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花很漂亮呢，等停了可以去摘蘑菇做汤喝……”
“……出了新妆容…一起去……”
沈清淮很开心呢。
江离莞尔，又轻咬了一口。
第65章 青冥宗（八）
雨珠沿着窗户滚落下来, 擦出一条条蜿蜒的水纹。
江离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盯着前方。
柳青清眼尾泛红，嘴唇红润，正在一丝不苟地转告他们。
“青玄剑尊确实在这里, 但是是在地下十几层, 我已经通知灵虚宗的人了，他们很快就到。”
“也和青哥儿说了, 他正往这里赶。”
好消息来得太快, 江离甚至都觉得这一切是假的, 而顾书衍也在旁边点头应和。
他素来稳重严谨, 看来都已经经过证实了。
江离垂下眼睫, 在心里计算。
灵虚宗的人已经在路上了，难道青玄剑尊在这里的事情他们并不知情吗？
师父和宗主的两张面孔在眼前忽闪，江离摇摇头, 强行截断自己的猜测。
“…我们看到剑尊她人了，是一位十分干练的女子, 而且她很年轻。”
修士达到一定修为便可以永葆青春, 通常天赋越高的人看着越年轻。
青玄剑尊的天赋在灵虚宗乃至整片大陆都是数一数二的。
他们正准备往地下走，灵气渐渐变得稀薄，联络石也时好时不好的。
江离告诉柳青清，他们也准备过去后便挂断了。
一转头，沈清淮正在盯着她。
啊……
江离无辜地弯了弯唇, “忘记告诉师兄了,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沈清淮：“……”
浅浅的冰霜自屋内升起，接着, 锁链应声而断。
江离蓦地笑开，嘴硬心软的狐狸先生。
她盘起腿, 伸手揉了揉脚腕。以为很长时间没有挪动，血液不通，已经有些泛红发青。
忽然，她的手被一只大掌包住。
沈清淮默不作声地按揉，掌心的温度格外灼热。
“……体温怎么升高了？”江离问。
她疑惑这点很久了。
沈清淮因为冰灵根的体质，身体常年处于低温状态，只是碰一下都感觉摸到了一块冰。
但是早在之前，有时候碰到手心，她会觉得已经变得跟普通人体温差不多了。
“嗯，舒服吗？”沈清淮没有解释，赤红双瞳专注地看着她，小心隐藏起眸中的期待。
江离点头，没有否认，“舒服。”
像个小暖炉一样。
“那就好。”沈清淮嘴角微微上扬，整个人显得尤为温柔。
江离沉默。
她冷不丁地伸手，碰了一下沈清淮的胳膊。
果不其然，仍然冰冰凉凉的。
只有手心是温热的。
这明显不是自然造成的结果。
江离皱眉。
然而，根本没有给她纠结的机会，沈清淮整个掌心覆盖住她的脚背。
灼热再一次贴紧皮肤。
江离仰头看去。沈清淮目光灼灼，充满了安抚意味。
“这是我想做的事，阿离，和你无关。”
“是我，”他着重强调了我，“是我想这样做的，我想牵你的手，想我们十指交扣的时候你不觉得冷。”
“这全都是我自己要做的，你无需感到愧疚，也没必要觉得有压力。”
“你只要享受就好。”
沈清淮的嗓音清清淡淡的，平静到听不出任何波澜。他专注地看着自己，红宝石一样的眼眸波光流转，格外温柔。
江离一时无话。
她不知道自己一直纠结懊恼的问题是怎么被他察觉到的，却又不得不承认，在他的安抚下她竟然真的放松下来。
不需要考虑回报，也没必要去衡量这份感情究竟会不会消失。
就像沈清淮说的，她只要享受当下即可。
-
青冥宗位于荒漠深处，江离和沈清淮二人紧赶慢赶，也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才堪堪见到那片废墟。
身为曾经的第一大宗，它的赫赫威名早已布满了灰尘。
江离看着周围的断壁残垣，心中一片唏嘘。
“这里也太干燥了，一路过来都没看到什么人……”江离舔了舔唇，只觉得喉咙里含了一大簇火苗，火辣辣的疼。
“前面人就多了，都聚在一起。”沈清淮挥手，淡淡的雪气出现，驱散了周遭的热意。
他轻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前方。
