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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海贸沉船颇多——就是没事，官方说你没了，也就没了。一般人家能有个差不多，也不爱去折腾这个，最多入个份子——南安王府不就如此？”水溶知道的不少。
“所以你让人去打听了？”
“对。我让人围着那个薛大傻子呢。”水溶笑道。
“有了信儿，也告诉我一声。”
“自然。”水溶点头。
“你这样弄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是不是该给你点礼？”林铎道。
“你有好马吗？”
“弓呢？豫国公最擅骑射，你呢？”
“都有。你去我庄子里挑去就是。”
水溶特别欢喜：“你庄子里能跑马么？”
“能。有一个跑了马，还能泡个温泉。”
“那就成了！你给我个地址！再给我两个你的人引路！让我去跑上一天——马不要你的，跑一天就够！”水溶大手一挥，然后打了个大喷嚏。
他赶紧捏着鼻子把碗里的汤喝了。
“我竟忘了，会不会传染了你？你赶紧走吧。明儿别忘了去我母亲那里。”
“我给你画个王府地图。”
水溶下去拿了纸笔，很是认真的画了个图。
“你画技不错。”
“一天三顿揍，你也可以。”水溶皱眉叹气。
“我母亲，喜画。”
林铎同情的看着他：“你也够可怜的。”
“岂止是可怜？！”水溶一下子炸了！
“可能你会觉得，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唯一没有降爵的郡王之位，太上皇时不时的想起来，还能赏赐，圣上也未曾冷落——比起其他家来，简直荣耀非常。”
“但我真的受够了。”
“我有时候半夜醒了，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床底藏着弓箭，我只能半夜偷偷摸一摸。”
“我敢说我想去从军么？我不敢！我甚至都不敢在皇家围猎中猎到猎物！哪怕是一只兔子！我必须表现的无害又废物！”
“我打听了好多好多事儿！知道的越多，我越觉得这世间荒诞，我想跟圣上说，刑部尚书不是个玩意儿！他喜欢虐待猫！听猫惨死的声儿！这么变态！他怎么可能有公平断案的心？！”
“但我不能说，我说了，圣上就得杀了我，杀我满门。”
“我曾有一次，我偷喝了酒，然后问母亲，既然让我这样蒙蔽众人是为了保命，那与其这么小心，为什么不干脆跟宫里说，降爵！罢爵我们也认了！家产都献上去也无妨！换一个自由身，我就是江湖卖艺，也能养活母亲！何苦这样痛苦？！”水溶的眼神充满了绝望。
每一日每一时，都要装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长期以往，这对水溶来说，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可我醉了，母亲怎么回答的我忘记了。”
只记得母亲哭了。
“第二天，我醒来，就还是一如既往。”
水溶慢慢归于平静：“后来，终于，今年初，我知道了你。母亲说，若你能来京城，能来我这里，我也许，就熬出来了。”
“林铎。我所求不多。我此生不入朝堂，不入军中，只求等你功成，赏我一个自由之身。”
“我带我母亲，去看遍这世间所有，然后陪她，一张张画出来。”
林铎微笑：“好。”
他走过很多地方，现在义无反顾的要投入那座宫城的牢笼，此后余生，再无自由。
水溶十五年，困于王府，困于郡王的身份，但他此后余生，却可以行走世间。
到底谁更惨呢？
这个想法在林铎的心中不过一闪而逝，甚至来不及起什么波澜。
既下决心，便不能再动摇分毫。
他身上背着的人命，又多了两条。
