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他家里人第一次知道骆咏由时,他的母亲蒋媛虽嘴上没说什么,但从她的眼神中,他就已经知道了,她并没有多喜欢骆咏由,只是表面上维持着客套假意罢了。
等他送骆咏由回了宿舍,果不其然,回到家里蒋媛便开门见山,让他要么玩玩,要么分手。
那时候蒋媛问他:“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你能得到什么?”
他看着自己母亲现实的脸,说着心底话:“不一定就要得到什么,我爱她,她也爱我,这就够了。”
“靠一个爱字,能走多远?”她反问他。
“那靠物质,又能走多久?像你和爸一样吗?”那是邹云斐第一次和他母亲说起这样触及深层的话,但是没有得到她的回答,而蒋媛的阻拦,似乎也就止步于此了。
母子就这么耗着,关系也就那么僵持着。但渐渐地,似乎蒋媛没再管他俩恋爱的事。而邹云斐也没有再带骆咏由回去过。
再后来,骆咏由就和他分手了。
他们在一起的生活其实很简单。他一开始会带她去各种好地方吃饭,逛街,想把一切好的东西全部给她,渐渐他发现,骆咏由不喜欢,也不感兴趣。所以他走进她的世界,陪她吃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小摊美食,穿梭于各种苍蝇馆子。
其实他觉得那些味道都很一般,但是和她一起,竟也觉得美味。
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其实很多事情都是他第一次接触,他跟着她,发现了世界的很多乐趣。
不过,她却从来没有说起过她的家人,他问起,她也只是说和奶奶相依为命。她不提,他也不再问及。
骆咏由提分手的原因很简单,他现在都还记得,那时候她很冷静地说:“邹云斐,我们分开吧。我们在一起有快乐,但是渐渐地,我觉得不快乐了,我越来越觉得我们的差距就是一条鸿沟,你可以陪我吃小摊,可以走进环境脏乱的苍蝇小馆,可是我却做不到陪你出席宴会,每天去各种高档场所消费......”
他也挽留过,“我们可以慢慢来,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我们不去那些地方,别说分手。”
“就到这里吧,我觉得好累,一点都不开心,和你在一起,本来也就是看中了你的家世背景,但是现在发现,我不是那么真心地喜欢你,直到此刻,我的耐心已经耗尽。”
他没再挽留,如果她说她腻了,或者是说移情别恋了,他都可以将她抢回来,将她绑在身边。但是她说的是好累,和他在一起感到不开心,说的是她没有喜欢过他,只是因为那良好的家世背景。他不知道该怎么挽留,甚至觉得有些埋怨气愤。因为她说不开心,觉得累,而她的感情也那么地不纯粹,这让他觉得无措,无能为力。
那时候,他觉得蒋媛的话似乎就像预知一般,他们的爱情,居然也是那么物质。
现在想来,似乎一切都不是空穴来风。
他不禁冷嘲一声,嘲讽自己的可笑愚蠢。
他缓缓将手机拿出,将邹意支开,拨通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是我......当年,你是不是找过骆咏由?”声音冷淡带着疏离,匆匆几句,便是长久以来的话语。
那头有些吃惊,却也没什么波澜,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她跟你说了?”
“现在还重要吗?没事了。”
两人不再言语,草草就挂断了电话。
他不敢继续问下去,无非是问到蒋媛做了些什么,就像他说的,现在也不重要了。
蒋媛并非有多可恶,只是功利罢了。邹云斐其实一点也不恨她,即使她从来没有给过他一丝温暖。
从他记事起,家里就很少有蒋媛的身影,大多数时间都是父亲邹诚陪着他。
当他和骆咏由分手后,颓废一段时间后,蒋媛和他父亲邹诚也以离婚收场,他不清楚两人的婚姻关系的本质到底是什么,只觉得他们相敬如宾,他也没有问过,也不会去问。
而蒋媛,似乎也很果决,没有任何停留地去了国外,再也没有回来。今天这通电话,是他为数不多地打出去的电话。
电话在手心被死死捏住,显出白痕,几乎要将手机捏碎。邹云斐不敢再看里面的人,视线一直望着街角的中心广场,眼里渐渐出现重影,渐渐有些酸涩。
夜幕降临,送走最后一位客人,骆咏由见邹云斐还坐在角落的位置,没有动静,她上前打算探究一番。
“下班了诶......”她提醒道,想让他快走,她们好关店锁门。
“小由,你们先走吧,我来锁门。”周舟从后台出来,看着角落的两人,悄悄地笑了笑。
“哦哦,那好吧。”骆咏由回答,她随后又看了看还坐在沙发上的人,犹豫了片刻,“我们走吧,反正你也要回去,顺路......”
