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微听得眼眶微微一红,低下头去轻声道:“对不起, 妈妈,让你担心了。”
虞女士拍了拍虞微的手背:“你是我的女儿, 我总要多替你想想的。”
不知道是不是人临到退休年纪就越发感性了,这话若是放在以前, 虞女士可是绝对说不出来的。
薛逢就跟在身后,听着母女两人叙话,忍不住出声咳了咳。
小薛总想来是从出生起就没有被人这么忽略过。
然而虞静雪心中对薛逢有气, 便只当没听见, 扯紧了虞微的胳膊,生怕女儿真的恋爱脑要把自己赔得底裤都不剩。
她过去把薛逢当做亲儿子看, 虽然是在情感方面缺乏了点人气,但是怎么看都是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十分顶级的金龟婿,总之是怎么看怎么好,谁家女儿能嫁给他真是好福气。
现在这“福气”落到自己女儿身上,虞静雪只想去雍和宫拜拜去去晦气。
只觉得薛逢这厮看着哪里都差点,不是个良人。
不知道这人给虞微灌了什么迷魂汤,能把她迷得死死的。
虞妈妈非常忧虑地叹了口气。
算了,木已成舟,还能怎么样呢。
只能偷偷地把虞微拉进房间里耳提面命了一番不许结了婚就不管不顾放手一切安心做个娇妻,手里的事业虽然暂且不是很明朗但也到底是自己的,说着还不放心,又拿出一叠厚厚的文件给虞微看过。
“这是妈妈这些年打拼下来的,连你薛叔叔都不知道,都是留给你一个人的。”
虞静雪说着说着就眼神一黯,她也知道自己这些年忙于工作对女儿多有疏忽,只能在物质上尽自己所能地弥补。
本来以为堆金砌玉地把女儿养成公主总不至于轻易叫随便什么男的给骗走,没想到最有威胁的家伙就长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虞静雪现在想起来还是有点过呼吸。
恨不得抄家伙下去跟薛逢干一架。
虞微看着虞静雪拿出来的,是她的律所的股权转让文件,只差虞微的签字,这律所以后就是她的了。
虞微眼圈红红,她不是很爱哭的女孩,偶尔掉眼泪的时候就格外地戳人心窝,那眼泪珠子也不会一个劲就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而是凝聚成亮莹莹的一小汪,裹在绯色的眼眶里,最后是实在撑不住,才会像断掉的珠链似的,一颗一颗往下滚。
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妈妈,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最爱自己的。”
“不过……”她眨眨睫毛,“我相信哥哥,他一定会对我好的。”
她这话说的倒也不错。
薛逢从小就看她看得和自己眼珠子一样,连虞静雪这个做亲妈的都要时刻接受这破孩子的审视,似乎在考察她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
凭什么?虞静雪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很荒谬,搞得虞微像是她偷来的孩子似的。
这个倒霉孩子到底是什么时候起对她宝贝女儿有所图谋的?
这是自虞微成年以后,薛逢第一次在家里过年,薛家偌大的豪宅比往年更多了几分喜庆,装饰上了各种红彤彤的对联灯笼。
薛宅本来就是中式庭院,抄手游廊,假山影壁,冬日里梅花在枝头星星点点地一开,簌簌的雪落得天地皆白,美得同薛振山书房里某幅大师真迹颇有几分相似的神韵。
虞微在家里不比在意大利时穿得时尚优雅,什么英伦风美拉德风格雷风,在家里只裹着羽绒服圆滚滚胖乎乎像只手脚都不利索的企鹅。
今年薛振山也推了许多上门的邀约,特意留在家中只等着一家人整整齐齐吃一次年夜饭。
虞微还像个小孩子似的美滋滋从薛爸虞妈里讨来了红包,因着薛爸近日对着虞女士很是有些心虚,今年给虞微的红包特别大,打开一看,薛爸还送了她一座太平洋上的小岛。
虞微没忍住“哇”了一声。
薛逢凑过来,把冷冰冰的手指贴在虞微的脸颊上,冰得她一个激灵。
“干嘛呢薛逢!”虞微睚眦必报当即要把冻得通红的手往薛逢的衣领里塞。
薛逢轻轻松松抓住她两只手:“在看什么?我今天帮着贴了一天的春联,都没时间和你说上话。”
薛逢语气里好委屈像极了一只讨要摸摸的小狗。
虞微拿出那封红包晃了晃,语气很得意:“叔叔送了个小岛给我。”
“那我们可以去那里度蜜月。”薛逢眼睛一亮,“就我们两个人。”
虞微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她歪着头盯了他一会儿,理直气壮地伸手:“你还没给我红包呢。”
“从十八岁起,到现在,你欠了我……总之好多好多个!”
