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影疏说:“允羡,嘴里有饭的时候不能说话。”
朝允羡点了点头,继续吃着碗里的东西。
吃过晚饭,江衍陪着朝允羡玩了一会,洗了澡又读了会书,等他睡着了,江衍才往房间走去。
朝影疏躺在院中的摇椅上,摇着手中的扇子,天上星河遍布,四周虫鸣窣窣,夜风还算是凉爽,她见江衍走过来,撑起身子说:“睡了?辛苦你了。”
江衍躺到摇椅上按下了朝影疏的肩膀,接过扇子轻轻地扇着,“晚饭吃了那么多桃子姜,肚子疼不疼?”
朝影疏笑了笑刚要反驳些什么,突然觉得腹部有些坠痛,她觉得总不能让江衍那个乌鸦嘴说中了,桃子姜太凉要闹肚子了,片刻后她才觉出有些不对劲,冷汗已经密密麻麻地爬上了额头,“江衍,江衍……去请产婆……”
江衍立刻放下了扇子,将朝影疏拦腰抱了起来,“这才七个月就要生?”
朝影疏吃力地点了点头,“双胎本来就会生的早。”
江衍把朝影疏抱回了房间,书伯见状早就去请大夫和产婆。
这次江衍在房外等了整整一夜,天亮之时才有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叫声,他顿时松了一口气便打算进门。
侍女及时拦住,“姑爷,你在外面等了一夜,身上露气重,驱驱再进去。”
一群小侍女手脚麻利地帮江衍驱着身上的露气才放他进门。
江衍绕过抱着孩子的产婆直接走到了榻前,他捞起朝影疏汗津津的手,接过侍女手中的毛巾擦着后者脸上的汗。
朝影疏有气无力地说:“你也不看看到底是两个男孩还是两个女孩,怎么直接就过来了。”
江衍吻了吻朝影疏的手说:“都一样都一样,男孩女孩都养,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朝影疏眼巴巴地看着那两个孩子,“可是我想知道,那可是我辛苦了一晚上的成果。”
产婆和侍女立刻抱着孩子走了过来,面带喜色地说:“恭喜夫人,龙凤双胎,小的是个姑娘。”
朝影疏说:“抱过来我看看吧。”
江衍伸手接过被小被子包裹好的小儿子放在了朝影疏的身侧,迫不及待地接过女儿,父女两个对视的第一眼,小姑娘便挣扎着伸出了小手去触碰着江衍的鼻子,接着便咯咯地笑了起来。
江衍顿时乐了,他伸出手碰了碰小姑娘白嫩的小手,下一刻便被柔软的小手攥住了食指,他轻声地逗弄着,兴致冲冲地对朝影疏说:“阿疏,你看她多喜欢我。这小鼻子,小嘴巴跟你多像啊,你给他们取个名字吧。”
朝影疏摸了摸儿子的小脸,轻声道:“女儿叫翎曦吧,江翎曦,小名绾绾。儿子嘛,占允羡一个允执厥中,叫允晓吧,江允晓。”
江衍说:“因为都是在破晓之时生的吗?”
朝影疏点了点头,“月夫人这下终于不用再念叨着让我生个女儿了。”
“她儿子想娶我女儿门都没有。”江衍上前吻了吻朝影疏的额头,“阿疏,辛苦了,谢谢。”
朝影疏忍俊不禁,“还有十多年呐。”
江衍抱着女儿突然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朝影疏一愣随即道:“不是你在南邑迷路那次吗?”
江衍听闻笑着吻了吻女儿的额头,“其实还更早,大概是你八、九岁的时候吧,你爹带你去北凉路过东岚时救过我们三个,当时你长得挺可爱就是……说话有些傻。也就是说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朝影疏哑然失笑,她想了想自己八、九岁的时候江衍大概十六、七岁左右。
五岁的朝允羡穿着一身赭红色的小袍子像个小大人一样的站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巴巴地望着房门,他扬起头看着诸葛青云说:“诸葛叔叔,我娘亲到底生的是个弟弟还是妹妹啊。”
诸葛青云摸了摸朝允羡的发顶,“你娘亲生了两个,你也有弟弟也有妹妹了,进去看看吧。”
【东岚 稷下学院】
大先生桌子上的棋盘自五年前便没再动过,穆酌白看了一眼棋盘,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了大先生的面前,轻声说:“老师喝茶。”
大先生点了点头,他突然长叹了一声,“人上了年纪便容易回忆之前的事情,想当初我们九个人筹谋的一切,到头来终究不过一场空,风然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穆酌白抿了一口热茶,“都五年了,老师也应该放下了,至少统正皇帝是个好君主。”
大先生起身凝视着棋盘许久,最后将上面的棋子一颗一颗收回了棋盒中,他拿起一块湿毛巾擦着桌上的灵位,分别是天枢舞惊鸿、天璇江风然、开阳花溯,自言自语地说:“下一个该是我了,你记得给我刻灵位。”
穆酌白问道:“老师你们当初为何选上朝姑娘?!”
