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时坐在窗边,离他们两个有些距离,其实他也是想和弟弟们一起看书喝茶的,只是齐妃不让他多和弘历、弘昼来往,话里话外都有些瞧不起两人的意思。
让弘时在面对两个弟弟时平白多了几分尴尬,可他自认是兄长,不好和兄弟们关系太差,便叫小太监偷偷给他带了一壶酒,打算找个好时机和弘历两人培养感情。
弘昼把书翻的哗哗作响,有些无聊地四处张望,正好就看到了弘时桌上的酒壶,哀嚎道:“我什么时候也能像三哥一样喝酒啊。”
弘时心里一喜,面上做出一副不赞同的模样,“你还小,不能喝酒,不过现在没人看着,我可以给你倒一点尝尝味儿。”
“多谢三哥!”弘昼立刻欢呼起来,抛下书就往弘时那里去了。
他这个年纪正处于叛逆期,胤禛不管他,裕嫔因他身子不好而溺爱他,对他也没什么太大期望,最大程度上满足了他的随心所欲。
对于年纪小的少年人来说,别人越是不让他干什么他越想干,弘时说倒一点就真的只倒一点,大概只够沾沾嘴唇吧。
弘昼端起酒杯仰着脖子往嘴里倒,倒了半天才感觉到一股辛辣的味道刺激着舌头,他咂了咂嘴,感觉也就那样,“三哥,再来点!”
弘时没有动作,他这个五弟身子不好,要是喝多了酒发病了怎么办?
可弘昼睁着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弘时无法,只得去看弘历,弘历接收到他的求助,皱着眉头看弘昼,“你再喝我就去告诉裕娘娘了。”
果然,弘昼哀嚎一声,“四哥你都多大了还找我额娘告状!”
弘昼不怕裕嫔骂他,裕嫔也从不骂人,但是裕嫔会哭啊!对着他这个儿子好一通哭,他这孝顺儿子哪里顶得住?
弘时噗嗤笑了出来,拍了拍弘昼的肩膀,“我额娘也爱管着我,这酒还是我偷偷带来的,今天给你喝了,你可不准跟别人说啊。”
“这算哪门子的喝酒啊?我才用舌头舔了一口。”弘昼耷拉着脸,老大不高兴的。
弘历也笑了笑,“过两天就是中秋节宴了,席上说不定有。”
他们几个其实已经到了可以喝酒的年纪了,只是齐妃和裕嫔管的严,不让他们碰。
“到时候就能看到大伯、二伯和九叔了,我听宫人说海外可大了,在海上要走好几个月呢。”弘时语气中带了点憧憬,他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圆明园。
“宫人知道什么,我听说海外到处都是银矿和金矿,要是我也这么会赚银子就好了。”弘昼也跟着附和,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读书,习武他这身子又吃不消,要是能出海那多好呀。
弘历眉头一动,端起茶盏遮住了嘴角,“不如见到九叔的时候,你问问他愿不愿意教你。”
语气里满满的调笑,让弘昼有些不服气,自信心爆棚,“我这么聪明,为什么不教我?”
“说到九叔,汗阿玛连九叔都放出来了,为什么不放八叔和十叔呢?”弘历有些不解,撑着头疑惑问道。
弘时没想那么多,“是啊,难道是因为九叔会赚银子?”语气还有些恍然大悟。
弘历沉吟片刻,“说不定是汗阿玛缺一个台阶呢?你们说,我要是去为八叔和十叔求情,让他们也得到汗阿玛的宽宥,汗阿玛会不会对我另眼相待啊?”
弘昼直觉有些不对劲,他看了弘历好几眼,“也有可能汗阿玛就是不喜欢两位叔叔呢?”
