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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告诉他也没什么吧？
她也不能真的装一辈子傻子，总会有第一步。
只是这一步来得要比她预料的还要早一些。
无奈之下，她只能应答：“嗯。”
答案从喉腔内钻出，声音很小，但足以让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出乎她意料的是，聂浚北没有接着往下问。
他只是点了下头，像是问了句无关紧要的“你吃没吃”似的，随即将这个问题抛到脑后，继续手上的作业，没有缠着她刨根问底。
黎今颖当然不可能傻到追问，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装？不问问我图什么？
她与聂浚北默契地将这一页翻过。
就像她没有问，聂浚北为什么总是在学校打架？聂浚北也没问她为什么要装傻。
没过多久，肖蓉赶回了家属院。
她熟练地上二楼，摘帽，拍雪，敲门，嘴上热情地呼唤着：“婉笙，是我！学校里发了点多余的布票，天冷了，你给浚北也做身新衣服吧……”
黎今颖原本坐在矮凳上发呆。
她听见这阵救命似的敲门声，主动跑去迎门。
聂浚北抬起头，看着她小跑过去差点站不稳的背影，联想到刚才收拾屋子时见到的字帖纸团，心里的好奇滋味再度翻涌。
——你是谁？
第18章 冬季乱炖
黎今颖跟在肖蓉身后屁颠颠地回了家，坐下啃了半块白面馒头后，才想起来她忘记带走那块作废的临摹纸团了。
她第一反应很慌。
不过，她很聪明，立马联想到刚才自己向聂浚北承认“没傻，我装的”事实后，她头上悬着的那炳达克摩斯剑也迟迟没有落下。
这里不是发现女配觉醒就得处死的大逃杀文。
年代文没有那么残忍血腥的东西。
这个世界没有系统。
也没有清算。
甚至，连原本的剧情轨道都不一定如常存在。
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黎今颖从前是完全不相信人类存在转世之说的，但现在这种名曰穿书的现象，未尝不是一种忘记饮尽孟婆汤的转世。
这意味着，原本她担忧的最坏情况并不会上演，没有那么多灵魂湮灭说，这本小说所在的世界依旧是人间。
所以说，她爱干嘛干嘛。
于是，黎今颖把那张纸团的事情潇洒抛到脑后了，甚至在想到黑心老太婆时也硬气了几分。
大不了撕破脸不装了。
想开后，黎今颖觉得手中的碳水都变香了不少。
在食用剩下半块馒头的时间里，她一边啃一边担忧着隔壁美人女主角的病情。
还是得给她找个床位才行啊。
也不知道她那便宜老爹对胡婉笙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干脆晚上试探试探……
咬完最后一块馒头后，黎今颖正在纠结要不要吸吮手指上残留的猪油味时，木门突然被人从外打开，吓得她立马收好了手指头。
“雅梅回来啦？”，肖蓉坐在靠近大门的位置，正在叠刚用热水熨开的棉衣，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侄女。
肖雅梅笑着答：“嗯，今天在学校把作业做完了才回的。”
“刚回家的路上碰见饭店出炉了一锅蒸馒头，给咱家一人买了一个，你快趁热吃。”
肖雅梅听见姨妈那句“咱家”，觉得心底暖洋洋的，脸上瞬间笑开了花。
她放下随身的绿色挎包，想要找凳子坐下吃，却发现屋内一张空余的也没有：一张被拿来放叠好的衣服，另一张被肖蓉端到小厨房去用了。
肖雅梅刚刚才扬起的那股欢喜劲儿，被冷不丁泼了一瓢水，脸上的笑容瞬间瘪了下去。
她没多问，也没主动去搬一张凳子过来，表情平淡地去拿起木桌上的馒头，找了借口就往外逃：“我想看边看雪边看吃！”
说完就消失得没了影。
一切发生的太快，连正对着她的黎今颖都没注意到她别扭的情绪转换。
黎今颖还纳闷呢：现在外边这么冷，难道北方姑娘还真就这般皮实？是她自己太娇弱了吗？
窗外的雪已经渐渐小了。
冬日的初雪一般会飘上整整一夜，至于第二天是什么状况，现在没有天气预报，也没人清楚。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肖雅梅回来了。
她已然平复了情绪，脸颊两边挂着挨过冻的霜红色，回屋就开始咧着嘴搓手掌。
肖蓉也干完了家务活，从厨房端了一锅以大白菜为主的冬季限定菜——乱炖。
这一锅乱炖并不需要多么精湛的厨艺，家里有啥叶子菜随意用手扯一扯，撕上几把下锅，要是剩下点红心胡萝卜、土豆、玉米什么的，去皮后用手掰开扔下去，和上几块鸡排鸡架等肉类边角料，架上火咕噜咕噜开炖。
不过他们家的乱炖还是有一点是讲究的。
用的不是供销社里买来的砂锅、瓦锅，而是肖蓉单位上评“劳动模范”拿到的奖品——大铁锅。
