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笙闻言,再度细细打量了一番,然后睁大了眼睛。
难怪她觉得这妖女熟悉,原来是居人城的开山弟子。
居人城和不真楼都只收女弟,因此多年前,两派曾共同参加过一次簪花会。
在簪花会上,顾笙与舒缈有过一面之缘。
这几年居人城论实力也不在四大门派之下。
只是此派行事捉摸不定,行踪也飘忽诡秘,似不屑于理会这些江湖地位排名。
“居人城确实不喜参与江湖事。”
“只不过这次,不是江湖事,而是家事。”
舒缈见众人把查探重心都放在了自己身上,索□□代个清楚。
“风竹镇真正的妖女,是居人城前弟子舒绵。”
“也就是五年前被逼嫁人的王家女儿。”
舒缈喝了口茶,缓缓道出妖女真相。
“舒绵与城中另一女弟舒郁相爱至深。”
“两人动了凡俗心,便向城主请求脱离门派,退隐江湖,返乡过鸳鸯双栖浴红衣的生活。”
“两个女弟,鸳鸯双栖……吗?”
薛灵夙闻此,不可置信的敲了下扇骨。
“是。又如何?”
舒缈瞥他。
一阵冷光袭来,薛灵夙连忙摆手。
“不如何不如何。”
说完,他又忍不住猜测道:“所以,城主不同意?”
“就,就逼疯了她?”
这倒也是合理。
毕竟女弟相爱这种事情传出去,确实有损江湖颜面。
“居人城从不在意江湖颜面。”
舒缈似看穿了薛灵夙的心思,冷哼一声放下了茶杯。
“恰恰相反。”
“城主与其他弟子为二人送上祝福,且护送二人返乡归镇了。”
“舒绵变成妖女,怕是在王家定下那门亲事之后吧?”
宁远出言。
“不错。”
舒缈似发现了一个聪明人般点点头,继续道。
“舒绵本名王芙,是王家大女儿。”
“因一胎得女,王家觉得晦气,便在她满八岁之时,将其送入居人城。”
“后来王家又陆续得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黄家前来下聘时,王家知道他们不好惹,且黄家儿子是个满身癞疮的痨病鬼。”
“王家心疼这个从小抚养到大的小女,是以将刚刚返乡的大女儿王芙推了出去。”
“怎会有父母如此?”
楚梦听得蹙眉。
“何止如此。”
舒缈黑羽睫一煽,继续开口。
“王家更是觉得王芙和舒郁的事情有违天道,以舒郁的性命相逼,让王芙应下婚事。”
“她们不会反抗吗?”
薛灵夙听到此处,也心有不忍。
“我看你功夫挺好的。”
薛灵夙补充。
意思是王芙和舒郁作为居人城曾经的弟子,功夫应当也不错。
“居人城弟子若要中途离开门派,需将本门内力功夫悉数散去。”
这是居人城的规矩。
“因此她们二人返乡后,不过就是普通女子而已。”
“王芙嫁过去当日,想偷偷传信确认舒郁的安危。”
“没想到被黄家发现了。”
“黄家势力强大,不能容忍此事,再加上新婚当日,他家痨病鬼的儿子咳死了。”
“于是便找上了王家,讨要儿子性命。”
“王家为自保,只得供出藏匿舒郁所在,并表示一同前往捉拿,带回来与王芙一共治罪,以洗清王家干系。”
“王芙得知后,悄悄跟随而去。”
“等她赶到之后,才发现舒郁早已命掩黄沙。”
“她们连一个好好的道别都没有。”
说到此处,舒缈垂下了眼睫。
她周遭凛冽的杀气也难得的收起。
“你别难过。”
薛灵夙见状,忍不住出言劝慰。
“生命犹如水逝,但逝水终在海;死去犹如月落,而落月不离天。”
舒缈闻言,抬头正经打量薛灵夙。
“你倒也不像看起来那样瓜撮撮的。”
“什么是瓜撮撮?”
远山来的用语,薛灵夙没听懂。
舒缈好笑的勾唇睨他。
赖话还要听两遍,可不是瓜撮撮么?
“薛兄。”
一旁的楚梦忍不住拉了他一下。
“舒姑娘的意思是……”
“舒姑娘的意思是薛兄当真是风流倜傥聪慧无双。”
宁远见楚梦又要认真讲老实话,连忙将她往怀里一带捂住了嘴。
若是薛灵夙和舒缈二人在此打起来,怕又要耽误好多时间。
第37章 蒿莱血吸
“真的吗?”
