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疲惫的样子,云黛溪不忍心再问任何的事情,只低着头呼吸。
快要睡着的时候,他才低声说:“明天我要去趟法国。”
“嗯。”她甚至没问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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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黎安去法国的原因云黛溪大概猜到一二,应该跟那位瞿叔有不小关系,其他的消息她没再多猜,每天还是照旧隔着时差道一声早安和晚安。
或许是有什么预感,他安排了阿福每天过来接送。
如果知道事情是往那个方向发展,云黛溪绝不会答应这样的安排。
那天晚上林岁欢的电影庆功宴结束,阿福照例开车过来接她,送到名公馆楼下的时候有个男人正站在车库入口。
已经是深夜,阿福也许以为是个醉酒的流浪汉而已,停好车想下去干涉。
云黛溪也养成了习惯,顾黎安不在的时候,她总坐在副驾驶和阿福并排,虽然阿福总是什么也不愿意说,可是坐在一起,总让人觉得轻松,他们总像两个好友一样自由交流。
坐在前排,挡风玻璃外毫无遮拦,她亲眼看到那个男人生生把刀捅进了阿福的肚子里。
云黛溪的酒立刻醒了许多,边解开安全带边拨110报警。
虽然那么久不见,可隔了那么远,云黛溪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男人。
许学民,她的亲生父亲。
几乎没有思考,她边叫着“救命”边飞奔过去拉许学民还想动刀子的手,她太了解他了,嘴里不停地说着:“你说,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他身上的衣服甚至比小时候还破,也许已经流浪街头不知道多少天了。
看着云黛溪挡在阿福身前,他蹲下来,拿着刀指向她:“女儿,你说,现在生意做那么大了,也不跟家里联系,你知道我有多想你?”
他的眼神涣散,人都有些站不稳,应该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阿福的血还在流,衣服上已经全部被染红,倒卧在地下。
他用刀贴着云黛溪的脸:“你有多少钱?我要一千万。听说你很有钱啊,傍上了大款是不是?我可是你亲爸,是不是一个亿也不是问题?”
云黛溪尽力不去看他身后走过来的小区安保人员,压制住声音:“你要多少都可以,先把刀收起来,许学民把刀收起来什么都好说。”
“真是乖女儿,你说你要是早点告诉我,也不用伤了今天这位小兄弟……”
他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身后的几位保安压制住。几番挣扎也没有用,他被安保叉子锁死下地下动弹不得。
整个人精神还在涣散中,压制还算顺利,许学民很快被锁住,直到公安和急救车过来。
云黛溪跟着上了急救车,看着阿福苍白的脸掉下眼泪。
她还记得她问他叫什么的那天,阿福害羞着不敢说出心里的话,那时候他的脸在夕阳里红彤彤的,满是朝气。
都怪她。
都怪她答应这几天要阿福送她回家。
都怪她有这样一个父亲。
她怎么也忍不住,眼泪哗啦啦往下流。
阿福伸手过来想抹掉她的眼泪,可是已经力气不够,手到一半又掉落下去。
他的嘴在动着,可是声音太小,根本也听不清,云黛溪低下身子,用耳朵贴住他的嘴才在慌乱的救护车里听的断断续续。
他说:“你从法国回来……在车里问起我名字那回……我想告诉你的……话……我想说……顾总他从来……从来没有对一个人像对您这样……我那天是想替他说情……”
“好了,阿福,好好休息。”云黛溪真想此刻躺在担架上的是自己。
“云小姐……很高兴能遇见你……”
说完这一句,他已经没有太多力气,整个人昏过去。
“阿福,你要好好活着。”云黛溪在他耳边念着。
第51章
阿福被推进手术室,手术中的红色灯牌亮起。
云黛溪拿手机给顾黎安拨电话,一直是忙音。又转念给丁明溪拨电话过去,她刚睡下不久,接起电话的时候声音还正迷糊着。
云黛溪说了医院的地址,嘱咐:“保密。”
顾黎安的电话在后半夜才拨回来,那时候阿福还没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云黛溪正在手术室外的走廊上踱步。
电话那头的声音也有明显的疲惫:“怎么了?”
如果不是紧急的事情,她只会发短信告知。
“阿福被我爸捅伤,现在正在手术室。”她早想好不要隐瞒,等他的电话过来就告知真相。
丁明溪过来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云黛溪这么一说,刚刚的困意全扫,整个人打起精神在长椅上坐直。
顾黎安:“情况怎么样?”