在小厨房里碰上邻居们都倍儿有面。
黎今颖记挂着她那位卫生院书记老爹，顺便清点了一波家里的椅子，发现少了一张，丝毫没多想，扭过头问肖蓉：“家里怎么只有三张凳子了？”
肖蓉先是愣了一下，回忆了半晌才想起她忘记从厨房把凳子搬回来了：“哎哟，忘厨房了，妈妈回去搬啊，你和雅梅先坐。”
肖雅梅听见这段自然而然的对话，再联想到刚才她窘迫到只能出去啃馒头的境遇，心中那股不安感愈发强烈，坐下后更是抿着嘴不说话。
黎今颖瞧见她这个模样，也没往自己身上想，还以为这姐妹是刚才被冻傻了。
肖蓉很快端着凳子回来。
放下后，她看了一眼热腾腾的铁锅，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去柜子里找出一个木质饭盒，拿起桌上的筷子就往里面夹肉。
饭盒不大，肖蓉把它塞得满满当当，盛完白菜叶子后还压了压，又往里面添了几筷子土豆块后，才终于将它合上。
她看向还未坐下的雅梅，顺手递给她，吩咐道：“雅梅，你给隔壁浚北他们家里送过去吧，婉笙阿姨病了，我估计他们俩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肖雅梅一直很乖。
即便是不乐意干的事情，也不会真的挂脸。
但今天不知道是怎么的，肖雅梅第一次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嘴上也吞吞吐吐：“我……我不想去他们家。”
黎今颖原本坐在木凳子上晃腿，听见这句犹豫再三的答复，有些愣住了，脚也不晃了。
她的直觉告诉她，不对劲儿。
客厅的气氛很尴尬，没有人说话。
肖蓉拿着木饭盒，炖菜热腾腾的温度很快透过木头传递到她的掌心，心里却禁不止渗过几分凉意。
她很快反应过来侄女为什么拒绝，嘴上也没说什么。
“那我过去一趟，你们俩先吃，就别等人了，老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呢。”
木门打开又关上，漏了一阵风进来。
肖蓉一个人去了隔壁。
屋内，两个女孩坐在方桌的两侧，谁也没有真的先下筷子。
肖雅梅看出姨妈不高兴了，但她并不为自己刚才的“反抗”后悔。
不仅如此，她还转过头来，拉着正在思维发散的黎今颖，学着大人的语气，语重心长地说：“今颖妹妹，你也最好少和隔壁家往来。”
“啊？”，黎今颖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说这种话，下意识发出疑惑且不聪明的声音。
肖雅梅叹了口气，做出为她考虑的模样，解释道：“他们家是坏人，你记住这个就好！”
黎今颖眉头紧锁：？
肖雅梅似乎对她这个妹妹格外放心，说话也没有斟酌太多，直言直语：“反正现在她也病了，你以后就不用再被塞过去了，最好以后也别搭理他们家的人，对你不好！……特别是聂浚北，你以后在学校也别搭理他。”
黎今颖这下知道她在说什么了。
一时间，她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复杂。
姐妹，我该怎么告诉你，我已经和“坏人一家”产生羁绊了？
第19章 聂涛
肖蓉回来后，脸上没有多余的神情。
她没和肖雅梅置气，仿佛当作刚才没有发生过似的，坐下就开始张罗两姐妹吃饭：“不是说让你们先吃吗？赶紧的，一会儿凉了还得再回火上烧。”
两姐妹这才开始动筷子。
冬季乱炖吃的是一个氛围，锅中热气朝天的时候，两口热菜兑一口热汤，吃得脸上和身上开始隐约出汗了，这个味道才算
正了。
不过，今晚的这桌菜气氛却不怎么对劲儿。
肖雅梅给黎今颖说完嘱托后，一整晚都没怎么说话，偶尔回上几句“好吃”，“我吃饱了”，“没事，我去洗”，就匆匆离开了饭桌。
黎今颖几次看向她都欲言又止。
她心里明白，肖雅梅的视野是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角度，不同时代的人有不同时代的想法。
雅梅愿意和她说这些，站在别人的方向来思考，这是肖雅梅把她当作自己人，关心她。
只是这份关心味道有些怪怪的。
黎今颖承受不住。
最终，这份铁锅大乱炖还是剩了一大半，三人都是不怎么能吃的个性，肖蓉只能找来一个搪瓷盆的配套盖子，暂时性盖上。
龙岗身处最北部森林腹地，冬天漫长且寒冷，雪天的积雪时常把家属院门口的路给封死。
肖蓉刚把碗给刷完，手里还拎着铁锅往回走时，就不停往院子门口看。
她担心黎志兴被雪堵在路上。
这份担心并不多余，三人在家里足足等了一小时后，黎家的男主人才终于裹着绿色棉大衣和毛绒桶帽回了家。
他前脚进门后，先是看见正坐在烧煤的铁质火盆旁边烤火的女儿，却反常地没有上前来一个大拥抱，而是转头给站在他后面的男人道：“这就是我女儿，今颖，当初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她聪颖。”
