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虽然更想待在家里,但也没有意见,点了点头,吃过饭洗过碗之后,就带着莱欧斯利出了门。
今天的天气也是个适合出门逛逛的好天气,太阳并不过于强烈,因为正好是春季,气温也伊人,没有水下的潮湿阴冷,阳光晒在身上,一点一点地似乎将骨头都软化了。
你伸着懒腰,看着穿过树叶缝隙落在地上的光斑,感叹道:“是个睡觉的好天气啊!”
“去野外的草地上睡,”莱欧斯利邀请你道,“找个安全些的地方。”
你欣然扔开刚才的城内游玩计划,把地点定在了野外,详细计划也改成去外面睡觉。结果莱欧斯利哭笑不得地拉住你,道:“开个玩笑而已。你真的打算去?”
你茫然:“为什么不去?”
“你才刚睡醒。”
“睡个回笼觉也挺好啊。”
他哑然失笑,最终打消了你这个消磨时间的美好想法,道:“明天去野外的时候再睡,今天先在城里走一走。”
你遗憾地说:“好吧。”
须弥城不大,是指水平上看着不广阔,没有枫丹廷那么宏伟。但是论垂直线上,你自觉也不输给枫丹廷那么曲折高耸。不过须弥城的路比枫丹廷的路好走多了,不像枫丹廷你住了那么久,换个位置还是不认得路。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你在须弥生活的时间太久了,所以觉得须弥路简单。
从你们家出发,你先是往底下的宝商街走过去,指了指和宝商街相距不远的一栋房子,道:“那里就是艾尔海森家。”
随后你指指他门前往上走的那条路:“这条路重点是智慧宫,艾尔海森就在里面工作。”
莱欧斯利看了两眼这两栋建筑在垂直线上的直线距离,道:“真方便。”
“不用羡慕,没你方便。”你这么说。
莱欧斯利想想自己的卧室和办公室,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悲哀。办公地点和休息的地方靠的太近了,有种时时刻刻都在上班的感觉,他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点羡慕艾尔海森。
可能是你天天在他耳边念叨“退休”“辞职”惹出来的。
莱欧斯利晃了晃头,把这点情绪从脑海里甩出去,继续跟着你在须弥城散步。
你路上碰到的人还挺多,大概是因为当过导师,毕竟喊你的都是些年纪轻轻的穿着教令院服饰的学者,隔着好长一段路就开始喊你,一口一个“拉蒂西亚老师”。
你一个一个应过去,莱欧斯利辨认着他们帽子上的徽章判断他们是哪个学院的。其他学院的人上来第一句都是问好,就妙论派的上来第一句先是“拉蒂西亚老师,你终于回来了,我有个大问题”。
于是他看着你现场解惑,手里拿着一支笔,语言流利迅速地将思路说明,边说边画图方便理解,讲完之后还问一句“我讲清楚了吗?还有哪里不明白?”。
学者端着草稿本思考,你看看他的表情,就说:“来把你的思路给我讲讲。”
学者咽了口口水,有点紧张了:“我、我是这样理解的……”
莱欧斯利觉得还挺有趣。你在推理的时候喜欢问别人“你怎么想的”这个习惯果然是当老师时留下来的,这身上老师的威严平常看不到,一有学生就非常清楚了,而且是令人胆寒的清楚。
还好他不是你学生。
那妙论派学者整明白自己的问题之后就逃之夭夭了,你活动了一下手腕,重新领着莱欧斯利熟悉须弥城的路。
在枫丹的时候你就说过,想要带莱欧斯利去看看自己的父母。须弥的墓地就在须弥城附近,远离教令院,但也没有到野外的程度。
你们顺着散步的路线便到达了墓园,起先莱欧斯利并没有意识到你们将要去往何处,直到你们远离了人群、他看见一块又一块整齐苍白的墓碑时,他才惊觉这个地方的沉重。
你熟练地行走在墓碑中间空出来的小道上,莱欧斯利握紧你的手,提问道:“不需要买花吗?”