“还不知道,我想应该需要有个家里人过来,”她还记得阿福提起过,他的阿爸也是顾家的司机,“如果真发生什么……”
正说着,眼泪又落下来。
“我通知他们,电话别挂,我陪你。”
电话那头顾黎安在安排其他人给家里去电,告知阿福的事情,过了一会儿声音往这边靠了些:“林家的人马上就会过去,你还好?”
“嗯,多亏了阿福。”云黛溪抹掉眼泪,泪眼模糊地看还红着的手术室灯牌。
还在巴黎的顾黎安刚带着律师从瞿叔的庄园出来,上了车立刻给云黛溪回电。
“别担心,小时候给阿福算过命,他会长命百岁。”
司机和律师坐在前排,顾黎安在后排把领带往下扯了一些,窗外的阳光正好,他的心里有莫名安定,也许是因为那天也是在这条路上,云黛溪说起,天快晴了。
林家的人很快就过来,最前面的人是刘叔,脸色黑沉,云黛溪意识到阿福和刘叔的关系。
云黛溪对电话那头说:“刘叔过来了。”
顾黎安:“他是阿福的父亲。”
云黛溪:“我先挂了,我也有些话想跟刘叔讲,晚点再打给你。”
“嗯。”
云黛溪挂了电话过去接刘叔,先道了一声:“刘叔,对不起。”
他看了一眼云黛溪,沉声说:“我不会放过那个许学民。”
恐怕是以为云黛溪还会来给父亲说情。
“不用,您尽管用您的手段,我跟您一样,希望他一辈子都被关在监狱里。”
刘叔转过来看她,分明流着眼泪,却不像一般的女子那么脆弱矫情。他想起当年在医院照顾顾黎安,看着这个小姑娘从隔壁病房偷偷逃走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孩子不简单。
顾黎安回国那天,在车里说起要找这个人时,他还阻止过,反倒是在开车的阿福难得说了句心里话:“救命的恩情应该还清。”
手术灯终于转绿,阿福被一众医生包围着推出来,主治医生问:“家属在哪里?”
刘叔和云黛溪都围过去。
“病人现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等麻醉醒来我们会继续观察,好在伤口不是太深,就是需要多休养些时候。”
又看了他们一眼:“谁来签个字?”
刘叔跟着医生过去。云黛溪终于觉得回过神来,人像沙子一样坍塌下去,好在丁明溪在后面扶着,才不至于跌倒。
喘了口气,云黛溪说:“明溪,最近几天公司的事情都交给你,我会在这边照顾阿福,有紧急的事情你电话我处理。你能做好的是不是?”
这样的话赛金花当初也对云黛溪说过,像是孩子长大了,要逐渐学会放手把他托付给其他人。
“嗯,放心黛溪姐。”
“那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精精神神地去。”
丁明溪走后,她寻着去了阿福的特护病房,跟护士说是阿福的姐姐,得了同意进去。
阿福的脸苍白,那么小,还是个少年的样子。
刘叔签好字过来,看云黛溪还在病床边,说:“云小姐早点回去吧。”
“刘叔,我就在这边陪着阿福,他不醒来我不会走,都怪我……我知道说什么您也不会心安,可是真的求你……”
“云小姐你也不过是棋子而已。”刘叔走过来看着阿福,心疼的心情不言而喻。阿福算是他老来得子,妻子的身体一直不太好,生了阿福不久后就离世。
为了平安从小就叫他阿福,看相的都说这孩子以后会继承母亲余下的福气。
棋子。不知为什么,第六感让云黛溪猝然想起那天走在承和园的林茗。
“不管怎么样,也是因为我,没有我这颗棋子,阿福也不会面临这样的危险。”
“黎安还在法国吧。”刘叔平静地提起。
云黛溪没答。
刘叔却继续讲:“我也是从小跟着他阿公,像阿福跟着他一样,跟着林家起起落落,有时候会也不知道会经历什么。如果有的选,我真是希望黎安能在这场仗里输下去,他从小承受的太多,事事都必须要赢。”
云黛溪捏紧了手:“他应该考虑过这些。”
也许时时刻刻,从被送出国的那天起,就考虑了无数种可能的生活。
刘叔拿出烟盒,示意她去外面阳台:“我去抽根烟,云小姐陪我一起?”