江离顺着看过去，惊讶地咋了咋舌。
确实，远远看去就是一群群各色各样的云朵，飘散在干黄的土地上。
竟然来了这么多人……
只看衣服颜色，大大小小起码十几个宗门。
灵虚宗弟子站在最首，白衣飘飘。
江离扫了一眼，蓦地顿住。
师父也来了？
要知道，她师尊向来闲云野鹤，很少参与这种俗事，每天就是喝酒喝酒再喝酒。
这次竟然连他老人家都惊动了……
这青冥宗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江离捏紧手中的联络石。
她这两天试图再联系一下柳青清，谁知到现在都没有接通，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如此匆忙且迅速赶来的原因。
甚至快到和这几大宗门赶来的时间差不多。
柳青清可千万不要出现什么意外啊……
“走，过去瞧瞧。”江离拽上沈清淮衣袖，想要带他往灵虚宗的方向靠近，谁知他却一动不动。
江离疑惑看过去，“……怎么了？”
沈清淮面有难色，逃避地躲过她的注视。
“……灵虚宗他们……”沈清淮欲言又止。
江离福至心灵，想起之前在灵虚宗发生的事，“没关系，有我在，师父他们不会说什么的。”
虽然列入绝杀令，但沈清淮现在可是妖族的族长，宗主他们也是会审时度势的。
沈清淮抿了抿唇，到底没有说出他心里真实的顾虑，任由江离牵着他往前走。
他是在担心江离会不会见到灵虚宗的人后，选择跟他们走。
毕竟，说到根底，那里才是她的家。
“……舍得回来了？”剑尊倚在树旁，灌了口酒，懒懒散散地发问。
江离还没见到人，被他这么冷不丁出声吓了一跳。
“…师父，你不在前面，藏在这里做什么？”江离有些恼。
剑尊俯身，淡淡地瞥了两人一眼。
“…还在一起呢，也不知道跟师父说一声，眼里没我了是吧？”他继续阴阳怪气。
江离无奈，快步上前蹭到师尊身边，“哪有，我有个什么事还有师父不知道的吗……”
“剑尊。”沈清淮适时上前，“好久不见。”
“……也没多久，你揍我们弟子的时候可是见过面了，堂堂妖族族长……”
江离：“……”
她扭头惊讶地看向沈清淮，原来还有这么一茬事儿。
高大的青年眉头微皱，耳根泛红，“都是误会……”
谁让当时他听到几个人在议论江离，还在揣测她和她那个小师弟的关系，他一个冲动就上去揍了一顿。
谁知当时剑尊恰好就在附近吃酒，就这么巧合地打了个照面。
江离也不在意，她继续凑到师尊面前撒娇耍泼卖萌，可算是把人哄好了。
“…阿离也过来了？”
他们聚在这里，动静并不小，早有人在频频往这里看。
灵虚宗宗主走过来，视线瞬间锁定在沈清淮身上。
江离眨了眨眼，往身边青年的方向靠了靠，极为巧妙地挡住了小半个身子。
“师叔好！”她爽朗问好。
“……嗯。”宗主被迫移开视线，看向江离，眸光柔软了许多，却也隐含着淡淡的谴责。
“…一出去就是好几年，也不见你回来看看我们。人老了，孩子都不愿意看了……”虽是玩笑话，却也让江离小小地愧疚了一番。
“这件事解决了我就回家，早就想了……”
沈清淮眸子一动，看了江离一眼。一道幽深的视线看过来，他偏头对上，灵虚宗宗主的目光格外冷凝，含着淡淡的讥讽。
狐狸尾巴探出来，轻轻挠了挠江离的手心。
女孩的注意力一下子被牵过来，毫不客气地拽住尾巴，疑惑地小声私语：“…今天的？这么快就给我？”
一天摸一次尾巴。
沈清淮忽然有些后悔当时为了保住自尊心说下的约定。
他也凑到江离耳边，窃窃私语：“不是，额外的。”
额外的奖励，诱惑她罢了。
果不其然，女孩一下子笑弯了眼，十指毫不客气地摩挲狐狸毛毛。
二人的动作很小，紧紧贴在一起，借着身体掩映那些细小的动作几乎看不清。
但灵虚宗宗主是谁，早在江离凑到沈清淮旁边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
手指成拳，紧紧捏在一起。
这个灾星……