你愣了一下,似乎才想起来这件事一般,但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摇摇头说:“我们家没有这个习惯。如果每次来都要送花的话,那我还不如在附近种花。不过你要是觉得不太好,明天再来补上也行。”
他勾了勾你的手心,选择尊重你们家家风。也有可能是因为,现在去买也来不及了。
你在一座墓碑前停下脚步,莱欧斯利也跟着停下,低头看了一眼身前矮小的墓碑。在墓碑上刻着墓主人的出生和死亡的年月日,刻着一串长长的名字,刻着她的家人的名字,还有她留给世人的一句话。
留影机留下的照片贴在墓碑上,即便经过风吹雨打阳光暴晒仍旧色彩鲜艳,显然经常有人来更换照片,令这位慈祥睿智的夫人始终保持着优雅美丽的姿态。
她注视着照片外的人,石刻的尖锐字体说:“我有一个平静、美丽、充盈、轻巧的人生,如同灿烂阳光下振翅而飞的彩蝶。”
“这是我的祖母。”你蹲下身,拂去墓碑上的灰尘,简单地介绍道,“和她打个招呼吧。”
莱欧斯利蹲在你身边,注视着照片上的老人。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看见和蔼笑着的老人眸光微动,似乎正在打量着他,令他不由得紧张了一下。
真是ⓨⓗ好久不见这种感受,和那天直视原始胎海之水即将淹没梅洛彼得堡一样。
但他的声音仍旧很平静,只是少了一点往常说话时的轻松笑意,说道:“祖母您好,我是莱欧斯利,枫丹人,今年三十二岁。在枫丹管理梅洛彼得堡,手里有一套房,从本质上来说是私人开厂谋利,存款不多,但是足够在枫丹廷多购置几座房子。在和拉蒂西亚谈恋爱之前,没有谈过恋爱,洁身自好,没有乱七八糟的关系,也没有不良嗜好,最多每天喝点茶……”
你侧过头奇异地看着把自己的信息倒得一干二净的公爵先生,这要是一直想要采访他的夏洛蒂小姐知道一座墓碑就能让公爵先生透露出这么多信息,她大概会用看神明一般的眼神看着你祖母的墓碑吧?
公爵先生,你在枫丹营造了这么多年的神秘感现在消失得干干净净了诶。
不过你也没有说什么,等他倒豆子似的唠叨完了,你才回过神来,咕哝了一句:“可以了可以了,不用说那么多她也会同意的。”
莱欧斯利勾着你的手指,看着你祖母的照片说:“态度总是很重要的……你不和你祖母说几句吗?”
“唔……要说什么?”你看看墓碑,想了想,对祖母说,“去枫丹一趟,那边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好说的。反正这一趟最大的收获已经摆在您面前了,您多看两眼,隔段时间他就要回枫丹了。”
说完,你沉默了一会儿,等了两下,起身把莱欧斯利拉到了隔壁。
莱欧斯利:“……就这样?”
“就这样。”你看着他,“还需要说什么吗?不需要吧。不要打扰她老人家了,她喜欢安静——这是我祖父。你刚才那套就不用重复了,他们肯定都听见了,所以来叫声祖父好就行了。”
你作介绍非常的简洁利落,莱欧斯利没有和你们这种人相处的经验,只好顺着你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再拉着他往边上跨了一步,指指祖父墓碑边上的两座墓碑,道:“这是我爸妈。他俩和艾尔海森一个性子,也和我差不多。”
莱欧斯利简明地说:“岳父、岳母好。”
你看看这四座墓碑,想着这次过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说:“既然人已经见过了,那咱们就回家吧?哦哦,对了,得去买菜。”
你轻快地走出墓园,莱欧斯利回头望了一眼那成片的墓碑,道:“大多数时候,人们站在墓碑前,总是有很多话想要对逝去的人说。他们的态度也是沉默而悲伤的。”
“我从来不是大多数中的一员。”你走在他的前方,回头来看向他,眼睛里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而且,我也并不认为家人之间需要有什么奇怪的礼节、要用悲痛的态度来相处。家庭是温暖轻松的地方,即便家人死去,也不会改变这一点。所以平常我怎么和他们相处,现在我依旧怎么和他们相处。”
莱欧斯利轻轻笑道:“这取决于你的生死观。你并不在意生与死之间的界限,对死亡抱有乐观的看法……对吗?”
