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的信息被归纳得井井有条,但这般笼统讲述,到底还是印象不深,宋婉听了一耳朵,觉得离自己太过遥远,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晃了晃萧衍的胳膊,无声催促他讲重点。
萧衍一笑:“……前一阵儿才听闻的,豫王世子的继室是肃国公家的女儿,据说才貌品行俱佳,是难得的好人选,唯一不好的就是庶出。”
“庶出怎么了?”
宋婉敏感,不满地嘟嘟嘴,不等萧衍解释,又投来疑问的眼神,“肃国公?”
本朝的勋贵颇多,宋婉记得不是太清楚,一时间想不到这个肃国公是哪家的,好像跟宋家少有往来。
“肃国公也是老牌勋贵了。”
萧衍说起肃国公多有几分感慨,肃国公早年也是武将立家,后来征战太过,曾有一度家中只有寡妇幼子,几乎都要消亡在勋贵之列了,还是因为娶了一个能干的武将之女,凭借着对方的能力,硬是扛起了肃国公的牌子,更因生育有功,教养有功,让后辈子孙一度达到五人之数,比一些大家族算不得繁茂,但比起之前只有独苗苗,一个看不好就会熄火的情况,可是好了很多。
这位老封君在子女的教养上,颇有独到之处,儿子无论嫡庶,都放一块儿教养,女儿也是一般,隔开庶出与姨娘之流亲近,并不分男女,通通习武强身,不说男子习武可以从军立功,就说女子,自幼习武,身体素质总是要较那些不运动的好些,嫁人成家之后也少有在产育之关上跌跟头的,更多有生儿子。
其中“多生儿子”一条,一度成为肃国公家的女儿受欢迎的主因,便是现在也是这般,咳咳,肃国公家的女儿并不以容貌为耀,懂了吧?
“呃……”
听到萧衍隐晦言及肃国公家的女儿恐怕并非美人这类的话,宋婉轻“啊”了一声,着实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种话,也没想到萧衍会关注到女子容貌上,他不是眼睛都不太往人脸上看的吗?
好像动辄目光落点都是旁人头顶,亦或者旁人衣领肩膀等处,就是不看脸,常常给宋婉一种感觉——“我知道你们都不好看,我就不看脸了”。
这种被忽略的感觉,好吧,没怎么在宋婉身上出现,她知道萧衍还是认真看过自己的,但对旁人,尤其是容貌不怎么样的,宋婉是真的觉得萧衍没有直接把眼睛长在头顶上就是给人面子了,好歹目光也是落在对方身上了不是,就不要计较是落在头顶还是肩头了。
不看脸就不看脸吧,再看能有莲花郞好看吗?
所以,这会儿听到萧衍这样的话,意外是意外了一下,却又觉得还有几分顺理成章,这人本来也是个“看脸”的嘛!怎么可能不注意别人容貌。
这就好像学习好的,他盯着的肯定不是排在自己之下的,而是排在自己之上的同样学习好的那些人。
整个望京之中,想要找到几个比萧衍长得好得不容易,能够被他直视的也就不多了。
在他容貌之下、不被他直视的都可以算是普通的中人之姿,不必特意暗示什么容貌不佳,但能够被他这般隐晦暗示容貌不佳,这得是“丑”了吧?
宋婉略有担忧,庶女,又丑,肃国公那种环境之中,是不是也没多少关爱?她以后嫁人,还是嫁给了看过美人最多的皇室之家,便是上次所见的豫王世子像是个好的,可人哪里有不好色的呢?
不要说男人好女色,女人也好男色啊!
“若是单纯为了多子,倒不如在自己身上下功夫,生男生女,本就是男人的事情,哪里都要强加到女人身上?”
宋婉为其打抱不平,生怕在对方的劣势上再叠一个“无子”buff,将来她的生活就不好过了。
“哦?这是怎么说的?”
萧衍好奇起了宋婉的笃定,也看出宋婉这般说法并非信口胡言,倒像是在说什么真相一般,别有一种自信坦然。
古代闺阁女子,所学所知,囿于环境,总是超不出某个范围之外,偏偏宋婉偶有惊人之言,多是在世俗女子认知之外的,这一点特色也破让萧衍好奇,忍不住探究,目光之中也多了些专注。
他这样的容貌,若是多看谁一眼,只怕就要被人碰瓷说是他看上对方了,此刻专注看过来,更是多了几分脉脉深情,险些让宋婉忘了言语,头脑跟着迷糊起来,不得不说,男色杀我。
这都多久了,有的时候还是扛不住这份“眼波”的威力,宋婉都对自己的自制力感到羞惭了,为了不失态,她还是很想维持一下自己在萧衍心中的美好形象的,宋婉稍稍移开了一些目光,并不与他对视拉丝,面上红晕无所遮挡,干脆就放弃羞涩,只做一片坦然之状:“种什么种子开什么花,总不能种下西瓜,要收黄瓜,这是为难谁呢?”
