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心的人才能不走心,假话真说,她做不出。
当下故意哼哼了两声来掩盖心虚,“让钱淼给你说,来找我干嘛。”
“我跟钱淼没有什么。”
“那你把彭宇给她。”徐荼到底是借着由头,把话问了出来。
徐又焉没有回答,而是眼眸深邃的看着她,认真的问道:“你为什么答应爷爷给你安排的相亲?”
“为了让爷爷快乐。”
“你都认为我把彭宇安排过去是和钱淼在恋爱,你觉得爷爷又如何认为?”
徐荼一愣,“所以……掩人耳目?”
“恩,还不算太笨。”他伸手敲了一下徐荼的头。
一下子就把在地毯上坐着的人捞了上来,颇有几分无赖的拽过了徐荼的胳膊,“你过来,再让我靠一下,刚刚好不容易有点困意,都让你搅合没了。”
倒打一耙这个词,徐又焉认第二,当真是没人敢认第一了。
可徐荼倒也真的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旁边,任由徐又焉靠在她的胳膊上,不多时,就呼吸绵长,进入睡眠。
再之后,她熟练的抽出手臂,让徐又焉平缓的躺到沙发上,盖上毯子,安静的走了出去。
就像过去几年里,会发生的事情一样。
只不过徐荼知道,这次是她打着醉酒的名义纵容自己心软一次,以后就真的不会再有了。
她答应爷爷的,就会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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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荼早上醒来,已经是八点之后的事情。
洗漱完毕后随便吃了点早饭,就裹着羽绒服下了地库。
海城这个温度,别说羽绒服,就是大街上穿大衣的姑娘也还是少数。
大多都是leggings配卫衣,潇洒又舒展。
蒋毅果然等在车旁,安静笔直的像个木头。
徐荼一言不发的上了车,又一言不发的下了车,自始至终都没有告诉蒋毅,她的行程计划。
接下来的半个月,徐荼每天都会按时到雁紫湖报到。
蒋毅是个木疙瘩,几乎所有的时间,两个人都像是在无声的较量着什么。
徐荼不在意,她的事情多的很。
陪爷爷说说话,给他按按摩,太阳好的时候,还会给他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推着轮椅出去晒太阳。
申叔拦了几次,说老爷的身体经不得这么折腾,可徐延国开心,徐荼又打了保证,申叔也就不得不允了。
只不过旁边总也跟着个小护士,生怕有什么意外。
徐荼看着一汪碧波和湖内的天鹅,靠在爷爷的胳膊上,感叹道:“老头子,你也够倒霉的,一辈子这么厉害,临了到了这种时刻,反而要信我这么个外来的人。”
“可不,”徐延国摸了摸徐荼的头发,“我这人啊,算计了旁人一辈子,老了病了,也活该被孩子们算计。”
这话说的,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心酸似的。
只不过徐荼知道,那间病房里的床底下,全都是窃听器。
徐又焉查了几次,想要全部拔掉,但被徐延国拒绝了,清了大半,只留了靠床的小桌上的那个花瓶里的一颗小小的。
平日里和徐荼说些无伤大雅的话,有时候说的故意了,还会看看那个窃听器,笑得像个老小孩。
倒是借着徐荼每天推着他出来晒太阳的机会,让她做了不少的事情。
徐荼随手捡了颗石子,用大力的往湖里面扔,企图想要去调戏一下那群高傲的天鹅。
只可惜她力气小,石头进入水中,只有零星的水花,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爷爷,你明明都知道他们的想法,为什么不点明?”
徐荼问着,再次拿了块石头,可还是徒劳。
倒是徐老爷子,饶是在病里,力气和准头仍旧远胜于徐荼,往天鹅扎堆的地方从下向上“飘”过去,瞬时激的他们扑棱着翅膀向前游。
圈养着的天鹅,已经飞不动了。
“我也是个俗人,我也想在生命的尽头享受一点亲情的关怀,哪怕他们是别有所图的,若是我说了,他们还会再来看我吗?”
徐荼没有再说话。
天鹅转了个圈,又回到了原地。
就像她,四年前自以为拼尽全力的逃离,最后爷爷勾了勾手,仍旧轻而易举的撼动了她心内的波澜,而后转了个圈,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模样。
那四年,像是未曾发生似的。
“小五,如果有一天,我让你做的,和又焉让你做的冲突了,你会选什么?”
