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真彻底放松下来,表情变得明亮鲜活,笑声也清灵:“是吗?难怪花瓣一碰就掉。”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她的花,笑着说:“这花很香,我老家那里会熬糖浆腌起来冲水喝。”
之前做茉莉花糖浆买的进口玉米糖浆还剩下不少,傅真眼睛一亮,“那我也试试。和柠檬一起腌应该很不错。”
又静默了一会儿,司机忽然低声惊呼:“哎唷,外面怎么又开始下雨了。”
“是吗?”傅真扭头看向窗外。
司机放慢了速度,“是呀。下得还挺大的。”
豆大的雨点扑在窗玻璃上,窗外的城市和霓虹开始变得朦胧、模糊,遥远,恍若幻觉。
汽车驶入三里屯时,交通广播放了一支清幽的小提琴曲。傅真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喃喃道:“下雨的夜晚好美哦。”就是等会儿要淋雨了。
然而她定睛一看,几百米开外,颐和公馆前,有个高大挺拔穿一身黑的男人,撑伞伫立雨中。
是他吗?可惜雨太大了。
傅真心跳加速,抱着花扑到玻璃窗上,努力瞪大眼睛。
“男朋友来接了?”
傅真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好像是。雨太大了看不清。”
“雨这么大,花和人都要淋坏了。”出租车靠边停稳,司机担忧地唠叨了两句,弯腰翻出一叠报纸想递给她。
然而,后座车门却突然被拉开,一把黑色的伞乌云般遮住那一小片天空。
耳畔响起极瓷沉悦耳的声音:“喝酒了?下次打电话我去接你。”
第一次遇到男人说话这么好听。司机本能地回头。
是个极英俊的年轻男人,个子很高。虽然大半个身子都掩在伞下,可单凭那清瘦白皙骨节分明的手也足够令人惊心动魄。
难怪小姑娘家家招架不住,远远地瞧见他就喜形于色。
傅真付钱同司机阿姨道别,然后把东西全递给晏启山拿,“你一直在这里等吗?”
晏启山把伞往她这边倾斜,“怕你回家被淋。”
傅真挽住他胳膊漫步雨中,“万一我坐的不是这辆车呢?”
晏启山笑了声:“你整个人都贴到了窗玻璃上,一看就是我家姑娘。”
……
回到家后,浴缸已经放好热水和浴球。
晏启山冲了杯浓浓的红糖姜茶驱寒解酒,在她泡澡时端进来,顺理成章地在浴室里做了几次。
灯影摇曳中,屋外雨声潺潺,屋内水声不断。
他仿佛是在用这种方式,证明着什么。傅真坐在洗手台上望着他悸动的表情,快乐得几乎飞起来。
不知过去多久,晏启山骑上来,又开始新一轮的征战。
傅真扶着他肩膀,上气不接下气,艰难地提醒到:“哥哥,万一又怀上了怎么办?”
但是晏启山不听她的,皱眉疯狂耸动,一心只顾着沉沦,真的很自我,但也是真的很迷人,就像毒药一样让人欲罢不能。
事后他点了支景泰蓝钓鱼台,搂着她亲了亲,“想不想给哥哥生个孩子?”
傅真倚着他胸膛,闷声问:“然后呢?”在国外注册,国内是不认的。
晏启山捏捏她身上白腻的软肉,没有说结婚,而是说:“然后就永远在一起,继续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可能“永远在一起、白头偕老、生儿育女”已经是他权衡利弊压力后能做出的最真诚的承诺了。再多一点,他自己也做不了主。
毕竟是这么深爱着的男人,面对天长地久的誓言说不心动是假的。
但林慧丽的劝告始终萦绕耳畔,久驻心田——
“他们那个圈子爱和性随处可得,只有关乎前途和利益的关系才稳定。”
“你和他最好的结局就是谁也别动真感情,一个得到钱,一个尝到色,到时候了就打个分手炮潇洒说再见。”
想到这,傅真下定决心,坐到他身上撩了撩头发,“那我们继续生孩子吧。”
晏启山揿灭烟蒂,摊手冁然一笑,“你自己来。”
傅真抓着他手臂,觉得自己就像电影《情人》里的简,在烟消云散前和身不由己的他醉生梦死。
第51章
他们某种波澜在悄无声息的日子里平静翻涌。
时间飞逝, 转眼到九月。美术馆的运营逐步走上了正规,分工进一步得到明确。
他们招募了许多志同道合的艺术家和志愿者,大家因缘际会, 组成策展团队,齐心协力来做这件事。
在晏启山的提一下, 钟之夏常年在国外, 以挖掘欧洲新锐艺术家、提供音乐支持为主, 然后傅真这边负责沟通、制定、落实具体展览方案, 并开发配套周边,相应的讲解稿和出镜宣传也由她来做。
但是, 挖掘新锐艺术家其实傅真不靠别人也行。毕竟北大艺院可不是白上的。美术馆实际控制权等于全落到了她手里。
晏启山一通运作,为她带来了比钱财更重要的资源。不仅伦艺手到擒来,美术馆创始人的身份还能成为艺术圈时尚圈的敲门砖。
那天, 开完组织架构会议后,傅真还有些不好意思, 但晏启山说:“勖嘉礼也从我这拿了不少便宜, 我给你谋划一下算得了什么?”
