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修也没太拒绝,跟着管家就走了,等他离开了视线,赵程才十分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苦笑说:“你看看,这叫什么事儿啊,我就该挑挑日子的。”
到底是个姓司马的,荣王世子能够仗着同姓毫不客气地对待,他们这些普通的官宦子弟却不能这般肆意,若是人家回程的半道上再出点儿什么错,迁怒那一份罪,他们是逃不了的。
冲着“司马”这个姓,也不能太过分了。
更何况,司马修看起来就年龄小,也不好欺负了去。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怎么跟荣王世子结的怨。”
李兄多想了一句,却也就这一句罢了,荣王世子的纨绔之名之所以出名,还有一部分就是因为他的喜怒无常,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翻脸了呢?
刚刚离开,还不是没有多看赵程一眼,明显也没把他们放在眼中。
“管他哪家,总是他们一家的事儿。”
赵程随意地摆摆手,不太爱掺和这些皇家的事儿,人家也是一个大家族,打断骨头连着筋,外人可别在里头加戏。
宋宣既然认出了司马修是那个小沙弥,心里头就有点儿憋不住话,又知道轻重,不能与赵程和李兄多说,跟着附和两句,就借口累了,要送妹妹回去,告辞离开。
临到走的时候,赵程和李兄这才知道宋婉的身份是宋宣“家妹”,赵程笑着夸赞一句:“未料竟是宋府明珠,招待不周,失礼了。”
李兄更感兴趣,眼睛都亮了,却又碍于什么,不好询问名字,目光之中的喜欢却是藏不住的。
宋婉对他兴趣不大,简而言之,优秀的人那么多,为什么要看到一个相貌平平的呢?尤其,她这辈子生得太好了,这般好的容貌,若是不能找一个与之相配的,她都觉得亏得慌,总要让外人看了,也能说是金童玉女的才好。
她的心思全在那已经走了的司马修身上,他应该也认出她了吧,说那一句“不是朋友”是为了撇清,还是为了暗示他们的确是初见?
想来,“林无暇”这个名字,恐怕如今是少有人知,望京之中,知道的也许就自己和春巧两个?
呀,是不是有被灭口的危险?
会不会是间接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宋婉心中一会儿火山爆发,一会儿冰川遍地,冷热交替,都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个啥,在宋宣问起的时候,她反而十分淡定地说:“许是人有相似吧,这个年龄的少年,本来也都差不多的。”
宋宣得到这个模棱连可偏否定的答案,也有些半信半疑了,他的记忆力实在不是过目不忘的那种,自信心也没充足到十分肯定自己的判断,目光便转向春荣:“是吗?”
宋婉的目光也转向春荣,无形的压力给到春荣这里,春荣察言观色,当下就顺着宋婉的口风改了口:“也许是真的人有相似,那个小沙弥只见过一面,我也不是那么确定的。”
他这般说着,心中却想到更多,上次为了那个黑鹰风筝,他后来还曾私下里教训过那个小沙弥,比起旁人,印象更深,也更确定自己不曾认错,但……也许他不记得自己这个小人物了呢?
今日同样在场的他,可没见那司马修见到他露出什么异样神色。
春荣心中怀抱着一丝侥幸,也许真的是认错了?
宋宣还是比较信任春荣的,听到他这么说,眉头也舒展了:“我就说么,司马氏哪有在外地的。”
大夏皇室司马氏,据说是开国时杀戮太过,子孙上向来有些不够繁茂,当今有四个皇子都算是多的了,先帝时成人的皇子也不过一二,也因此皇帝对荣王这个异母兄弟多有宠信,都说是当做儿子宠的。
而历来对宗室的封赏,多是留在京内坐享荣华的,便是有各色王爵之位,却也因并非实封少了许多地方上的麻烦。
如无意外,宗室也都会在望京及附近的这一片儿繁养生息,不会到外地去,所以,若说从外地找来某个司马氏遗落的子嗣,恐怕是罪非喜,只一问“缘何生子异地”就足够人想出许多不臣之心来。
比起那种可能是大麻烦的可能,宋宣心底里更愿意相信就是认错了人。
看着傻白甜哥哥再次露出轻松笑容来,宋婉的心底则有些发沉,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想到了这次来望京所见到的王家的那辆马车,还有出现在望京的司马修,两件事真的毫无关系吗?
还是说,那个时候,司马修就在车上,他是被王家拉进望京的?
