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天成帝就是在春狩归来宿营之时,遭遇了阴谋的兵变。
皇族中的鲁国公耶律罕叛乱,天成帝死在了离南京城不足一百里的一座小兵堡之中。
“倒是殿下今日才是真正的辛苦人。”魏国公萧温良面对着嫡妻时,叹息一声,道:“殿下,皇族宗室们对于帝位的继任者,有无异常的风声?”
大齐朝的皇族耶律氏,统治整个塞外的草原已经有一百五十年的时间,而入主中原得到幽州、冀州的时间却是短短的五十年。
耶律氏,崛起于塞外。追述起先祖来,不过是前朝立国之时,改朝换代年月里被逼着北迁汉人大族中的一支。只不过,在草原上生活日久,习俗多有改变。当年,耶律氏的先祖们,为了适应草原上的生存法则,族中男子多有入赘黄金家族拓跋氏,被草原人称为铁弗耶律氏部(铁弗亦指女婿)。
大齐朝立国,耶律氏身为皇族,便是一直沿用了草原诸部都认可的耶律姓氏。而黄金家族拓跋氏,则是在大齐朝治下辖有幽州、冀州之后,反而是改了一个中原的萧姓。
魏国公萧温良,就是拓跋氏入主中原后,族中认可的主脉一支。
“肃儿是皇兄的长子,理当继承大位。这还有什么好议论的?”
耶律欢喜的眼中,耶律肃这位亲侄儿自然是天然的皇位继任者。可偏偏魏国公萧温良不这么想,他摇头,道:“怕宁王不这么想。”
宁王耶律旻,天成帝的一胞兄弟,这位皇叔目前兼管着京城的侍卫营。
“皇长子年幼,今年不过三岁稚童。皇族多有夭折的孩童,未满六岁,未进皇族学堂前,夭折率更是高昂。”
“宁王若有异议,皇族宗室们表示不愿再添一位可能随时早夭的天子,也是正理。”
“到时候,宁王内有皇族宿老们的支持,外有京城侍卫营的武力威吓,谁又能阻止他上位?谁又敢阻止他上位?”
在魏国公萧温良看来,一切不过是天成帝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皇兄,太心软了……”燕国公主耶律欢喜叹息,她道:“当初鲁王阴谋叛乱,皇兄若是对鲁王一系斩草除根,何来耶律罕今朝的兵变一事。”
往事之事,已经不可追回。
天成帝继位之初,鲁王一系要举旗叛乱,鲁王世子耶律罕表现的深明大义,揭发了这一场未遂的谋逆。
对于鲁王一系,天成帝见得鲁王世子的大事大非观念摆得正,便是网开一面。并且,还由世子耶律罕继承了一个国公爵位。
如今,却是表明了,天成帝的善意,鲁国公耶律罕是浑不在意的。
一场京城大变,就在眼前。
谁入主宫廷的天子位,目前,还是蒙上了一层的面纱,等待着大幕的揭晓。
静谧轩内,明珠对于京城的波澜叠起,完全不知道。她在意的是今天生母李氏神色不佳,每每在她的面前强掩欢笑。
“时辰不早了,明珠,回屋早些歇下。”
李氏对女儿催促了话道。
每天按时睡觉,按时起来。养成的生物钟,自然是不那么容易打乱的。这不,快到亥时了,明珠是小哈欠连天,睡眼眯眯来着。