她想蹭车,多点机会给展昭和二黄表现,好在邹云斐面前立好形象。
邹云斐抬眸,眼底有化不开的怅惘,看着她脸上的淡淡笑意,喉间有些发硬,“......走吧。”
起身瞬间,他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才从店里离开。
骆咏由能察觉邹云斐今天似乎不太对劲,也没多想,跟着他出了店。
周舟看着一同离开的两人,有些感叹,心想这骆咏由速度也太快了,现在都已经一起上下班了,不会是住一起了吧?
“今天你想吃什么?”骆咏由看着前面,用着随意的语调问道。
她还是很有职业精神的,既然他付了工资,当然她也得尽职尽责。
“不用了......”
“那也行,你等下先送我去收容所吧,顺路,我把它俩放回去。”骆咏由开口,脸上挂着一贯清爽的笑容,毫无城府的模样刺得他心有些发颤。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骆咏由问着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于他一直盯着自己。
“没有东西,走吧。”邹云斐摇了摇头,朝着车的方向走去。
楼道的灯恍恍惚惚,几只小蚊子围绕着似乎飞来飞去。
“我大门锁已经换好了,既然你今天不吃宵夜,那我就上去拿个东西就下来了。”骆咏由一边在前面走着,一边说给后面的人听,慢慢走上五楼。
大门是指纹解锁,两人走上五楼,骆咏由挪到旁边等着他开门,后面的人却迟迟没有上前,她疑惑转头,邹云斐正看着她,眼里积淀着浓郁的墨黑。
“怎么了?”骆咏由觉察出不对劲,开口问他。
邹云斐深深地看着她,弯腰虚搂住她。
“干嘛!”怀里的人挣扎得厉害。
“就一会儿......”他几近悲伤,连声音都低沉了几分。
骆咏由没再动,不明白他此刻情绪的低落。
“小由……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挺好的啊,怎么突然问这个。”骆咏由有些惊讶,从两人重逢之后,一直没有提起过这些问题,怎么今天突然问起。
“那就好……”他轻飘飘回了一句,没有了后文。
“现在我在你身边,我们重逢......你......有觉得不适吗?”邹云斐盯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漏掉她一丝一毫的情绪。
“适应啊,你干嘛突然问这些?”她又问了一遍。
骆咏由看着他不太对劲的眼神,也想要探究一番。
身上传来一阵紧密的温暖,将她紧紧裹住,耳边传来低沉的嗓音,“就问问,如果你过得不好,我会很愧疚......”
“愧疚什么?”他的怀抱有些紧了,她微微动了一下,也没挣开他的贴近。
“很多很多......早点休息......”邹云斐放开她,目送她进了屋。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她都没有见到过邹云斐。虽然她有晚班,但是被周舟以不同的方式调成早班,避免了晚上下班一个人回家的状况。她旁敲侧击地问过周舟,没有得到解答,最后还被周舟调侃了一番。
前段时间能天天看到他,最近没看到又会不自觉想起。她觉得这样的情绪和想法不好,却又抑制不住。
夜晚时分,浓重的夜色与室内明亮的灯光形成鲜明的对比,骆咏由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播放的综艺节目,有些无聊。那天莫名其妙的问话之后,邹云斐没有联系她,她也就没去问需不需要她做饭。
第24章
突然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声音渐渐响起,“骆咏由……”
邹云斐的声音从外面传进里面,骆咏由心被惊了一下。
她连忙穿好拖鞋朝, 门口跑去。
打开门, 一股淡淡的酒气飘进来,钻进她的鼻腔,“你喝酒啦?”
