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偌大的天琅皇城啊,不允许谈贼寇的,不允许的。”掌柜的一边说着,一边摇着头将雁炽翎收进了刀鞘中。
朝影疏说,“荡世的枪/身被震出了一条裂缝,可有办法修复?”
“什么?!”掌柜的那张破锣嗓子瞬间发出了公鸡的叫声,“荡世被震出了一条裂缝?!谁震得?那可是上好的精铁打造的啊,怎么会?!”
“被罗幽大侠的刀。”
掌柜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热水,气焰熄了下来,他面无表情地说,“那还情有可原,喏,那对雁炽翎你拿去吧,别再弄坏了。”
朝影疏的语气里带了几分焦急,“掌柜的,荡世可还能修?”
掌柜的有些不耐烦地说,“修修修,我拿头修啊,坏就坏了嘛,你现在不是有雁炽翎了嘛,还有你后背上的,还不够你用啊。”
朝影疏错愕了片刻便和莫照书一起被掌柜的请出了店里,顺道还关上了门。
朝影疏看着手中的雁炽翎,不知所措地笑了笑,荡世坏……就坏了吧?那柄上一世陪伴她冲锋陷阵,陪着她看遍黄沙素月的长/枪,还染上了数不清的风朔铁骑的鲜血,坏就坏了吧?说话看真是一件轻巧的事情,两片嘴唇一碰,如同释放无用气体一般。
莫照书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那还收藏着不少,你要不要去看看?”
朝影疏摇了摇头,握紧了手中的雁炽翎,有些自己视为珍宝的东西,原来真的能在别人那处一文不值。
莫照书见朝影疏在那暗自伤神,有些于心不忍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说,“逛了这么长时间,累不累?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你的伤好得如何了?我先去给你买药,先把蛊毒解了。”
朝影疏说,“还好,不算很累。”
秦潜掀开轿撵的帘子,勾唇轻笑,“去看看阿疏姑娘住哪,带着月儿去。”
莫照书带朝影疏来到了天琅城东侧的一处三进三出宅子内,带着一方不大的院子,这个季节里面除了枯枝烂叶什么都没有,一个老奴走了出来,对着二人行了深礼,“公子回来了,里面请。”
莫照书上前扶起了老奴,“齐伯,我不是说了吗?您不用这么样的。”
老奴摇了摇头,“公子肯用这把老骨头,能让我有钱给女儿治病,我无以报答,唯独在礼数上不能怠慢了您啊。”
莫照书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最近会在这里住几日,你们还是跟往常一样就好。对了,兰兰的病最近怎么样了?”
齐伯闻声不禁老泪纵横,他用袖口擦了擦浑浊了眼泪,突然在莫照书面前跪了下来,“这件事我本来不打算麻烦公子的,但是老奴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老奴快要把这天琅城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兰兰的下落,老奴就这么一个女儿,还请公子帮帮老奴啊。”
朝影疏伸手将齐伯扶了起来,“发生什么了,您慢慢说。”
齐伯说,“最近天琅有不少未出阁的姑娘莫名其妙的失踪,大理寺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什么结果来,到最后闹到了皇帝的耳中,于是城里便加强了城里金吾卫的巡逻,本以为会消停不少,可是没过几日那些姑娘们又开始莫名其妙的失踪,从之前的七日到现在的三日,老奴本以为不让兰兰夜间出去就不会有事,可谁知道兰兰三日前去买菜,从那时起就没在回来啊,老奴是真的害怕啊。”
朝影疏突然想起来在街上哭诉的贵妇人,她继续问齐伯说,“老伯,你最近可听说了其他的事情?”
