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宁眉眼紧蹙,没想到这人不只修为颇深,知道的竟如此多。梦殊草这种东西她都没听说过,要上哪找更加头疼。
“我要救人。”她说。
“救人你找我呀,为何要救那鹭鹰?”
“我……要救妖。”
施青栾眯起眼看向她,“救妖啊,那梦殊草,只有西去三百里的苍岩山才有。”
严宁没想到他回答的如此大方,有些不可思议:“你为何要告诉我。”
“我不是想让你做我徒弟嘛!”他两手一拍,似是无奈。
“那这剑?”严宁瞥向于玄英的剑。
“这我说了你跑了怎么办,你真的要去采梦殊草?”
“自然。”
“那地方很危险。”
“无所谓。”
“那妖,是你什么人啊?”
“与你何干?”
“那你顺道帮我办件事,草带回来我给你……哦不,给那妖疗伤,告诉你这剑主人的事,但条件是,你得做我徒弟。”施青栾神色很是得瑟,像是掐住了严宁的命脉。
他确实掐住了,一掐还两件事,看来梦殊草只有他知道怎么用,还有于玄英的剑……
“可以。”她回道,但当不当徒弟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到时身体恢复,一走了之他也无可奈何。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可是医仙哎。”施青栾站起身,表情骄傲得意,似乎想让严宁再欠他点东西。
“医仙……”严宁冷嘲一声,但她真还有件事想问问,“你可知,有什么办法能消除一段记忆?”
“当然有办法,我可是医仙啊!但……你要消除谁的?”
“问这何意?”
严宁话音未落,施青栾抬手又朝她额头一点,两人身体一僵,齐齐进入严宁的识海!
识海一片夜色。
“阿宁!我刚才梦见你了!你没事太好——”
长秋忧转为喜的语调突然停滞,急匆匆到严宁身旁把她拽到身后,看着突然出现的施青栾:“你是谁?”
“你这又是何意?”
严宁目色暗沉,面如冰霜,向前一步挡在长秋身前。
“你们……”施青栾对这两人关系甚是惊讶,方才倒是探到两个元神,其中一个元神有损,一个魂魄散乱,原来是这样。
他又环顾四周,识海也装扮成现实的模样,这倒是很新鲜了:“你这花里胡哨——”
“闭嘴,小心说话。”
施青栾发出上扬的“哦”声。
“阿宁,你没事吧?”
长秋虽然记得严宁生气,却未曾见她面色如此不好,眼神里满是冰火也过犹不及。
“没事。”
严宁侧眼,见长秋很是着急下意识握住了他手,刚才他说梦见自己了,他曾说他的修为取决与严宁的上限,看来那道法印确实是他无意识出手的。
“长得还怪好看的,你说的妖就是他?”
“嗯。”严宁淡声回道,又转向长秋,“他是我找来给你疗伤的,别害怕。”
长秋连连点头,提起的心放下,嘴角也扬了起来,可接下来入耳的话,让他浑身冰冷。
施青栾指着长秋问道:“你是说要消除他的记忆么?”
“出去再说。”严宁瞪他一眼。
“你说什么?”长秋问道。
“消除记忆啊?”施青栾指指严宁。
“你!”严宁气极,施青栾见状收住嘴,侧过身吹着口哨打量识海。
长秋轻轻扯着严宁的袖子将她转回,不可置信问道:“阿宁,他说的什么意思?他说得不是我对不对?”
“果然是傻了,小傻子,说的就是你啊。”施青栾在旁边抱臂无语道。
“不可能……”长秋后退一步面色惨白,眼神里满是惊讶,像是要崩溃了,“他说的是真的吗?”
“快滚!”严宁怒火中烧朝施青栾喝道,他咂吧着嘴,识趣地滚了出去。
严宁看回长秋,没想到他反应如此强烈,她确实想消除他的记忆,因为这几天的事情,太蠢了。
她走近一步,轻轻拽起长秋的手,想安抚他几句。
“你就这么讨厌我么?”他慌张甩开后退一步,像是怕接触到她就会丢失记忆一般。
“不是。”严宁只碰出了这两个字,又编了谎话骗他:“是为了疗伤,长秋。”
“那我宁愿这样一辈子都不要好,阿宁就是讨厌我……阿宁讨厌我……”他哽咽转过身,重复地话尾甚至带着啜泣,严宁只能看到他颤抖的肩膀和发丝,看不见他的面庞。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长秋,而且这种氛围很怪异,她一半的自己不理解长秋为什么这么伤心,另外一半竟然因为他伤心的模样而感到心酸愧疚。
心酸?愧疚吗?