傅真若有所思,半开玩笑地问他:“你不怕我拿了好处后将来扭头跑路?”
晏启山一本正经地笑着,嘴里却没个正形:“你都没怪我害你未婚先孕, 我有什么资格怪你呢。与其杞人忧天, 还不如思考下晚上用什么姿势。”
傅真很不好意思, 连忙伸手捂他嘴, “你小点声, 别被其他同事听见了。”
晏启山忽然搂住她的腰, 一脸别有用心的表情:“放心吧, 这办公室特意强化了隔音效果,再怎么折腾外头也听不到。”
傅真连忙摁住腰间乱摸的手:“我接了个舞台剧剧本, 月底就要交。”
晏启山讶然,果然放开了她:“这么勤奋?钱不够花了?”
傅真摇摇头,“不是,你那么忙,我总要多找些喜欢的事来做。”
其实是她想变得更加平和,在尝试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一段亲密的关系里,爱总是流向不缺爱的人,忙碌的人总是能掠夺更多的情绪价值。想要被爱就要先自爱,想要获得情绪价值就要尽量少消耗自己的情绪。
进入九月后,晏启山忙得不见人影。她隐约有预感。这是她对这段情爱的救赎。
中秋节那天晏启山人还在国外不回来你,傅真精心准备冰皮月饼都进了阿丽和宝珠的肚子。
阿丽和她在颐和公馆匆匆一会就陪男朋友过节去了。
宝珠八月份一直在京郊带着,好不容易趁中秋节剧组放假,才得空带着糯米烧卖、迷你麻辣小肉包和一束质朴淡雅的草花坐地铁进城来探望她。
傅真在门口接她,她一下公交车就问:“姐,你身体好些了吗?”
其实傅真一直在喝中药,但她向来报喜不报忧,笑着说:“早就好了。倒是你,在剧组起早贪黑累坏了。”
宝珠见她独自在家,聪明地没问“姐夫”撒着娇要求傅真帮她庆祝学有所成,顺利被挑选到剧组跟组锻炼。
北京市内到处老外,都没什么新鲜感了,傅真提议去看海。
俩姑娘带上行头,说走就走,直奔天津。
漫步海边时,傅真笑着调侃刚成年的堂妹:“都说好男怕女缠,艺人化妆师最容易拿下男明星,要是你有看中的,只要人品过得去,就放心大胆直接上。姐姐我肯定支持你。”
谁知小姑娘嫌弃地摇头说:“他们都不如季庭宗高大帅气,我还是喜欢季庭宗那样的。还有姐夫身边那个慕伯循也不错。”
“……”这两尊大佛岂止是不错。
迎着凛冽的海风,傅真抱着胳膊缩了下,觉得自己是老傅家的罪人,平白带歪了亲堂妹。
但她自己都这样不清不白跟着晏启山,根本没有立场也没资格对宝珠进行说教,而且,女孩子喜欢有钱英俊男人本也不是什么错。
沉默良久,傅真觉得实在劝不出口,只好转移话题:“你现在饿了饿?我们吃饭去吧。”
宝珠说饿,她俩于是搭黄包车回到五大道洋楼建筑群。
昔日英租界高级住宅区,如今已蜕变为繁华的旅游胜地,足不出国便能饱览英式风情。
她俩走马观花地citywalk,边愤慨苦难岁月,边感慨日新月异的新中国。
走到精疲力竭时摸进一家朴素幽静的便宜小店吃饭。
店老板兼主厨是意大利人,对待食材虔诚认真不搞噱头,在旁边帮忙的女士是他的日本妻子明子。
明子中日混血,出生在日本,七年前辞职带着丈夫回到母亲的故乡重新开始生活,如今是是个专栏作家,为国外艺术期刊供稿。
根据明子的介绍,店铺招牌是黑鱼子酱马肉塔塔。带有嚼劲的生马肉切成粗丝,拌了生蛋黄黑松露油,上面堆着黑鱼子酱和略微炒过的野芹菜是点睛之笔。
傅真尝了尝,配的现烤小面包里加了一点点茴香,真的十分相得益彰。
明子赞叹宝珠化妆浑然天成,眉毛古典雅致,请教了技术后,赠送了两只汉堡。外脆里软的现烤面包夹着片冷藏的黄油和现切生火腿,吃起来油甜油甜像冰火菠萝油。
肉酱意面上堆着冰窖山椒花,拌在面里脆脆的,时不时迸出一丝山椒的辛香。再喝一口口洋葱的奶油汤。奶油汤上的炸洋葱金黄酥香,越嚼越有滋味。
芝士炒蛋配油煎芦笋,微苦的意大利芦笋黑乎乎的,乍一看还以为是烤大葱。此外还有调味像老上海雪菜鱿鱼的银鱼青豆炒小米。
饮料是chinotto,桃金娘叶橙做的碳酸饮料,回味满嘴清爽柑橘香,有点淡淡的苦,很解腻。
用餐间隙傅真和明子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邀请明子有机会也可以来美术馆兼职。宝珠夸她很有职业女性的自觉,假以时日必成白骨精。
朴实无华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一餐饭,简单又愉快。
宝珠明天凌晨三点开工,吃完饭,买了写软麻花直接回京郊。傅真明天只有一节课,便独自留在海边住一晚再走。
酒店面朝大海,她裹着披肩漫无目的地走在海滩上,心里茫然地想,他这会儿在做什么呢?