“其他的事情?”齐伯思索了片刻才说,“老奴想起一件来了,城东突然出现了一个什么圣女教,有些人曾经说在那里看到过失踪的女孩,老奴也曾经去过那里找过兰兰,可是人家根本不让老奴进啊。”
莫照书将朝影疏拉到了身边,对齐伯说,“好了,齐伯我知道,这件事我会去查,你先回去休息吧。”
齐伯点了点头,一瘸一拐地往后院走。
朝影疏走到院子处的凉亭内坐了下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进天琅城时,那位当街哭泣的夫人?”
莫照书点了点头,“记得,怎么了?”
朝影疏说,“我在想,是不是她的女儿也跟兰兰的遭遇一样。”
莫照书说,“有可能,怎么了?”
朝影疏不解地看着他,“你不是说要帮忙吗?”
莫照书面色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语气敷衍地说,“嗯,你先休息,我先去买药。”
朝影疏见状,立刻说,“不急,你若是累了,可以先休息一会。”
“进屋说吧。”
莫照书一进房门便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了下来,有些极其不舒服地揉了揉脖子,他视线里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摔倒之前莫照书一把撑住了桌子,把上面的茶具震得叮叮当当响了一片。
朝影疏立刻上前扶住了莫照书,“江衍,江衍你怎么样?”
莫照书觉得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在离他远去,连朝影疏的面容也变得模糊不清,他张了张嘴还不等说些什么,便觉得眼前一黑,双耳只能听到嗡嗡的声音。
一刻钟后,莫照书才觉得周围远离他的一切才慢慢地回来了,他揉了揉眼睛,坐直了身体。
朝影疏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了他的手边,“感觉如何?”
莫照书摇了摇头,慢慢地用手指顺着眉毛捋至了太阳穴,他闭着眼睛,呼吸轻得难以察觉。
片刻后,莫照书睁开了眼睛,他先是看了看手中的人/皮/面/具便放到了一旁,温声道:“我好多了,你不必担心。”
朝影疏见状扶着他臂膀的手收了回来,她总觉得莫照书和江衍终究还是不一样的,“没事就好。”
江衍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大病初愈后的虚弱,和莫照书清朗的声音不同,“我方才的种种是因为在后/庭花喝了望山春,酒里应该加了某种东西,只要吸入某种特定的熏香,便会造成短暂的神志不清。”
江衍见朝影疏低着头不说话,便继续说,“吓到你了吧。”
朝影疏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没有。”
“好了,我先看看你的手臂上的伤口。”说完,江衍指了指朝影疏的手臂。
朝影疏将手腕上的软甲取了下来,将袖子挽了上去,被陆长枢抓出的伤痕已经结痂了,几乎布满了整只皮包骨头的手臂。
江衍有些不满地啧了一声,“以后多吃点,还有别再练月照西乡了。”
朝影疏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江衍解释道:“月照西乡、天蚕掌、包括御影的月影功、月下无痕都是月上寒宫的一部分,没有正统心法,一味地走一条死路下去,很容易走火入魔,而且月照西乡本身就是残缺本。”
朝影疏讶然,“月影功也是?!”
江衍点头,“御影本就是死侍一类的,活不长练再高深的武功都没用,没有人告诉你吗?御影一旦诞生,就被剥夺了一切,这也是生在四大家族的悲哀。”
朝影疏思索了片刻,“既然月上寒宫中有月照西乡这类可以融合天下相斥心法的部分,是不是就表明只要修习了全部的月上寒宫,就可以摆脱御影的束缚?!”
江衍说,“是这样的。”
“我明白了,你先好好休息。”说完,朝影疏便起身离开了江衍的房间。
江衍有些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膛,他觉得朝影疏真是他的克星,他已经准备将月上寒宫拿出来了,就因为她一句明白了,那本月上寒宫在他的衣服里就像是被糊住了一般,怎么也拿不出来了。
片刻后,江衍换了一身白衣离开了宅子。
朝影疏提着雁炽翎在院子中挥舞了起来,她自己摸索出来的十三刀本就属于快刀法一类,用双刀能很大程度的提高速度,减少了单刀在两次挥舞之间浪费的时间。
“喵呜~”
一只狸花猫突然出现在了墙头上,它看到朝影疏在原地坐了下来,挠了挠身上柔软的毛发,然后对着朝影疏伸了一个懒腰。
朝影疏定定地看了一会狸花猫,找到了正在浇花的齐伯,问道:“齐伯,您家公子有养猫吗?”
