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意思,很明显了。让宗室们闭嘴,然后,听话的人,有肉吃。漠西草原,就是给宗室们的新鲜羔羊。可以让宗室们,好好的下去分割分割。
也许,在中原的人看来,漠西太荒凉了。
但是,在塞外的人看来,有草场,就会有一切。
宗室里,这百十年繁衍下来,许多好儿郎,还真是缺了采邑啊。哪怕是漠西的草场,也会让宗室里的许多人,打破头颅来抢的。
就如勤王这一系,六七代下来,几百口人丁,这不是每一个小家,都富得流油啊。勤王一系的一些穷亲戚里,吃了上顿没下顿,等着打打秋风的,可是大有人在。
五位阁老,其余四位,一瞧勤王的神情,就知道这位宗人令是动心了。
“皇后之言,也是朕的意思。”
保宁帝耶律贤这话一出口后,勤王立马跪在了帝后的跟前,道:“臣,代宗室里的儿郎们,谢圣上,谢后娘娘后的天恩厚德。”
“但凭圣上、娘娘一句差遣,臣与耶律氏的儿郎们,唯效死力尔。”
这真心表白,在肥肉当前,勤王软了膝盖,对着现实的利益,献上了忠心。
对此,吕国公是羡慕,宗室里又要出好几十位的勋贵喽。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世袭贵爵啊,代代人相传的,与国同休。
吕国公虽然也是这等世袭的贵爵,奈何他也是有着好些门的穷亲戚,巴巴等着他这位家主的支援啊。
宗室与皇家,可谓是干与枝的关系。
塞外,漠南最肥美的草场,是宗室的。
可以说,就是因为宗室的拱卫,皇家的统治才会稳当当的。
当然,皇家内部的撕杀,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可对外嘛,皇权是挺稳固的。
“盐场的利润,我原本以为,阁老们会动心的。毕竟,这也是一份代代能吃不尽的家业。盐,谁人都得吃的……”
“如今看来,我想差了。也许阁老们,不喜欢家族中经营了盐场这份产业?”
“那盐价,由皇家收购之时,二十五文也高了。本宫看,不如就二十三文……”
这一等,还是沉默。
明珠继续说道:“看来,价格还是高了。”
“不如,改过二十文好了……”
待明珠这一句开口,武威侯贺举是“咳”了一声。
“娘娘,这个价格合适,非常合适。”要是再等着皇后娘娘说下去,是不是就得改为十几文钱一斤了?
其它的阁老,如吕国公可能瞧不上盐场的产业。
如陈阁老,可能有读书人的义气使然。武威侯贺举不会有这些想法的,这个在战场上吃刀口饭,撕杀出来的汉子。那等外面粗鲁,实则内心精细的家伙。很清楚,皇后娘娘的台,是皇帝给站岗的。
他这等帝王的心腹,应该附合。
而不是让帝后尴尬。
“要说,圣上和娘娘,都是为朝廷上下的大人们谋福利。臣一介武人,不懂其它大道理。一个忠,是心底牢记。”
“这忠,自然就是忠于圣上,忠于朝廷。”
武威侯贺举表态了。
保宁帝耶律贤开口了,他对吕国公慕容晃问道:“老国公,你如何看?”
“臣,唯听圣命。”
吕国公瞧着宗人令勤王服软了,威武侯贺举也举白旗了。
剩下来的魏国公,呵呵,那是皇后的亲爹,不问也罢。
至于陈阁老,吕国公真不看在眼里。这不,满目望去,身边都是些同意了帝后之意的人,吕国公还能如何?
唯从圣命尔。
“好,好……”
保宁帝耶律贤赞了两字。
“陈阁老,你是读书人,这读书人的使命,就是为百姓请命。”
“你觉得,这些于百姓有益的事情,可是行使的?”
保宁帝耶律贤的话,扣了大帽子,陈阁老敢说他不同意吗?