再想想上辈子王家的罪名,明面上的那些就不说了,什么贪污受贿的,都是正大光明的罪,但私底下,却是因为参与皇子之间的夺嫡之争,明明是皇帝身边人,却悄悄站队,搅动风雨。
宋婉不知王家站队何人,但她猜测若真,恐怕这司马修的身份就是一个大雷。
那地方上的林家,恐怕也不是什么无根底的人家,正好又是宋老爷任上的县丞,这般算下来,宋老太爷的身死,恐怕也不全然是为了跟王家撇清的缘故,瓜田李下,谁能说清楚宋老爷是否知道这“林无暇”的身世呢?
一明一暗,又几乎是同时入京,假定上辈子林无暇也是从浮水县那条路入京,也就是说跟宋家几乎并行,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同时走,让上位者看这巧合,又该是几个意思呢?真的不是在打掩护吗?
宋婉越想越觉得,自己与王冲之相撞而导致的缘分,看似巧合,却更像是一种“预定”,若非勾连,岂能如此事事巧合?如此,联姻就成了联合,说不清了。
第96章
知道“林无暇”是个巨坑之后, 宋婉就不再关注这件事了,连带着那个精巧到让她从上辈子就喜欢的黑鹰风筝也不去想了。
就这样,等到大长公主府的赏梅宴开始的时候, 宋婉才又提起几分兴趣来,莲花郞萧衍啊!
京中总共就这么几个俊杰, 这位莲花郞真的是不得不赏之景, 若能日日与这样的人相伴, 往后余生, 恐怕也没什么不快乐吧。
“这身衣服还是去年的,今年……”
孙嬷嬷从箱子之中找出一套衣裳来, 看着那衣裳直皱眉,满心的不可言说。
作为庶女的宋婉待遇其实还不错,一年里头连丫鬟都能有四套衣裳, 她的衣裳怎么也能换新八套,但, 八套tຊ就够了吗?
平均下来, 一季两套衣服换洗,若是出门,总不能来来回回都是这两套吧, 少不得还有一些破损脏污之类的意外, 这些是不算在公中的, 也就是说损坏自负, 所以一年的衣裳, 只有不够穿, 没有剩下的。
便是剩下来的, 就好像孙嬷嬷找出来的这一套,优中选优, 依旧还是差了些。
“这时候做衣裳,也来不及吧。”
春巧是管钱的,宋婉的钱匣子都是她在管着,这会儿也有几分犯愁,想要付个赶工费都不够,着实是有几分捉襟见肘了。
宋婉一边想着上辈子仿佛没有这样的麻烦,似乎是宋如给她找了一套衣裳,这辈子……好吧,没了宋如,自己最大的金主都少了一个,只能自食其力了。
“稍微改一改就好了,不如来个撞色拼接,弄个双袖?”
在色彩上,宋婉更加大胆一些,现代人么,什么红配绿的大俗即大雅都玩过,还配不出一个深浅来吗?
她看着被孙嬷嬷翻找出来的两套衣裳,不得不说,许是穿衣服的习惯问题,袖子上还真是磨损最严重的,把这块儿裁剪下来,再裁开另一件衣服去做倒大袖,最后加上一圈儿毛边儿,也不是不能行。
对了,领子上也要一圈儿毛边儿,最好是白毛的。再来两个同色的小毛球,配上金线,系在小钗上,更显可爱。
往幼态打扮,也能凸显自己的无害,没了宋如遮风挡雨,谁知道外头人会不会把自己当做宋家那薄弱的一环针对。
即便在宋府女学之中,那些外姓的女学生,可也不是那么服气宋家姐妹,口头上总要找几个绊子过来,更不要说外头的人了。
宋婉说了自己的想法,孙嬷嬷已经忍不住地赞:“姑娘好巧的心思,竟是能想到这里。”
不等宋婉怀疑她多想,春巧就已经笑着接话:“姑娘一日日大了,自然也知道打扮了。”
在她看来,这些事情就好像是无师自通,女孩子总会有那么一个年龄,突然就开始关注外貌上的变化,同时知道该怎样梳头怎样化妆,怎样搭配衣服,怎样打扮自己。
春香也在一旁笑:“可不是么,我看姐姐们都会打扮。”
她这一句话,主要捧起来的还是春巧。
房间里只有她们几个,说话的都随意,宋婉笑了之后就当甩手掌柜:“要我说是能说,也能想到,但真要让我做,恐怕还是不成……”
“哪里用姑娘动手,我们来就是了,也让我跟姐姐学几手,免得针都拿不住。”
春香在一旁很是积极,一句“姐姐”直接把春巧架起来了,春巧听了笑得无奈:“可见这‘姐姐’也不好当,还要教人才是。”
她们两个说笑着,孙嬷嬷都不参合,含笑看着,因春香这年龄明显是以后要给春巧接班的,春巧本就有教她的任务,也就不推诿,两人相处和睦,看得孙嬷嬷也高兴。
