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啥时候有钱了,也把房子推了重修,”赵礼辉拿着对联准备贴的时候,看着自家不是那么新的大门叹道。
“倒也没有那么破旧,”陈翠芳无奈道,“再过十年咱们家也能住人。”
“再过十年好些人家都可能和师傅他们家一样,全部是砖瓦房了,又或者是楼房。”
赵礼辉反驳。
“咱们这巷子修楼房不好看,还是这样的大平院子好,”陈翠芳也反驳道。
“谁说不好看?”
赵礼辉一边贴对联一边笑,“只要有钱了,房子修再高都能弄得漂漂亮亮的。”
“哟,要修房子了?还是楼房?”
隔壁卫叔也在贴对联,闻言笑眯眯地问道。
“卫叔可别谣传啊,”赵礼辉赶忙解释,“我说的是十年后大伙儿的房子可能都修成了楼房,好看着呢。”
“十年?”
卫婶子闻言从他们家院门口探出一个脑袋,声音嘹亮得很,“就是给你卫叔二十年,都干不成!”
卫叔闻言一副很受侮辱的样子,和卫婶子在那边吵吵闹闹,但细听就知道他们是闹着玩儿的,偏偏对门的宋大妈端着海碗站在自家院门口盯着他们瞅。
“我说小卫家的,你不能老这么看低小卫,多伤他自尊心啊,男人养家不容易,咱们当女人的得多体贴他们才行。”
赵礼辉听到宋大妈说话,快速把对联贴好,下了木梯把木梯一收,直接把院门啪的一下关上了。
卫叔两口子听到后也加快贴对联的动静。
“嗯嗯嗯你说得对。”
快速调整对联的位置,卫叔把对联拍得啪啪作响。
“对对对你说得好。”
滑下木梯,一手拉着卫婶,一手扛着木梯也进了院门。
不一会儿后,他家孩子就过来把院门关上了。
宋大妈盯着赵、卫两家院子上的对联看了看,最后拿着筷子指着卫家的对联,“贴歪咯。”
把窗户糊好后,陈翠芳觉得家里温暖得不行,压根不像赵礼辉说得那么破,这房子就是再住二十年都行!
赵大根回来发现院门关着,拍了拍门。
里面传来陈翠芳的声音,“没闩门!”
赵大根微微一用力便推开了,“咋把院门关了?”
“你这会儿打开呗,”陈翠芳正在喂鸡,“拉雪车走了?”
“走了,好家伙,跑了一上午,总算把咱们巷子的积雪弄走了,”赵大根脱下雨靴,把包着脚的碎布扯下来,穿上袜子,然后再穿上棉鞋。
“咱们巷子的拉走了,同心巷的呢?”
赵礼辉从堂屋出来。
“挨着来嘛,”赵大根抬起头看了看又开始下雪的天,“也不知道今年这雪什么时候停。”
“欸,”陈翠芳忽然问道,“孙记文回来了吗?”
“回来了,”赵大根点头,“我刚才还看到他在贴对联呢,可乐呵了,说他女婿老家送来了一只鸡和一只鸭。”
陈父和陈母在去年尝到卖鸭子和鸡的好处后,今年腊月底又把老家的鸡鸭收拾好送上来了。
赵礼辉他们家早就买好年货,就没买了,这没卖完的陈万生就送给了老丈人,反正也不多,就当是年礼了。
陈万生他们昨天早上就拖家带口地回老家过年去咯。
会计部每年都是一个人值班,然后下一年换另一个,所以陈万生也可以快乐过年。
赵礼辉对会计部这个过年值班非常羡慕。
“他也不同意,去了县里后,本来说的好是每个月都能回城看看,可真去了后,这几个月都不着家,他媳妇儿没少在外面抱怨。”
陈翠芳想起胡二娘说的那些话,摇了摇头。
“这有什么难的,”赵礼辉笑了笑,“舍不得孙叔一个人在外面,可以跟着去嘛。”
“她要是真想去,就不会说那些话咯,也就是让大伙儿觉得他们家不容易而已。”
陈翠芳和胡二娘认识这么多年,还算比较了解她的,“不过因为大江赌钱的事儿,她和娘家那边到现在都没和好呢,估计今年都不用去拜年了。”
第105章 105
说起拜年, 赵礼辉回到堂屋,对正在查对去年年礼的叶归冬说,“我初三值白班呀,今年拜年我是去不了太多地方了。”
叶归冬笑了笑, “我都跟爹娘商量过了, 明天咱们去舅舅那边拜年, 后面一些亲朋就请爹娘去了。”
毕竟她初四也上班了, 但赵大根今年放假到初八, 加上赵礼辉初三值班后还能在家待几天,所以拜年的事儿就落在他们三人身上多一些。
“也行,我初三值班后就在家里做饭, 爹娘去拜年,我在家守着等人过来拜年, ”赵礼辉感觉这话有点绕口, “感觉在家里没待多久,怎么又要上班了。”
“是啊, ”叶归冬垂头继续看去年亲朋送来的年礼,然后一一把今年他们要还回去的年礼检查着, “我这周的稿子还没写呢。”
已经有两个月存稿的赵礼辉凑过去,“没有灵感?”