至少,在武力都倒向了帝后那一边后,陈阁老很识趣,答道:“于百姓有益,于朝廷有益,自当行使。”
“圣上,臣唯从命尔。”
陈阁老也服软了。
保宁帝耶律贤把目光,转向了魏国公萧温良。
“国丈,皇后年轻气浅。这份策论,或有不足之处。”
“依朕看,不如国丈领头,与其余四位阁老一起,拾遗补缺吧。”保宁帝耶律贤的想法更简单。这等革新之事,皇后出面不好。
皇后是自己的枕边人,是自己的家人。
像这么危险的革新变法一事,当然是让别人打头阵。
有失误,是下面的人弄出来的。
有功劳,是圣上和皇后娘娘识人之明,挑了贤臣辅佐啊。
“至于这策论,如何行之,朕瞧,五位阁老够持重,以五阁老的名义,步步谋划,法行于天下吧。”
“皇后与朕,垂拱听之。”
锅,自然是臣下背嘛。
保宁帝耶律贤的心中,未料胜,先料败。这不,事情还没开始干呢,五口背黑锅的人,提前出炉了。
呵呵……
第76章
这一日, 晌午后。
魏国公萧温良求见了皇后。
椒房殿,明珠与父亲见完礼后,各自落座。
“娘娘, 这策论,是何等狂生,献于娘娘的?”魏国公萧温良一开口,这般提问道。明珠一听后,微微沉默,然后, 答道:“是我自己查看了历朝历代的县志, 自己写的一篇。”
“父亲不赞同?”
明珠问道。
“其意虽好, 奈何, 急燥了。”
魏国公萧温良这般回道。
明珠笑了, 她道:“父亲,我是急燥了。”
“不过, 又何妨呢?”
“朝廷的根基是什么?”明珠反问,不待魏国公答话,她道:“是塞外的草原上,招之即能上马而战的几十万控弦之士。”
若说,如今的革新,像哪朝哪代?
在明珠看来,她前一世的雍正很相像。
当然,不是她像了那位勤勉的帝王。而是处境的相似。
那就是皇家的根基, 不是普通的百姓与读书人。而是那些靠着皇家吃铁杆庄稼的人。雍正靠着八旗, 能实行官绅一体纳税。
呵呵, 明珠靠着喂饱了宗室,她要做的, 不过是查清了田亩,把税收到皇家口袋里。
其它的,都是末节,其实,这才是目的。
“父亲,除开那些枝枝叶叶。女儿要做的,无非就是四件事情。”
“其一,中原的土地上,除了爵田外,都得纳税。”
“其二,盐的垄断销售归皇家。”
“其三,取消了徭役与军役。”
“其四,涨俸禄,让小吏能当官,给读书人更多的官帽子。”
“爵田是勋贵的根本,女儿没心思动,也没那份底气去动。女儿要做的,就是让勋贵不再敢伸太长的手,从皇家的腰胞中,掏走了本来属于皇家的银子。”
明珠望着父亲,笑道:“九州商会,管了盐,掌了铁,盐铁专营,历代如此,女儿就是循了旧例而矣。”
“太急了,太急了……”
魏国公萧温良这般讲道。
“女儿又不是一下子要做到这些事情。”
“一步一步来嘛。”
“女儿只是希望,在南下之前,整合好幽、冀二州的力量。”
“中原十三州,如今,朝廷只管了幽、冀二州。盘子小,好调头。一切都在朝廷眼皮子底下盯着。”
“朝廷本意,出发点是好的。所以,有歪和尚敢念歪了经文,朝廷不怕,本宫更不怕。草原上的几十万控弦之士,在皇家的掌控下,平了生乱子之人,还朗朗青天,是可以做到的。”
朝廷有底气,只在宗室唯稳。
只要大军在,幽、冀二州真不是事儿。
毕竟,塞外一切没变,还是分封的采邑制。
明珠对于大齐朝廷看得很清楚,这就是一个二元制的国家。从草原与中原的山脉分割线起,北方的草原,一切还是旧例。朝廷就是最高的领主而矣。
南方的幽、冀二州,目前嘛,成了明珠的试验田。
这两州之地,呵呵,朝廷是可以完全摆得平。
“父亲,你经历了三朝,自然是□□之心。女儿明白的……”
“只是,女儿觉得,有些事情,变一变,未必没有好处。”
明珠这般讲了,魏国公萧温良是深深的望了女儿一眼后,叹道:“罢了,罢了,你心意已决。为父再多讲,只怕你也听不进去。”
“父亲,这些事情,还是要您和四位阁老用心操持。”明珠道。
“女儿,不过是袖手之人。”
“一切,拜托父亲了。”
明珠说这话后,是起身对亲爹魏国公萧温良福了一礼。
晚间,歇息时。
保宁帝耶律贤就是关心了白天的事情,笑道:“如何,国丈来唠叨了?”
