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伤口还在,这下又添了新伤,四贝勒脸黑如炭,眸中的怒火犹如实质,双手攥得咯吱响。
眼瞅着就要上前把她掐死。
尼楚贺坐起身,眼中流露出厌恶和愤恨,“堂堂四贝勒难道就只会欺负女人吗?”
声音冷得像冰,全无方才的巧笑倩兮,也无委屈惶恐。
这一瞬间,四贝勒觉得这个女人一下子离得自己很远。
脸上的怒火倏地僵住,凝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最讨厌对方在她怀孕时强迫她,对她动粗。
果然,无论哪个世界的四爷都是一个德行,做的事都一般无二。
尼楚贺没心情再哄他,脸上清楚地显示着她的怒火,除此之外,脸色还有些苍白。
四贝勒注意到了,皱了皱眉。
他的确有些冲动了,但他无意对一个有夫之妇做什么,尤其是在对方怀着别人的孩子的情况下。
他起初只想试探出她的真正心思。
一个怀了孕的女人,最在乎的莫过于腹中的孩子。
一旦自己的孩子受到威胁,势必会慌乱,露出马脚。
偏偏他算到了她会失态,慌乱,却未算到她的反应会如此之大,和他想象的也有出入。
尼楚贺已然恢复了平静,但脸上的表情仍旧冰冷,疏远,“请四爷出去。”
语气毫不留情,直接下逐客令。
四贝勒面上闪过恼怒。
第一次有女人敢如此对他说话,她以为她是谁?
但瞧着她苍白的脸色,四贝勒到底未发作。
他不由得想,或许自己当真的做的过了。
他从未如此对待一个女人。
对方有如此反应不足为奇。
但也同时证明了一件事,这个女人未必失了记忆。
若当真不记得往事,只记得自己是她的男人,是她孩子的阿玛,如何会这般抗拒?
那并不仅仅是被自己的孟浪吓到的表情,似乎还有别的情绪。
四贝勒不愿再待下去,他也需要冷静一下。
但眼角余光忽地瞥到一个物事,四贝勒脸色一变,飞快伸手攥住她的手腕。
尼楚贺吃了一惊,旋即更加恼怒,用力挣开他的手,怒视着他,“四贝勒还想做什么?”
眼瞧着她脸上浓浓的反感和排斥,四贝勒不知怎的,胸口有些堵。
他很快意识到,他似乎过于关心这个女人了。
她的一喜一怒都能轻易牵引他的情绪。
这是从不曾有过的。
四贝勒寒着脸,将手负在身后,微微攥起,目光落在她左手腕上,那一条沉香木佛珠手串。
“这是何人给你的?”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尼楚贺这才明白他的失态,脸色却仍未缓和,扭过头去,“与你无关。”
四贝勒抿紧唇,瞧着她脸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目光幽幽闪烁。
终究没再多说,四贝勒抬脚离开,踏入沉沉夜色。
屋子里少了那个浑身布满压迫的男人,尼楚贺莫名松了口气。
她方才太情绪化了。
实在是对方的行为触到了她掩埋已久的记忆。
那样的事情,她不想再有第二次。
乌悦宸从半开的窗外跳了进来,蹲在她脚边,仰头看着她,“你怎么了?”
尼楚贺抱起它,顺着它柔软的毛发。
乌悦宸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看着她发怔的表情,扭头舔了下她的手背。
尼楚贺垂眸看着它,不答反问,“为何你今日能伤到他?”
他记得乌悦宸是不能伤到四爷的。
今日却在四爷的脸上留下了清晰的爪痕。
乌悦宸抬爪挠挠耳朵,“我也不清楚,似乎他的帝王之气在逐渐减弱。
或许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变化。
总之,这是个好事,你不必担心他会伤害你,我会保护你的。”
是吗?
尼楚贺蹙眉沉思。
为何会如此?
想了会儿,尼楚贺不再纠结,转而问它,“你何时送我回去?”
离开了这么久,还不知四爷如何发脾气呢。
若四爷得知是乌悦宸带走了她,她无法想象那样的场面。
还是尽快回去的好,趁四爷未猜到时赶紧哄好了。
乌悦宸耷拉下耳朵,闷闷道:“回去做什么?他那样撬我墙角,让他着急一下怎么了?