薛灵夙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舒姑娘过奖, 过奖。”
薛灵夙对舒缈的态度明显温和不少。
“哼。”
舒缈勾唇。
果然够瓜。
不过她没在此事上做过多停留,继续道。
“王芙自然无法接受所爱之人就这样受尽折磨而死。”
“因此她发了狂。”
“她以自己的性命做药引,私自习回了居人城的功夫。”
“虽只几成, 但足够报仇了。”
舒缈垂眸。
“我只知她将舒郁的尸骨带回, 寻了那处木屋蛰伏。”
难怪妖女木屋里有那样一个珍视的头颅和刻在桌上的一行诗。
楚梦感慨。
“后来王家五口人全部死光, 被拧断脑袋相继挂于镇口。”
“黄家人也在惨案发生后, 举家迁徙,不知下落。”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否为王芙所为,居人城亦未探清。”
妖女的故事, 竟是这样凄惨。
舒缈始终不相信舒绵会这样残忍报复, 杀害亲生父母兄妹。
她本就不是这样的性情。
不然为何还要将王家五口人的头骨收回, 置于床下时时惦念呢?
挫骨扬灰岂不是更解气。
舒郁之死, 到底是当初赶去的王家人杀的,还是黄家人杀的, 已不可考。
但舒缈始终认为,应该是黄家下的手, 包括王家五口的性命。
黄家为失去儿子而泄愤,为舒绵让他家蒙羞而泄愤,然后将一切嫁祸于已成为妖女的舒绵身上。
只有黄家的失踪,才或许不是杀人后逃匿, 而是被舒绵杀了。
不过, 这一切也都只是猜测而已。
事隔经年,所有真相也如同舒郁年轻的生命一样,早已被黄沙掩埋。
留下的, 只有淡淡的悲情罢了。
“所以你为舒绵舒郁二人立了碑?”
宁远打破了这种淡淡的物哀之感。
既以性命为药引, 想必舒绵是活不了多久的。
且当初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复仇, 一旦事情落幕,她定然不愿再生。
舒缈收起情绪,点点头。
“那你为何要杀五岳地之人?”
提到墓碑,楚梦想起当日沼泽地的情形。
“他们该死。”
舒缈说的坦然。
“居人城此番前来,是为了查清风竹镇妖女再现的事情。”
“江湖都传,妖女或与复仇灵勾结相关。”
“舒绵毕竟是我们居人城出去的,怎能坐视不管?”
“但来了之后,我发现,再现江湖的妖女并非舒绵。”
“居人城也传来探查消息,知晓了这一切,并且告诉我舒绵已死去多年了。”
薛幽然点点头。
“确实,再现江湖的妖女,是我假扮的。”
“是你?”
舒缈眸光一闪,端茶的手微顿。
她迅速观察了四周形势,收了手点头道:“原来如此。”
“那为何五岳地之人该死?”
薛灵夙发问。
这个问题舒缈还没有回答。
舒缈微一沉思,道:“我在查探过程中,发现五岳地之人与研制复仇灵的那些人有勾结。”
“他们以为复仇灵可称霸江湖,因此选择与那些人勾结,想要在日后分一杯羹。”
“暗地里害了不少人性命,怎不该杀?”
不杀难道还留着危害江湖吗?
“那也不用杀的如此残忍吧?”
回想到舒缈杀人的场面,薛灵夙蹙眉,小小反驳道。
“呵,怪了。”
舒缈冷笑一声。
“我想怎样杀人便怎样杀人,难道还要你教我?”
“呃……”
薛灵夙头一缩,避到了薛灵风身后。
“妖女”果然是“妖女”,射过来的眼光冷飕飕的简直可以杀人。
“当初本想留一个活口逼问情况。”
舒缈继续。
“没想到最后一个也死了。”
“你是说,罗涣不是你杀的?”
楚梦抓到了重点。
“罗涣?”
“那个被他师兄脑袋吓呆了的五岳地弟子吗?”
舒缈道。
“当然不是我杀的。”
“那与雪影勾结的,便不是你了。”
宁远沉思。
“当然。”
“我说过很多遍了,居人城从不与人勾结。”
舒缈似有些不耐烦。
“不过,你们说的雪影,是那个会移步换形的家伙吗?”
舒缈反问。
“正是。”
“姑娘交过手?”
