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师父松开了她,她方长长喘了口气,如做贼般小声问:“师父,这样被人瞧见不太好吧……”
虽说有夜色遮掩,但他们两人如此紧抱着,被人看到也颇为不雅。
梅霁顿了顿,将她掉转过来,变成从后面拥她入怀。
傅绫倚在师父宽阔温暖的胸膛上,心下安心了许多,这样即使被人看到,也不过是两人姿态亲昵些而已。
即使四师兄突然出来,她也有暇往前挪一挪,不似方才那般惹人遐想。
心神既定,她便开始专心为师父治病。
纤白手指一点点蹭上师父的衣衫。
眼前是一片汪洋,映出波光粼粼的月色。
身后却是师父渐渐急促的喘息,傅绫虽看不到师父的神情,但这段日子以来,师父的每一个细微神态她早已印入脑海,哪怕只凭着他气息的起伏,傅绫也可知晓师父此时的神情。
因挨得极近,师父的气息拂在她耳畔,温热中又夹杂淡淡的沉香,傅绫不禁舔了舔唇,突然觉得十分口渴。
顾及着尚在外面,傅绫只是摸了摸师父的胸膛,之后便安分地倚在他怀中,却没成想师父似是难受得厉害,竟如小狗般伏在她颈侧,气息深沉,仿佛想嗅出什么来。
若有若无的触碰使得傅绫颈后一麻,忍不住笑出声,清脆的笑音尚未飘远,她便及时收束噤声。
回头瞥了眼布帘,见并未惊动四师兄,这才小小声问:“师父,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吗?”
梅霁静默须臾,“嗯,有一股淡淡的甜香,闻起来叫人心神安定。”
“啊?”傅绫很是惊讶,低头嗅了嗅,“我怎么自个儿没闻见?”
梅霁凝着她,伸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鬓发,让她倚靠在自己膝上,两人一时无言,望着宽阔无垠的海面微微出神。
“师父,我听人说,海里有女妖出没,她们不仅长得极美,还会唱一些蛊惑人心的歌谣,引人前去,之后便把他们给杀了。”
梅霁道:“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
傅绫却一本正经:“兴许真的有呢,咦——”
她惊讶起身,仿佛看到了什么奇异的景象。
梅霁微愣,也跟着起身,护在她身前,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发现目之所及一片昏暗,海面上除了隐约闪烁的月光外,并无他物。
“绫儿是看见了什……”
他话还未完,便忽觉颈间一凉,身后传来少女得意又狡狯的笑声。
“师父,你被我骗啦!”
原是傅绫起了调皮之心,想捉弄一番师父,便将方才所买的一只圆滚滚的彩石滑入他后颈。
见师父被惊得愣住,她眉眼弯弯,笑容颇为灿烂。
梅霁取出那枚石子,却并未还给傅绫,道:“从前我给过你一颗明珠,如今你赠我石子,也算礼尚往来。”
傅绫止住笑,嘀咕道:“那怎能一样,师父给我的那颗明珠又大又亮,价值连城,哪是这枚小石子可比得上的?不成,师父您先还给我,改日我挑一个别的礼物送您。”
梅霁却轻轻摇了摇头,眸中泛起一抹笑意,“这个我就很喜欢。”
“……”
傅绫颇为窘迫,她本意是戏弄师父,人家没跟她计较不说,还说喜欢她丢出的石子……
她心内暗忖,幸而爹娘和外婆姨婆不知此事,要是他们知道了,定要戳着她的额头教训她半晌,责怪她不懂得尊师重道。
“师父还难受么?”
方才两人只是亲了亲,若是依着往日里的程度,师父应当还是有些不适。
船身轻晃,傅绫一时没站稳,肩上蓦地被梅霁扶住,“我不碍事,前几日有你悉心帮忙,这两日感觉好多了。”
梅霁在说谎。
他的身体一日日地越发狂躁,与傅绫的亲昵,犹似饮鸩止渴,只可获得片刻的宁静,继而是愈发汹涌炽热的情.潮。
他想他是真的病了,欲念如随风燃烧的野火,无论怎样安抚,都无法熄灭。
或许,只有真的与傅绫……
梅霁眸色复杂,凝着少女白皙如玉的侧脸,她眉眼间一派天真,猫儿般灵动的眸子溢满生机。
她如天上月一般美好,不该与他这等俗人堕入无边的罪恶。
梅霁越想越觉得自己卑劣可恨,心中又升起浓浓的自厌来。
他之前试着逃避过,却还是与傅绫在山中不期而遇。
这一回,他不知自己又能坚持多久?
倘若有一日他没把持住,岂不是,岂不是害了傅绫一辈子?
