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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录——南十字星2019【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14 23:04:57  作者:南十字星2019【完结+番外】
  守纯骤失长子,哀号大恸。此前,荆王府庭园中生丹芝,高五寸许,家仆以为祥瑞,争着请守纯来看,谁知肉芝随即渗出津液,流到地上立即变成鲜血,腥臭难闻。守纯大惊,命侍卫连根铲除,随即又有新的丹芝破土而出,阖府惶惶不知所措,以为必有灾殃,没想到这灾殃竟落在了讹可身上。
  曹王出质后,蒙军依旧攻城,幸亏汴梁城垣坚厚,城内金军又据死以守,双方一连十余日僵持不下,且士兵突发瘟疫,蒙军怀疑汴梁内外积尸太多引发疫情,只得暂且休兵,退守河洛。
  皇帝见城内金军士气犹壮,又恢复了信心,改元天兴,一边出宫抚慰将士,亲自在南薰门下为伤者敷药,一边厉行节约,分批释放宫女,同时下诏募人寻访三峰山一战中失踪的将领,以期收拢整合金军残部,救援汴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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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风是第一批出释的宫人。
  完颜宁失踪后,流风因事主不力,依律当受杖刑,宋珪不忍,私下找宫正通融,改为罚作苦役。诏令出释宫女后,宋珪又贿赂司宫令,将她混在首批一百三十人中放了出去。
  这些日子,她一直陷在无尽的自责中,痛苦无已,昼夜难安,整个人都变得浑浑噩噩,走出西华门的时候,仍觉如梦如幻,似乎只是陪长主去济国公府,不到半日,又会再度回到这龙城凤阙中来。
  “流风姑娘!”一个黄门内侍匆忙赶来,流风回身一看,那人中等身材,容态持谨,正是焦春和,“师傅让我收拾些衣衫给你。”此次出放宫人衣装自便,唯有金珠等必须留下犒军,因此西华门侍卫并未阻拦。流风牵挂完颜宁,心中一片凄迷,茫茫然竟忘了道谢,焦春和低声道:“师傅让我告诉姑娘,长主吉人天相,请姑娘多加珍重。”流风听到此,陡然一个激灵,往日的伶俐都归了窍,一把抓住焦春和:“先生是说……”焦春和退后一步,谨慎地摇摇头:“师傅只说了这句,其余的我也不知了。”说罢,又微微一揖,转身而去。
  流风却在他刻意的克制中看到了希望,心里飞快地盘算:“宋殿头视长主如亲孙女,我弄丢了长主,他非但不生气责怪,还几次三番搭救开解,岂不大反人情?”她越想越激动:“那日长主为何留下我?她不是失踪,是逃走了!事关重大,她未能实言相告,但宋殿头是知情的……对了,她一定去找将军了……可三峰山……其他将领都死了,连副枢也被杀了,只有将军不知所踪……莫非,他和长主……私奔了?!”
  她想到此,漫天愁云一扫空,浑身精神焕发,背起行囊快步出城,向钧州方向而去,只盼能找到长主,再度侍奉左右,如儿时帐中戏语,做妈妈做嬷嬷,与她相依相伴直至儿孙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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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风并不知道,此时的完颜宁,正在荥阳大营中。
  姊妹重逢,夫妻团聚,纨纨拉着李冲和完颜宁喜极而泣,福慧不住地念佛“真个老天保佑,姑爷和公主都安然无恙”。承麟早听福慧说了李冲改过之事,此时与他相见,一笑之间旧仇尽泯,更感激他千里迢迢照顾保护完颜宁;忽又看见达及保,依稀记得他是完颜彝身边的亲兵,忙问道:“陈和尚去哪儿了?官家……”他话未说完,达及保已变了脸色,李冲下意识地看向完颜宁,强笑道:“将军收拾残兵,去汴梁勤王了。”亏得完颜宁被纨纨和福慧缠着问长问短,并未留意他二人的异样。
  承麟本是玲珑剔透之人,心思一转,瞬间便已猜到大概,心下一阵难过,只是碍着完颜宁,不好表现出来,只能故作轻松地道:“如此忠心,真难为他。”
  “有些残兵陆续回来,都说没见到他……”承麟让完颜宁回房休息,单独留下达及保与李冲,问明了当日情形,“你们找过了么?他那么聪明,说不定会有办法……”达及保睁大眼睛,仿佛在承麟的猜测中看到了希望,李冲叹道:“但愿如此吧……王爷,将军生死未明,此事绝不能让长主知道。”承麟点头称是:“不错,她若知道陈和尚是为她自投的,那决计活不成了。这样吧,我安排车马,送你们明日就走。”李冲点头道:“多谢王爷,我也正有此意。我想先去南朝暂避,那里既没有战乱,长主也不易听见将军的消息。”承麟赞他思虑周到,又问达及保的打算,达及保瓮声道:“我这辈子都听将军的,他既要我保护长主,我便终身不离!”承麟素知忠孝军士卒个个武艺不凡,更放心几分。