“今天是我的生辰,我再等等,等爹来静谧轩。”
“我专门给爹留了奶酪糕,要是放到明日,就不新鲜了。”
望着桌上,摆着的小莲花造型的奶酪糕,明珠真心舍不得这等对亲爹刷好感的机会啊。要知道,她是一个庶女,嫡母还是高贵的,傲娇的公主殿下。
这刷亲爹的好感度,得顾忌着嫡母和嫡姐们的感受。拿捏分寸是一回事,寻得好机会又是另一回事。
庶女的好日子,还得自己挣来。
这不,明珠就不能放弃了,这等卖萌的日子。
娘亲李氏不得宠,明珠在静谧轩住了整整两年,他爹来的时候屈指可数。而在娘亲李氏屋里歇下的日子,一回也无。
想一想未来,明珠对生母李氏得宠一事,不抱希望。
明珠求的,就是亲爹偶尔来静谧轩坐坐,让她们母女不至于沦落到被国公府的仆人苛刻掉份例的地步。
店大欺客,奴大欺主,这等事情嘛,在天成二年时,明珠是亲身经历过一回的。所以,她不想再经历了啊。
抱大腿,抱亲爹的金大腿这等事情,明珠目前正在练习中。
“姨娘明天再给你做新鲜的糕点……”
“乖乖的,明珠听话,先去睡觉了。”
李氏瞧着府内都下锁了,魏国公是定然不会来看望女儿了。所以,她温柔的哄着明珠,让女儿去歇息了。
礼物,贵在情义。
明珠指着一碟子小莲花糕点,辩驳了话,道:“莲花奶酪糕,是姨娘亲手给我做的生辰礼。”
“姨娘,我就要这碟子给爹尝尝味。再做新鲜的,也不是我的三岁生辰礼了……”
“依你,全依你这小祖宗。姨娘给你收藏好,到时候,让你献宝给你爹,还不成吗?”李氏倒底舍不得惹女儿失望,同意了会把这一碟糕子收拾妥当。
第3章
次日,卯时三刻,明珠在生母李氏的陪同下,到了栖凤堂请安。
按说,燕国公主耶律欢喜是不乐意见明珠母女的,连请安一事,这位殿下也是发话了,叫省事的从每天需得请安,改为了初一、十五,一月两次足矣。总之,明珠母女在魏国公府内,纯粹是透明人一般的存在。
燕国公主耶律欢喜对庶女、对妾室的要求,就是安份守己。
对此,明珠吐槽,她倒是想安份啊。问题是她母女俩不在亲爹面前刷刷存在感,就是被魏国公府的仆人们苛刻的结局。
一个主子,被仆人拿捏了,这对于明珠而言,不是冷笑话。而是她若想活得舒坦些,就得力争上游。
在栖凤堂的外厅待了足足有两刻钟,至辰时一刻钟后,栖凤堂里的丫鬟才来传话。说是国公爷和公主殿下让明珠母女去小花厅。
小花厅是栖凤堂里用饭的地方。
说是小花厅,实则一点也不小。
典雅的装饰里,又是处处透着贵族味道,总之,皇家与贵族的范儿,结合的非常好。让人望之,就是明白了,这主人的口味是奢华的低调。
“妾拜见殿下……”
“妾拜见国公爷……”
“明珠给父亲请安,明珠给母亲请安……”在生母旁边,明珠同样福礼,请了长辈的问安礼。
对于庶女不请自来,燕国公主耶律欢喜心头不痛快。不过嘛,她面上却不显,只作平静道:“你们母女都起来吧。”
“本宫作主,初一、十五你们来栖凤堂请安即可。今早来,可是有什么事?”