“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好好装的。”水溶正色道。
“甄家已经病入膏肓，垂死挣扎，大皇子雄心壮志，想杀你扫平道路，等他出府，必有大动作！”
“母亲向来以寡居且我年幼为由，同别家往来不深，这也算是弊端，这几年我修复了不少关系，但大皇子那里，还不太亲近，我会想办法去亲近的。”
只有亲近了才能窥见他家的意图。
“辛苦了！”林铎笑道。
“不辛苦！日子有了盼头，怎么都不辛苦！”水溶精神焕发。
“你行走江湖，见过卖艺的吗？我这样的行吗？我六岁之前一直习武…后来不成了，我师傅男扮女装又教了我一年，就走了。”
水溶颇为沮丧：“我自己只能半夜偷偷练习，可终究不成的。”
林铎打量他，示意令三上前：“你给他摸摸根骨。”
水溶任由令三摸完，才道：“我师傅给我摸过。好得很。”
令三低头：“公子，比属下好。”
比令三根骨还好！
那就是同萧逸差不多了！
这样的根骨，硬生生的耽误了。
林铎看着水溶仿佛不知道的神情，心中叹气。
“够用了，我根骨不好，倒是苦练，还不如你呢，我咧个嘴，没出声儿你就听到了！”林铎道。
“你还可以走镖，那个才有意思，遇到土匪…”
林铎同水溶说了许多，他听得认真，恨不得拿笔记下来的。
第118章
林铎算是同水溶相谈甚欢。
等他原路返回到荣禧堂时, 进去一瞧，暖阁那边无二正同黛玉下棋。
“你们竟也是一见如故。”林铎笑道。
然后站在旁边看了会，就去更衣去了。
待他换了衣服出来, 棋局已了。
林铎上下打量了无二：“瘦了些。”
无二微笑：“这话可不能让刘伯听到。”
若要给他补补，那就是遭罪了。
“阿姊, 你瞧, 无二都受不了老刘头！”
“无二, 老刘头可偏心我阿姊了！”
无二无奈一笑：“你这是挑拨离间呢？还是撒娇？”
林铎做了个恶心的表情：“小爷会跟你撒娇？恶不恶心呢你！”
“那就是挑拨离间了？”
“那我可得去告诉刘伯，你说他偏心，你猜他会怎么做？”
“他会让你的汤再难喝一点，无二的汤呢, 反而会好喝一点儿！”黛玉笑道。
林铎…
好像有哪里不对？
“不应该是，我同时拥你有你们两个人的关心？”
“怎么反而你们成了一伙得了？”
黛玉捂住嘴角：“呀！被你看出来了？！”
无二：“嘘！你可以假装不知道！”
林铎糟心的挥了挥拳头。
三个人玩笑了一会儿，黛玉问林铎，“王府的午膳如何？”
“不错。极好。”
“所以, 明儿我还得去一趟。”林铎回道。
黛玉点头：“明儿加点衣裳, 瞧着要下雪了。”
“嗯, 晚膳烤蘑菇，若是能下雪, 那倒是好呢！”
“烤蘑菇？”无二道。
“炉子都搬来了？”
“搬来了。”
“那我得去找刘伯，豆腐粉皮的都让他备点！”无二起身，就要去了。
“不许挑拨！”林铎威胁！
“看心情罢。”
“那你心情如何？”黛玉笑道。
“输了棋, 不算好！”无二摇头。
“明儿我还赢你。”
林铎：“你们不能考虑考虑我的死活？”
“死不了。”无二背着摆了摆手。
“死不了。”黛玉也笑。
“我也回去了。宫里嬷嬷来了，也歇的差不多了，我还要回去同她们说话呢。”
林铎看着他俩各自离去, 半响笑了笑。
这样，也挺好的。
薛府。
“母亲, 我不过是抄了会儿经书，您竟又应允了去那边？”宝钗头疼的看着她的母亲——薛太太。
薛太太笑道：“我也的确好久没去了…”
“周瑞家的又非要纠缠的，在我这里磨蹭了半日。”
宝钗摇头：“我说过的，那位新封的燕国公，入住了那里，那里必然人多口杂，事情繁多，您何苦这时候去呢！”
二太太这种时候唤她母亲，必然没有好事！
薛太太想了会，终于说了实话：“你姨母，让周瑞家的来说，你哥哥那个案子，可妥当了？”
宝钗眼神一冷：“那看来，明儿母亲去，定要出点血了。”
“不过，母亲也不必担忧。”
“这事儿，已经了结了，若是姨母想翻案，证据都找不到。”