“我等会再来看你。”她逃避说道,离开了识海。
施青栾见严宁睁开眼,挠头尴尬笑道:“真是不好意思啊。”
“为老不尊。”
“奇了怪了,你怎么和赵念双说的一样,我才三十五啊!”
严宁白了他一眼,从地上爬起来,仔细琢磨心头奇怪的感受。
他刚才哭了吗,好像是哭了……他的背影看起来很是脆弱。刚才不应该那么快出来,现在他一个人在识海……
施青栾到觉得真的自己说错话,谨慎开口:“那记忆还消吗,你俩看起来不是感情挺好的,怎么你不喜欢他了?”
“你胡说什么?!”她皱着眉,五官向眉心靠拢,转头看向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的来源。
“不是吗?你看他那么伤心,身体都没了你还不要他,女人果然狠心呐。”施青栾咂吧着嘴,发出啧啧的声音。
“你懂个屁。”她气极骂道,音色到也不大。
“哎,就是这个不承认的劲,跟萧季业当年一模一样。我跟你说,他要是还生气,你就亲亲抱抱,保准就好了,反正你都要消除记忆的。”
这人是怎么为人师表的,说得都是些什么混账话。亲亲抱抱?严宁心中无语极了。
“看来你能做到,你还是说梦殊草吧,要我做什么。”
“这人是魂魄混乱,又不是时光倒流,这记忆不好清啊,一段一段的,难!”施青栾简直像个不怕开水烫的死猪,仗着有求于他,这会无耻的像个无赖。
严宁咬牙拧住拳,感觉燥极了,恨不得跟他打上一架。但她虽然不想再听施青栾的废话,也不想被按在地上。
“快说,你要我做什么!”
“苍岩山里有个深渊,早年间我师弟进去探查,至今无任何消息。”
“你自己怎么不去。”
“那深渊里魔气四溢,我可驾驭不住。”
“那我就可以了?”
“你不能,那就是他能。”施青栾摸着自己的胡渣,上下打量严宁,“他的灵力颇有些神意,纯净自然,能压制的住,你这么暴躁,倒跟你很配哎。”
严宁闭上眼,避开最后一句话,“若不能呢?”
“那你就回来呗,我又不会勉强你,毕竟是我徒弟。”
施青栾说完,严宁转身离开,刚迈出一步但又被叫住。
“你不好奇,为何魔修攻击的是你,最后伤的是他吗?”
没错,当时明明撕扯的是自己的灵魂,可为何醒来后自己没什么大碍,长秋却变成这样了……
“他在保护你,因此强行转移了伤害,所以才会如此。”
施青栾随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头皮发麻,手不自觉抖动起来,立马攥紧成拳。
长秋……他是为了自己才受伤的么?严宁感觉心头又涌上一股酸楚与心慌。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施青栾又上下看了看严宁,似乎很满意她的状态,“对了,你还有两个同伴。”
“不行!”
“没办法,他们就在外面。”
施青栾话还没说完,他手一挥动,门瞬间敞开,两个人影“哎哟”摔了进来。
“师父,师姐好啊……”
“师父,是我带师妹来的。”
“明天一起去吧,有个照应,也历练历练。”施青栾向他们说道。
严宁刚要拒绝,突然一根红线缠上了无名指,垂到赵念双手上,再到萧季业。
她惊疑看向施青栾,反而他不要脸般哈哈大笑:“嗯……这也算是条件吧!好好听你们师姐的话!”
“是!”对面两人异口同声。
严宁挥手斩去红线,冷哼一声径直走了出去。
老无赖!她心里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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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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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宁出现在识海,这次没人喊她了。
她抬眼望去,长秋闭着眼靠坐在树下,整个人缩成一团,那些兔子挤在身边,怀里还有一只被他抱得很紧。
想起明台湖那晚极致痛苦的时候,确实也听到了长秋嘶鸣的声音,他救了自己太多次了。
严宁缓缓走近挥手散开兔子,坐在身边静静看着他。
长睫毛湿漉漉的,脸颊上还有些水渍,唇和方才一样依旧没什么血色。
严宁能理解他的感受,对于他来说,自己才是那个闯入他过去的人。
已经被拯救过,又让他回到冰冷孤独的黑暗中去,太残酷了,更何况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对不起,长秋。”
他没有反应,像是哭着睡着了。
严宁凝视片刻,抬起手轻轻拭去流经他泪痣的泪痕,他这么好看,不应该哭,应该笑起来。
严宁的拇指沿着长秋脸上的泪痕轻轻摩挲下移,掌心里是他清晰的下颌线,指腹下是他紧闭的唇角。
不知怎地,他的唇仿佛有了些颜色。
严宁目光怔怔,想起落在他唇上雪白的桂花屑,指腹沿着唇边翘起的弧度去往中间,柔软又富有弹性的触感,让她忍不住轻轻来回摩挲,长秋的唇也因此重新红润起来。
这两片薄唇,为何能说那么多话,比自己这辈子说的话都多,严宁心想。
可不知是谁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很突然的,长秋的唇被轻轻扯开一条线,上下唇瓣分开微微颤抖,在呼吸中缓慢吐出两个字。
“阿宁……”
严宁突然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了,脑袋瞬间发紧,刚要收手,手腕被长秋握住,视线立马从唇上移开。
长秋水润带红的眼睛看着她,目光闪动还弥漫些雾气,难以置信却动情无比,脸颊早已是薄红一片。
他的气息变得急促,一次次从严宁的指尖两边吹过。
长秋心跳得很快,方才他只是委屈装睡,却不想严宁越靠越近,眼泪被她拭去,甚至唇也被她抚摸。
这是在做什么?