对于燕国公主的问话,明珠抬头,带着一种小孩儿望亲爹星星眼的孺慕之情,用着偷偷打量,实则谁都知道偷看了的怯懦。一眼,两眼……
在亲爹萧温良的目光真转移过来时,明珠知道火候差不离。所以,她谨慎的收回了目光,微低了头。
旁边的李氏,已经恭谨的回道:“回殿下,昨个儿三姑娘生辰,您差人赏了生辰礼。今个儿早早的,三姑娘就闹着来给您和国公爷磕个头,说是谢长辈们的赏。”
“金项圈和玉坠子,明珠真喜欢。”抬头小声嘀咕了一话后,明珠就是揭开了衣襟领,然后,露出了她脖间带着的玉坠子金项圈。
“明珠知道好孩子,得了礼,一定得回赠的。”巴巴的说了好话儿,明珠是奔了生母李氏近前,从李氏那里拿过了一个小木匣子。然后,打开了匣子盖,露出了里面精致漂亮的小莲花糕点。
“父亲,母亲,这是明珠回赠的生辰礼,明珠最喜欢这奶酪糕子了。”
用小矮墩的身材,高举了肥肥的白嫩小胖手,把这匣子糕点搁到了亲爹和嫡母的桌前。
卖萌大业,正式开始。
只不过,燕国公主耶律欢喜的神色,似乎是不喜不怒。这位殿下是目光深深的望了李姨娘一眼,眼中还有嘲讽神色,好像在说了,瞧,这李氏就靠着女儿争宠。
“哼。”耶律欢喜最终,鼻间轻哼了一声。
魏国公萧温良倒是仔细打量了他的庶女,在搁了朝食的筷子后。他接过了丫鬟递来的帕子,试了嘴,又是用茶水漱口后。
一翻清洁下来,萧温良才道:“殿下,今日忙碌,我且先去衙门了。”
“府中之事,劳殿下操心。”
“驸马放心,本宫一切都省得。”
夫妻二人谈了话,视明珠母女如无物。
只待萧温良起身,在要踏步离开前,又微低了头,望着可怜巴巴的庶女,缓缓开口,道:“下差归来后,我会去静谧轩小坐片刻。至于明珠的生辰礼,我会差人再补上一份。”
这话落,魏国公不得众人应答,提步就走了。
望着亲爹离开的背影,明珠心头松一口气。她知道,她这一回冒险,有收获了。
虽说,好像开罪嫡母了。
这不,魏国公离开后,燕国公主耶律欢喜就是敲打起了李姨娘的规距。不外乎,就是提点了李姨娘老实待在静谧轩内。没事儿,别到处闲逛。
“吃闲饭的人,就得守住本份。”
用这一句话,作了总结时。
魏国公府的嫡长女萧宝珠、嫡次女萧珍珠,已经来了栖凤堂给她们的生母耶律欢喜请安。然后,明珠就见识到了,燕国公主的瞬间变脸术。
面对李姨娘时,燕国公主是高贵冷艳范儿,不肖于跟李姨娘多谈的模样。而面对长女、次女时,燕国公主就是慈母心肠,和风细雨的关切。
“算了,今个儿便如此吧。”
“你们母女先退下。”
燕国公主不奈烦与庶女、姨娘打交道,她直接挥手,婆文海棠废文都在君羊把八三令泣泣雾伞六让明珠母女二人福礼后,赶紧走人。
明珠和生母李姨娘自然是识趣的,便是安静的离开了。
魏国公府非常大,从栖凤堂返回了静谧轩,路程不短。
魏国公萧温良出身草原黄金家族拓跋氏,哪怕尚了皇家公主。这公主没生了继承爵位家业的儿子,自然就不可能守身如玉的。所以,魏国公府内,除了李姨娘这一个小妾,实则,还有另外的妾室们。
只不过,其余的妾室们,因为未能誔下子嗣,都让燕国公主把人圈在了后院东北角的几个园子里。
远远的,明珠和生母李氏在游廊里闲庭信步,慢慢踩着小步伐回静谧轩时。从隔了夹道的东北角园子处,就传来了悦耳琴音和袅袅的歌声。
那曲子婉转,那歌声动人……
奈何,魏国公府的男主人不在,没真正的欣赏人。
天成三年,四月初二,未时。
侍卫军兵围皇宫,在商量着天子登基仪式的重臣与宗室们,被宁王的亲信兵马是全部圈禁在了宫苑之内。
天成帝有两子,一个是三岁的稚子耶律肃;另一个是四月初一日辰时末,因为天成帝驾崩,导致后宫贵人早产,而誔下的遗腹子。前一位皇子,尚有个名讳,而后一位皇子,目前是无人问津。
整个南京城里,天子归宿,才是真正的大戏中心。