她这般解释,形象易懂,虽不算太科学的解释,却也不至于让萧衍纠结于什么“x”“y”“染色体”这样的陌生名词上,很容易就明白了其中意思,然后,一室沉默。
这个,经过刚才宋婉的胡闹,萧衍真的是很难不“种什么种子开什么花”这类话语产生过分联想,他一联想,那“深情”的眼神就有些绷不住了,镜中水月一般乱晃,气氛微妙,传递到宋婉这里,她略一回眸,发现萧衍又红了脸,当下先是莫名,再是恍然,然后自己的脸就更红了,那个……别想那么多啊!她这次可真的不是故意调戏人的。
第131章
宋娟要出嫁了。
出嫁之前, 是姐妹们少有的能够聚在一起的日子,因为这辈子没有上辈子那种疑似“二女争夫”的场面,宋家几个姑娘之间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由宋妍起头,在这一日阳光正好的日子里, 专门在花园里摆了一小桌酒宴, 只有她们几个同桌。
说是酒宴, 其实更像是下午茶, 甜甜的果酒并不会醉人,又有同样清香的花茶可作为调配, 再配着一些糕点小食之类,于花团锦簇之间,颇有几分畅享阳光的惬意。
“来, 这是我专门让大厨房做的炸鸡,快尝尝看, 可爱吃?”
宋婉献宝一样让春巧从食盒之中端出了盛放炸鸡的盘子, 炸鸡这种东西,是一种冷热都好吃的存在,当然, 最好是热着吃, 索性这时候天气不错, 不会很快就凉了。
“不就是油炸吗?有什么稀奇?”
宋妍嘴上一点儿都不客气, 吃的时候更不客气, 她第一个伸手拿了, 快要送到嘴边儿的时候手转了一下, 把那炸鸡递给了宋娟。
宋娟含笑接了,轻轻道了一声谢, 却没马上吃,等着人手都拿了一块儿,这才跟着小口小口吃起来。
炸鸡外面的酥皮是用面粉替代的,宋婉以前也不太爱做饭,对这些具体的做法并不是十分了解,好在大厨不是摆设,只要她说出想要的模样和口感来,稍加尝试,就做出了很不错的成品。
宋婉对此很是惊喜,唯一肉疼的就是花的钱不少,这种额外的吃食,又是点名制作的新东西,总是要有一定的试做成本的。
“很好吃,难为六妹妹这般巧思,以前还没想过这样做呐。”
宋娟就很会说话了,她不太习惯这样拿着炸鸡吃,往常最多也就是拿着糕点吃,吃得很是文雅,用手帕垫着,倒是可惜那手帕上沾了油污了。
“六姐姐可真偏心,怎么以前不见你弄这些好吃的给我,我还以为咱们两个最好了!”
宋婷没心没肺,吃着还要抱怨着,一不留神就暴露了小团体的事实。
宋妍斜飞了一个白眼,也没怎么计较宋婷总是和宋婉抱团儿的事情,专心吃了两口,吃得满嘴油乎乎的,方才询问宋娟,“可还有什么要准备的,我那里备了一些荷包,可留着给你赏人用,其他的手帕什么的,我也给你准备了些……”
“我也准备了。”
宋婷也积极响应,说了自己让丫鬟跟着一起打了些络子,这个用途就广一些了,不能如荷包一样装钱赏人,但可以配在多种物件上,倒是多少都不嫌多的。
“还有我。”
被宋婷抢了先,宋婉也不恼,跟tຊ着附和了一句,说明了自己准备的东西,针线活,她上辈子就不怎么样,这辈子也没准备太费心,实在是这玩意儿吧太耗费耐心和眼睛,她宁愿用那个时间做些别的。
“我给姐姐准备了一些花样子,还抄了几本书相赠,是我专门借来的孤本,还望姐姐喜欢。”
姐妹们互送东西,多半都是针线活之类的,宋婉送的,只有花样子好像还像是闺阁女儿所赠,手抄书,还是孤本,她哪里来的?