齐伯疑惑地抬起了头,“养猫?”接着,他抬头看向朝影疏指的方向,面色大惊,他挥舞着手中的木舀,想要驱赶那只狸花猫,“姑娘快进房,我认得这只猫,兰兰就是跟它亲近了之后才在第二天失踪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可爱收藏,我终于涨收藏了。
青影——首环刀
双刀雁炽翎——雁翅刀
墨雨、不羁(一个炉子里的)——齐剑
第20章 狸花猫
◎那里是人间炼狱◎
朝影疏借力飞身落到了墙头上,那只狸花猫立刻凑了过来,对她发出黏腻的声音,时不时蹭一下她的靴子。
齐伯慌忙道:“姑娘下来吧,公子现下不在,危险啊。”
朝影疏充耳不闻地向狸花猫伸出了手,小猫在她的手心里蹭了几下,转身用尾巴勾住了她的指尖。
狸花猫惬意地眯着眼睛,突然它睁开眼睛,动作灵活地蹿了出去,一眨眼就不见了影子。
齐伯痛心疾首地说,“姑娘啊,你怎么就不听老奴的话呢?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他长吁短叹了一番,继续去浇花去了。
朝影疏从墙头上落了下来,走到齐伯身侧,问道:“齐伯,你为什么不去找兰兰了啊?”
齐伯缓慢地直起了腰,伸手敲了敲酸痛的后背,面容慈善,“公子答应替我找了啊,我就不用担心了,只要公子答应的事情,他就一定会做到的。”
朝影疏看着地上有些复苏迹象的绿枝叶,“这是什么花啊?”
“这些是格桑花,是公子从西州移植过来的,通常都是公子自己亲自打理,他外出的时候就是我在照顾了。”齐伯说,“老奴年轻的时候曾经也游历过很多地方,知道这种花的寓意,也不知道公子之前遭遇过什么,才把这里种了这么多的格桑花,老奴希望公子现在已经走出来了。”
朝影疏说,“那齐伯知道莫照书他……”
齐伯笑着摇了摇头,“也就是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有精力去在乎这些那些的,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啊,在乎的就是人在不在身边而已,管他是叫张三还是李四呢,怎么样这个人都是他不是吗?”
朝影疏一言不发地取过木舀帮着齐伯浇着将要复苏的格桑花。
齐伯絮絮叨叨地说,“年轻人啊,就喜欢仗着自己有什么而为所欲为,有的人仗着自己年轻,大肆浪费荒废度日,殊不知自己所厌恶的今日正是其他人回不去的昨日。”
齐伯见朝影疏不搭话,自顾自地笑了笑,“姑娘别嫌老奴啰嗦,老奴活到这个份上,没什么可盼的了,就盼望着自己的女儿能平平安安的,然后快快乐乐地嫁人。”
朝影疏多少有些触动,她虽然与家里的人相处时间不长,但是父母亲却只有一个,往往不得的时候才会想着去拥有,就像陆长枢直言不讳地说出舞惊鸿是死于他手,朝影疏若还是如从前一般那才是见了鬼了,她曾想象过母亲的怀抱,就算不如父亲那般宽阔,至少是柔软温暖的,但是她从未有幸体会到,是陆长枢剥夺了这个机会。
是不是有舞惊鸿在,她就不会走上御影这条道路,毕竟她的母亲一定会据理力争,这样就不会有后面发生的一切,或许她也会像朝莫悔一般天真活泼,或许也会背着长刀到这个江湖中闯荡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名声。
不过那些只是虚妄的幻想罢了,现在朝影疏有些羡慕兰兰了,有一个这么疼爱她的父亲。
朝影疏起身说,“齐伯,这件事情就算他不帮你,我也会帮你的。若是你见到了你家公子,就跟他说一声我去城东的圣女教了。”
【秦府】
秦潜一边逗弄着怀中的狸花猫,一边听手下人汇报,屋内点着浓郁的熏香,狸花猫惬意地翻了个身,心甘情愿地露出肚皮让他抚摸。
“查过那间宅子是在谁的名下了吗?”