华焉出言问道。
舒缈点点头,又摇摇头。
“见是见过,但未交手。”
“他总是在晚上往来于镇子和蒿莱野林之间,看起来是个难缠的人物。”
一看就不好惹的家伙,居人城更不会去主动招惹了。
“那,舒姑娘可见过消失的老人和孩子?”
楚梦也问道。
舒缈摇头。
“但老人和孩子的消失,肯定是与妖女无关的。”
她耸耸肩。
她本人就是妖女,因此可以笃定。
“或许,也跟那蒿莱野林有关吧。”
这几日野林里总有些动静,似在忙着些什么。
“又是蒿莱野林。”
顾笙忿忿。
她虽来的时日不多,但也知道这里的事情关键怕是都藏在密林之中。
明明知道野林有异,却偏偏进不去。
实在令人懊恼。
“哎呀。”
就在这时,薛灵夙突然一拍脑袋。
“我怎么忘了。”
薛灵夙刚才急匆匆下楼,便是想通知大家,密林里瘴气毒雾的解毒粉,他已经研制出来了。
“解毒粉已经有了!”
他兴奋的向众人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
“什么?”
薛灵风和薛幽然同时望向薛灵夙,二人均有些不敢相信。
“二师兄,你竟先大师兄一步研制出了解药!”
薛幽然震惊过后,很是兴奋。
他们空魂谷的弟子,果然个个都不辱没门庭。
“师弟,你果然有了长进。”
薛灵风欣慰的拍了拍薛灵夙的肩膀,认可点头。
“嘿嘿嘿。”
薛灵夙将解药展示给大家,又道:“因杜衡草珍稀,我特意将解药研成细粉,可附之肌肤,于血脉中通行。”
“因此每人只需涂一点便可保周身安全。”
瓷瓶虽小,但解药够用。
“二师兄,原来你这两日偷偷摸摸的,竟是做了这等大事。”
薛幽然涂上药粉,难得的夸赞。
“那当然了。”
薛灵夙挺起胸膛。
“我就是要悄悄用功,然后惊艳所有人!”
先前连累薛灵风为他受过,这次有了将功补过的机会,薛灵夙特意瞒住他们,给个惊喜。
“确实惊艳。”
远离众人在二楼看热闹的花若琮,此时也眯眼点头,缓缓出言。
舒缈接过瓷瓶,微微涂上一些药粉,抿唇若有所思。
涂好药粉,众人赶到蒿莱野林。
毒雾弥漫,瘴气环绕。
他们小心翼翼拨开丛林进入,发现身体果然不再受瘴气毒雾侵扰。
众人欣喜,皆信心大增。
然而走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大家发现了不对。
“为何没有方向?”
华焉抬剑扫开横枝,四处环顾。
密林暗不见天,需用随身携带的武器割开横枝蔓叶才能行走。
但他们明明一路向左,最后却完全迷失方向。
这里就像座迷盘一样,没有东西南北。
“还不如押着那谢锦绣一起进来呢。”
大散关的毛樾不满的粗声道。
考虑到谢锦绣或许会在密林中溜走,提前为蒿莱殿通风报信。
因此在当初赶来密林时,众人选择将谢锦绣暂时留在客栈,由长缨看管。
不过一部分人也曾提议带上谢锦绣,让他为大家带路。
“他来了也未必有用。”
宁远细细打量着遮天密林,出言。
若是谢锦绣真的熟悉密林环境的话,当初救楚梦时便不会耽搁那么久的时间,并且还让自己也被毒蛇袭击了。
林木郁郁苍苍,浓雾弥漫,几乎无法透射阳光。
高高的横枝在天空处相互交缠,仿佛形成了一个屏障。
只有偶尔几处,能隐约看到被高大树木枝条割成一缕一缕的蓝天。
斑斑驳驳的细点散落下来,随着树叶的曳动而眨着古老诡异的眼。
宁远拨开杂草蔓枝,走到这细微透光处。
只见透光之处虽仍然树木林立参天,但草丛却不似林中其他地方那样茂密。
而是稀稀疏疏,留有间隙。
“难道这是通往蒿莱殿之路?”
众人跟上,也发现了不同。
“去看看就知道了。”
毛樾大步向前。
但没走几步他便倒吸口气连连后退。
众人定睛,发现毛樾双腿逐渐渗出鲜血,似被什么东西划伤割破一般。
“大家小心。”
毛樾出言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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