无所畏惧的性子,但妖族的直觉让她屡屡避开周遭。
不敬,却远之。
祝骄移开目光,原想像往日一般视而不见,尽快离开。
袖中的物件忽然变得灼热。
祝骄停下身形,取出那块神玉。
将其面向前方尚且还好,当她遥遥对着九幽一举,神玉滚烫得几欲脱手。
祝骄隔着袖子握住,目露思索。
最终还是抵不过好奇心的驱使,调转了方向。
时午:【!】
见她一脚迈入那众生唯恐避之不及的禁地,时午心累了,道:【你早晚折在你的好奇心上。】
祝骄不以为然,语气诚恳地道:“不是还有本体嘛,等我这躯壳一灭,你可一定要帮我保住神魂。”
时午:【……】
九幽内外,似两个不同的世界。
寒风凛冽中,祝骄握紧神玉,奇异地驱散了冷意。
走过一段路程,神玉再度出现了反应。
不同的朝向,玉的温度也不同。
祝骄循着指引,离传说中的深渊越来越近。
然后,就看到了那道负手而立的背影。
“阿初?”
凛初回眸,略露出几分意外的神色。
祝骄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然而在切实看到对方时,还是有几分恍惚。
更是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里。
祝骄没忍住,道:“你来九幽做什么?”
“偶然路过,看一眼罢了。”
“这里有什么好看的?”虽是个问句,但知晓对方一向寡言,也没指望他回答。
又想到他不告而别,祝骄心中存着恼意,更没有兴致贴上去多言。
不料,那神君静默片刻,竟开了口,道:“许是数十万年前,又或许更久,本君诞生于此。”
祝骄睁大了双眸。
“没有生灵,也没有光,许多事已是习惯,”凛初淡声道,“即便后来天地孕育了万物,但于本君而言,世间一切不过尔尔。”
话中异常浓重的悲凉,压得祝骄喘不过气来。
这算什么?
厌世者的剖白吗?
祝骄不知该如何宽慰,憋出一句:“那你还挺适合出家的,要不你去找西方佛主聊聊?说不准就不用应劫了呢?”
提议完又想到什么,立刻否了:“成佛要心怀仁善,普度众生,你还是算了吧。”
凛初垂眸,道:“不错,能不灭世,已是本君对众生最大的仁善了。”
祝骄克制住想要后退的冲动:【这么疯的话,他怎么能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时午道:【所以他必须死在剧情之前。】
无论作者的设定中到底有没有这个角色,他都必然消失。
有个这么危险的存在,以原著的波折程度,根本无法顺利推进。
“且若当真‘不用应劫’,与天罚无异,”凛初回身,看向无底深渊,道,“万幸还有应劫之期,可惜要等月余方至。”
行过此地,也不知再去何方。
祝骄看着他的背影,语气莫名:“可想好了魂散何处?”
那神君道:“哪里都是一样的光景。”
祝骄摇头叹气:【他太痛苦了。】
时午心头一跳。
这半点不像同情,也丝毫没有感同身受的模样。
祝骄又道:【我早就说过,他看起来并不想活着。】
时午:【你要做……】
话未说完,就听小妖开口:“你既如此期待应劫,何必煎熬这么多年?又何必再等月余?”
凛初尚未作出反应,身后一股大力袭来——
他被推入了无尽的九幽狱火。
第27章 破冰
回首之际, 就见她略微偏头,笑得明艳而又张扬。
红唇轻启,她道:“不必谢我。”
死水般沉寂的无边岁月中, 如同落入了一颗石子。
坚冰筑起密不透风的心防,悄然裂开一道缝隙。
有光映入其中。
并非和煦的暖日,而是炽热的骄阳。
以一种无比嚣张的姿态,肆意地闯了进来。
凛初眸中第一次有了明显的波动——
祝骄?
很好。
时午回过神来, 几乎震惊到失声:【祝骄!你在做什么!】
祝骄眨眨眼, 道:【如你所见, 我在帮他呀。】
时午直接现出了身形, 先是向下一望。
已然不见那神君半点踪影, 唯余幽冷苍白的狱火疯狂跃动。
无人知晓,深渊中究竟蕴藏着何等可怖的力量。
因吸收了无数残魂的怨恨与欲望, 又刚吞噬了一个神君, 狱火之下,似有沉睡之物逐渐苏醒。
只这一眼,毁天灭地的威压向着时午袭来。
时午退得远了些, 转而看向那小妖,道:“你怎能如此大胆?可曾想过, 他侥幸不死, 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又想到此前,她好意思说那些个神君魔尊疯……
他们再疯,能比得上她?
“他有几条命, 都掉进九幽狱火了, 哪里能活下来?”祝骄奇怪地看他一眼, 道,“再说了, 能有什么后果?他本来就想不开,我助他一臂之力,他该登门致谢才对。”
时午嘴角一抽:“好一个‘一臂之力’,他自己赴死,和别人动手能一样吗?还致谢呢,杀你还来不及。”
“想杀我的不止他一个,他想杀的也不止我一个,”祝骄无所谓地摊手,道,“反正大家都是-100的好感,谁又比谁高贵呢?”