  谁知完颜宁却执意不肯南行,众人苦劝良久,她只是摇头:“夫君尚在浴血守土,我做妻子的岂能弃国而去?各位不必再劝,今日即便绑了我走,只待我手足一得自由,立时就要回京。”纨纨与福慧不明真相,以为完颜彝尚在人世,倒也没有强加阻拦,只是担心她的安危,又怕她被捉回皇宫。承麟知她性情,想了想,沉吟道:“不如就留在我军中,每日按太和的法子乔装改扮,也不会被人认出。”纨纨和福慧这才安心些。承麟又拨了几名身手出众的士卒护送三人南下,达及保则留在军中跟随完颜宁。
  天下伤心处,劳劳送客亭,春风知别苦,不遣柳条青,山野间的春光也因人间乱离黯然失色,马车匆促地拖曳出一路迢迢辙印,碾在每个人的心上,印下一道道骨肉流离天涯相望的血泪痕。
  “宁姐姐!”纨纨泪眼凝噎,抱着完颜宁的脖子泣不成声,“你千万要保重……我在南朝,等着你和姐夫……”完颜宁温柔地拭去她脸上泪水,沉静笑道:“你与太和还在新婚,莫要时常啼哭,添他忧思。我幼时读诗赋,桃花流水西塞隐,茂林修竹山阴路,诗里词里的江南如人间天堂一般,你就代我去看一看,是不是真的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好么?”说罢,她又握着纨纨一只小手,郑重地交到李冲掌中,柔声道:“太和,我从前口无遮拦,言语间多有冒犯,幸得你宽容不计,实在感激。纨妹得此佳偶,我总算未负姑父临终所托。愿你们从此顺泰宁康,做一对百年执手的白发翁媪。”李冲既感且愧,本是舌灿莲花之人,此时却一字都不能吐,双目含泪,低头一揖到底。
  完颜宁又挽住福慧,微笑道:“江南温山软水之地,正合姑姑颐养天年,姑姑一生侍奉姑母,晚年就替她享一享这儿女天伦、含饴弄孙之乐吧。”福慧老泪纵横,心知此去后会无期,挽着完颜宁不肯松手。
  承麟强打精神,笑道:“你们放心,妹妹在我这里,饿不瘦她的花容月貌。时候不早了,太和,启程吧。”李冲与他迅速交换了眼神,心照不宣,将痛哭不已的纨纨与福慧扶上马车,又跳下来拍了拍达及保肩头,低声道:“老哥,一切拜托了。”达及保重重点了点头。
  李冲略一颔首,转身跳上车,挥鞭而去,几名改装的侍卫骑马跟随其后。完颜宁目送着车马越行越远,车中隐隐哭声越来越轻,逐渐消融在暗淡的远水遥岑中模糊不见。
  “妹妹,咱们回去吧。”承麟爱怜地道。
  完颜宁看了看他,微微叹息:“兄长,嫂嫂和徽儿……”“我明白。我本想让她们和纨纨一起走,路上也有个照应……”完颜宁低头道:“嫂嫂平生最恨武肃公,怎肯和纨妹同路,兄长,我记得你曾说,当日成亲时答应过嫂嫂,和她去南朝做一对布衣夫妇……”
  “胡闹!”承麟俊秀的容颜沉了下来,“这话也能当真么?!我受封郡王,国家危难之时挈妇将雏逃到世仇敌国苟全性命,你也把我看得太卑鄙了!”完颜宁牵挂徽儿,蹙眉不语,承麟知她心意,沉声道:“你别急,蒙军已退,官家已下旨国中兵马齐集汴梁,咱们这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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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古退兵后,汴京城中人人弹冠相庆,开封府宣布解严,疲惫的军民出城采集给养,却没有想到,一场更大的灾难正悄然逼近。
  春日,城中大寒如冬,突发瘟疫,感染者发热、痰结、咳嗽,极其怕冷,“虽重衣下幕,逼近烈火,终不能御其寒”。
  此前,皇帝为拱卫京城,特意将城外军民及南渡将士家眷全部迁入汴京,同时命附近州县军民也携带粮食迁入城内,再加上战乱中逃难而来的各族民众,汴京城人口立时暴涨至两百余万人,几乎是北宋鼎盛时期人口的两倍。人口高度密集之下,瘟疫的爆发和传染无比迅猛,“都人之不受病者,万无一二,既病而死者,继踵而不绝。都门十有二所,每日各门所送,多者二千,少者不下一千”,每日都有两万余人染病而死。
  因为这场大疫,承麟无法入城与妻儿团聚,忧急如焚,手下侍卫冒死进城,半日后,却只带回了徽儿。
  “爹爹,娘染上瘟疫了!”徽儿与父亲分别已久,劫后重逢,如惊弓之鸟一般。承麟疼惜地抱紧儿子,颤声道:“怎……怎么会?!”“阿娘说,朝廷无力救疫,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她懂些草木药理,就日日跟李翁翁他们一起抓药煮药。后来她怕自己把瘟疫带回来,就干脆不回王府,住在相国寺里救人……”
  承麟眼前一阵发黑,完颜宁忙搂过徽儿,轻抚他的小手柔声道:“徽儿别怕,你慢慢说,你娘现在在何处?可有人医治她?李翁翁又是谁?”徽儿自三年前被杜蓁从翠微阁接走后,姑侄俩甚少相见,加之完颜宁又易容改装,徽儿并未扑到她怀中,只是流泪道:“李翁翁是个大夫,别人都叫他东垣先生[1],娘还在相国寺……姑姑,咱们能救她出来么?”