弘历没再说话,只是表情有些不以为意,仿佛打定主意要为两位叔叔求情一般。
“另眼相待”四个字狠狠触动了弘时的心,他虽是长子,但是胤禛并未对他有什么特别的,他和两个弟弟在胤禛那儿的待遇没什么不同。
齐妃私底下一直在弘时耳边说他是皇上的长子,是未来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人,要他好好读书才能让胤禛另眼相待。
可弘时知道,只会读书是没有出路的,说不得他以后就跟三伯诚亲王一般修书度日了。
三人又说了一些闲话,到了时辰就回了涵古茹今上课,弘昼憋了许久,坐立不安等到散学弘时回自己院子后,他才去找了弘历。
“四哥,你真的要替八叔、十叔求情?”弘昼开门见山。
弘历看他一眼,又垂下眼睫,“我不想再过被人忽视的日子了,我想让汗阿玛看到我。”
“汗阿玛前些日子不是送了五色墨过来吗?”弘昼有些着急,不希望弘历犯傻。
不过是人人都有的东西罢了,弘历心里想着。
他抬起眼皮去看弘昼,“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弘昼怎么可能放心?可弘历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他都不想说话了。
等弘昼回了自己院子后,弘历才开始伏案写字,只是写着写着力道越来越大,字迹也潦草许多。
最后狠狠在纸上一划,心烦气躁地将手中的笔摔在地上,溅出的几点墨汁甩到了他的脸上。
自从上次在端妃那里受到冷待后,弘历就再也没有去找过她。
端妃的背叛叫弘历心中生怨,既然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选择他,为何又假惺惺同自己周旋这么久!
既然无人相助,那他就自己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第111章 孝顺
中秋节宴当晚,天上的星子格外明亮,环绕在圆月身旁,叫人一看就心情阔朗。
一个多月的时间足够胤禔三人把自己府邸收拾出来了,忙了两年,他们现在只想回自己的地盘待着。
宴上其他人都若有似无地打量前面坐着的那几个人,尤其是中间那位理亲王,以至于用膳都有些心不在焉的,胤禛却态度平常,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在胤禛看来,越平淡的对待胤礽,众人才会觉得事情已经过去,他在皇上这里并非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所谓上行下效,所有人都会觉得,他不是大事。
每回的宴席不过就是吃吃喝喝,吃还不一定能吃好,于是只剩下喝了。
恒亲王胤祺端着酒杯走到了胤禟身边,看着这个消瘦了不少的亲弟弟,有些感慨,“你也算是熬出头了,以后好好干,别再想那些不着调的人和事。”
胤禟抿了抿唇,兴致不太高,他已经得知胤䄉被圈禁的缘由了,心里除了恨铁不成钢以外,还有一丝难过。
他和胤禩说不上患难至交,但和胤䄉却像亲兄弟一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在宫里摸鱼打鸟,惹是生非,有着深厚的情谊。
“老十还好吗?”胤禟问胤祺。
胤祺是宗令,宗人府也归他管辖,有他在,胤禩和胤䄉虽也没有受到格外优待,却也不曾被人故意苛待了去。
“原本天天在牢里闹着要出去,说些大不敬的话,后来听说皇上开恩放过了他的妻儿,就没有再惹事了。”
怕再闹下去胤禛会对他的妻儿下手。
胤禟叹了口气,老十这个蠢货,为了他和老八竟把自己弄到这副境地,早知就不该把他也扯进来。
席上觥筹交错,耳边传来交谈声,弘时有些坐立不安,仿佛屁股下面有什么东西咬他,总是自以为隐晦地偏头去看弘历。
弘历感受到频频向他看来的视线,一开始没有搭理,又夹了几口菜,如此这般后,才看了一眼胤禛,然后放下手中的筷子,双手撑在圈椅的扶手上就要站起来。
弘时却抢先他一步,还因为太过紧张带到了椅子,摩擦之下发出沉闷的声音。
惊得齐妃回头去看,还以为他出什么事了,见他满脸紧张站着,皱了皱眉头,又去看上首胤禛的脸色,发现胤禛并未注意到这边,才又转过头去看弘时。
“你怎么回事?你可是皇长子,要为弟弟妹妹做表率的,怎可如此失礼?”齐妃轻声斥他,让他赶紧坐下。
弘时却握了握拳给自己打气,心里对弘历说着抱歉,脚步一抬走到了宴席中央,对胤禛拱手,“汗阿玛,如此团圆佳节,儿臣有一事要说。”
众人都不知道三阿哥这是要做什么,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去看他,齐妃直觉不妙,神色有些焦急。
胤禛微微蹙眉,“何事?”
