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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月藏鸢——暮云熔金【完结】

时间:2024-03-16 17:20:37  作者:暮云熔金【完结】
第5章 争执
  鸢眉闹了一阵,身子又疲又累,如此行尸走肉般的养了几天,身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尤二娘也说到做到,带了一个人来教她乐器。
  鸢眉盯着眼前这个十八九岁的少女,着一身葱绿褂子,隐隐约约透出了里面杏黄的抹胸,下身系了一条秋香色的妆花襦裙,鸦发梳的一丝不苟,露出了那张明艳的脸,鬓边插着一朵嫩红的杜鹃以及两三只金笄,打扮虽简单,却难掩娇媚之态。
  就在鸢眉打量她的同时,这人也眯着眼打量着她。
  今日的她脸上恢复了些血色,身着一袭雪白的绫裙,柔软的面料藏不住姣好的身段,少女打眼一瞧,便勾起了唇。
  楚楚可怜,身娇体软,这可是能勾得男人腿软的利器。
  “芙蓉妹妹,难怪二娘给了你这么个花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果真如此!”女子皮笑肉不笑道。
  鸢眉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叫自己。
  没错,尤二娘昨日来时便给她改了名字叫芙蓉。
  她总觉得她的笑里藏着刀,就如那尤二娘一样。她自然也对她没有好脸色。
  尤二娘揽着少女的肩膀向鸢眉介绍:“这是你杜鹃姐姐,她可是我们教坊司的花魁娘子,跟着她好好学错不了的。”
  鸢眉缄默不语。
  尤二娘怒道:“这丫头真是死倔死倔的!二娘我脾气够好了,谁叫你爹是个大奸佞,你落得这下场又不是我害的,要怪也怪你爹!”
  一提到她爹,鸢眉的浑身又绷成一张弓,红通通的双目仿佛会喷火,“你满口胡诌!我爹是被冤枉的!”
  二娘扯着手帕哂笑,“冤枉?你跟我扯什么?有本事你去跟皇帝说,我又不是青天大老爷!”
  杜鹃抚着尤二娘起伏不定的胸口道,“二娘别怒!放心把她交给我,我定会把她调·教的服服帖帖的。”
  “还是你懂事,那你先教着,要是不服管再告诉我,”尤二娘揉了揉太阳穴道,“我这几日被这丫头气得脑仁子疼,也不想跟她再多费口舌,先去躺会儿了。”
  “二娘多休息会儿,要是还疼定要请个郎中来瞧瞧。”
  尤二娘点了点头,目光在鸢眉身上流连了一会儿,这才踅去了。
  当她的身影拐出房门,方才一脸明媚的杜鹃已经敛去笑意,寒着脸问她:“真是半点曲子也不会弹?琵琶古筝总会一样吧?”
  鸢眉敷衍道:“真不会,花魁娘子给我演绎一遍?”
  杜鹃面色一僵,旋即又笑开来。
  在这个以色侍人的地方,鸢眉的到来,无疑成了她最大的竞争对手,因此,从第一眼见到她,她便将她划为自己的敌人。
  不想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是个硬骨头,她又怎会受一个刚进来的新人给挑衅了去?
  “好,你听我这一支曲,平时可不轻易弹出手,既然是要教,我也绝无藏私。”
  杜鹃说完,便敛裙在梅花凳坐下,抱起桌上的琵琶,搁在腿心上,而后一手摁弦,一手拨弦,纤细的玉指在琴弦上跳跃翻飞,泠泠的琴音便这么从她手底下倾泻出来。
  鸢眉侧耳听了一会才认出这是《十面埋伏》,她虽不擅音律,可也听过一些曲子,知道是首战曲。
  这么一首大气磅礴的曲子,从一个花魁娘子手中弹奏出来,显得有些荒诞。
  一曲毕,杜鹃问:“如何?听傻了?”