“确实没什么能写的, ”叶归冬叹气, “我都怕这周写不出东西。”
“那就休息休息, ”赵礼辉走到她身后, 力道适中地给他捏肩膀,“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叶归冬把册子放好, 双手捧着脸看着电视机,“倒也没有逼着自己, 我就觉得一旦我休息了,我后面就不是那么想写东西了,人啊,就是不能停歇,不然就会懒。”
赵礼辉弯下腰亲了她脸颊一下,“那就写雪吧,随处可见,到处看看,逛一逛,说不定就有灵感了。”
“你说得对,”叶归冬把册子给他,自己戴上围巾和帽子出去了。
出去没一个小时,叶归冬就一脸激动地回来了,“我知道要写什么了!”
赵礼辉先一步打开房门,然后拖出凳子,请叶归冬坐下,把纸笔放在她面前,又去给她端来一杯已经可以入口的红糖水,“慢慢写,我去做午饭。”
“好。”
房门被拉上,叶归冬喝了口温甜的红糖水后,便开始埋头写了起来。
初二一早,赵礼辉和叶归冬提着东西来到成仁巷给两个舅舅拜年。
去年在大舅家吃的饭,所以今年他们在二舅家吃。
两位表哥表嫂都在,所以今年比去年要热闹些。
下午赵礼辉二人回到水井巷,提着东西去叶家拜年,晚上在叶家吃饭,叶妈妈悄声跟他们说昨天初一叶爸爸去找叶三叔,叶三叔说自己忙,还是没来吃饭。
叶爸爸总算明白了弟弟在疏远自己,他便没太贴上去了,今天心情有点低落,但是下午卫生所那边送来一位病人,叶爸爸很快就忙碌起来,也就没那个闲工夫去思考叶三叔到底怎么了。
在叶家吃过晚饭后,赵礼辉和叶归冬溜溜达达地往家里走,然后赵礼辉就看见一个男人抱着一盆兰草从街道口那边过来。
赵礼辉盯着对方怀里那盆兰草盆看了看,有点眼熟啊,哦,想起来了,和三婶家的兰草盆一模一样。
“郝叔,您这又是给谁送兰草啊?”
叶归冬跟对方打招呼道。
赵礼辉也跟着问了声新年好。
郝叔正抱着东西闷头往前走呢,听到这两声问好立马站定,看清楚对面站着的是谁后,他扬起笑,“好好好,给反手张送过去。”
反手张是同心巷一个大叔,也很爱兰草。
赵礼辉二人也没和对方多聊,因为又飘雪了。
等回到家里,赵礼辉才眯起眼,“三婶他们家的兰草也是郝叔送的吗?”
“嗯,就连我爹养着的那几盆兰草,有一半也是从他那里来的,他平日就喜欢城郊山上寻兰草,”叶归冬说。
赵礼辉摸了摸下巴,“这个郝叔,以前是不是和三叔在一个厂子里啊?”
他听陈翠芳提过两嘴。
“是,”叶归冬顿了顿,“说起来他被辞走,也是因为三叔。”
“怎么说?”