她那边离阳台更近些,先推门等刘叔过去。
外面夜色已深,医院里陷入安静。
刘叔手间的星火燃起,有烟味顺着风飘过来。
“我早该想到,黎安不是一时起意的人,他让我去调查云小姐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了主意。”
“刘叔有后悔过吗?让他找到我。”
“谁也阻止不了他想做的事情,就算不是我去找,他也会安排别的人去找,就像找他母亲这件事。”
云黛溪神经发紧,烟味钻入鼻孔,她想起Mercury晚宴桌上那束独特的玫瑰:“他的母亲不是已经去世?”
“他曾经也这么以为。”刘叔说着在墙边的垃圾桶上按灭了烟头,“我想老爷到了这样的年纪,也会常常思考自己当年这些做法到底对不对,可是很多事情无法评说也无从改变。云小姐,至少在黎安还需要的时候,你陪在他身边,比什么都好。”
她一时说不出话来,想起顾黎安那些夜里告诉她等他处理好那些事情。
她骤然觉得自己所有的退缩对他来说都是抛弃。
“这些天也许真的需要云小姐帮我照顾阿福,他醒来看到你,应该会比看到我更开心。”
刘叔往屋里走,站在床边看带着呼吸机的阿福。
阿福自小在林家长大,从没接受过正经教育,更没有一个和他平等的朋友,顾黎安是少爷,其他的家仆又因为刘叔不敢跟他接近。
从云黛溪出现,他才觉得有了可寄托的人。
刘叔安排自己的儿子在顾黎安身边,是为了得到想要的消息,可他却怎么也不愿意透露细节。
“云小姐你先回去休息,趁着他在昏迷里没机会赶我走,我在这边好好陪他,等他醒了再换你。我也没太多时间待太久,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刘叔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看着阿福。
云黛溪答应:“我明天会再过来。”
关上病房门的时候,分明看着刘叔的背影肩膀在抖,像是在抽泣。
第二天到的时候在病房在走廊里遇到了何太。
身后有几个人跟着她,还是那么浮夸的装扮,连花篮也准备的超大。
每次看着何太,总觉得洒脱的安心。
云黛溪快步走追上她,礼貌问:“何太是过来看阿福的吗?”
何太看到是她,拍拍她的肩膀,倒像是在安慰她:“在哪个病房?你带我过去。”
病房里还是刘叔在守着,一个晚上过去感觉头发又花白不少,看何太进去,站起身来招呼:“大小姐好。”
看来真如所料,何太就是林镜,林家的大小姐。
“刘叔。”何太过去扶他坐下,“阿福有的是福气,你别担心。何家的人也在调查了,如果真是林茗起的事情,一切倒是好办些。”
他们还在说着什么,云黛溪不方便再走近,先在走廊外等着。
顾黎安正好发消息过来:我在机场了,等我回来。
云黛溪回复:好,你也小心。
想起她母亲经历的车祸,还有曾经看过的新闻里,有的时候这些商业战争往往比想象的更加真实血腥,她多少有些担心。
顾黎安:你放心。
云黛溪回复:我会等你。
何太从病房出来的时候,云黛溪正站在病房外看关于林氏的最新消息。
她过去跟云黛溪打招呼:“看来我们家黎安是被你套牢了。”
她的心宽,到了这时候还能笑着说出这话。
“介意跟我出去走一圈吗?刘叔那边我跟他说了,等你回来,他会去办别的事情。”
“好。”云黛溪答应着跟着她走。
公立医院的人不少,何太的穿着高调,不免引起身边人的注意,不过她倒是习惯了的样子,高傲地昂起头看着前面。
出了门何太示意去那边花园走走,云黛溪跟着过去。
“最近黎安对你的事情很高调。”她这次不再叫他顾总,“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和林家的关系?”也许对于他来说是场宣誓。
“有这个原因,不过我猜更重要的,”她顿顿,看着云黛溪,“是为了你的安全,你越是这样出现在大庭广众,别人越是不敢动你,没想到林茗这次这么沉不住气。”
何太笑笑:“放心,阿福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不过这几刀捅出的漏子,黎安不会让她好过,之前给的退路她没选,后面就只剩下独木桥了。一切离他想要的结局越来越近。”
有些这天的消息密集到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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