  “你弹得很好。”她真心实意地夸奖。
  杜鹃的琴艺高超,听过的夸奖数不胜数,自然不把她这话放耳里,只掩着唇笑道,“多谢夸奖,不过……这也只是让你开开眼,这曲子不适合你,能到我们教坊司的来的达官贵人,都爱听点香艳的,《青玉案》倒是不错。”
  鸢眉闻言眸里渐渐浮起一丝猩红,用力攥紧了双拳,一字一顿道,“不、学。”
  见她顶嘴,杜鹃乍然变了脸道,“谁不是这么熬过来的,没道理我受过的苦到你这里可以免去!我这就告诉二娘,你可是尊大佛,好吃好喝白住着,还有功夫使小性子,我可侍候不了你!”
  鸢眉死都不怕了,又怎会怕他的威胁?于是淡然道,“那你说去吧,还有多少伎俩尽管使出来。”
  “不见棺材不掉泪!等着吧!”杜鹃狠狠地绞紧了手中的帕子,仿佛把那帕子当成她泄恨,末了方挑唇笑笑,拂袖离去,
  秋葵被两人的口舌之争吓住了,待杜鹃走远了才醒过神来压低声音道,“女乐怎么跟花魁娘子顶起嘴了,这花魁娘子可并非大度之人!”
  “她小气,那倒好了,我又不与她争这个‘殊荣’。”她垂着长睫,手指拨弄着那盆开得正盛的水仙道。
  秋葵年纪虽小,见过的世面却不少,见她这般抵抗,不由得又苦口婆心地给她磨了半天的嘴皮子,没想到鸢眉听了半晌,却仍是无动于衷。
  她唉声叹了口气,提起茶壶,兀自往屋外添水去了。
  那厢的杜鹃不出多久便寻到了尤二娘,抹着眼泪,在她面前添油加醋了地告了一番。
  尤二娘头更加疼了,便安慰她道:“行了,别哭了,你好歹也是个花魁娘子,怎的竟被她欺负得如此狼狈?”
  杜鹃听见尤二娘为自己撑腰,泪更加止不住地掉了下来,“那丫头骂我奴颜婢膝,自甘堕落,二娘评评理,倘若我有第二条路可走,又怎会甘心沦落风尘?同样沦为奴籍,她又比我高贵了多少,莫非连身份也要扯出点四五六来嚒?”
  “这确实是她的不对,我也是看在她身子弱的份上,才让她休养了这么多天,如今身子骨好了,怎有不愿学的道理?你放心,二娘我这就给你做主!”尤二娘轻拍她的肩膀,朝外头扯着嗓子道,“武平、贵应!”
  少顷,从门外走进来,两个身着短打的彪形大汉,他们是教坊司的押司,负责打杂,当然,如若有女乐拒不从命的,押司也有百八十种办法逼人妥协。
  两人拱着手齐声问,“二娘有何吩咐?”
  “也没什么,见你们二人闲着,给你们找点活干。”
  听到有活,二人眸中闪过一丝雪亮的精光,搓着手问:“又是哪个女乐不服管教?二娘放心,把她交给我们!”
  “瞧你们这副急色鬼的模样,还不是前几日进来的那个芙蓉嚒?不过你们记住了,不管你们怎么玩,可要记得分寸。”
  武平嘿嘿道,“明白,我们兄弟俩又不是第一次在这教坊司干了,规矩可都牢牢的记在心里头呢。”
  贵应跟着附和,“武平兄说的甚是,二娘你就放心吧。”
  “行了行了,都下去吧。”二娘看他们那淫·邪的模样,不耐烦地挥手叫退。
  兄弟俩顺着一个洒扫丫鬟指引,不出片刻便摸到了鸢眉所在的房间。
  在门口站定,两人交换了眼神,这才抬手敲门。
  正巧秋葵去烧水还没回来,房里只剩下鸢眉一人,听到敲门声响起,不禁寒毛倒竖,缩在墙角不错眼地盯着门外的动静。
  不见应门,敲门声便一直持续着,笃笃的声音每一下都像叩在了她心上,细微的说话声更是让她恐惧到了极点,门外竟然是男人,且还不止一人!
  就在她濒临崩溃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是秋葵道,“武平哥,贵应哥,你们这是……”
  武平回答,“二娘说你们女乐不听话,叫我们兄弟俩来教教她。敲半天门了,怎么不见回应,莫非是出去了?”