宋妍想什么说什么,直接就问了,语气依旧是那般带着质疑,又像是带着嘲讽一样:“你哪里来的孤本,别不是被人给骗了吧?”
听起来不像是好话,但心的确是好的,宋婉早就很理解宋妍这种“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做派,倒也一点儿不曾生气,低调又内敛地收了收唇边的笑,解释道:“是让萧衍帮忙找的,他总不至于拿这个骗我吧。”
“他……你……”
宋妍一下子卡了壳,亏得她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秀恩爱”,否则非要被这个拐着弯儿送上来的狗粮给噎死。
便是现在,她也一时说出话来,实在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从何说起。
宋娟听了,脸上的笑容倒是不变,些许羡慕流露出来,“真好,六妹妹这般,以后是不用操心了。”
宋婉和萧衍会在外面见面这件事,对她们来说也不算是什么秘密,宋宣找着各种理由把人带出去,难道真的就是带着玩儿的?
有些东西,看破不说破,因为轮到她们也是一样的。
宋娟也和赵秩见过面了,对方是官身,平时没有那么闲,只在休沐日有空,也给宋府送过礼,指明会给宋娟的那种。
两人的关系,不能说是完全的盲婚哑嫁吧,总算有些浅薄的了解,都还是看得过眼的人。
“这哪里说得准儿啊,谁知道以后怎样?”
宋妍不服气这句话,反驳了一下,见宋娟竖眉,宋婉和宋婷色变,意识到自己说这话实在是太不讨喜了,讪讪一笑,自觉闭嘴,狠狠咬了一口炸鸡,配着果酒吃了。
她喝得急,面上就显出了几分薄红来,海棠春睡一样,倒让人不忍责怪。
宋婷小大人儿一样叹气抱怨:“五姐姐以后定是要坏在嘴上。”
心都是好的,就是这话,怎么听怎么让人不顺畅。
见她这般,宋妍抬手就去拍了她一下,捏着她那还没完全褪去婴儿肥的脸颊肉,“我看你才是坏在嘴上!”
明明也是快要出嫁的人了,宋妍这般又跟小孩子似的,还没有个大人的样子。
宋婉看着,想着宋妍现在的年龄,放在现代也就是个高中生,就要嫁人了吗?再一想,两辈子,宋如,宋娟和自己都换了夫婿人选,宋妍还是跟孙览定亲,这缘分,算不算是两世情缘了?
宋婷要躲宋妍,已经跑出去了,宋妍不肯罢手,还在追着打闹,花丛中就多了欢笑,桌边儿唯有宋娟和宋婉,同桌而坐,吃喝倒是次要,反而是要说说话了。
“六妹妹,我是真的挺羡慕你的。”
宋娟若有几分怅然,忽而开口,让宋婉把不准自己该说什么,总不能说一声“谢谢”吧,她沉默着,听着宋娟继续说,“身为庶女,我自小就知道,自己所有都要比嫡出差一层,从未有过奢望,六妹妹这般,是我想都不敢想的。”
不仅是好婚事,还是平时的处事态度,那种自信从容,那种坚定心安,是宋娟少有的。
或者说,是大部分庶女少有的。
世人娶正妻,讲究些的人家,如皇家那等,便是妃嫔也非嫡不入,究其原因,莫过于嫡女出生以来就享受高一等的待遇,品行上更多端正从容大气,而庶女,总有不足之处,加之地位低一等,难免要仰人鼻息,性情上或有偏激之处,或有些小家子气,可谓各有其缺。
这倒不是说庶女不能养得好,只是说养得好的太少,心性品格上,稍有影响,就容易谬之千里。
于是大部分庶女,便总有几分骨子里的自卑感,好像某一方面拿不出手似的,难得自信坦然。
宋婉却不同,先生说她绣技不好,她当面认错,过后却完全不放在心上,连加练的意思都没有,显然是真的不以为念,在书法课程上,先生表扬了旁人,她也能欣然投以羡慕目光,无半丝嫉妒,听到旁人好事,她也能真诚贺喜,悦色和颜……宋娟也算是观察好久了,以前的六妹妹怎样,她仿佛都没看得这般仔细,记忆中可有可无,倒是现在的六妹妹,再回京中完全是舒展开的枝条,已有繁花待放,无需蜂蝶相催。
可是因为这般,方才能够引得那莲花郞为之展颜求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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