“…咳咳。”一直在旁懒散吃酒的剑尊咳了咳，“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在这里生什么气？”
“阿离已经是大人了，她心里有数。”
还好还好，沈清淮和灵虚宗之间的矛盾似乎小了不少，没有之前互不相让的对峙气氛。
江离暗暗松了口气。
“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都围在外面……？”江离问出正事。
半透明的赤红结界凭空出现，将地下包裹起来，形成一个保护层。
江离试探着往下面扔了块石子。
石头碰上结界的一刹那，转瞬消失殆尽，如同被融化了一般。
还真是结界层。
“…定时出现的，一个时辰开关一次。柳青清他们进去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应该快开了……”
话音刚落，结界层出现一圈圈裂缝，纹路蔓延开来，红光乍现。
与此同时，强烈的灵力从地下冲击而上。一时间，靠近的一些弟子被直接掀飞过去。
江离拽紧沈清淮，这才没有被这股力量击飞。
……和描述近乎一样的灵力波动。
看来青玄剑尊真的在下面……
江离和沈清淮对视一眼，接着，两人奇奇向下坠去。
师尊的喊声从上空传来，江离却已经听不到了。
风声呼啸，江离紧紧搂着沈清淮的腰，侧脸贴紧他的胸膛。
狐尾搂着她，把她护在灵力内。
失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在她要忍不住时，风声越来越小，缓缓变得平静。
脚踩在了实地上。
“……阿离，你们终于来了！”
还没从失重感中回过神来，柳青清染着哭腔的呼喊声响起。
第66章 青冥宗（九）
“…青清？”江离跺了跺脚, 调整适应刚刚落地的冲击，惊讶地看着柳青清，“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顾书衍呢？”
“……怎么哭了？”江离伸手，蹭掉她脸上的泪珠, 语气急切, “发生什么事了？”
柳青清抽噎着，用力拽紧江离的胳膊, 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顾书衍…顾书衍他被困住了…”
“剑尊在里面, 但是她入魔了……”
“什么？入魔？”江离震惊地瞪大眼睛, 下意识向深处望了望。
重重黑雾伴随着阵阵红光, 看起来尤为瘆人。
他们停留的这一片刻，其他宗门的修士也下来了，一时间挤满了人。
江离抿唇, 把柳青清推向灵虚宗众人所在的位置，“跟着他们, 我和师兄先进去看看。”
“阿离——”身后有人在喊她, 江离没有回头，紧紧跟上沈清淮的脚步。
他在前面开路，江离跟在后头，时不时躲过纷至杳来的凌厉红光。
“……确实是魔气。”沈清淮的声音变得格外沙哑，握着她的手掌也冰冷了很多。
江离吞了口口水, 青哥儿快到了。
如果看到自己心心念的爱人入了魔, 不知会作何感想……
尖锐的咆哮声从深处传来，不停刺激着人的耳膜。
江离揉了揉耳朵, 心情变得浮躁。
沈清淮抖了抖耳朵，接着庞大柔软的尾巴圈上她的腰身。
带着她迅速向低处坠落。
江离一个不察, 整个身子都歪进沈清淮怀中。
“魔气侵扰，易扰人心智，停留时间长了很容易发疯。”沈清淮声音清淡，甚至有些漠然。
江离眨了下眼，不期然的想到柳青清。
她在外面的样子十分癫狂，看起来就像被魔气扰了心智一般。
这里面…竟然留存着如此浓郁的魔气。
风声渐停。
江离从沈清淮怀中脱身，仰头看向上方。
巨大的人身雕像屹立在大殿中央，本身应该是极为巍峨的。
但是现在……
江离眸色一深，雕像的头颅被砍掉，四肢也七零八落地滚落在地上。
一看就是被人为泄愤的产物。
锋利的剑痕刮在雕像身子上，连带着各种大大小小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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