  贵应见她慌忙地往里一瞥,已经有了答案,便道:“你年纪小,还是别看了,等我们兄弟调·教完再进来侍奉她吧。”
  秋葵瘪着嘴嗫嚅道,“可、可是……”
  “什么可是?这是为了你好。”武平笑道。
  秋葵自然也是害怕这两个大块头,只好略略提高了音量朝里面的鸢眉说道,“女乐,武平哥和贵应哥奉二娘的命前来看你!”
  话音刚落,门已被推开来,两人缓迈入内。
  鸢眉见势不妙,赶紧跑到窗边欲往下跳,背后猛然被一只大手拽住了,武平像捉小鸡似的将她提溜了回来,“想跑?没那么容易!”
  贵应又趁势堵住了窗。
  鸢眉只觉得脖子一紧,眼睛刚睁开便见到那张留着络腮胡的脸,方正的脸简直是饱经沧桑,再瞧他们的身形,一人足有两个她那么宽。
  她自幼长在深闺,哪曾见过这么肮脏粗鄙之人,只瞄了一眼,便吓得手脚发软,半天不敢动弹。
  “女乐不够老实。”武平呲着牙,双眼却不禁被她的模样吸引了去。
  天生丽质的娇娘子,衫裙如雪,乌发如瀑,虽不施粉黛,却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贵应也跟着笑,上手在她脸上揩了油,凝脂般滑腻的触感令他一下子便亢奋了起来:“哥,这女乐的脸是吃什么长的,比豆腐还嫩呢!”
  鸢眉冷不防被那么一双黝黑粗糙的手摸了脸,简直比吃了虫子还令人恶心。
  她肩膀瑟缩了一下,湿漉漉的大眼睛来回睃着,声音更是颤抖不止,“你们想干嘛……”
  眼泪随着颤抖的声音成串地坠了下来,真真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两人不禁都看呆了去。
  武平声如洪钟道,“女乐放心,我们只是长得凶了些,像你这样的小美人,还是懂得怜香惜玉的……”
  鸢眉一听,更是有如被掐住了喉咙,想放声尖叫,可嗓子眼却像被棉花堵住了,什么音调也发不出来。
第6章 惩罚
  见到鸢眉那张小脸被吓得毫无血色,泣涕涟涟,兄弟俩更是热血沸腾,怜香惜玉自然是假的,做他们这行,都有种施虐的快意,看着手底下的女乐梨花带雨,连连求饶,别有一番乐趣。
  贵应从身后摸出个罩着黑布的东西,还没开口,鸢眉便听到黑布底下传来细微的声音,她死死地盯着那手中物,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女乐不妨猜猜这里头是什么?”贵应话音刚落,黑布底下便传来吱吱的叫唤声,鸢眉尚未反应过来,贵应便可惜道,“唉,鬼叫什么?”
  说完扯开那黑布,原来里面竟是个精美的笼子,笼子里关着一只毛发雪白的耗子,一见了光,乌黑的眼便四下张望着。
  “别怕,这耗子去了牙剪了爪子,不会咬人……”说到便打开笼子,提溜起耗子尾巴,将它搁在鸢眉的肩膀上。
  鸢眉吓得几乎要弹跳起来,只是转念一想,也许这样反而正中他们下怀,况且那耗子虽丑,却造成不了什么伤害。
  是以当那毛茸茸的触感不断在她脸上拱着,她也只是不断在心头默念时间快点过去,硬是狠狠掐紧大腿,把自己绷成一具尸体。
  耗子爬过她的脸,又在她脖子边上嗅了嗅,长长的胡须刮过她柔嫩的皮肤,又刺又痒,不过她还是咬紧牙关忍住了,直到它在她身上滚了一圈,又顺着裤腿摔到地上,她到底轻吐出一口气。
  站在边上等着看好戏的兄弟俩,没想到她竟一言不发地站着,顿时也没了劲。
  待耗子钻回笼子里,才发现她早被吓得冷汗涔涔,嘴唇也被咬破了一块皮。
  不怕是假的,只是他们从没见识过这般能忍的娇娘子,不禁有些傻眼。
  鸢眉看了他们一眼,她也没想到自己竟忍过去了,抬手抹去额上的薄汗问:“我这算赢了吧?”