“且她也不会这样做！这样做不止贾家蒙羞，她也不好面对舅舅，舅舅正是要紧的时候，一丁点把柄都碰不得。”
“姨母不过是急了，她沉不住气了，母亲定要稳住，就把我刚才的话，拆了说与姨母听——”
“姨母能找母亲的，无非是银子，母亲先稳住姿态，然后再说，给姨母一点银子——若是姨母要两万两，母亲就说先给六千两，剩下的，待卖铺子的银子送来京城，再给。”
“好，我听你的。”薛太太道。
“旁的，母亲可万不能松口了！”
“好，我记下了。”薛太太笑道：“你上次让我同你舅母说的话，我不就是没有说错？你舅母倒是越发喜欢你了。”
自从薛宝钗做了许多事儿都大大利于薛家，让薛家日进斗金，她所谋划的种种，就没有错过。
故而薛太太如今习惯了事事都听薛宝钗的。
“你这样，母亲，都舍不得你出嫁了。”薛太太叹气。
宝钗明年就满十五岁了，及笄后，也该议亲了，再不定下，该让人笑话了。
只是托媒的几个，宝钗一直不肯。
薛太太也不能自己就做主了，所以也只是干着急。
“母亲这话说的，难不成嫁出去了，母亲便不认我了？薛家便与我没有半点关系了？”宝钗道。
“这是哪里的话？！妹妹在这里！总是能做主的！”原是薛蟠回来了。
进来先给母亲行了礼，接着道：“妹妹放心，不管何时，妹妹都是那个做主的！我都听妹妹的！”
宝钗心里暖着：“哥哥怪会哄我！若以后我有了嫂子，哪里还有我说话的地儿？”
“呸！谁也不敢的！”薛蟠霸气道：“敢不尊重妹妹，我抽死她！”
“也没有你这样说话的！两姓联姻，是要结亲，彼此助益！又不是结仇！哥哥莫要出去说这样的糊涂话！”
宝钗脸色一正，薛蟠立刻怕了：“定不说的！”
“不过，你哥哥的亲事儿也该着急起来了。”
“原先他不懂事，再加上——现在咱们家这样好的，也能挑一挑了。”
最近有个五品官愿意把嫡女嫁过来，薛太太心动不已。
“那个夏大人的嫡女，性子有些怯懦，咱们家还是该有个能撑起来的人物才行。”
“撑起来的？难道要像你凤姐姐一样？未免太能干了点…”薛太太道。
“对了，还有一个夏家，也是皇商，你也知道的，他家有个嫡女，叫金桂的，听说性子也是能立得住的…”
宝钗立刻摇头：“不行！”
她浑然没发现自己语气里的凉意。倒是薛蟠吓了一跳。
“妹妹说不行的！那就不行！母亲，莫要再提！”
薛太太只好点头：“还是要官家的好！也能助益。”
宝钗微微出神片刻，然后才道：“母亲，哥哥身边也不是没有人，不如就先再等等，兴许，过了年，能有什么旁的缘分呢。”
“好，等等也无妨。年前年后不少宴席，我多留意着。”
“嗯。”
宝钗想了想又道：“母亲，堂婶一家儿快到京城了吧？哥哥当让人日夜去码头守着才是。”
“我已经打发人去了。守着呢。”薛蟠道。
“院子我也让人收拾了，都按你说的，极好的。”薛太太也道。
第119章
“妹妹, 你为何定要婶婶带着堂弟堂妹进京团聚呢？”薛蟠道。
他原来得了嘱咐，没往心里去，今儿才想起来问一问。
“叔父去了南月谈翡翠生意, 我听说南月那边这种时候遭了水灾，叔父行程未免就会耽误了, 一时半会回不来, 咱们提前让婶婶她们进京, 也有照应，若叔父能赶回来，也能入京，咱们一家子一起。”
“到底, 咱们才是一家人。”
“原来如此。是应该这样。”薛蟠点头。
“你妹妹自有打算，你就好好招待就是了。薛蝌过来，你不许带他胡闹！”薛太太道。
“他走南闯北，兴许比我还会闹呢！”薛蟠不以为意。
他同薛蝌并不算亲近。
叔父行商, 爱带着亲眷四处行走, 就是堂妹薛宝琴, 也是去过不少地方的。
“宝琴是十岁了？”薛蟠道。
“是，过了年就十一了。”
“你叔父有个旧交, 想给她定亲的，不知道定了没有。”薛太太道。
翰林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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