徐荼没有考虑,声音清冷的合着北风,“都不选。”
“哈哈,不愧是我的小孙女啊。”徐延国看着湖面,又偏头看着徐荼,像是抚摸她手背似的,把掌心里的优盘塞进了她的掌心里。
徐荼不动声色的敛进衣服的内口袋。
看着湖面,用旁人也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爷爷,我要准备回赫尔辛基了,你要好好的等我回来。”
“好。”
第十四章
从海城回赫尔辛基,是徐又焉给她买的票。
照例是包了整个头等舱。
她来的时候只拎了个小行李箱,回去拿的东西更少,背了个双肩包,只放了最基本的用品。
徐先生难得得了空,亲自送她到机场。
相比于上次她被扔出国时候的不欢而散,这次显然温情许多。
“什么时候回来?”
“不回来了。”徐荼说的一本正经。
徐又焉点了点头,“好,等爷爷病逝后,我通知你。”
“呸呸呸,”不愧是老奸巨猾的男人,当真知道说什么能戳透徐荼的心窝子,“一个月吧,回去处理一些事情,把申博计划延期一下,还想再去滑两次雪。”
其实她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做,只是没有必要告诉徐又焉。
他们之间,还没有亲密到那种程度。
“卡里的钱记得花,虽然你那地方看起来也没什么可花钱的,记得帮我给你的小男朋友带个好。”
徐又焉说这话的时候眼底带着几分笑意,难得话多了些,倒是当真有几分哥哥的派头。
“成,”徐荼乐呵呵的点了点头,对Pare这个假男友的身份,两个人都玩的乐此不疲。
像青春期谈恋爱的幼稚小情侣似的。
最后临登机前,徐又焉站在候机室里,冲徐荼挥了挥手。
她只要转身就能看到他还站在原地。
黑色长衣及踝,却把他衬得更加高大笔挺,袖口滑落向下,恰好可以看到那截木头。
当年她把他从山上救下来,怕他迷了路,折了山里面的一根木枝,一人拉着一节,足足走了两天两夜。
妈妈说,女孩子的手不可以被陌生的异性牵。
在末寨,发生了这种事情,是要被许下婚约送入洞房的。
只不过后来,为了救他,别说牵手,几乎偌大的一段路她都是扛着他走的。
被妈妈看到,这才咬着牙,恨恨的同意了徐又焉要带她走的这件事。
家里这个最漂亮的姑娘,一直是他们最期许的招财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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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还是沈浓来接的机。
十二月的芬兰温度已经降到了零下二十度以下。
沈浓难得没有再穿大衣,裹了个羽绒服来,更让人诧异的,是她竟然把她那骚气的粉红色911给换了,改了个沉稳大气的路虎,完全不像她的风格。
“我就走了半个月你就转性了?”
“没,”沈浓明显开得还不太习惯,没有上速度,慢悠悠的,“我也打算回国了,跟你一起回去。”
徐荼一愣,偏头看向她。
之前两个人聊过未来计划,跟徐荼这种就打算在芬兰虚度余生的人不同,沈浓是打算南下去巴黎发展的。
她虽然学的是经济,但爱好是设计,每年的大秀都要去看一看,梦想就是当个全球著名设计师。
用她的话说,就是能进高定协会的那种。
设计这个行业,没有什么比欧洲更合适的地方了。
“家里让我回去结婚,看看未来的老公是否允许我再出来发光发热吧。”
徐荼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你们家这是要破产还是缺大钱啊,一个两个都要搞联姻。”
“还有谁联姻?”
“你哥啊,不是要跟我结婚吗?”
沈浓一愣,立刻踩了刹车,“卧槽,我不知道啊,我哪个哥哥?”
“沈凌,不是你哥吗?”
还是孙载怡跟她说的,原来沈浓就是海城大名鼎鼎的沈家人。
徐荼以前只觉得她家境好些,却没想到会这么好。
倒也是应了徐又焉那句话,芬兰是个消费不低,但没什么消费的地方。
她们俩在一起玩了三年,愣是不知道彼此的真实身家。
沈浓听到这话,刚刚还有些down的情绪瞬时高涨了起来,表情丰富多彩,还带了些兴奋在。
“哇哦,大妈比我想象中的着急。”说着,还伸手掐了把徐荼的胳膊。
货真价实的用力。
疼的徐荼咧着嘴,“沈能能,你要谋杀亲闺蜜嘛!”
“徐小图,我可跟你说,你敢跟沈凌结婚,咱俩就准备绝交吧。”
“老公和闺蜜你只能要一个。”
“你都在说些什么玩意?!”
当天晚上,沈浓就开了两瓶酒,窝在徐荼的小公寓里,给她把家里的爱恨情仇梳理了个遍。
是比徐家还复杂的人性故事。
徐延国虽是满肚子坏水,但到底对奶奶是忠诚如一的。
虽然徐荼从未见过她,只听说是个端庄大方,漂亮温柔的女人,在六十岁那年患病去世,自此爷爷就再未续弦。
家里的孩子也都血脉同出,虽是各自揣了心思,但到底不会闹得难看。
沈家则不同。
沈老爷子两次婚姻,一共孕育了六个孩子,但因为后娶的妻子所出皆是女儿,所以两个大儿子至今仍在家族企业任职,并担任最高职位。
再往下的小辈们,就更是精彩。
沈凌是沈浓大伯的儿子,掌了沈家大半的家业,一向被认为是下一步的继承人。
可沈浓的父亲却另有想法,也不知道家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夜打电话让沈浓回国,准备联姻。
想来是到了争夺家产的关键时刻了。
“你嫁给谁?”