“涨潮了,小心。”忽然间,她人拉了一把,冰冷,淡薄的气息扑面而来。
傅真慌忙抬头一看,竟然是季庭宗。刚才她确实差点被海浪卷走,于是冲他笑了笑:“谢谢。”
季庭宗带着点笑意睨她:“一个人在这?”
傅真摇摇头,谨慎地说:“我妹妹先回去了,我出来随便走走。”
季庭宗看出她的拘谨,有意解释什么似的,“我在附近办事,既然碰巧遇到,不如一起喝杯咖啡?”
咖啡馆就在附近,季庭宗和晏启山交情匪浅,她不好拒人千里之外。
她在海边徘徊了很久,其实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季庭宗请她喝咖啡的这家小店也提供各色西餐。
因为傅真说自己还不饿,所以他简单地推荐了自己的私人餐单。
前菜:水牛芝士橄榄油。
主食:鱼子酱富山白虾刺身意面。
配菜:中村牛配烤洋葱,南瓜饺配鰯鱼。
甜点:毛豆泥大福。
餐后水果:麝香葡萄配南水梨雪葩。
鱼子酱富山白虾刺身意面份量不多,鱼子酱咸鲜丰盈,白虾粘糯鲜甜,意面细冷爽口,吃到嘴里是平淡又令人震惊的鲜,确实相当不错。
中村牛配烤洋葱外脆里嫩火候把控相当厉害,蘸粗盐和黑胡椒粒吃,满满的肉汁和洋葱香气在舌尖打转。
南瓜饺配鰯鱼上撒了些芝士碎,咸甜搭配,美味又营养。水牛芝士橄榄油用料饱满上乘,入口滑润,淡淡的咸鲜恰到好处。
麝香葡萄配南水梨雪葩是很有创意。南水梨高甜多汁,有淡淡的桂花香,但这道甜品却选取了梨芯周围最酸的部分,清新酸甜的香气糅合麝香极其浓郁繁复的花粉芳香,仿佛千花万树同时盛开。
配餐的咖啡是口感柔和的玛奇朵。一餐吃下来,竟然像认识了很久一样,相对无言,仿佛只是单纯的一起出来吃个饭,连时间的流逝都放慢了似的,格外平淡安稳。
傅真意外之余,心想,难怪能他在体制内混得风生水起,这润物细无声的社交手段确实值得学习。
饭毕,季庭宗没有提出其他行程,直接步行送她回酒店。路过进口水果店买烟时,顺手给她拎了一小兜红肉脐橙,说是放在枕头边可以助眠。
傅真接过来,认真同季庭宗道了谢,笑言自己不该以貌取人觉得他像个不好惹的黑老大,改天一定做东请他吃饭。
季庭宗是个挺严肃冷峻,听了她这话也只是抿了抿嘴角,露出点若有若无的笑意,让她注意安全,记得检查门窗和摄像头,十点以后不要给任何人开门。
傅真惊讶地点点头,把橙子拎回客房认真冲洗擦拭,结果手上的爱马仕橘彩星光香味直到第二天去机场接晏启山时都没散。
晏启山脸色很冷,很嫌弃很不高兴地问:“傅真,你身上怎么会有这种香味?”
第52章
晏启山目光透出审视和打量的意味, 那态度,分明是怀疑她。
在一起在这么久了,彼此之间难道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傅真很生气, 故意说:“季庭宗送的爱马仕橘彩星光,昨晚我和他吃了个饭。”
晏启山闻言罕见地露出愠怒的表情, 将她禁锢在怀里, 几乎将她手腕掐出淤青来:“你和他吃什么饭?季庭宗什么人你不知道?你去招惹他?你要香水难道我不会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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