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家里没事,那就麻烦爷爷了。”宣芋微微一笑。
郁爷爷开怀一笑:“好!来,吃早餐!”
郁闻晏凑到宣芋旁边,说:“你早说你会去啊,害得我被爷爷说。”
宣芋不搭理他,转头和郁爷爷继续聊天。
吃完早餐,郁爷爷急着赶去老年活动中心打球,临走前揪着郁闻晏到书房。
聊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出门时郁爷爷脸色不算太好,但尽量克制自己的脾气,走前和郁闻晏说:“你辞职我是不认同的,休假可以,别胡来。我让你爸和蓝司说了,等你休假完再说。”
“行了爷爷,您别操心。”郁闻晏把老爷子送到门口,助理在电梯门旁等着。
郁爷爷说不动孙子,叹了口气,瞄到宣芋跟在身后,立马端上笑容,挥手说:“年底记得来爷爷家,做好吃的等你。”
宣芋笑着说好。
终于把爷爷送走,郁闻晏关上门,正要叹口气,对上宣芋如炬的目光。
“什么病非辞职不可?”宣芋问他。
郁闻晏懒洋洋地靠到沙发里,漫不经心说:“入睡困难有些严重,医生建议我休长假。”
宣芋静等他往下说,可他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便明白了他不愿意再聊。
茶几上,宣芋的手机闪动几下,默认铃声撕破他们谈话的氛围。
宣芋敛起眼底因为紧张他而荡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情绪,转身走向几桌,拿起接到耳边:“旭尧哥,是我。”
听到董旭尧的名字,郁闻晏如备战状态会弓起背的猫,挺直背,警觉地盯着宣芋的方向。
“是的,有打算。”宣芋背对郁闻晏站,“可以,下午见……麻烦你了……再见。”
郁闻晏并不知道董旭尧问了什么,通过宣芋的回答,只能猜出他们约定好要一起去做些什么。
宣芋收起手机,转身对他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郁闻晏扯住她:“你不是在关心我吗?怎么走了。”
“那也得是这个人愿意说,要不然我怎么关心?”宣芋拉开他的手,“等你想说再找我。”
郁闻晏看着宣芋收拾好东西要走,挡在门口:“你要去见董旭尧?”
宣芋:“嗯,我和他约好去给外婆扫墓。”
“你给外婆扫墓,他凑什么热闹?”郁闻晏略微不满。
宣芋穿好外套,作势要推开他:“外婆在世时很感激他照顾我们一家,一来一往也就熟了,他每年都回去给外婆扫墓。”
“我也去。”郁闻晏拿过外套穿上,“我和外婆比和他熟。”
县城路远,宣芋不想郁闻晏奔波,正要拒绝。
他抢先说:“让我去,我就和你说。”
“你最好别糊弄我。”宣芋放下手,催他:“穿厚一些,县城比京北要冷。”
郁闻晏拉宣芋进房间,让她帮忙选衣服。
宣芋力气小,扯不过他,只能跟着进门。
-
陈写宁在阳台收衣服,看到郁闻晏送宣芋回来,有些意外。
宣芋不允许郁闻晏下车,她独自上楼。
刚进家门,陈写宁表情有了些细微的变化:“你和晏哥谈妥了?”
“没。”宣芋脱下羽绒服外套。
陈写宁指着她的衣服,貌似在她衣柜看到过:“你连换洗衣物都带了?”
“这是郁闻晏的。”宣芋又说,“以前买的情侣装。”
陈写宁恍然大悟,难怪宣芋有一箱衣服一直珍贵地保存着,原来是和郁闻晏共同的回忆。
宣芋回房换了身干净的衣物,陈写宁已经收拾好两人的行李。
中途董旭尧来了电话,陈写宁接的,他已经到楼下等她们了。
陈写宁出到阳台看了眼,发现郁闻晏的车还在,心脏莫名地加速,回头冲宣芋喊道:“姐,晏哥还没走。”
“他和我们回老家。”宣芋把头发扎好,“走吧。”
陈写宁错愕一秒,喃喃一句:“回老家?”
不是吧?郁闻晏和他们一起,岂不是会和董旭尧碰上面?
