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前阵子上任主母补偿给她的财物,那些人参,首饰,绸缎……看着气派光鲜,但林林总总所置换的银票,也不过二百出头,就是加上那五十两也不到三百。
这点钱财,若是小门小户过日子,那花销个半辈子不成问题,可若似宋婉清想的在大都市安家落户……
悬,真的悬。
可若有了这2000两呢?
那经济发达的城市随她挑,她可以买房,买田,买铺,然后自己再做点轻省的小生意,乐哉悠哉,快快活活……
不能想了!不能想了!
宋婉清痛苦的一闭眼,干脆眼不见为净,生硬的将脸庞扭到别处,拒绝的肝肠寸断;
“您收回去吧,我绝对不能占您便宜——”
“嘿,你这人。”秋氏被她这副样子弄得好笑,当下也不与她废话,直接伸手将匣子拿到手里,然后强硬的拽开宋婉清胳膊,硬塞了进去。
“说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你一个女人家带孩子,自然生活处处都需用钱,拿着,别推拒了,再推拒我生气了!”
宋婉清;“……”
愣愣的摸着怀中木匣,再抬头看看满目善意的秋氏,宋婉清心口突然就涌上了一股暖流,那股暖流冲的她眼眶发红,鼻腔发酸,一时间竟丢人的想落下泪来。
察觉到这种反应,宋婉清赶紧快速的眨了几下眼,又吸了吸鼻子,这才终于让面色自然了些。
“夫人,我——”她还想说些感激话,但显然秋氏已经不想再纠结这个,她话题一拐,眼珠发亮的和她又说起了另一件事儿;
“姨娘,你想不想去看看老爷子?”
宋婉清眉一跳,心中刚刚的复杂情绪被压下,有些适应不了她跳跃的话题。
秋氏的表情看上去神秘兮兮。
“他们一家三口,于明日清晨就要被送往乡下庄子,那地儿很偏僻,且多人看管……”
“此次一别后,应该就再无相见之日了。”
宋婉清这下不仅眉头跳,她连心口都一块重重跳了。
再无相见之日……这两口子,够厉害啊!
不过说起要不要去见一面……
沉默半晌,宋婉清抬头目视秋氏,脸上也没了刚刚的惬意搞怪,终于正经了起来。
“夫人……我想去见见他,好歹夫妻一场,恩怨深重——”
秋氏眸色复杂了一瞬,内心叹息。
唉,这就是女人啊!
嘴硬心软,哪怕心里被伤的再狠,也终究无法彻底绝情,看吧,幸好自己将这件事与她说了,否则日后心中,还不知会因这件事而怎样酸楚悲伤……
秋氏的心理活动宋婉清不知,宋婉清只平平静静的说出了后面自己想说的话;
“——如今最后一面,我若不去嘲讽几句,那往后的岁月里,着实会内心难安。”
秋氏;“……”
呃?
呃呃呃?
这情况怎么发展的不太对?
……
宋婉清终究还是去见了苏老爷最后一面,这一面,不是为了秋氏以为的旧情难忘,也不是为了她自个儿说的嘲讽几句,而是代替原主,代替那个年纪轻轻,就被活活打死的悲惨原主,去看一眼这个曾高高在上,手握大权的男人今日落魄模样。
苏老爷一家子如今被安排在很偏僻的西院,门口家丁看守,仆妇凶蛮,显而易见的戒备森严。
宋婉清也没逞强一个人进,而是听从秋氏安排,配备了一左一右两个悍仆保护,然后才深吸一口气,踏进了这座有些破败的院子。
然后就是这么巧,她这边甫一踏进,那边苏云素的每日一闹便开始了。
“来人!来人!”
她嘶吼的声音尖利,中间还掺杂着茶杯砸在地上的响声;
“把苏文立那对狗男女给我叫来!贱人!畜生!没良心的白眼狼!我苏家供你们吃喝,你们竟敢反咬一口,谋算我们家产——”
“你们早晚天打雷劈!天打雷劈!”
宋婉清;“……”她往里踏的脚步一顿,扭脸,看了眼旁边面色平静的秋氏,有些了悟。
在绝对的权力优势前,谁还会管路边乱吠的野狗呢?反正也咬不上来,懒得管,找个合适时间,一棒子打死得了。
啧,干的漂亮。
宋婉清先去苏云素屋子里转了转。
说来解恨,这个曾经苏家最受宠爱的大小姐啊,如今头发污糟,面目狰狞,身上衣服散散乱乱,就连住的屋子都狭小紧窄,瓷器碎片也无人打扫……
风光不再,跌落泥地。
宋婉清用那双原主的眼睛,尽情瞧着对方面貌,然后在对方反应过来,凶狠狰狞扑过来之际,迅速关门上锁,然后成功避免了与对方的正面交锋。
笑话,她才不干那种面对面嘲讽的蠢事呢。
她宋婉清的大好人生光明灿烂,而对方呢?美好人生即将落幕,万一心性扭曲,手里藏个利刃利簪的攻击自己……
那自己可真是哭都没地哭去。
离远点儿!真的得离远点!