“父亲说,我太急燥了。”
明珠的话,让保宁帝耶律贤笑得更乐了。
“对于高官显贵而言,不变最好,一变的话,总会有人利益受损的。”
“有人受损,就会招来怨愤……”
“如今,明珠,你怕不怕?”
明珠斜坐在椅子上,她侧面对着梳妆的铜镜,笑意盈盈道:“为何要怕?你不说,让五位阁老大人,以他们的名义,由他们亲自操持了我的策论吗?”
“出事了,镇压乱子后,天下的骂名,由五位阁老担之。”
“我这个皇后,不过的一尊泥捏的庙堂雕像而矣。呵呵……”
明珠自嘲的笑了起来。
“你能明白我的苦心,我心甚慰。”倒是保宁帝耶律贤挺高兴的模样,道:“变法,是一定要变的。”
“不过,怎么变,咱们不用插手太多。”
“身为帝王,岂能出错?”
“身为皇后,更不能出错。”
“所以,不管错不错,变法一事,由五阁老全权料理,是最好的事情。”
“明珠,你且放心,羽林军那边,我会抽调人手,协助了一切的。你若是放心不下,且多看一看秘卫的奏章,上面五阁老的动作,有人一一记录的。”
夫妻一体,对于枕边人的雄心,有时候,保宁帝耶律贤也挺惊讶的。
不过,再如何?
保宁帝耶律贤都支持了。所以,他讲了这一翻话,就是说明了,他是支持妻子的。只不过,在支持的同时,他给妻子准备了无数顶锅的倒霉蛋,在前面显摆着。
当然,也包括了他家国丈。
在五位阁老,还在商量了,那什么变法一事,如何章程时。
青州那边,最新奏报,传到了帝后的跟前。
青州,是变法的一环。
明珠的本心,就是有意,借盐田生事。
如今,青州眼看,是煮熟鸭子,要起锅端上桌了。
明珠是巴巴的望着啊。
九月二十九日,辰时末。
德政殿的御书房内,明珠看完了秘奏后,啪的一声,合上了。
在旁边的小榻上,正是逗着儿女玩乐的保宁帝耶律贤是抬头,望着神色有些气愤的妻子,笑问道:“又是哪处出事儿了?”
这天下这般大,岂能没事儿?
在保宁帝耶律贤的眼中,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理都懒得理。由着政事堂管了,就成了。反正,不是关乎要务,他习惯了,当一位垂拱而治的贤(闲)君啊。
“漠东草场那边,出事了。”
明珠说道。
保宁帝耶律贤听得这话,对吃着吃了葡萄,不吐葡萄皮的女儿长寿小公主笑道:“这孩子,这要吐皮儿。”
“来,大郎,给你妹妹剥了皮。”
这时候,保宁帝耶律贤表示,儿子咂,给妹妹剥好葡萄皮儿,让她只吃葡萄的事,就由你来光荣代理了。
哼哼,长寿小公主表示,她很聪明哒。
就是吃了皮儿,父皇才会给她专门剥皮。
要不然,像哥哥一样,傻傻的自己剥皮,多蠢蛋啊。
这不,懒懒小吃货的长寿小公主,真是吃着哥哥的劳动成果,还暗中腹诽了哥哥,笨笨哒。
“好的,父皇。”
一向是好孩子的耶律安,对于父皇交待的话,答应了。
于是,这孩子就是老老实实的给妹妹剥好了皮,顺道还掏了葡萄籽儿。
本来挺开心,从玉盘里,拿了剥好葡萄吃的长寿小公主,望着哥哥剥出来软榻榻的一团儿葡萄。
她没胃口了。
“妹妹,不吃吗?”
剥了许多的耶律安,望着没了胃口的妹妹,笑道:“这些都剥好了的。”
他表示,帮妹妹剥皮和籽前,他有洗手哒。
这兄妹俩,在那儿闹腾着。
保宁帝耶律贤已经清洁了双手,接过了宫人的帕子,是擦试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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