时午:“……”
不,-100和-100是不一样的。
思及此,时午朝着好感度翻过去。
却看到了一团乱码。
抬手碰触的瞬间,识海如遭重击。
祝骄连忙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扶稳:“你怎么了?”
“好感度有异常,需要重新计算。”
片刻后,时午睁眸,迟疑道:“……0?”
祝骄诧异道:“什么?”
“凛初对你好感度清零了。”
待将其余数值看完,时午语气复杂道:“对别的生灵没有变,还是-100。”
闻言,小妖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怎么样,我就说他该谢我的。”
时午皱眉,道:“人心果然复杂。”
原本还想说什么,低头时,两人差点撞到一起。
时午这才意识到他们离得太近了。
柔软而又温热的躯壳,正紧紧贴着他的手臂。
以至于他一贯毫无温度的身体,也被迫沾上了几分暖意。
时午面不改色,将手从她的怀中抽出,后退一步。
“是觉得好些了吗?”祝骄问了句,又道,“每次好感度出现紊乱,你都会受伤吗?”
那双眸子带着关心,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时午话到嘴边,改口道:“是。”
——不,只有这次。
或许是凛初这个角色特殊,又或许是变化的幅度太大。
之前将好感度简单清算即可,此番他的神魂却有了不适。
果然,小妖听到这话蹙起了眉。
“凡事有得必有失,我身为书灵,和这个世界有莫大的关系,既得了许多好处,付出代价也是必然,”时午隐去眸中的情绪,对上她的视线,道,“你若当真担忧,少气我几次就是。”
祝骄哼了声,却没有反驳。
离开九幽之前,祝骄摩挲着手中不再发热的神玉。
犹豫几息,随手抛下,将它一并丢入了深渊。
诸事尘埃落定,还是随它的旧主而去吧。
时午不甚在意地收回了视线。
于是无人得见,那墨玉被狱火吞噬的刹那,泛起微弱的光芒,自内里透出一抹异彩。
时午回到了仙玉。
祝骄四处物色着视角颇佳的藏身之处,忽然感到玉佩一晃。
【糟了,男主那边出事了。】
祝骄顿住脚步,道:【死了?】
【没死。】
祝骄松了口气:【那就不是大事。】
时午:【他灭了女主满门。】
【啊?】
于是最终还是没能欣赏敖厌和少羿打架。
祝骄火急火燎地赶往凡间,怎么也想不通:【君千歧闲着没事灭女主满门做什么?】
菟娇娇前世出身官宦大家,君千歧无论是司掌天象占卜,还是跑到边疆指点沙场,都犯不着和她背后的家族为敌。
时午道:【我的视角有限,细枝末节无从得知。】
此番还是感应到女主那不该存在于当前时间线属于妖族的生命体征,才通过世界意识窥出了几分。
【女主现在还活着吗?她可在‘满门’之内?】
【已经凉透了。】
祝骄咬牙:【那她的魂魄呢?我送她入轮回。】
总不能让女主变成孤魂野鬼,万一碰到凶兽,一不小心被吞了就麻烦了。
【这大概是唯一的好消息了,】时午道,【族人入了轮回,她也提前转世,变成了妖。】
祝骄眸光一亮:【转世为妖了?】
不幸中的万幸。
时午道:【不错,眼下就在别羁山。】
祝骄方向一转,先飞往同在魔界的女主所在。
别羁山并不安宁,称不上危机四伏,但因妖魔种类太杂,其间存着不少明争暗斗。
祝骄到了山脚,依照记忆走了条偏僻的小道,避开大妖盘踞之所,顺利来到山谷。
在一棵枯死的树旁,找到了啜泣的……
菟丝花。
女主尚未化形,还维持着天然的形态。
祝骄道:【她出世多久了?】
【也就几日的光景。】
祝骄觉得新奇,在花前蹲下身,道:“你哭什么?”
不谙世事的妖族,不该懂得悲喜才对。
话问出口,祝骄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脑子不清醒。
对方如何会说话?
不料,菟娇娇不但能言语,还吐字异常清晰:“我哭自己的命运。”
祝骄:“?”
才活了几天,就上升到命运的高度了?
该说不愧是虐文女主吗,自带伤春悲秋的天赋。
然而接下来对方的话,却颠覆了她的认知——
“你相信前世吗?我原本不是妖,是个凡人,也算生于富贵乡中,却落得个亲人蒙冤、满门抄斩的境地。”
祝骄震惊。
【她怎么会有记忆?】
原著对两个主角的前缘只是一笔带过,到了后期,某次女主性命垂危,神魂受创,才忆起前世与男主的初见。
“想来你是不信的,我也觉得荒谬,可是那段记忆实在太真切了,许多事就像发生于近日,连细节都十分清楚,”菟娇娇话语中带上哭腔,更压抑着无尽的愤恨,道,“所以我要尽快化形,或许去凡间还能寻到消息。”
时午出声,回答了祝骄方才的问话:【许是带着强烈的怨怒和不甘转世,才保留了记忆。】
祝骄琢磨着这话,道:“寻到消息之后呢?”
“报仇。”两个字尤为果断,是与柔弱的人设全然不符的狠绝。
此时的祝骄并没有把这话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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