大先生说:“我们当初选了很多孩子,包括你们三个在内,一次一次的失败与失利,也葬送了不少孩子的性命,只有舞惊鸿的那个小丫头按照我们规划好的路走得最久,起初她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后来我们也无法再忽视她。”
穆酌白说:“你们也未免太过于狠心,她只不过是一个姑娘。”
大先生说:“你也是个姑娘,易先生也毫不犹豫地将你送到了段鸿轩身边,不是吗?在大计面前不分男女,全部都只是棋子而已。”
穆酌白有些释怀地笑了起来,“我从未怨过易先生,毕竟是他让我遇到了秋砚。”
大先生看了穆酌白一眼,片刻后才说:“秋砚那孩子不是……”
穆酌白垂眸,“那是便是我的问题了,之前太过于执拗,明明可以拒绝冬月的寒冷却依旧不愿意向温暖靠近,秋砚让我明白这个世上最温暖的地方在他心里。”
大先生说:“你能想明白便好。”
穆酌白起身,“希望老师有一日也能想明白。”说完,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四周还是郁郁蓊蓊的竹林,江衍曾在这里罚过跪,林秋砚曾在这里骂过江衍不争气,小木屋的门打开,两人看了过来。
林秋砚傻笑了起来,隔着泛黄的几年时光轻声唤道:“酌白。”
第101章 迟钝
◎是来治你的罪?◎
清晨第一束光芒落在了土地上,很快便驱散了夜晚的黑暗,寰骧城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雪,今日到处一片银装素裹,空气中夹杂着一丝雪后松香的气息。
朝影疏撑开窗户散了散屋子里的热气,她捡起地上的外袍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盒子反反复复地看了许久,接着朝影疏又看了看榻上酣睡的人,她原以为昨夜是酒后的痴心妄想,没想到却是久盼的真情实意。
朝影疏放松地一笑,她上前拍了拍鼓鼓囊囊的棉被,“你打算什么时候起床?”
江衍睡眼朦胧地看着朝影疏,突然翻滚到了里侧,他掀开棉被说:“起这么早,再躺会?”
朝影疏将手中的盒子放在了枕头上,“真是个懒虫。”
江衍摸着盒子上的纹路,“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稳觉,睡这一觉感觉浑身都难受。这是什么?”
朝影疏伸手试了试江衍额头的温度,感觉到正常的温热她才放心地说:“是刺骨的解药,卓长珏和召远风送来的。”
江衍笑了一声,他将解药推给了朝影疏,“留着吧,暂时用不上了,顾湘云已经给了我刺骨的解药。”
朝影疏讶然,她抿了抿嘴唇说:“白夫人居然如此好意。”
江衍闭着眼睛说:“毕竟我可是在用命替她做事,她那个儿子我也是救下了数十次。”
朝影疏又将往上被子扯了扯,伸手拍了拍江衍的肩膀才说:“睡吧,我有些事情要去做。”
江衍倏地睁开了眼睛,他翻身下床在自己的外袍中翻找了片刻,随后握着找到的东西折了回来。
朝影疏看着江衍动作不算温柔地拉过自己的手,将一只银镯子戴到了她的手上。
江衍说:“刀我已经让人拿去擦刀油了,这个给你,别再摘了。还有你要去做什么,去多久?”
朝影疏如实回道:“我也不是很确定,可能需要几个月吧。唐楠刚接手唐毒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我打算去看一看。”
江衍听闻迅速起身穿起了衣裳,随口说:“你可真行,一时半刻也不肯消停。”
朝影疏见状说道:“我已经消停了许久了,跟着我师父走南闯北,我可也招惹什么事或者做什么举动啊。”
江衍三两下扎起了头发,将腰带随意地一缠,“那是谁独自一人挑了北凉官道上的劫匪,带着那群鬼将杀了孟归凡个出其不意?”
朝影疏上前重新给江衍系了腰带,讪笑着说:“有这么个人吗?我怎么没听说,不会是你自己胡编乱造的吧。”
江衍睨了一眼朝影疏,刚想要再回敬几句却被敲响的房门打断了思绪。
付临在门外说:“少爷,起了吗?统正皇帝的圣旨来了。”
朝影疏轻笑了一声,她伸手拍了拍江衍的后背,“这是治你的罪来了?”
“起了,马上出去。”江衍双眉蹙紧,他伸手握住了朝影疏的手,“万一真是治罪,你害怕吗?”