退出去,锁上门,再站门口听会对方踢打屋门,疯狂辱骂之音;
“宋婉清,你个贱人!贱人!就是你害的我对不对?就是你报的信对不对?我当初推你时怎么不再推狠点,让你和你肚子里的小畜生一块死!你留着这条命干什么?你就该死!你该死!贱人!贱人!”
宋婉清也不回骂,只眉眼弯弯的与秋氏对视一眼,然后心情愉快的转身走人,继续膈应下一个。
先苏云素,后苏主母,然后最后苏青砚——
说起苏青砚,宋婉清的好心情有些破裂。
纯属被恶心到了。
她前面进苏云素的屋子,成功膈应完人后,受到了意料之中的愤恨辱骂。后面进苏主母的屋子,得到的也是冷言冷语,疯狂诅咒。
而就偏偏轮到苏青砚时,这狗东西是真不走寻常路,他在见到自己的那瞬间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后,不愤怒,不辱骂,他竟一秒转换深情模式,向她道起了歉。
一口一个婉儿我想你,一口一个婉儿对不起,直把秋氏恶心的退出门外,然后狗男人越发肆无忌惮,端着那副深情款款的脸,竟是演起了琼瑶大戏。
“婉儿,我一直喜欢的都是你,难道你不懂老爷的良苦用心吗?”
良苦用心?是当面嫌弃她为孩子哭哭啼啼太烦了吗?那可真是太良苦了。
“我知道你恨素丫头杀死了你孩子,我也恨啊,那可是我亲儿子!我岂能不想着为他报仇,也就是苏家这阵事儿太多,否则,我早让素丫头去那香火最旺的古玉寺,从山下到山顶,一步一叩头,必须要为咱们的孩子赎罪……”
说着说着,在宋婉清平静的视线里,他那双虽显老态,但依旧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竟开始眼含泪水,好不真挚;
“我自当初在你院里离开后,就每天夜不能寐,我愧疚啊!当初让春香伺候也是因为我心里难受,我愧对于你,愧对咱孩子,愧对——”
宋婉清;“……”
呵呵。
她觉得可笑,但她没出声,只眉目平静的瞧着脚尖,让人看不出她到底信了没信。
至于为什么在这里浪费时间?
讲真,她有些好奇。
如今所有事情尘埃落定,苏青砚因在苏云素一事上没处理好,又加上过往种种,聚沙成堆,一并爆发,所以被所有同族排斥,而苏文立的嫡子身份又在此时爆发,顺理成章接替权利……所以,在没有任何人在他这边的情况下,他还想怎么翻身?还能怎么翻身?
宋婉清很疑惑,所以哪怕她的双手在衣袖下被膈应的紧紧握紧,面上却也看不出分毫,她在忍耐。
然后,就这么一分钟,两分钟……整整十分钟,面前苏青砚终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抒情够了,这才仿佛控制不住自身情感的伸手拉住宋婉清手臂,轻轻抚摸,然后在两旁仆妇都不自在的将目光转到身后时,他的手指终于缓缓划到了宋婉清手心,然后曲起食指,一点一点的写下他想说的话。
而与此同时,他那哭泣的有些嘶哑的嗓音,也在包含深情的说着这番会面的完结语。
“我真是对不起你啊!若我还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我定会好好补偿你,给你很多关心,爱护,再让你做我苏青砚唯一的妻子,这样就再不会有人伤害你……”
……
那副膈应的感觉旷久持远,哪怕宋婉清已经从屋里出来,已经站在院里吹了好久的凉风,她心里的那股反胃却还没有消失,直让人又烦又躁。
旁边陪她站立半天的秋氏一脸担心;
“好些了吗?我看你自父亲屋里出来,便脸色难看,要不要寻个大夫瞧瞧?”
宋婉清摇了摇头,沉默半晌,突然扭脸看向秋氏。
“夫人,刚刚在屋里,苏青砚跟我说,说让我去找嫁到潞城的姑奶,说姑奶听到这边事迹,一定会携夫带子来帮忙,然后——”
秋氏一愣,脑中思索半天,然后恍然大悟。
姑奶,姑奶……应该就是那个比苏青砚大十二岁,小小年纪便执掌后宅,然后压的老太爷的妾侍不敢抬头的苏家上任大小姐,苏青砚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说起那位姑奶奶,可真是说上一天都说不完。
反正省省略略,合计总结,那就是一个特狠辣,特能干的厉害女人。
且更别提,这位厉害女人还嫁的好,还不讲理,还护短,还疼弟弟……
秋氏的表情有些难看。
这每天忙着规整家业,清算下人,梳理财产……是真的没一个记得家里还有这位难缠姑奶奶的。
不过,幸好幸好,幸好提前知道了,幸好不用等人打上门才反应过来,幸好……
秋氏回头,一脸欣慰的想感谢下宋婉清,然而——
“呕”
宋婉清终究没忍住,直接半弯身子开始干呕起来。
秋氏;“……”
???