黎今颖猛的一抬头，正巧看见客人进门。
是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身材相当高挑，肉眼估摸着就有一米□□，还能从肩膀和身板上看得出训练痕迹。
他留着短寸头，皮肤偏黑，脸部线条流畅得像是写着“硬汉”两个字的游戏建模角色。
一看就和别的NPC不是一个画风。
黎今颖猜到，这是这本BE年代文的男主角，也就是聂浚北的父亲——聂涛。
大哥看上去挺硬朗啊，像是能跑个10KM都不带喘气的能人，怎么没一直在部队呆着，反而去做后勤了？
不过，当他走了两步后，黎今颖终于知道男人为什么会退役了。
聂涛跛脚。
他一只脚在战场上受了伤，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这可万万不能再服役了。
听见黎志兴的介绍，聂涛那张硬汉脸上挤出他自认为慈祥的笑容，朝着黎今颖说：“姑娘很漂亮啊。”
黎志兴这个老婆奴立马接梗：“那是！随她妈妈！”
肖蓉剜了黎志兴一眼，放下手里正在理的柴草，起身招呼：“聂哥来了，快坐吧，婉笙那边我刚才送了点饭过去，别担心太多。”
“我刚先回去看了一眼，婉笙吃了点儿东西，已经睡过去了，浚北在写作业，晚点儿我把饭盒给你们拿过来，谢谢了，真心的。”
肖蓉听出他话里郑重的意味，摆了摆手：“都是邻居，别客气啊！婉笙的病怎么样了？”
“哎——老毛病了……”
话题成功朝着胡婉笙的病情而去。
黎今颖见话题不再集中在自己身上，心底长长舒了口气。
她放松下来后，才注意到坐在对面的肖雅梅闷着一张脸，似乎是有心事。
肖雅梅很敏锐，余光瞄到抬头的黎今颖后，也跟着回过脑袋，挤出一个友好的笑容：“我有点困了，今颖妹妹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屋？”
黎今颖还牵挂着隔壁女主角的病情和诊治，自然不会同意。
她毫不犹豫摇头，表示拒绝。
肖雅梅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收回刚才炽热且友好的目光，低着头不再看屋内众人，用几乎难以察觉的声音，嗡嗡了一句：“嗯。”
黎今颖原本准备抬头朝她笑，祝她睡个好觉之类的，却对接失败，连正脸都没瞧见。
“？”
另一侧的聊天进程相当快，并没有留给黎今颖太多的思考时间。
短短几分钟，黎志兴已经敏锐注意到，胡婉笙这次的病情不容乐观。
“发烧不退，还咳嗽，不吃东西啊……”，聂涛把从儿子那里听来的症状一股脑说了个遍，心底越来越凉，“婉笙身体弱，往年一到冬天就容易病倒，这次甚至比去年还要严重。”
黎志兴也跟着他锁紧眉头：“嗯，前两年情况好些的时候，婉笙一到冬季就得请病假，我们卫生院里的人都清楚。”
肖蓉也是满脸愁绪，不停掰着手指，希望能想到办法：“药呢？吃药了吗？她上上个月还和我说，去年病倒后服的药见效快，还能搞到吗？”
“还有，但好像没用，烧一直不退。”
“是不是没吃对啊？
“都按医嘱服的啊。”
“是不是西洋药不管用了？要不试试看中医呢？”
“也对，我明天去卫生院旁边那家问问……”
黎今颖在一旁听得入神，她越听越着急，恨不得站起身吼一嗓子：“拍片啊！看看是哪里来的炎症才能对阵下药啊！你们不是搞了台X线机的申请吗？”
幸好，男主角反应很快。
聂涛忽然想到之前黎志兴出差回来后和自己提到的那个机器。
“老黎，你从省里申请的那台X线机能管用吗？我记得你说能查出身体里看不见的问题，对吧？”
黎志兴经他一提醒，这才想起来，胡婉笙的病多半是肺部炎症，不正好是X线机的受众？
不过，他喜悦的眉眼都还未来得及上挑，就又露出一个苦涩的表情：“……有用是有用，但上周刚提完申请，机器都还没采购到呢！连省城医院申请都用了大半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落实到咱们卫生院里。”
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
连黎今颖都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时，她忽然想到，不对啊，黎志兴不是出差去省城医院见过实物？那证明省城医院就有啊！
黎今颖也顾不得她的傻妞人设了。
低沉的宁静中，一声软糯的女童声音冒出：“……那婉笙阿姨是不是可以去省城医院了？”
屋内三位成年人同时看向火盆旁的小姑娘。
对啊，他们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省里就有现成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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