明眼人皆可看出,傅绫对他,只不过是对师父的尊重,并无他念。
若他因自己的怪病,而误了傅绫一生,那他万死也难辞其咎。
思绪纷杂,梅霁目光沉沉,望着海面出神。
傅绫见师父一脸肃色,似是在想什么极为重要的事,便以为是与三清大会有关,当即不敢再打扰,悄悄退至船舱,见四师兄伏在小桌上睡得正香,不禁起了捉弄之意。
过了片刻之后,成礼忽地惊醒,迷蒙地看了眼周围,见五师妹正倚在船壁小憩,自己也不知是睡了多久,赶忙起身去了甲板上。
见师父正孤身一人立在船头,身姿修长,不知为何,背影瞧上去竟有几分落寞。
成礼怔了怔,开口道:“师父,弟子睡了多久了?”
梅霁回转过身,“没多久,你五师妹呢?”
话音倏地一顿,“你的脸怎么了?”
“她在舱内睡着了。”成礼不明所以,摸了摸面颊,“难不成是方才睡觉压到了?”
梅霁抬手拭去他颊边的胭脂,“定是成素捉弄你。”
成礼脸色涨红,有几分幽怨地看了眼帘后,叹了口气。
五师妹她……太淘气了。
梅霁脑海中闪过少女狡黠的神情,不禁弯了弯唇角。
未过多时,傅绫伸着懒腰走了出来,“师父,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客栈了。”
“嗯。”
三人下船上岸,回客栈歇息。
**
三清大会当日,傅绫等人换上了崭新的道袍,精神焕发地去参会。
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这么多道士,大小老幼,俊丑皆有,她对那些道经着实不感兴趣,强忍着哈欠保持端坐,一双乌黑杏眼却四处乱瞄。
平心而论,有几个年轻道士生得颇为秀气,有那么几分姿色,但若与师父一比较,就太不够看了。
傅绫扫了一圈,得出结论,还是她家师父身姿修长挺拔,长得最为俊美。
歇息时,傅绫凑到师父师兄面前叽叽喳喳,吃一些茶点,期间有好几个人前来搭话,口上说着讨教道法,眼睛却一直盯着傅绫不放,目光露骨又放肆。
眼神之中透露的猥.琐,仿佛下一瞬便要上前动手动脚。
傅绫心里直翻白眼,却碍于场合不好发作,梅霁的神色一如平日,冷淡不言,成礼却圆脸紧皱,十分不悦。
打发走那几人后,傅绫忍不住骂了一句:“什么阿猫阿狗也能来参加大会!”
成礼却突然“咦”了一声,指着不远处离开的几人,“五师妹你快看!”
傅绫抬头望去,便见到方才那几人不知怎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忽然解起了衣裳,几个男人互相抚摸了起来,神情痴迷,一时间丑态尽出。
众人皆十分愕然,忍不住哄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傅绫大笑,“该!报应来得真快!”
成礼满脸疑惑,“师父,他们怎么像是突然疯了?”
梅霁神色淡淡,“想是本来就疯癫无常。”
傅绫却直觉是师父暗中做了什么手脚,她悄悄打量,见师父负手而立,右手指尖上似乎还残留着浅淡朱色。
她心中一动,登时明白,是师父替她出头教训了那几人。
不远处许多人正在指指点点嘲笑不已,有两个年长的道士沉着脸走来,将那几人劈头盖脸打了几巴掌。
见各人颈后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朱砂符咒,知是遭人摆弄了一遭,却已丢人至极,难以发作,忍怒将几个不肖徒绑了回去。
看足了热闹,傅绫心情舒畅,对师父甜甜一笑:“多谢师父替徒儿出气。”
梅霁凝着她粲然的笑容,微微晃神,道:“不必言谢,我应当做的。”
成礼这才反应过来:“师父,那符咒是你弄的?”
他双眼圆睁,显然有些难以置信,一向严肃持重的师父,竟会如此戏弄他人。
梅霁正色道:“他们方才对成素那般无礼,为师自然要惩罚他们。”
“惩罚得好!”成礼连连点头,“弟子还在想,待会儿有暇,去找那几位道兄说道说道呢。”
傅绫忍不住问:“四师兄,你准备跟那些人说什么?”
成礼蹙眉道:“自然是讲一些为人处世、尊重他人的道理。”
“……”
傅绫拍了拍他的肩,叹了口气,“四师兄,你还是太年轻,要是我,哼哼。”
成礼赶忙问:“你待如何?”
傅绫摩拳擦掌,唇边露出一抹坏笑:“我就等天黑之后,寻到他们的落脚之处,捉一些……臭虫、癞蛤蟆丢他们房里,叫他们睡不安宁被咬一身包。”
她原本想说毒蛇、蜈蚣之类,又怕师父责怪她心狠手辣。
却没想到梅霁接口道:“只是这些东西倒便宜了他们,哪怕是丢几条蜈蚣也不为过。”
成礼满脸惊讶,心中大受震撼,他一直以为师父淡泊谦冲,早已看透世间一切,却没想到他竟有如此情绪外露的一面。
傅绫眼睛一亮,“师父也这样觉得?”
梅霁点了点头,眸光柔和:“明日大会结束后,咱们一起到醉烟楼去吃饭。”
“嗯?师父怎么想起去那里吃饭?”