弘时垂下的手抓了抓自己的衣袖,“禀汗阿玛,中秋团圆之际,儿臣想了许多,如今几位叔伯俱在,阖家团圆,却唯独少了八叔和十叔,两位叔叔犯下大错,怎么罚都是应当的,只是先帝膝下诸子,都是汗阿玛的手足。”
众人哗然,三阿哥这是疯了不成?皇后因为太过诧异,直接转头去看胤禛,眼里带着骇然,连胤禟都没能忍住去看胤禛的脸色。
“你当如何?”胤禛面色不变,只淡淡问道。
弘时却以为胤禛这是听进去了,心里不禁更有底气。
“儿臣想,若先帝在世,一定想看到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不如看在先帝的份儿上,放了两位叔叔吧。”
齐妃已经急得要站起来了,当即就要不管不顾上去把弘时拉下来,被身后的翠果死死扯住衣袖。
华妃的目光在胤禛、弘时和齐妃三人身上打转,看戏意味十足,她知道弘时不聪明,却也没想到他能蠢成这样,今天可真真是开了眼了。
胤禔、胤礽等人的表情俱是十分古怪,真是奇了,老四/四哥居然还能生出这样的儿子来?
“兄友弟恭,你的意思是朕不友爱,所以朕的弟弟都不恭敬?父慈子孝,朕不慈爱,所以你也就不孝顺了?”
胤禛虽从未对弘时抱过希望,但此刻心中仍不好受,兜兜转转,这个儿子还是做了这个选择。
被说不孝顺的弘时立马慌了,连忙跪下磕头,“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齐妃再也忍不住,甩开翠果的手冲了出来,跪在了弘时身边,“皇上,三阿哥没有此等大逆不道的想法啊!您是知道的,三阿哥一向宽和敦厚,怎么会不孝顺呢?”
殿内一片安静,丝竹之声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有孩子的那几人纷纷把孩子抱在怀里,不让他们发出声音。
伺候的宫人死死低着头,恨不得当自己不存在。
胤禛轻笑一声,“确实孝顺,孝顺到叔叔头上了,你若不想做朕的儿子,就自去找你的叔叔吧。”
弘时满面骇然,不可置信抬头看向胤禛,眼眶都红了,“汗阿玛,儿臣不是……”
做别人的儿子?齐妃听到这话一口气没喘上来,生生被吓晕了过去。
胤禔给胤礽使眼色,胤礽不理他,这种时候他出来说话不是戳老四心窝子吗?于是胤礽偏头去看胤祥,还是让老四的好弟弟上吧。
胤祥:……
胤祥也知道胤禛这是在气头上说的气话,从未听说过把长子过继给政敌的操作,胤祥真是被秀了一脸。
“皇兄,酒喝多了伤身,臣弟方才看席上有一道酸笋老鸭汤,用了一碗觉着十分不错,皇兄不若也尝一尝,填一填胃。”
胤禛绷着的脸在看到胤祥那一刻时舒缓了一些,下了这个台阶,“那朕就尝一碗。”
侍膳的太监立刻拿了案上的珐琅彩兰石纹碗给胤禛盛了一碗汤。
“送齐妃回映水兰香,三阿哥…送回宫中禁足南三所,朕现在不想看到他。”看了看下首的两个人,胤禛又吩咐道。
弘时怔怔地跪在地上,眼泪打湿了整张脸,“汗阿玛,儿臣真的没有这么想。”
胤禛不再看他,只挥了挥手让人赶紧把他们两个带下去。
皇后眉头一动,还是三阿哥啊……
一场风波就以醉酒为由揭了过去,众人无不感慨怡亲王果真受皇上信重。
只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众人也没心思待了,草草看过两场歌舞后便各自散去。
第112章 懿旨
齐妃悠悠转醒后已是深夜,人还有些晕晕乎乎的,随后猛地起身拨开床帐,“翠果,翠果!”