“他非要跟去。”宣芋打开门,又催了一句,“走吧,时间不早了。”
陈写宁摸不准宣芋怎么想的,跟着下楼,快到楼底,她快步超过宣芋,走向董旭尧,说:“你和晏哥一辆车。”
此时,郁闻晏打开车门下来,离楼梯口最近的董旭尧向后看,眉头微微蹙起,对在这儿见到郁闻晏不是很开心。
郁闻晏眉心舒展,下巴稍扬,姿态懒懒散散的,薄唇勾着,表情从容,没有董旭尧那般紧绷着身子如临大敌,他浑身散发着放荡不羁的痞气,表露出几分不好招惹的锋芒。
陈写宁咽了咽口水,瞄了眼身旁的宣芋,她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波动。
摸不透她姐怎么想的,这个修罗场放在她身上,她是难以承受住的。
郁闻晏迈着修长的腿走向宣芋,替她拎过包。
陈写宁同时走向董旭尧,对他说:“走吧。”
董旭尧拧紧眉,想叫回宣芋,陈写宁冷不丁地说:“别做让我姐为难的事。”
“你想多了。”董旭尧垂下眼,勉强地扯出一抹笑。
郁闻晏扣着宣芋的肩膀,一转身,脸黑沉下来。
上了车,宣芋和他说:“当年外婆意外去世,家里没有其他亲人,我一个人操办不来葬礼,旭尧哥帮了很多忙。”
“知道了,不用和我反复强调。”郁闻晏是不爽董旭尧,但也是他和董旭尧的事,绝对不会做出让宣芋为难的行为。
他又说:“我也没有这么幼稚,非要争个高低。”
宣芋看着他几秒,车子突然加速,她紧紧拽住安全带,心惊肉跳。
车子超过董旭尧的车后,降速,平缓行驶。
宣芋汗颜,前一秒还说没这么幼稚,现在这莫名的胜负欲又是什么?
“睡吧,到了叫你。”郁闻晏把暖气往下打,调试车载音乐。
宣芋闭上眼便睡着了。
后面车辆里,陈写宁用平板写病例分析,董旭尧和她搭话:“你姐姐是和他复合了?”
陈写宁稍冷淡:“他们的事我不过问,但他们曾经感情不错,复合也是预料中的事吧。”
“你对他挺有好感?”董旭尧问。
不是他的错觉,陈写宁对待他的态度和对待郁闻晏的态度,过分亲疏有别,他当然是被疏离的那个。
陈写宁不想掺合到他们的感情纠葛里,主要是怕给姐姐添麻烦,他都问了,便说:“嗯,高中的课业全是晏哥辅导的,我们关系不错,和亲人差不多。”
董旭尧笑容僵了些,不好意思再往下问,专注地开车。
-
晚上六点抵达县城,接着到酒店办理入住,郁闻晏和董旭尧各一间,宣芋和陈写宁住一起。
晚餐是一起吃的,可能奔波一天大家都累了,席间没有人聊天,结束后各自回去休息。
一进到房间,陈写宁倒在床上,看着宣芋忙碌的背影,问:“姐,你怎么想的,答应董旭尧一起扫墓,然后又带着晏哥来了。”
“董旭尧想给外婆扫墓,我不好拒绝。郁闻晏非要跟着来,压根没有机会拒掉。”宣芋已经不想去深想了,“就是扫个墓,没事。”
陈写宁翻身,轻轻叹气:“好吧,别出什么事就好。”
她总有不好的预感,希望是错觉。
第二天一早,四人一同去往墓园,一切正常,没有发生陈写宁担心的事。
宣芋擦拭完墓碑,发现一束半枯萎的野百合,放到角落,把新买的野百合并排放好。
两年前开始,来给外婆扫墓,她总能看到墓碑上放着一束鲜花,问过管理员有谁来过,他也没注意过,并不知道是谁,可能是外婆的某位故友,不愿意打扰她们的生活,特地选了忌日前几天来扫墓,和她们错开。
野百合是外婆最喜欢的话,也只有亲朋好友才知道,想来应该很亲密的朋友。
陈写宁依旧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她的手紧紧抓住宣芋。
“要不要和外婆说些话?”宣芋知道陈写宁不会说,就是想逗逗她。
陈写宁盯着外婆的照片:“那就保佑姐顺利毕业,找到心仪的工作,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说你的事,扯我干什么?”宣芋咳了咳,示意她后面还站着两个人。
陈写宁当然知道还有人在,她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她也不管其他人是什么心情,安静地站着,不回头。
简单的祭拜结束后,郁闻晏默默地先走了一步,董旭尧站在姐妹身后,一动不动。
“走了。”郁闻晏路过他身边,留下这句话。
董旭尧以为郁闻晏有话要说,蹉跎片刻,跟了上去。
两人去到墓园外,董旭尧叫停郁闻晏。
“你有话要说?”董旭尧问。
郁闻晏张嘴之前想到宣芋嘱咐他的话,淡淡说道:“没话说,给她们一些和外婆独处的时间。”
董旭尧没考虑得这么细致,每年他都跟和她们待到结束,也不觉得站在那有什么不妥。
郁闻晏没错过他脸色微妙的表情,又一次把损人的话咽下,转身回车里,不想和他面对面干站着。
“你是故意找上我的吧?”董旭尧傲然问。
郁闻晏:“我只是出于基本礼貌,不管你们什么关系,此时应该有边界感。”
“说得好像你很懂宣芋。”董旭尧的音量不自觉地提高。
郁闻晏正要接话,董旭尧略微激动说:“那你知道宣芋外婆意外出事时,正好撞上她研究生考试,她不得不放弃等下一年,一个人操持葬礼,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依赖的人。”
郁闻晏静静凝视着他,眼底暗流翻涌,忍下情绪。
“你什么都不知道!”