赵礼辉抓起一把瓜子塞到叶归冬手里,接着自己也抓了一把在那嗑。
叶归冬好笑地看了他两眼,但身体却很诚实,也跟着在那嗑瓜子,“其实那个时候我还小,后来听我大姐说的,郝叔好像利用工作之便帮了一个人,然后被三叔逮住了,直接捅到领导面前。”
“当时领导没有说辞走郝叔的话,可没过几天,就逮住郝叔的工作说他这不行,那不能的,明眼人都知道在找郝叔的麻烦,一个月没到,郝叔就被找借口辞回家去了。”
“回家没多久,郝婶子又重病,把家里掏空了人也没留住,当时两人也没孩子,后来郝叔也不愿意再娶,就这么守着老父亲继续过日子。”
到现在是他们同心巷出了名的老鳏夫一个。
但这老鳏夫一点都不邋遢,他爱兰草,喜洁净,家里被收拾得干净整齐,没去找兰草的时候就去做杂工,这些年过得也不算差,加上他人长得也周正,想和他搭伙过日子的人不是没有,但郝叔只说自己过挺好的,硬是没接受一个。
赵礼辉越听越觉得哪里怪怪的,他脑子里闪过叶归宗和叶归祖的脸,然后再对比郝叔的模样……咿,他好像发现了一个大瓜!
“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叶归冬一看他这个模样,就知道有什么瓜。
“瓜还没熟,不能保真,”赵礼辉摇头,“等我把这个瓜摸透了,我再跟你分享。”
叶归冬还挺喜欢他这一点的,不会空口给人按名头,“那我就等你咯。”
二人相视一笑。
初三赵礼辉来到机械厂值班。
怎么说呢,技术部就他一个人在,感觉还怪空虚,一点都不热闹。
好在这天没出什么乱子,听说去年有人值班的时候,还出了大半天的外场了。
中午赵礼辉没在食堂吃饭,而是去对面国营店喊了一碗面,下午一到点,值夜班的安常康来了后,赵礼辉就笑嘻嘻地回家了。
两个表哥今天过来拜年,和赵礼红夫妇撞上了,这会儿家里正热闹呢。
见赵礼辉回来,柳向意笑问道,“明儿还值班吗?”
“不了,今年我只值一天白班,”赵礼辉看了眼他身上的新棉衣,“哟,穿着挺合身嘛。”
陈翠芳给孩子们做衣服,就没有落到一个,赵礼生夫妇、赵礼红夫妇还有赵礼辉夫妇人手一件。
“娘做的衣服就是暖和,”柳向意身上暖暖的,心里也暖乎乎的,“刚才还在那说呢,她的眼睛就是一把尺,看了我们几眼就知道做多大的衣服咯。”
“那是肯定的,”赵礼辉有些骄傲,“今年你们家的年过得怎么样?”
柳大嫂和柳二嫂后面也生了,都没满月席,上次陈翠芳过去给赵礼红夫妇送棉衣的时候,特意提着东西去柳家坐了坐,好家伙,和孙家一样闹腾得不行。
“乱得哟。”
柳向意已经用平常心去看柳家老房子里发生的事儿了,“先是大嫂哭诉自己的孩子没奶吃,想让二嫂帮忙喂,然后二嫂抱着自己的孩子哭不够吃,让四弟妹帮忙喂,四弟妹就说,既然大嫂和二嫂都没奶喂孩子,那不如过继出去,反正我们老柳家还有几人没娃子养呢。”
然后一阵鸡飞狗跳,赵礼红非常果断地拉着柳向意走了。
“确实乱,”赵礼辉啧了一声,“得亏你们搬出去了。”
“可不就是,”柳向意大力点头。
热热闹闹一晚上后,第二天叶归冬就去上班了,赵礼红夫妇他们跟着陈家两个表哥去舅舅家拜年也走了,家里一下就安静了许多。
赵礼辉在家把昨天晚上没吃完的剩菜全部清点了一下,“娘啊,以后过年咱们的年菜少做点呗?这做一顿能吃好几天,过年了还天天吃剩菜。”
“这不是少麻烦些吗?”
陈翠芳冲他指指点点,“你在家做饭能做几天啊?还是我做得多,这家里要是来了亲戚,那我三两下就能把饭菜端上桌,人家老远来一趟,不得热乎饭菜赶紧上去啊,你啊就是太年轻,不懂这里面的门道。”
赵礼辉闭上嘴,点头表示认同。
中午给叶归冬送饭回来,看到站在自家院门口抽烟的容师傅,“师傅,大冷天的您站在这干什么?”
“透气,”容师傅一脸忧愁,“你们家的剩菜吃完了吗?”
“没呢,”赵礼辉提着篮子走到他跟前,声音小小的,“我方才还跟我娘提意见呢,被她痛斥了一顿。”
“啧,”容师傅更惆怅了,“谁不是呢?你说这大过年的,还没有平常吃的菜新鲜,就说那道酸菜鱼吧,我都吃了三天了还没吃完!”
三天?那不就是大年初一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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