躺在小榻上的翠果被惊醒,连忙掀了被子起身穿鞋走到了床边,“娘娘您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齐妃一把抓住翠果的手,指甲戳得人生疼,“三阿哥怎么样了?皇上、皇上真的把三阿哥?”过继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齐妃含糊其辞下意识逃避。
“娘娘放心,皇上被怡亲王劝住了,三阿哥还是三阿哥,只是…三阿哥被送回宫中禁足南三所了。”
齐妃捂住胸口,隐隐又有撅过去的迹象,“送回宫禁足?这、这,三阿哥可是皇长子啊,一举一动都被前朝后宫关注着,皇上这样打他的脸,他以后还怎么立足?”
翠果有些为难,支支吾吾的,“皇上还说…还说不想看到三阿哥。”
齐妃感觉脑袋有些发晕,完了!全完了!皇上竟对弘时厌恶到此等地步!
“想来等皇上消了气,就会原谅三阿哥了,娘娘别急。”翠果扶着齐妃的身子,没让她倒下。
齐妃听不进去,捂着脑袋自顾自说着,“三阿哥本就不为皇上所喜,现在连不想见他的话都说了出来,三阿哥该怎么办?本宫该怎么办?”
六神无主之际,齐妃那有些混沌的脑子突然有一丝清明,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本宫自己的儿子本宫还不知道吗?他哪里有那么多虚头巴脑的想法,定是被什么人给哄骗了!”
“娘娘……”
越想越觉得如此,齐妃掀起被子就要下床,“不行,本宫要去找皇上给弘时做主,三阿哥这是被陷害了呀!”
翠果满面惊惶拉住齐妃,“娘娘,现在是丑时,皇上早就睡了,夜间惊扰后宫是大罪。”
齐妃被劝住,却依旧难掩焦急,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窥探,想要害她儿子,一出手就如此狠厉,实在是叫人害怕。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齐妃忍着头疼匆匆忙忙去了勤政殿,胤禛已经开始上朝了,齐妃只得在外候着。
等了许久,里边的朝臣陆陆续续出来,齐妃这才被传了进去。
一跨入殿内,齐妃立马哭天抢地拜倒,“求皇上为三阿哥做主啊!”
胤禛眉心跳了跳,对齐妃他是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齐妃眼泪直流,期期艾艾看向胤禛,“皇上,三阿哥是被奸人所害,就他那个心软的性子,指不定是什么人在他跟前刻意挑唆,才会对皇上说这些不着调的话。”
“所以朕不是只罚了他禁足吗?”胤禛拧眉,自认对弘时已经十分宽容。
齐妃不能接受,她的儿子明明是被人害了,怎么还要受到惩罚?当务之急自然是找出幕后黑手,再对她受委屈的乖儿子安抚一番才是正理。
胤禛觉得齐妃脑子问题,没再搭理她,让两个健壮的嬷嬷把哭哭啼啼的齐妃请出去了。
齐妃见在胤禛这里哭闹无用,脚步一转去了牡丹亭,可皇后已经得了她被胤禛赶出来的消息,哪里会再见她?
“齐妃娘娘安,实在是不凑巧,皇后娘娘这些日子累着了,凤体违和,不宜见人。”剪秋脸上带着得体的笑,不让齐妃进去打扰皇后。
齐妃恨恨拧着帕子,这是把她当傻子?昨儿个是十五,皇上还宿在皇后这儿,早不病晚不病,今天一大早皇后就累病了?指不定昨天夜里皇后还在皇上跟前上眼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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