梅霁顿了顿,“明日是我的生辰,便由我做东,请你们吃顿便饭。”
第20章
傅绫愣住,“明天是师父的生辰?您怎么不早点说呀,我们也好给师父准备贺礼。”
成礼连声道:“是啊是啊,师父当早些说的。”
梅霁淡笑道:“也没什么,往年也不过,只是恰巧今年在外,随便应个景便是。”
傅绫却道:“那怎么行!生辰可是个大日子,怎可随意敷衍。”
她想起老师父说的,当年如何在山下捡到师父,心中不禁一酸,想必师父所说的生日,便是他在山下被捡的日子吧。
若不然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孩,如何记得自己的生辰呢?
她想到自己每年生日如何开心热闹,想到师父过去二十年竟然都是悄无声息地度过了“生日”,心中更是酸涩,当即豪气道:“师父放心,我与四师兄定会给师父准备一份大礼!”
梅霁眸光温柔,“当真?”
“当真!”
她傅绫何时说话不算话了?
“那就,有劳你们了。”
当晚吃罢饭,傅绫与成礼眉头紧蹙,大眼瞪大眼,师父的贺礼要送什么才好?
金银珠宝这些俗物师父定然不喜欢,若非时间紧促,她大可亲自绣一方巾帕给师父,虽然她绣工也不怎么样就是了,但好歹也是一份心意。
“唉……”傅绫有几分懊悔,白日里她不该口出豪言,还拖上了四师兄,如今一时半会儿,她上哪儿去找“大礼”送给师父啊!
成礼支着圆脸,跟她同时叹了口气,皱眉道:“五师妹,要不然咱们给师父买一身顶好的道袍鞋袜?”
傅绫摇头,“太过寻常。”
“那请一些道友来写一些祝福语?”
“太过兴师动众,况且那些人与师父有什么干系?我想他也不在意旁人怎么说。”
成礼挠了挠头,“那咱们还能送些什么?”他小圆脸蓦地一红,赧然道,“我、我也没什么银子……”
傅绫叹了口气,“我倒是有一沓银票,可这不是钱的事儿,总要特别新奇,又能显出咱们的心意才好。”
成礼呆了呆,“这得是什么礼物?”
他想不出,傅绫也想不出。
两人大眼对大眼瞪了半晌,也没商量个所以然来,翌日的大会开得更是神游天际,到下午时,傅绫干脆以身子不适为由,禀明师父后,拉着成礼提前溜了。
两人进了醉烟楼,找到掌柜,傅绫拍下一张银票,将自己的打算说了,掌柜的虽见多识广,但对傅绫提出的要求还是头一回见,当即笑着将两人引入后厨。
不一会儿,醉烟楼后厨便一阵鸡飞狗跳,炒菜锅里着了火,灶台上的油壶倒了,盘子碎了几个,那位貌美豪气的小姑娘正举着锅铲捂脸乱叫。
圆脸小道长则秀眉紧蹙。
掌柜:“……”
无妨,左右他收了张五百两的银票,随便折腾。
后厨倒是有足够的东西任她霍霍,但傅绫却失去了耐心。
她突然一时兴起,要给师父下厨做一顿饭菜庆祝生辰,可她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又会厨艺?烧了两个锅后,傅绫决定换一个。
给师父亲手做一碗长寿面,听着好像也不错?
说干就干,傅绫卷起衣袖,净手,和起面来。
成礼在一旁小声道:“五师妹,要不,咱们还是出去吧?你我都不擅此事,还是请这些师傅们来掌勺的好。”
傅绫一面揉面团一面说:“菜不好做,煮碗面总不算难吧?或者四师兄你有什么别的礼物可以送给师父?”
成礼抿了抿唇,不说话了,默默洗手与她一道揉起面来。
……
日暮时分,梅霁来到醉烟楼,见傅绫与成礼齐齐站在门口,满足你的吃肉要求就来扣群裙物尓似究呤霸一九贰满眼期待地看着他,心中不禁一暖。
所谓的生日,是他被师父捡来的日子,也是他被亲生父母遗弃的日子。
过去那么多年,他都将这天与寻常没什么分别,从未庆祝过,昨日为何会突然提起,他一时也想不明白。
或许,与傅绫在他身边有关。
他们不在道观,在没人认识的江州,仿佛便可短暂地抛却师徒关系,而他也可心存几缕奢望——
绫儿说要为他准备一份大礼,她会为他做什么?
梅霁不由地紧张起来,清润眼眸中闪过难以掩饰的期许。
傅绫清了清嗓子,笑靥如花:“师父,请上座。”说着伸手引梅霁上楼,来到一处雅间,推开房门,桌上已然摆了几道精致凉碟。
“师父先坐,其他菜一会儿就上来,我点了您爱吃的糖醋鱼与红烧排骨。”
梅霁落座,这才注意到两人的衣衫似乎都打湿了些,“你们的衣裳……”
成礼老实道:“我与五师妹为师父准备……”后半截话被傅绫捂住了,她笑着打哈哈,“没什么,就是洒了些茶水而已。一会儿就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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