  完颜宁柔声安慰徽儿:“李东垣是当世名医,你娘既已染病,出城来无人救治,倒还不如留在相国寺由李大夫医治。”承麟也点头称是,徽儿担心母亲,强忍着泪水,昂首道:“爹爹所虑极是,但孩儿不能不尽孝道,无论生死都要回去侍奉母亲,请爹爹允准。”承麟大急:“这如何使得?!”完颜宁也道:“你小小年纪,如何照料母亲?好孩子,你安心跟着爹爹,姑姑替你去。”
  “不必了,我去。”承麟轻按着她瘦削的肩头,“躲了这几年,也到该坦诚相见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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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麟回来的时候,已是四日后的清晨。
  他步履蹒跚,失魂落魄,目中布满血丝,颌上都是深青的须髭,面对儿子和妹妹焦切的追问,只有简短的三字回答:“她去了。”
  完颜宁怔了怔,含泪去揽徽儿,此番重聚,这孩子的性子沉闷许多,不再如三年前那般活泼爱笑,此时听闻母亲已逝,他也只是咬紧牙关默默流泪,并未呼天抢地地哀嚎。
  门口有人影徘徊,完颜宁侧首看去,却是个年轻女子,眼角犹带泪痕,踟蹰着不敢走进来,目光与她一触,立刻满面通红,小碎步走上前,低唤:“长主……”完颜宁讶然道:“凝光?”侧首探询地转顾承麟。徽儿脸色冷了冷,也抬头盯着父亲。承麟下意识地低头避过二人的目光,很快又迎向儿子:“营中都是男子,无人照料你姑姑,所以我带了她的侍女回来。”
  [1]注:李皋,金代名医,中医脾胃学说创始人,金元四大家之一,字明之,晚年号东垣老人,所著《内外伤辨惑论》中记载了天兴元年的这次瘟疫。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天兴元年春夏的这场瘟疫,最官方的《金史》中并未记载,我也是在十几年前读李东垣故事的时候首次获知,撰写本文时,再查阅了中医典籍《内外伤辨惑论》和元代杂曲家白朴的相关记录,才找到一些零散的信息。
  由于我不是医学专业人士,对传染病学知之甚少,可能文中会有一些医学上的错误,欢迎大家批评指正,帮助我不断改进。谢谢^^
  古往今来,疫情终被战胜!怀念八百年前术高德劭的东垣老人,也致敬奋战在抗疫斗争中的医护人员,众志成城,我们终将等到云破月来,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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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故国乔木(七)勒石
  凝光也是被放出禁苑的宫人。
  完颜宁失踪日久,皇帝渐渐断了指望,恰好宫里裁人,就把翠微阁宫女全部放了出去。凝光从没打算过有朝一日要自立门户,出了西华门茫茫不知去路,城中瘟疫爆发,其他宫人都争先恐后地逃出开封,她兜了半日,仍踟躇在广平王府周围不舍离去,又等了半日才遇到包着口鼻全副武装的王府长史,得知杜蓁去了相国寺。到了那里一看,四下都是染症之人,杜蓁正按方抓了药给李杲过目,彼此又都包着头脸,一时没认出她来,凝光觍着脸立了一会儿,缩手缩脚地唤了声王妃。
  杜蓁微微一惊,本能地皱了皱眉头,见凝光战战兢兢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勉强应了,听她说起翠微阁所有宫女都被放出禁宫,不由想起生死不明的完颜宁,满心愤怨倒有大半转为同情,连带着对凝光也软下了心肠。