你点了点头:“死亡是永久的重逢。谁会为了确定的重逢而哭泣?至少我不会。”
莱欧斯利摸了摸你的脑袋,低声道:“不惧怕死亡、不悲伤于死亡,这是一件好事。但,你不能因此而轻视生命、轻视死亡。你无法得知死后的世界如何,不知它是痛苦还是欢愉,但你已经知晓活着时你能看见繁华三千、美好灿烂,那你至少该在活着时体会这些美好,看美丽的风景、爱想爱的人。”
你说:“我才没有那么傻,我不是正在这么做吗?亲爱的。”
第80章
“胡萝卜……包菜……土豆……”
菜摊边上, 你和摊主讲好了价,付好钱之后接过蔬菜,递给了莱欧斯利。
他提着袋子站在你身后, 看看手里的东西,面色凝重地提醒你道:“我们做饭用不着这么多的食材, 拉蒂西亚。”
你低头看了一眼他两只手上满满当当的袋子,不怎么在意地说:“这不挺好的吗?明天就不需要出来买菜了。”
“冰柜里放得下吗?”他接着问你。
你回答道:“怎么放不下,我记得还有很大的空间, 绰绰有余啊。”
“但还是少买些吧,避免出现同一层空间放不下最后胡乱放导致串味的情况。”
你拎着一袋子番茄, 对他说:“最后一袋。”
这个句式好耳熟。莱欧斯利挑了挑眉, 想起来你说过很多个最后一次,结果都没有实现这句话。
于是他直白说:“不信。”
你不可置信地道:“你怎么能不信我?”
莱欧斯利把你手上的番茄拎到自己手上:“是啊,我为什么会不信你呢, 你好好想想。”
你掷地有声地说:“你不爱我了。”
“这个玩笑还是要征询一下我的意见比较好吧。”莱欧斯利弯腰凑到你眼前,亲了一下你, 道,“拉蒂西亚小姐, 我心灵脆弱, 开不起这个玩笑。”
你眨眨眼, 咕哝道:“又没说我不爱你。”
他的语气软下来, 又亲了亲你,话语有些模糊:“真是我的荣幸。”
那一袋子番茄确实是最后一袋了, 只不过是食材的最后一袋。途径水果摊的时候, 你又买了一些日落果和墩墩桃, 请店家帮你洗了一个,提着水果边走边吃, 还举起那颗墩墩桃问莱欧斯利:“须弥特产,你要尝一口吗?”
莱欧斯利就着你的手咬了一口墩墩桃,这种水果和泡泡桔、日落果、苹果不一样,果肉的口感并不是爽脆的,而是有些柔软,但又并不像一些水果那么软糯,它还有些劲道,咬下的每一口都有清甜的汁水迸出。
你在边上说:“有的人喜欢用墩墩桃沾香辛粉吃。”
莱欧斯利惊讶:“很好吃吗?”
“一点都不。”你怕他起兴趣,赶紧摇摇头一口否决,“味道怪怪的。完全不好吃。”
但莱欧斯利对新奇的东西接受程度不比你低,你这么说他还真起了点奇奇怪怪的兴趣,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味道会让你这么果断又迅速地否认。
正好家里有香辛粉,他可以切一小块下来尝个鲜。
你们回到家中的时间还早,完全够睡个午觉。你和莱欧斯利把买回来的东西都收拾好,随后你指了指窗外的太阳,问莱欧斯利:“你真的不觉得这种天气很适合睡觉吗?反正又没有工作。”
“工作……”莱欧斯利忽而抬眼看你,“这个月的稿子你还没有给你的编辑,现在快月底了,你还差多少?”
你哐哐撞墙:“啊啊啊你为什么要提醒我这种事!”
自己工作狂怎么还不允许别人摆烂咸鱼呢?!知不知道摆烂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意义的事情!
莱欧斯利摊了摊手,说:“总不能再被你的编辑追杀吧?还是说,你想被他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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