第9章 海上遇险
自西院回来后,宋婉清就有些怏怏不乐,当晚,她揽镜自照,待看到镜中自个儿那张苍白病弱的小脸蛋时,她有些痛苦的闭上眼,既谴责自己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蠢行为,又有些庆幸自己能够还点秋氏的千两大恩。
然后两股情绪相互纠结,冲撞,最终引得宋婉清猛拍桌面,当机立断的表示:
她该走了!
该带着女儿走了!
至于地点,也不用纠结了。
她也是于今早刚从秋氏嘴里知道的,不管银子多少,不管她相中的是哪个城镇,如今她拿回了放妾书,并打算从这个州城离开,那她下一站唯一能去的地点,便是原身老家,桃花镇。
她需要回桃花镇衙门,将放妾书录入官衙,重新拥有桃花镇户籍,然后才能以桃花镇良民的身份,随便迁移,挪腾户口……
白白浪费几日光阴,宋婉清恨!!
既决定了地点,那便要当真规整起来了。
绸衣绸料能卖掉的卖掉,不能卖的也不准备拿走,整理来整理去,宋婉清最终只整理出一个小包裹,里头带件她和女儿的换洗衣裳,身上穿的也不是绸衣,而是平平常常的细棉,然后将乌黑的发丝在脑后挽成一个髻,清汤寡水,朴素平常。
待收拾好这一切后,宋婉清抬头看了看太阳还未露头的天空,手上牵着乖乖巧巧的女儿,就那样一步步,踏出了这座四方小院。
门口,是秋氏领着贴身大丫鬟在给她送行。
离别在即,本来挺悲伤一氛围,但不想,在秋氏抬头看到她们母女的寒酸模样后,哀愁立马退去,她怒目圆睁,震惊极了。
“你,你——”
她看看宋婉清,再看看被她朴素打扮的小禾儿,又瞄眼那挂在宋婉清肩上,干干瘪瘪的小包裹……
一时间,简直不知该做出何种表情。
“你,你说要自己整理行李,结果,就整理成这副模样?”
她揣着手,围绕着宋婉清母女走一圈,然后表情一言难尽;
“行李呢?东西呢?”
又扭头看了看门外;
“马车呢?车夫呢?”
宋婉清;“……”
她的面部随秋氏一同看着外面,然后缓缓转回,语音艰难;
“我故意不雇的,就想着大清早运动运动,运动运动身体好,呵呵。”
宋婉清又费了十分钟的时间来告诉她,自己这叫财不外露,叫行走智慧,叫——
反正不叫穷酸。
不、叫、穷、酸!
磨磨蹭蹭又一会儿,然后在日光大亮时,宋婉清终于坐上了离开马车。
虽然,提前将马车雇佣到门口,会比她如今大清早,牵着女儿徒步半小时去找马车更便捷,但谁让——她忘了呢。
囧。
马车悠悠哒哒,悠悠哒哒的平稳前行,怀里小禾儿也很兴奋,她太小了,几乎没出过宅门,所以不清楚什么叫赶路远行,她只知道扒着车帘往外看,看山,看水,看树,看草,外面所有的一切在她眼里都很新奇,哪怕宋婉清靠着车壁想事情,没空回应她,她也能一个人笑得咯咯吱吱,眉眼弯弯。
回过神来的宋婉清,瞧着她可爱模样,心软的一塌糊涂。
宋婉清上辈子是个高级白领,每月领着两万多的工资,加着越来越晚的班,租着三千多的房,谈着有今朝没明日的快餐男友。
很累,很乏味。
可能怎么办呢?
她买不起大都市的房,也融不进眼里只有儿子的父母家,每日就跟孤魂野鬼般,在工作上取得不了大成就,在感情上谈不到真感情,每日都在忙,却又不知道每日在忙什么……
真的从未敢想,她乏味的人生里能有这样一段奇经历。
穿越时空,绝地求生,大户小妾,己婚有女。
嗯,虽然刚开始那种必死局面让人绝望,但如今,轻舟已过万重山,她有钱,有颜,有女,甚至就连年龄都比上辈子小好几岁。
好像……还真挺不错。
宋婉清含笑瞧了旁边小姑娘一眼,然后掀开另一侧的车帘,迎着璀璨日光,微微闭上眼睛,好心情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果然啊,上帝在给人关掉一扇门时,一定会打开另一扇窗,所以人遇到险境后,不能气馁,不能抱怨,一定要积极寻求生路,这谁知道险境过后,会不会柳暗花明又一村……
个屁。
一个时辰后,身处海上甲板的宋婉清,麻木盯着不远处的打劫水匪,很是绝望的收回了刚刚对上帝的赞美。
狗日的老天爷,哪有什么关门开窗,柳暗花明,它明明就是个瞎了眼的,就是瞎了眼!
海上风很大,船舱上的所有人都被水匪驱赶到甲板上蹲着,到了这会儿,也不分什么贵价船舱VIP和廉价贫民穷酸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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