高兴之余又要叮嘱宋婉,在这一次赏梅宴上一定要跟紧大部队,若是有机会,也可看看合适的小郎君,却不要太投入心思了。
“姑娘大了,这些话本也不当我这个当嬷嬷的说,可夫人、姨娘都不在身边,这又是难得的机会,有些话,我就僭越了,先给姑娘说了,也让姑娘听听对不对,是不是这个道理。”
孙嬷嬷这个人,相处起来是真的挺让人舒服的,她对原主的好让宋婉多有几分愧疚,这是她占了原主的。
“嬷嬷说了,我听着就是了。”
宋婉知道孙嬷嬷这样说,是为了不落口实,免得给外人一种“姑娘是嬷嬷教养”的感觉,在古代,说一句“姨娘养的”都是在骂人,说“嬷嬷养的”更是贬低人了。
孙嬷嬷为人谨慎,行事上也从来不会大大咧咧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开了个头之后,就说到了婚事上,她坐在宋婉床前的一张小圆凳上,拉着宋婉的手说:“姑娘以后的夫家,那肯定是门当户对的人家,那些小门小户的是不能沾的,再好也不能,人活在世,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都离不了钱,若是嫁了个夫家,只盯着姑娘的嫁妆,那是万万不行的……”
庶女的嫁妆,除了公中给出的那一份儿,剩下的就要靠姨娘添补,但宋婉这里靠不上周姨娘,她自己都节衣缩食,给礼物只能给佛经,又不得宠,又没有旁的子嗣,哪里有什么钱财来给宋婉压箱底。
这一算,她的嫁妆只怕是宋家垫底的那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就是不指望娶妻暴富,却也不愿意娶一个包袱回来,只怕多有挑拣的。
“咱们府上没分家,就是老太爷最大,正好老夫人那里还有些勋贵关系,要我看啊,姑娘以后若是寻得一个勋贵人家,方是最好。”
孙嬷嬷表露了她的意见,那就是尽可能向着老太太靠拢,等着老太太给寻一个勋贵人家的夫婿。
宋如之前的那个,死了的中岭县子,就是老太太寻来的夫婿,在人死之前,真的是样样都不错。
“哪怕是官宦人家,也不是那么好过活的,日常用度,靠那点儿俸禄哪里够,姑娘去外面少,不知道京中有些官员都是在租房子过日子,过了这顿没下顿的,也不知道多少都靠妻子娘家帮衬……”
孙嬷嬷说起外头的那些事来,举的例子都能实名到人,可见是真的知道,这也让宋婉想到那句“京中居,大不易”的话来,天子脚下,物价水平高,房价也高,不也很正常吗?
看看那卫明,再有傲骨,还不是要低头住在宋家的客房,不然他哪里租得起京中的房子啊!便是租得起,只怕也吃不了饭了。
“姑娘的身份,若要过得好,还是不能指望高嫁,如此,那些勋贵人家就是更好的人选了。”
孙嬷嬷给里外里分析一通,听得宋婉频频点头,的确是这个道理。
门当户对的小官之家,肯娶一个庶女的小官之家,除了贫穷之外的麻烦,指不定还有多少,妯娌小叔子,大小姑子熊孩子,若再碰上一个面甜心恶的婆婆,后半辈子可有的熬了。
但勋贵之家就不一样了,哪怕宋婉这种庶女说不定只能配一个庶子,但勋贵之家的积蓄总还能让她活的宽松些,若是老太太介绍的,看着老太太的面子上,也不会太过亏待宋婉。
世人提起勋贵最大的印象就是富贵,这也都是祖宗荫庇的福报,就算是嫡子拿走七成,剩下的庶子均分三成,所余也是不少,总不至于让宋婉吃苦受累。
“……这些话,按理我也不该说,但说了就是希望姑娘听听,知道个高低,莫要被那外表所迷,如姑娘这样的,最怕看上什么穷书生,后半辈子都不够累的……”
孙嬷嬷说着,又讲出几个嫁给穷书生没好结果的真人真事来,这种事例简直不要太多,谁家都有几个庶女,只要不是豁出脸皮不要非要把庶女送出去当妾的,就会适当投资,瞄准几个看似有前途的士子,而结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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