  两人又咋舌,哪曾想她竟还如此天真,看来真是被娇惯了。
  武平好奇道,“女乐到现在还以为自己能成为那个例外?”
  鸢眉不知道,可是她想尝试一下,利益是靠自己争取来的,倘若轻易妥协,便什么也没有了。
  兄弟俩自然不知她的想法,于是又换了几种方法,没想到她都强忍过去了。
  几番折磨下来,鸢眉的精神持续高度紧绷着,身上虽没受伤却已经疲累的不行,挨着墙根便要瘫下去。
  可这两人又怎会给她休息的余地?
  武平撸起袖子,露出手臂虬结的的腱子肉,踅身打了盆水来,砰的一声在她面前重重搁下,“在教坊司多年,我还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硬骨头!”
  鸢眉耷拉着眼皮,脸色惨白,却仍倔强地扯了嘴角:“还有什么招?”
  兄弟俩从未见识过这么嘴硬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实话告诉你,多少人都挨不到这一关,只要你能挨得过,那你便算领先了,我武平头一个敬佩你。”武平回道。
  贵应懒得废话,伸手摁住她的后脑勺,那头冰凉的青丝滑过他指缝间,令他浑身舒爽,“来吧……”
  说完,他用了狠力将她的脸紧紧摁入水中。
  鸢眉还来不及反应,便被狠狠地呛了一口水,水灌进鼻腔和嘴巴里,呛得她无法呼吸,鼻子是酸的,酸意渐渐蔓延了上来,直到整个大脑都是酸胀酸胀的。
  她本能地抓着盆沿挣扎了一下,然而,她越挣扎脑袋后的那双大手便越加快意地将她摁的更深。
  不知摁了多久,她感到胸口憋得都疼痛起来,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那双手乍然又将她的脑袋提出了水面。
  乍见光明,她捂紧了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空气挤进胸腔,将濒死的她又挽救了回来,她第一次感受到能够喘息是多么庆幸的事。
  然而还没等她彻底恢复过来,她的脑袋又被摁进那盆水里,窒息的感觉真是刺痛又难熬,如果死亡真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便好了。
  偏偏死亡却是一件痛苦而漫长的事,如此几番折磨下来,她心头的那根弦也几乎要崩断了。
  是的,她害怕。她极度恐惧这种被水淹没的感觉,她拼命地想要从这溺水的过程中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指甲甚至把桌面都挠花了。
  明明离死那么近,可她很懦弱,她临时退缩了。
  “等等……”就在贵应又想将她摁入水中时,鸢眉忽然急促地打断了他,“我想通了,我学……”
  她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双眸却是殷红的,仿佛浸了血一般,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像只孱弱的猫儿。
  贵应见她妥协,立马松开了手,她便顺势瘫倒在地上,猛烈地咳了起来。
  “早点妥协,不就不用吃这么多苦头了吗?”他冷冷的话飘进她的耳里。
  两人又说了些什么,大约都是挖苦嘲笑的话,她的脑里仿佛还灌满了水,迟怔怔的,谁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却也能猜出个大概。
  到了这时候,她也不怕被嘲笑了。
  鸢眉已经死了,从今日起,只有女乐芙蓉。
  听到她已顺从的消息,尤二娘兴高采烈地赶了过来,秋葵已给她换上了干爽的衣裳,惨不忍睹的现场也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回过头来才发现她身子摸着又有些烫,于是又侍奉她躺回床上。
  鸢眉脑袋晕晕胀胀的,浑身也没半点力气,看到她来也懒得坐起身。
  尤二娘见她弱不禁风的模样,也不纠细,便顺着床沿坐下,抬手挑起她尖尖的下巴道,“真是可怜见的,我还记得头一次你到我们这儿来时脸上还有些肉呢,才过了多久啊,下巴便尖成这样……还是吃胖些好,有点肉,摸着也不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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