“郁闻晏,你和她分开四年,你知道她经历过什么吗?她在经历这些时又是谁陪着她吗?”董旭尧怒气冲冲说道,“你什么都不了解,抛下她出国,又凭什么再次闯入她的生活,要她和你从头开始?”
郁闻晏攥着车门扶手,手背青筋爆起,克制再克制,忍下怒气。
“她和写宁的生活才逐渐好起来,你若是真的为她好,就该远离。”董旭尧意识到自己说了些激进的话,但他已经不想考虑这么多了,这些天害怕围剿他的理智,怕极了他和宣芋会越走越远。
郁闻晏打开车门,准备上车,眼不见为净,但实在是无法消化这口恶气,难得地在谈判场合外礼貌地说骂人的话,“你什么身份警告我?我起码是个前任,你算什么?顶多是个自作多情的援助律师。”
说完他坐上车,气得恶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盘。
冷静几分钟后,他有些懊恼,担心他反驳的话会不会给宣芋造成困扰?
早知道就再忍忍,又不是在谈判桌上,非要争个公平公正合理。
-
宣芋回到车上,发现郁闻晏不太对劲,董旭尧也变得格外沉默,可能发生过什么,但她没有深问。在她认知里,郁闻晏极其有分寸感,她已经事先提醒过的事,他便不会去做。
回京北的路上,郁闻晏没有抢开在前面,严格遵守交通规则,以最安全的速度驾驶。
车辆匀速,如履平地,微微颠簸和舒缓的音乐令宣芋放松,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睁开眼,太阳西下,正是迷迷蒙蒙的蓝调时刻,车停在路边,车灯闪动,大道两旁的树遮住天空,薄雾缠绕,恍若梦境,车厢内播放的《exile》格外应景。
第一反应转头看向主驾驶,而郁闻晏不在车内。
宣芋眼神急切找寻,回身,透过后座车窗看到郁闻晏靠在门沿,指间夹着一根烟,橘色星火烧出一段烟蒂,他的面容沉入夜色里,一种难于言喻的盛大孤独萦绕周身,仿佛不知飘向何处的浮木。
车窗降下,郁闻晏收敛了外显的阴郁,又变回总是漫不经心的样子,站好,看向她。
“怎么半路停车了?”宣芋问。
郁闻晏看着她,脑子里全是董旭尧的质问,不想在意,却无法完全无视,甚至会不断深想,心缺了口。
宣芋看不懂郁闻晏此刻是什么心情,抿紧了唇。
郁闻晏手抻在窗沿,伏低身子,紧锁着她的全部目光。
良久,他艰涩开口:“阿芋,我是不是……不该再出现在你面前。”
明明偷偷见过你很多次,都能忍住不上前打扰,怎么还是破了戒。
宣芋,我是不是错了。
第30章 春日愿望
又是三天没联系, 外头阴雨绵绵,窗户染上一层薄雾,宣芋静看着水滴在玻璃划出一道水痕。
她觉着自己像停止摇摆的大笨钟, 而郁闻晏是带动运转的齿轮和轴, 发条没被上紧, 擒纵机构失去能量,时间静止住。
那天她怎么回答来着——
“你觉得不该, 那就不该。”
郁闻晏淡淡地笑了, 他说:“阿芋,此刻我好动摇,摇摆到了不该,你……却肯定了我的答案。”
然后他便没有再说了,他们一路沉默回到京北, 分别前连一句再见都没有。
宣芋推开阳台门, 看向那株角落里的多肉, 落了层灰, 长得焉巴巴的。
可真不起眼啊。她也是。
陈写宁从房间出来,倒水, 喝完一杯,紧盯着宣芋的背影,整整一分钟过去,她没有任何动作。
“姐,看什么?”陈写宁从身后凑出头。
宣芋合上门:“没有。怎么不多睡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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