哼,他强行把你送回那个世界,你就不生气吗?我这是在帮你出气。”
明白它的郁闷,尼楚贺深觉对不住它,捏了捏它软软的耳朵,过了许久,幽幽道:“可是我想弘晏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宁韵生妒心
翌日,晴空万里。
英珠恭送了皇上,回到殿中,靠在次间的罗汉榻上。
昨儿个皇上歇在钟粹宫,自打瓜尔佳贵人病了,皇上来她这儿依旧勤,每次都闹得她疲惫不堪。
皇上正当盛年,召幸嫔妃的次数有增无减。
因着其他高位的嫔妃都上了年纪,尚年轻的佟佳氏和博尔济吉特氏又不得宠,劳累的就成了她。
英珠并不贪恋这种事,而且随着位分越来越高,也有了两个皇子,她并不乐意再依靠皇上的临幸。
每每皇上留宿,她都会想到皇上时常宠幸别的年轻嫔妃,仿佛身上也沾染了其他人的味道。
她一直认为皇帝三宫六院再正常不过,从未介意此事,但她的身体却不听使唤,总是出现其他不应该出现的反应。
像是排斥皇上的靠近。
英珠越来越迷茫,不明白这是出了什么问题。
此时此刻,她倒是希望瓜尔佳贵人能尽快“好”起来,好分担一些,她也不必再有那些奇怪的反应。
但瓜尔佳贵人似乎铁了心要藏拙,一直未曾主动来见皇上。
倒是个有耐性的。
也或许……是欲迎还拒?
好在瓜尔佳氏一直很规矩,英珠便也不在意她是何心思。
宫里的女人要是没点心思,也过不长久。
宁韵也很无力。
她想争宠,偏偏眼前这位不争气,脑子里想的全是那些没用的,有这闲工夫去讨好一下皇帝,杜绝有威胁之人得宠多好。
那瓜尔佳氏明明是个很有威胁的人,她却把人放那儿不管不顾。
似是感受到宁韵强烈的愤懑,英珠蹙了蹙眉。
这些日子宁韵的情绪来的太频繁,太莫名其妙,还总是影响到她,令她不堪其扰。
“你究竟想做什么?你就不能控制一下脾气?”
宁韵轻哼,“你管我?你自己不争气,还不允许我发脾气了?再说了,我能控制住脾气才怪了。”
但凡她努力一点,霸着康熙,康熙哪儿还会宠这个宠那个的?
只要想到前些日子康熙对瓜尔佳氏的恩宠,她就很是不爽。
她不想再看到瓜尔佳氏出现在康熙的面前,更不想看到瓜尔佳氏再次得到康熙的注意。
英珠揉了揉眉心。
每天忍受着身体被旁人控制就罢了,连心情也要被影响。
她甚至猜测,自己前些时候的异常是否与宁韵有关。
再如此下去,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了。
是英珠,还是宁韵?
除了还有个属于英珠的意识,其他方面哪里还有曾经的英珠的影子?
这个想法让她不安,又惶恐。
谁也不想变成一个再也不是自己的人。
但她没有能力把宁韵从她的身体里赶出去,只有日复一日地忍耐。
宁韵道:“你说你,好歹我们相伴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没学到半点东西?身为二十一世纪的人,怎么能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皇帝又如何?皇帝就没真心了?如果你好好努力,不愁皇帝不会彻底爱上你,非你不可。
到时候,皇帝只宠你一人,难道你就不动心吗?别人穿越过来都是享受皇帝或者王爷的独宠,我倒好,这么多年了,还是只能成为其中之一,我多委屈?多难受?你就不能替我想想吗?
有点做女人的尊严好不好?别混的像旁人一样,我都替你丢人。”
英珠蹙了蹙眉,“你在说什么胡话?这里不是你的家乡,别以你家乡的规矩来约束这里的人,你以为皇上的独宠是那么好得的?”
宁韵愤然,“就是有你这种想法,才不能得到男人的爱,你不去做怎么就知道得不到?哼,怎么就让你得了这副躯体呢?换成是我,绝对比你做的更好。”
英珠懒得理她。
这女人简直是脑子有病。
正心烦意乱,四福晋递牌子求见。
英珠松了口气,有个人说说话也好,可以获得片刻清静。
四福晋有阵子没来了。
英珠理解,自己不是四贝勒的亲额娘,四福晋压根没必要来她这儿请安。
自己是希望和四福晋多接触,至于四福晋,或许是因为旁的原因,才偶尔来她这钟粹宫坐上一坐。
每次过来也就是随便闲聊几句,说说府上的几位阿哥格格。
来的多了,也就投缘了。
碍于德妃的心情,四福晋并不常来,此次是为着还上回的帕子。
其实也是找借口来的。
四爷对那块帕子十分上心,瞧了后就嘱咐她与钟粹宫多多来往。
她虽不明白何意,但也只好依着四爷的意思。
英珠听四福晋说富察氏有孕了,心中一喜,她盼着四贝勒膝下子嗣兴旺。
“富察妹妹身子康健,胎儿也无恙,只是日子还浅,需好好养着,丽母妃尽管放心。”四福晋笑道。
“有劳四福晋费心了。”英珠颔了颔首,顺口问,“四贝勒可还好?”