薛逢心软得一塌糊涂,捉住虞微的掌心亲了一口:“全都给你补上好不好?”
虞微听他承诺就有点得意地眯起眼睛笑了笑:“这还差不多。”
“既然如此……那我就勉强答应你吧。”
“答应什么?”薛逢摸了摸她的耳朵,“话可要说清楚。”
虞微耳朵发红,恰好此时外面升起烟花,“啪”的一声在天空炸响,在烟花鞭炮的动静中勉强壮了壮胆,虞微大声道:
“我是说……我们可以一起去我的小岛上!度蜜月!”
“你!听见了!没有!”
薛逢唇边带笑,他少有这样毫无阴霾的笑脸,在不断落下的碎星似的流光中明朗好似月亮。
虞微看得有点出神,下一秒薛逢低头在万千星光中同她拥吻。
“我听到了。”他说。
烟花不断噼里啪啦地在夜空盛放,虞微手里的仙女棒绽开一朵亮晶晶的璀璨小花,映得一双眼睛里星河浪漫。
此时千家万户都亮着星星点点的灯,远远望去好似一条浮动的银河,电视里衣着鲜亮的明星们正在合唱《难忘今宵》,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平凡也最喧嚣热闹的一天。
薛逢被虞微塞了一根仙女棒,那点灿烂而转瞬即逝的美丽,让人只想永恒地铭记。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薛逢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
穿成小企鹅的虞微正拿着仙女棒,在夜幕中蓦然回首,满眼天真,满眼漂亮。
这张照片后来出现在了薛逢那个实名制的微博号里。
成为了他被各种公司消息占据与僵尸号无异的微博号里唯一一条鲜活的私人博文。
@寰宇集团薛逢:今后每一天,都请多指教。@虞微
第57章
薛逢的微博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时间网上众人哗然。
有薛逢的梦女坚持这只不过是哥哥对妹妹的普通关爱, 路人嗤笑一声:“你家好哥哥会给自己妹妹讲情话?”
“你从哪个字里看出来这是情话的?”
“这一看就是妥妥的告白啊,眼睛不瞎都看得出来的吧?一般男的能拍出这么深情的照片吗?”
“你还别说,虞微这张照片比她工作室发的那些要好看多了。”
“那这不就是□□吗?”
“这应该不至于, 你网上搜一下, 他俩算是重组家庭,没有血缘关系的。”
“我还是不能接受,恶心!”
网上众人对这段豪门恋情报以极高的吃瓜热情,恨不得把薛家祖上十八代都给刨得干干净净,势要扒出点劲爆的小料来。
虞微被迫又在热搜上长住, 秦姐看着这波不要钱的流量笑得合不拢嘴恨不得把薛逢当做财神爷供在老板办公室里:
“哎呀你是不知道现在要上一个热搜少不得要二十来万呢,你哥送的流量我们不要白不要。”
“对了。”秦姐不愧是金牌经纪人, 八卦嗅觉十分敏锐,“你和你哥之间, 有没有第三者啊什么的,大家喜闻乐见的八卦,稍微放出来也没什么关系嘛。”
虞微心说哪里来的第三者,大半个娱乐圈在我哥眼里都是第三者。
这话她说不出口, 只觉得自己的演艺生涯如履薄冰。
一边的罪魁祸首完全不觉得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跟网友大战三百回合, 坚决拥护自己的恋爱自由。
网上舆论一开始还是一边倒地辱骂这行为简直是伤天害理罔顾人伦甚至恶意揣测是虞微为了得到薛家的财产故意勾引一起长大的哥哥,罪行简直罄竹难书。
薛公子就不爱听这话。
他现在已经深谙粉圈各种黑话, 切小号和自己的梦女以及虞微的黑粉,各种吃瓜不嫌热闹的路人大战八百回合,真不知道薛公子百忙之中是从哪里还修炼了这般八爪鱼的技能。
虞微一个饿虎扑食趴到了薛逢的背上, 气得露出一口雪白牙齿要咬人:“都怪你!现在我要被人骂死了。”
薛逢反手轻松把人扣住, 总算从屏幕上抬起脸来,把手机递给虞微看, 语气里透着点得意和理所当然:
“我知道你们平时都会买水军,我也替你买了,谁要是再不长眼就让官方把他们号封了。”
虞微一听顿时汗流浃背,她捉过手机,看着上面清一色地“太配了,天作之合,早就磕上了”云云,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爆炸了。
“哥,哥哥,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
薛逢眨着一双很无辜的眼睛:“怎么了?”