宁王的侍卫军,除了兵围皇宫外,连南京城的四处城门,也被侍卫军强硬接手。于是,有宁王的旨令,侍卫军是紧闭南京城的城门。总之,街道之上,兵丁巡逻往来,气氛是紧张而压抑的。
皇城的后宫里,皇长子的生母萧贵妃,还有皇次子的生母李贵人,双双俱是受了惊吓。可她们是弱女子,在天塌地陷后,除了等命运的审判,也无他法。
因为,皇宫的通信,被宁王切断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政事堂里,还在争论不休。而后宫那边,却是先有结局。
萧贵妃、李贵人,都被兵丁堵在各自的殿内,然后,三岁的皇长子耶律肃,刚誔下不过一天的皇次子,就亲眼见证了,他们的生母被人硬生生的灌下了一杯鸠酒。
初懂事的皇子耶律肃,是吓傻在当场。相比较起来,未懂事的皇次子,尚算幸福了。至少,皇次子不会明白,在他面前口吐黑血的女人,就是他将要咽气的生母。
在重臣和宗室们的眼中,天成三年的四月初二,真是上演了一场活闹剧。
午时,饿的饥肠辘辘的重臣、宗室们,还得继续的饿着。政事堂此时此刻,被侍卫军重兵包围,别说溜走一个人,连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殿内。
至午时三刻时,“哐当”一声里,政事堂的大门是被人用力踹开的。
生得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宁王走进来。他着重甲,披腥红的大氅。这些都不是宁王最引人注意的地方。
重臣、宗室们更在意的,是宁王手中拧着的人头。那人头的断根处,还是乌黑一片。在宁王走进政事堂时,偶尔里还落下一坨坨黑色的血渍。
“鲁国公那逆贼……”
“那人头,是耶律罕……”
“宁王斩了叛逆者的头颅……”
“……”
整个政事堂内,各种小声的议论,俱是响起。
宁王不在意重臣、宗室们的纷嚷,他直接从中间走过,一直走到了丹台上的龙椅前。
龙椅嘛,就是一把稍稍宽大些,刻有九龙盘绕的椅子。若说,它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就是这五爪金龙被赋予了帝王的象征。
深深的望了龙椅一眼,宁王转身,在重臣、宗室们的惊讶里,他一屁股坐下,是结实的坐在了属于帝王的龙椅上。
“哗……”
满室惊呼声起。
“本王斩了耶律罕这贼子……”说着这话时,宁王把手中耶律罕的那颗头颅,是扔到了政事堂的中央。
这一扔,一路上是洒下了斑斑痕迹,有红色的,有黑色的血渍。
重臣、宗室们一惊,宁王大声又道:“本王为皇兄复大仇,于皇族宗室有功。弟继兄业,有何不可?”
“……”
重臣、宗室们皆沉默……
“何人有异议?”
“若无异议,众卿可参拜新圣上了……”
坐于龙椅上,宁王此时,是威风八面。
重臣依然在沉默,就连皇族的宗室们也在继续的沉默……
魏国公萧温良当先走出一步,行大拜之礼,开口道:“臣,恭请圣安。”
“值此局势动荡之时,望圣上于先帝灵位前,即大宝位,以御朝纲。”
“臣再度叩请。”
萧温良的态度表明了出来,这位魏国公爷很清醒。宁王武力值满满,不能力敌时,还是老实为妙。若不然,就是自寻苦头吃了。
“叩请圣上,即大宝位,以御朝纲。”
“叩请圣上,即大宝位,以御朝纲。”
“……”
不得不说,重臣、宗室们,还是非常会看眼色的。在魏国公萧温良作出头鸟后,一杆子的重臣、宗室们,在宁王斩耶律罕的勇悍屠刀下,软了腿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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