半跪的人一低头,“辜负了主子的厚望,那间宅子查来查去只有莫照书一个名字。”
秦潜抬起了那对丹凤眸,眼尾细长收成一条细线,颜色略深,他手中捏着狸花猫的肉垫,轻声轻语地说,“那就如此吧,去送几盒天琅的特色糕点给阿疏姑娘,就说本来是请他们喝酒的,结果阿疏姑娘滴酒不沾,几盒糕点就当是赔礼吧。”
“是。”
秦潜将狸花猫抱了起来,看着它碧绿的眼睛,微笑道:“月儿啊,又是一个好姑娘啊,是不是?”
朝影疏到达城东才发现,所谓的圣女教是一座供奉着圣女娘娘的神祠,周围立着以纱巾遮面的白衣少女,她们臂弯上挂着竹篮,里面盛着带着露水的鲜花。
齐伯进不来是有原因的,因为这座圣女祠只允许女人进,陪同前来的男人都被拦在了外面。
两个身怀六甲的夫人相伴从圣女祠走了出来,有说有笑地谈论着圣女娘娘是多么的灵验。
朝影疏碾了碾脚下的石子,决定还是进去一探究竟,她刚走至门口,便有一白衣少女拦住了她的去路。
白衣少女说,“麻烦这位夫人将身上的兵器解下来。”
恰巧一位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见朝影疏先是惊呼了一下,接着走到了她的面前,“这位妹妹这么年轻呀,想必是头胎吧。出门还带着这么重的刀,小红快帮这么夫人拿一下。”
朝影疏一头雾水地看着面前这位雍容华贵的夫人,手里死死地抓着青影,“这位夫人,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月夫人说,“妹妹,你是来求圣女娘娘保佑腹中胎儿平安的吧,你家那位为何没与你同来,你就放心大胆的把武器交给我的丫鬟吧,在这圣女祠不会有人对你怎么样的。”
朝影疏大致明白了,她将手中的青影交给了白衣女子,那女子轻而易举地接了过去,青影刀身长三尺半,重度达八斤,一个普通的弱女子很少有能单手接住,想必这些白衣少女个个都是身怀武艺在身的。
月夫人见状,伸手挽过了朝影疏的手臂,笑吟吟地说,“你家那位没陪你来,不要紧。夫人我再陪你进一次。”
朝影疏点了点头。
月夫人说,“妹妹你身子这样纤细怕上刚怀吧,我告诉你啊,你这以后可要多吃些,这样才能对孩子好,还要多喝一些补汤,不能剧烈活动,这些舞枪弄棒之类的呀,就等着卸了货的时候再拿起来吧,这十个月啊,就好好养着身子就是啦。”
朝影疏敷衍地应着,仔仔细细地看着圣女祠内部的结构,所谓的圣女祠只是一个简单的回廊,中央是露天的水池,四周都摆放有蒲团,水池上放着一顶白纱轿子,所谓的圣女娘娘就端坐在轿子中。
月夫人松开朝影疏,在侍女的搀扶下跪在了蒲团上,嘴里念念有词。
朝影疏透过白纱看向了圣女娘娘,也就是一眼旁边的侍花少女便厉声道:“大胆,为何直视圣女娘娘?!”
月夫人慌忙说,“圣女娘娘别介意,我这妹妹第一次来,好奇而已,不懂规矩,我回去会好生与她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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