沈浓直接摇了摇头,“谁知道,我爸没说,只说不回来直接断供,我抗争了几天,车都卖了,结果根本没用,他个天杀的直接把信用卡给我扣了,我想了想,他也不会找太差的家庭,反正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不就是结个婚,仪式办完了各玩各的就好。”
说着,还耸了耸肩,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但是说实话,”沈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沈凌挺好的,很帅,很老实,你爷爷非常疼你,他需要仰仗你哥才能吃下整个沈家大盘子,你嫁给他,绝对说了算。”
“你胳膊肘往哪里拐呐?”
徐荼被她逗笑,单手开酒,给她倒进了杯子里。
沈浓一口气喝了半杯,立刻就有点上脸,红扑扑的。
“话说,”她盘起腿来,把脸正向徐荼,“我的联姻对象不会是你哥吧,你不说他是变态嘛,我还有点小紧张。”
“我哥的对象是钱淼,跟你没关系。”
“喔,”沈浓轻呼了一声,“不愧是徐老爷子,真牛,怎么,你们徐家到今天这一步还不够,还想吃下多少。”
徐荼也想问问。
她托着腮,看着气泡在酒杯里咕噜咕噜的冒着,到底多少钱是多,徐家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又想要多少。
爷爷给她的东西她一样都没看过。
据说有他亲笔签名的遗嘱,为的是防止裴怔从中作假,还有京市两套宅基地的产权,说是没有列入遗嘱中,单独给她的。
更重要的,还有几份证据类的材料。
爷爷没有告诉她做什么用,什么时候用,只说到了需要的时候,总有人会告诉她。
徐荼收的干脆,只问了一句,“会对四哥有影响吗?”
逗得爷爷哈哈大笑,摸着她的头,满脸慈祥,好像那份属于长辈的柔情全部都挥洒给她了似的,“小五啊,爷爷是真的喜欢你,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觉得我是个家庭和睦的普通老人,你放心,就是为了你,我也不会对又焉如何。”
徐荼那时候唯一的想法就是,还好,她对徐又焉原来是有些用处的。
徐荼喝的不多,倒是沈浓,两瓶酒下去,把自己搞得惨兮兮的,最后甚至抱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开了。
“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我爸一断供我就跟没法活了一样,你说我这么多年,出来留学是吃白饭的吗?”
“可不,”徐荼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咱们留学就是吃的白人饭。”
沈浓瞬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泪眼婆娑中笑颜如花,是美的人儿。
徐荼最后给她倒了杯橙汁,这是徐又焉每每在她喝醉时会做的事情。
只不过他总是耐着性子的给她鲜榨,徐荼却只有冰箱里的成品。
聊胜于无。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沈能能。”
沈浓已经喝得迷糊,把头靠在徐荼的肩膀上,还蹭了蹭,说了句,“好,不过小图,你的胳膊真舒服。”
这话,徐又焉也说过。
她的脑海中闪过这个想法时她才发现,徐又焉几乎是刻入她生命中的,彻底影响着她的人。
徐荼的故事用了我有一个朋友开头。
“她生活在一个很穷很穷的地方,穷到那里连最基本的交通都匮乏,全村只有两辆拖拉机,很少有人会走出大山去看一看,因为所有出去的人都在说,外面坏人很多,不淳朴,不善良,出去是会被欺负的。可她从书本上看到过跟大山里截然不同的生活,所以哪怕每天早上她要步行一个半小时,她也要越过大山去镇上读书。”
“然后呐?”沈浓起了兴趣,“她最后考上大学,变得很成功了是吗?”
励志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没有,”徐荼摇了摇头,“她十一岁那年,她的父亲就给她许好了人家,因为她漂亮,所以很幸运,拥有一辆拖拉机的,全村最有钱的那户人家的儿子看上了她,虽然他比她大了足足十五岁。订婚都没有,直接结婚。”
“后来呐?”沈浓直起身子,看着徐荼的双眸,她已经有些气愤了。
“然后她就被迫休学,她抗争过,哭过,闹过,甚至自杀过,都没有用,她妈妈还曾经试图把她在婚前和那个男人关在一起,生米煮成熟饭,自然就没有办法去挣扎了。”
“所以她结婚生子,留在大山里了?那你为什么会认识她,你去过那里?支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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