他不明白,他的心像被火烧一般,不敢动,也不敢睁眼看,只能努力克制呼吸与颤抖。
可他忍不了,睁开眼只看见严宁是罕见的温柔模样,他看向她颜色清淡的唇,那唇的形状与触感好像在梦里见过。
他不知道为什么,现下只觉得呼吸难耐,却又不敢碰她,她不喜欢……
他只能轻轻的喊她的名字。
目光交汇,她眼里是一片混乱。
严宁慌了,仅对视这刻,轰鸣自头顶散开,内心像被点燃般焦躁不安。他是一直醒的,还是才醒的?他看了多久了?
严宁闪电般挣开手,倏地站起身背对他。
“对不起,你不要想太多,等你……等你的伤……”
她强迫自己说出些冰冷的言语,浇熄吹起的火焰,但某些情绪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她想说,等你好了就忘了。
气氛确实凉了下来,夜色微暗的灵海,像是刮起了阵风,吹散了方才的暧昧,身后的人窸窣起身,停顿片刻,脚步声踏来。
严宁后背落入他怀里。
“阿宁,别这样……”他声音呜咽。
腰被他从后搂住,他的脸颊贴着严宁的脸颊,垂落的发丝有几缕散在胸前。
他像是听懂了严宁未说完的话,压抑的声音恳求,连发丝都在颤抖:“别让我忘记你……”
严宁从未和别人靠得如此近,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甚至忘了远离他。
“放手……”她反方向侧过脸,掰动他的手腕。
“不……”长秋死活不松,他们僵持片刻,他像是赌气般没再用力。
严宁从他怀里退出来,转身看他,心又无端地抽紧。
他依旧垂着头,空荡荡的手端在身前,无声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滴滴落在掌心。
“求你了……”他的声音哽咽,和之前的哭声完全不同,像在压抑,哭得破碎又无措。
“你说什么我都听,我可以不哭,也可以不说话……别让我忘记你,阿宁,我真的……很喜欢你……”他抬起头,话说地断断续续,整个人都在发抖。
严宁看他这副模样,心里满是不忍与懊悔,也很是无措,他这样……是不是抱一抱就好了?
她刚走近一步还未抬手,长秋像是察觉到一般立刻抱住她,这时他哭的更加大声了。
“别哭了,别哭了。”严宁轻拍他的背安慰,可肩头又湿了一大片,见他稍作平静,才开口说:“他骗你的,我刚才去问了,治好伤不用消除记忆。”
长秋一听立马抬头,防佛在求证刚才的话,他眼睛水汪汪的,泪水堆在眼睫上不断下落,紧闭着唇委屈地快要抽噎。
严宁内心长叹一口气,觉得上辈子杀的人一定比这辈子还多。
“真的,”严宁按着萧季业哄赵念双的模拉起长秋的手,另一只手放他脸颊上,“是我不对,我太着急了,别生气了好吗?”
长秋依旧抿住嘴不说话,表情倔强。
抱也抱了,哄也哄了,难道……真的要亲吗?
犹豫片刻,她想着反正要消除记忆的,他也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于是扬起头,在他白皙的脸颊上,那枚泪痣上,落下一个稍纵即逝的吻。
“不哭了。”严宁轻声说。
长秋惊呆了,脸颊泛出的红直烧到胸口,眼里闪着不可思议却又过分羞涩的目光。
“阿宁……你……”他回过神,薄唇微张却又不说话了。
“你可以说话,但是别哭了。”严宁被他盯到局促起来。
“你不爱听。”
“爱听的……”
话音刚落,他带着泪笑了出来。
“真好……”长秋擦着泪,“我还记得阿宁,我以为这样……我就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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