“你怕是多虑了。”说完,朝影疏便拉着江衍走出了房间。
段明熠的使臣此时便等在江家前厅,他见江衍准备施礼跪拜慌忙上前搀住后者,“雁王殿下可别折煞臣了,陛下说您站着听旨便可。”
江衍看了一眼朝影疏,随即道:“您说吧。”
使臣点了点头,展开圣旨读了起来,“雁王接旨,朕自未登基之前,大胤内忧外患、岌岌可危,全凭雁王把持才得以保以完卵,雁王之功绩,朕自小听闻,甚是崇拜。雁王既愿意回我大胤,朕便愿意继续保留雁王之爵位,改炎帝之禁制,愿雁王助朕夺回失地,再创开国之辉煌。”
与其说是段明熠写下来的圣旨,不如说是他写给江衍的一封信。
使臣卷起圣旨上前递给江衍。
江衍长眉一挑,他先是伸手扶起了朝影疏随后才接过圣旨,“使臣舟车劳顿,不如在寰骧小住几日,我好尽地主之谊。只不过这圣旨中的内容,恐怕我是有心无力。”
使臣面色凝重地说:“雁王这是何意?陛下现下需要您,大胤也需要您。”
朝影疏按了按江衍的手,对使臣说:“大人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心尽力。”
使臣顿时嬉笑眉开,抬手施礼道:“那臣便谢过雁王妃了。”
朝影疏颔首,“不过还请大人转告陛下,江衍不要这爵位,但是在国事还是如同从前一般鞠躬尽瘁。”
使臣一愣,随即道:“这……恐怕不太好吧。”
朝影疏微微一笑,解释道:“江衍为大胤.操.劳近半生,炎帝待他如何想必大人也明白,没有这爵位束缚他还活得自在些,还是请陛下和大人多理解。”
使臣了然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雁王的好意臣心领了,现下臣还要即刻启程回天琅给陛下回复,便不多叨扰了。”
江衍说:“临叔,送一下这位大人。”
朝影疏从江衍的手中取过了那道圣旨,后者却在圣旨即将离手前收紧了手指。
江衍遣散了侍女,他抬眸看着朝影疏说:“你怎么又给自己找麻烦。”
朝影疏伸手点了点江衍的额头,“这不是麻烦,这是为我们寻一个免死金牌。”
江衍轻笑一声,他松了手中的圣旨,“我看你就是安定不下来。”
朝影疏说:“你要同我去南邑吗?”
江衍看了袁毅一眼,随即无奈地扶额,他本打算筹备几日迎娶朝影疏过门的,现下别说成亲了就连半日的浮生闲都偷不来,“去,现下便启程吗?”
朝影疏说:“好,我现在便去收拾东西。”
袁毅上前问道:“那吩咐的凤冠霞帔还做不做?”
江衍无奈地说:“做吧,毕竟这是我欠她的,总不能亏待她。”
袁毅点了点头便下去命人着手准备,片刻后他又折了回来,将一瓶药交给了江衍,“这瓶药您留在路上吃。”
江衍接过药瓶,感叹道:“都而立之年了,还是摆脱不了吃药。”
袁毅罕见地笑了笑,“现下刺骨之毒已解,但是您中毒已久残余的毒性还是要一点一点往外拔的。”
江衍走出府门却发现朝影疏正在跟一个面无表情的小子交谈,那小子手里抱着一柄朴实无芒的长剑,见到他后颇有礼貌地点了点头。
朝影疏对江衍介绍道:“这是月夫人的接班人,寒霜剑的传人,洛明。”
江衍表面颇为和气地点了点头,暗地里却掐着朝影疏手臂上为数不多的皮肉悄声说:“原来阿疏喜欢这种冷冰冰的?”
朝影疏打开江衍的手,翻身上马顺便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江衍策马到朝影疏的身侧,“你也说了是玩笑,干嘛还生气?!”
朝影疏默不作声地看了看江衍的衣服,一身黑色的束袖圆领袍衣,腰侧挂着墨雨长剑,当她看到后者高扬的乌发后突然笑了起来。
江衍一头雾水地问道:“你笑什么啊?”
朝影疏说:“江衍,我所期待的日子开始了啊。”
江衍继续追问道:“你期待的什么日子?”
朝影疏随意地笑了笑,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反而问道:“对了,朱鹤霰呢?”
江衍见状也不追问,随即道:“还说呢,他跟我说在塔格尔的时候一觉醒来发现你不见了,差点吓得肝胆俱裂,到处也寻不到你的踪迹,他宰人的心都有了。现下不知道跑哪里快活去了吧。”
朝影疏干笑了几声,“那段时间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江衍回忆了片刻才说:“那个时候可真是可爱啊,还会拿兔子跟我交换糖葫芦。”说完,他如同变戏法一般拿出了一只玉兔子,顺便在朝影疏面前晃了晃。
朝影疏蹙着双眉回忆了片刻,她伸手接过了那只玉兔子说:“实在想不起来了那时候的事情了。”
江衍握住了朝影疏的手,“你要是想知道,以后我慢慢讲给你听。”
朝影疏有些嫌弃地摇了摇头,“太蠢了,我不太想知道。”
江衍毫无形象了笑了起来,他从圆领袍的内袋中取了方折叠好的手帕递给了朝影疏,“你看看这里面有什么?”
朝影疏接过帕子展了开来,只见里面有一株看似兰草的植物却是枯碎到了极致,实在辨别不出模样,于是她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江衍说:“你猜一猜?”
朝影疏说:“兰草吗?”
江衍摇了摇头,“这是雾凇美人。”
朝影疏一愣,“你什么时候采摘的?”
江衍故作费力地思索了片刻,“大概是送余兰折回南山村的那个晚上吧,晚上的风可真大,山路也滑,我费了不少力气才在天亮之前赶回去,不过下了雪线雾凇美人叶子上的冰晶便开始融化,等我到了余兰折家的院子里,上面的冰晶已经化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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