四福晋面露迟疑。
英珠意识到不妥,霎时紧张了起来,就听她道:“倒是没什么大事,就是昨儿个四爷受了点伤,今日便未进宫。”
“受了伤?”英珠心中一紧,急急地问,“怎么回事?”
四福晋微讶。
英珠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平复了下心情,抬手抚了下鬓角,道:“四阿哥素来稳重,身手也好,这突然受了伤,委实让人意外。”
四福晋未再多想,浅笑道:“只是被一只猫抓伤了,大夫看了,没什么大碍。”
原来是猫。
英珠并未放心,又道:“猫儿性子野,还是要当心才是。”
有奴才们护着,四贝勒又是自幼习武,身手非一般人可比,还能让猫伤了去,那猫该有多么凶悍?
四福晋露出赧然的神情,“丽母嫔说的是,也是奴才们不当心,没看好,好在没大碍。”
英珠即便关心伤了哪儿,也不好再多问。
但瞧着四福晋的神情,似是的确没大碍,便暂时压下担心。
四福晋又坐了会儿,便告了辞。
走到殿外,恰巧东偏殿的瓜尔佳贵人捏着团扇从屋内出来,站在廊下,抬手遮住额头,望向头顶的天空。
听到动静,瓜尔佳贵人扭过头来,浅浅一笑,“是四福晋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震惊
四福晋瞧着那张清丽姣好的面容,微微一震,脚下一个踉跄,被身边的嬷嬷扶住手肘,才稳住了身形。
瓜尔佳贵人面上露出一丝诧异,“四福晋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四福晋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扭过头,匆匆离开。
出了钟粹宫,四福晋按住慌跳不已的心,脸色微白。
她身边的钟嬷嬷同样面色惊异,声音微颤,“福晋,怎会这样?”
“回府。”四福晋没心情回答她的疑问,只简单撂下两个字。
此刻的她迫不及待想要回到府中。
马车停下,四福晋扶着钟嬷嬷的手匆匆回了正院,还未坐下,就吩咐丫鬟紫苏,“去瞧瞧那位瓜尔佳氏可在。”
紫苏应了是,出去了。
四福晋又叫了一个太监进来,“去请贝勒爷过来。”
吩咐完,四福晋浑身虚软地坐在榻上,捏着眉心。
尽管知晓那个人不可能出现在府中,但如此巧合,尤其那个人还是那样的身份,府中放着这样一个人,叫她如何能够安心?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难熬的,当得知瓜尔佳氏好好地待在屋子里,四福晋不知该不该松口气。
那样相像的两个人,却出现在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让人知晓,会是何种结果?
她不敢想。
四贝勒听说四福晋有要事,匆匆赶了过来,见她脸色很差,皱着眉问,“出了何事?”
此刻的他尚算镇定,压根未料到四福晋会说出怎样令他震惊的消息。
四福晋屈膝行了礼,在堂屋的桌前坐下,整理了下心情,才道:“妾身今日在宫里瞧见了新进宫的瓜尔佳贵人。”
四贝勒神色如常。
四福晋按捺着不安的情绪,嘴唇哆嗦着,接着道:“那瓜尔佳贵人和昨日出现在府中的瓜尔佳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四贝勒险些掀翻了桌上放着的茶杯,倏地起身,俊脸铁青,“你说什么?!”
四福晋苦笑,“妾身也希望是自己看错了,但这的确是事实。妾身不知是怎么回事,刚刚让人去瞧了眼瓜尔佳氏,人还好好地待在府中,那宫里的瓜尔佳贵人又是怎么回事?
同样的相貌,同样的姓氏,如何会这般巧?”
四贝勒攥着手,良久,脸色恢复了镇定,重新坐下,陷入沉默。
四福晋看向他,“四爷,若这二人是姐妹呢?那瓜尔佳贵人是否有姐妹?可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四贝勒沉吟片刻,唤来苏培盛,“去查一下,协领祜满家中有几个女儿。”
苏培盛面上一闪诧异,旋即应声退下了。
四福晋也已恢复了平静,只是脸色仍有些苍白,“妾身在想,无论府中的这位瓜尔佳氏是何身份,不能让旁人知晓府中有这样一个人。何况,这位也怀着身孕。”
简直是巧的不能再巧,同样的相貌,同样是瓜尔佳氏,又同样怀着身孕。
若非在宫中亲眼瞧见了瓜尔佳贵人,又知晓府中的瓜尔佳氏还在,她定要怀疑是一个人。
便是现在,她都要怀疑那瓜尔佳贵人是什么妖魔鬼怪,会什么分身术。
只要想起府中的瓜尔佳氏,她就浑身发寒。
这瓜尔佳氏简直就是个烫手的山芋,出现在别处便罢了,偏偏出现在这儿。
若让人知晓府中有这样一个人,旁人会怎么想?宫里会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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