虞微默默地捂住自己的脸:“该死的资本。”
想不到有生之年自己也是当上一回资源咖了。
薛逢十分理直气壮:“别人买水军是为了抹黑对家,我只是想澄清事实,不行吗?”
他很是得理不饶人地缠着虞微:“难道你觉得我们不相配吗?”
行,当然行,您是金主爸爸自然怎么着都行。
年假结束又要赴米兰拍戏。
薛振山和虞静雪看起来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家里两个倒霉孩子闹出来的糟心事故,人到中年,就是容易操心一点有的没的,这下两小孩内部消化了,相亲是用不着了,婚礼却可以提上日程。
薛振山茶杯“啪”地一声拍在桌上:“别的我不管,一定要在国内办一场,好好的跑到国外去做什么?外面人生地不熟的,哪里有在家里办的阔气舒服?”
虞静雪表示同意:“到时候亲朋好友来的也要方便。”
虞微最怕操心这种细枝末节,她全部的脑细胞都用来琢磨拍戏了哪里能分神考虑这种事,当即先走一步,毫无愧疚地留下薛逢一对二舌战爹妈。
最终敲定了举办两场,一场在国外由小夫妻自己操办,另一场办在国内,薛振山和虞静雪全权负责。
夫妇俩自己当年结婚的时候也没有这么上心,势要做的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免得让别人看了他们家的笑话。
这些事情虞微就不知道了,薛逢让她安心拍戏,到时候只需要做一个漂亮新娘就好。
后面说着说着,语气里就不乏酸意:“我在国内为婚礼忙得焦头烂额,不知道虞小姐在拍吻戏的时候能不能想起我。”
虞微这剧少不得要有亲密戏,虽然不少都靠着借位,也足够某人醋到变形,恨不得贴身二十四小时守着,生怕虞微看见什么妖艳贱货。
虞微黏黏糊糊地哄着人,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往外丢,好不容易让男人心情稍霁,却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薛逢立时警觉:“你感冒了吗?”
虞微这会儿只穿了件雪白吊带绸裙,裙子衣料轻薄,里面连暖宝宝都贴不得,只能靠一副铁打的身子骨硬抗。
虽然米兰的冬天算不上多冷,但还是冻得虞微露出的肩头都被冻得发红。
“没,没有啊。”虞微下意识发怂,刚想辩解几句,又冷不防一个喷嚏。
薛逢声音严肃了:“虞微?”
“蒲公英飘进鼻子了,等,等一下——哈湫!”虞微当即挂掉了电话。
当天晚上薛逢风尘仆仆地赶来米兰。
其实他根本用不着这么谨慎,区区感冒,哪里不能看,偏偏薛逢过分关心,总觉得不在身边照看着一个小感冒就要恶化成不治之症,非得亲眼看着才行。
虞微晕晕乎乎地躺倒在床上,雪白脸颊烧出桃花似的粉。
一双乌黑眼睛烧出水汪汪的涟漪,雾蒙蒙湿漉漉地看着仍带着风霜露水的来人。
“这么冷的天,怎么就穿这么点。”薛逢皱起眉,用手背在虞微额头上靠了靠。
虞微神志还算清楚,迷迷糊糊地看着薛逢,伸出一只滚烫的手捉住薛逢的手指:“你不是说最近很忙,这么飞来飞去不嫌累得慌。”
薛逢给她掖好被子,语气冷冷:“稍微一不留神便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的下。”
虞微眼底水光更盛,盈盈如一片月下的湖。
她自己不觉得有什么,顶着绯红的脸蛋迷迷糊糊地笑起来,不愿意被老实封印在被窝里,抓着薛逢的手一个翻身趴在了薛逢的怀里:
“哥哥。”
她眯起眼睛,长长的睫毛被也被蒙蒙的水色浇湿,一簇一簇像是被打湿的燕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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