  凝光天性软懦,对承麟又怀着一股百折不挠的痴意,此刻围绕在杜蓁身边做小伏低,自比从前伺候完颜宁更为上心。偏偏杜蓁又是个吃软不吃硬、傲上不忍下的脾气,与完颜宁尚可忿忿断交,一遇着未语先怯的凝光,那是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只得留她在身边。不久后,杜蓁疲累过度,自己也染上了瘟疫,王府众人都不敢来侍疾,唯凝光照顾得无所不至,连见惯病人的李杲都感叹难得,杜蓁重病之下,自然也十分感动。恰好此时承麟寻了来,凝光一见他,激动得连头发丝都绽出花,全身上下除了眼睛没有一处不盯着他看的。杜蓁从前大意不觉,如今看见此景,自然疑心他二人早有私情,前怒未熄,又添新恨,夫妇间隔阂更甚,直至带着怨怼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完颜宁一个字也不问凝光为何会跟承麟回来,只细问了翠微阁众人的景况,得知流风未因自己的失踪而受刑,先轻吁了一口气,低道“谢天谢地”,又问其余宫人去了哪里、何以为生。凝光只晓得画珠回家了,其余人则不甚清楚,忽地又想起一事,低道:“从前那位……柳娘子,长主还记得么?她也染了疫症,被人抬到相国寺,没过半天就去了……”完颜宁神色微黯,点头淡淡道:“我这里没什么事,你去伺候王爷吧。”
  凝光涨红了脸,尴尬地嗫嚅道:“长主,不是您想的那样……”完颜宁淡淡道:“无论你是为了什么留在相国寺,嫂嫂都容下你了,你总算得偿所愿了。”凝光被她点破,更是羞愧难当,面红头涨。完颜宁不愿多言,道:“你侍奉我多年,我也惭愧没什么恩惠可以给你,就放你去陪伴自己心爱之人,全当我的一点心意吧。”凝光又犹豫了半晌,酿酿酱酱,终是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此后,凝光常伴着承麟,徽儿便养在了姑姑身边。有一天,姑侄俩正读书,徽儿忽然若有所思地问:“姑姑,伯伯去了哪里?”完颜宁微微一怔,怅然道:“他去各方收整残兵,可是这么久了,一点音信都没有……”她忽然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徽儿看她脸色苍白,小声地问:“伯伯将来要做我姑父的,是不是?”完颜宁定了定神,柔声道:“是。你喜欢他么?”徽儿沉静地点点头:“喜欢。前些日子我避着爹爹,向营里其他士卒打听伯伯的消息,可大家都说不知道,我瞧着也不像是假话。”完颜宁心里空得发慌,勉强笑了笑,轻抚徽儿细软的头发,低声道:“他定是遇到了天大的难处,否则,他知道我这样记挂他,怎会不递音信来?好孩子,咱们再等一等,你伯伯这一生,从不失信于人。”
  徽儿欲言又止,稚嫩的小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相符的忧虑,小声地问:“姑姑,你说伯伯喜欢我么?”完颜宁把他抱在怀里,柔声笑道:“这还用说?”徽儿抓住她的手,神色明灭不定:“我是说将来……等他和你有了自己的孩子,还会喜欢我么?”完颜宁微微一怔,咂着那句“自己的孩子”,目光拂过徽儿酷似父亲的五官,不由心摇神驰,思量道:“我和他若能有个孩儿,也这般像他,那该有多好!”徽儿见她怔怔不答,不安地轻唤:“姑姑……”完颜宁回过神,顿觉羞赧,侧首笑道:“自然喜欢,为何这样问?”徽儿低头不语,完颜宁握着他的小手,柔声问:“你想一直跟着姑姑?”徽儿眼中滴下泪来,轻轻点了点头。完颜宁知他因母亲之故与父亲起了嫌隙,加之又不喜凝光,这些天总避着他们,此时若为承麟开脱辩解,反倒让徽儿误会她怕累赘,一时之间无法劝慰,便抱紧他亲昵地道:“我求之不得。好孩子,你伯伯视你如亲子侄,常惦记着要手把手地教导你骑射呢。”徽儿听了这话才展颜而笑,小小的胳膊回抱着姑姑,不胜亲热,忽而又小声地问:“姑姑,如果将来伯伯骗了你,你会恨他、和他吵架么?”完颜宁心疼他小小孩童惯熟父母争执,怜惜地摸摸他的小脸,柔声道:“当然不会。若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我就装作不知,若是大事,我就好好儿问他,他总会跟我说的。唉,他生性正直,不得已骗我也是怕我知道了真相会伤心难过,我只有更感激怜惜他的,又哪里会去恨他呢。”徽儿若有所思,良久,又怔怔流下泪来。完颜宁怕他小孩儿郁闷成病,找承麟提议带徽儿去营外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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