“不多。”面前的人回答,骆咏由这才注意, 他穿得西装革履, 应该是应酬了,领带有些松散, 不复原本的精致, 脸上的神色淡淡的,看着确实不像喝多了的。
不过一般都有助理或者下面的人会帮他挡酒,怎么自己还喝这么多了。
听他讲话,低沉的声音在酒精的刺激下反而愈发迷人。
“要吃宵夜吗?”她没想到他今天会出现, 以为他是想吃东西了才会来敲自己的门, 将他拉进屋子,将门关上,隔绝了昏黄的楼道灯光。
邹云斐淡淡嗯了一声,墨眸醉意淡淡。
“小由,你开心吗?现在……”还是这个问题,他又问了一遍。
骆咏由心想他是不是健忘,有些敷衍, “开心啊, 如果你让我把狗狗带进店里会更开心。”说话的语调懒懒散散的,一边打开冰箱看看冰箱有什么食材。
咚——
冰箱门被人关上, 骆咏由匪夷所思,转身瞬间被圈进一个怀抱,带着淡淡的酒气,混合着薄荷的味道,有些怪怪的,但也挺好闻的。
她挣扎,抬起手欲将他分开,“你干嘛啊?喝多了还动手动脚的。”谁知那人将她抱得更紧,完全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小由,小由……对不起……”
突然的道歉让她愣了一下,不知这声道歉从何说起。
“对不起什么?”她看着被关上的冰箱门,原本的一丝冷气还存在空气里。
“不应该放你走,应该把你绑在我身边的,不该让你和我分手……”邹云斐轻轻说着,将她抱着,下巴微微枕着她的头。
“现在讲这些干什么?”骆咏由突然有些泪意,不是因为他的道歉,而是她突然想到,当时她说分手的时候,邹云斐也挽留过,但是被她一句太累了就这样决绝地结束了两人的感情。看吧,他连分手时都不想让她不开心,现在却还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她觉得,他们分开也是必然,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因为,她伤害了你……但是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让你一个人承受,直到分手之后,我还埋怨过你......”
埋怨她什么呢?
大概就是她为何这么坚决,怎么因为那物质的家世就想分开?既然一开始就心思不纯,就一直那么骗下去不就好了。
他口中的这个她,骆咏由没有反应过来指的是谁,只是现在这些都没有意义了,“好了,你喝多了。”
跌跌撞撞将他分开,又被搂住,脚下不注意,两人一起摔进沙发,邹云斐垫在下面。
“......让小由一个人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让小由因为医药费......东奔西走,还被蒋媛拿着钱羞辱,让小由因为觉得愧疚而离开……”邹云斐没有理会她的话,一字一句地说着,反反复复。
脑子里轰然一阵发麻,骆咏由鼻尖开始酸涩,怎么往回吸也止不住。
他的每一句话,都在帮她回忆,原来,她以前过得有那么不顺啊,她都快忘记了。
她从小就形同流浪儿,父母争吵,然后离婚,汁源由。扣抠群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带着她,两人看着他的眼神是怎样的呢?大概就像一个脏了的布娃娃,不愿意拾起,最后只有年迈的奶奶扛下了抚养她的责任,她和奶奶相依为命,日子虽然不富裕,但也快乐。
当遇到邹云斐后,她觉得自己很幸运,他将那么多的宽容与温柔都给了她,她觉得,父母的抛弃也没什么,反正她也挺好的。
有时候,她偶尔回想起来,不时会悲观极端地心里感慨,这一辈就到那里就好了,这样就可以永远停在最幸福快乐的时候,她也不用担心以后会不会被人抛下,也不用困扰于和邹云斐分开。
万事难测,是她,先离开,所以她也相应地承担了那后果。
当她在医院里看着依靠营养液度日的奶奶,银白的发丝衬得脸上的皱纹愈发明显,枯槁的面容预示着时日不多,每每见到她来,还是竭力用一副好的状态面对她。
她觉得心疼,所以她在等,等一颗移植的肾脏,可等到的时候,却面临着手术费以及一系列的疗养费用,没钱就表示着无法移植,现实就是那么残酷。
许多次,她很想向邹云斐开口,或许,只要她一开口,他会立马拿出钱,说来也很讽刺,对于他来说不值一提的钱,却是她奶奶的救命钱。
她看着温柔的他,事事顺着她,屈尊降贵的他,一点也不像他的他......
骆咏由站在医院的长廊里,却和他打着电话,谈笑着生活的趣事,他或许在金碧辉煌的大厅,或许在格调雅致的包厢,而她,在洁净无暇的医院,白色是主色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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