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隔着距离,但叶问夏很直觉的知道他在看自己方向。
“言峥,加油!”她又喊了声。
马背上的言峥单手握缰绳,薄唇微掀,双腿夹马腹,“驾!”
赛马是户外场地,选手需要围绕着护栏驰骋前进,再回到起点。
最后一个是跨越N字形障碍,近两米高的N字形下方镂空只容纳马匹经过,人须从上方翻越再回到马背,力道时间缺一不可,犹豫半点就失败。
叶问夏揪着一颗心,眼睛眨也不敢眨。
只见棕红色骏马直奔N字镂空,距离还有半臂时,言峥松开缰绳,双臂腰腹同时用力,翻越过去,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稳稳落回马背。
“言峥!!!!”
棕红色的马踏过终点线。
第一名!!
没有什么比胜利能让人兴奋,心潮澎湃,叶问夏高举双手,比年级篮球赛得了第一还高兴。
“啊啊啊啊啊!!第一名!!!”她高兴得又蹦又跳,跟身边的旦增拥抱,“他是第一名!!”
旦增被她晃得头晕眼花,余光瞥见从马场过来的身影,“峥哥过来了。”
叶问夏转头看去,言峥果然策马朝这边而来。
“肯定是来找你的,快去吧。”旦增将她推出去。
遮阳棚与马场只隔了一个简陋的围栏,刚到她膝盖高度,言峥逆着光奔驰而来,光影,人群,声音都在他身后远去,他朝她伸手。
“上来。”
叶问夏迈过那道围栏,下一秒整个人被拦腰抱起,放坐在马背,后背紧贴言峥胸膛。
言峥双手勒缰绳,将她环在怀里,“抓着马鞍,坐稳。”
叶问夏照做,骏马慢悠悠往前走,穿过围栏大门,朝远处无际草原走去,夕阳余晖沿途洒下,仿佛在追着落日前行。
“你刚刚好厉害!”她还沉浸在他的表演中。
言峥笑:“这么高兴?”
叶问夏:“当然。”
“这草地能跑吗?”她问。
“可以。”言峥低声,“不怕?”
“不怕。”叶问夏往后侧头,看他,“因为你在,你会保护好我。”
言峥把外套给她穿上,裹得严严实实,“准备。”
叶问夏目视前方,整个人都紧绷。
“驾!”
骏马飞驰起来,上下颠簸马鞍硌得大腿皮肤生疼,叶问夏心脏都好似被颠到嗓子眼,头皮有些发麻,感觉随时要坠下马去。
言峥发现她的不适,策马停下,因为惯性叶问夏身体往前扑,腰间横了一双手,将她揽回怀里。
叶问夏心跳还“砰砰”乱跳,抓着马鞍的手松开,揪着他衣服。
“抱歉。”他先道歉,“吓到你了。”
叶问夏摇头,“是有一点惊吓,但是很刺激。”
她将整个上身的重量都放在他身上,揪着衣服的手指发白,脸上失去几分血色,涂着口红的唇微抿,淡橙色往外晕开,像一颗饱满的橘子,惹人心动。
言峥眸色暗了几分,抱着她的手手指细微动了动。
“坐好。”他声音低沉。
叶问夏不明所以,“我坐好了啊。”
言峥重重捏了捏眉心,将那股念头压下去,“继续往前走?”
叶问夏:“可以。”
翻过一个小山丘,得见晚霞。
夕阳与草原如一掌之隔,叶问夏抬手去触摸晚霞,“你说我们还能不能看见哥斯拉的晚霞?”
言峥:“不知道。”
“看不见了。”叶问夏说。
言峥眉骨轻抬:“这么肯定?”
“因为每天的日出晚霞都不一样。”
风又起了,晚霞慢慢朝同一方向汇聚,静谧舒适如天地间只剩他们。
在又翻过一个山丘,言峥温声开口:“重要。”
在回答她赛马场的问题。
叶问夏刚恢复平缓的心跳又快几拍,“为什么?”
话落,她感觉身后人靠近了些,声音落在耳朵,如亲昵低喃。
他说:“叶问夏,你对我什么感觉?”
第31章 花海
风裹带晚霞灼热, 他一贯直白的话让叶问夏心跳乱了节奏。
叶问夏看着前方,回答字面上的问题,“感觉你是个好人。”
言峥将问题再说得直白了点, “除了这个以外,对我有没有好感?男女之间的。”
“有啊,你长得帅,人沉稳踏实可靠, 大部分女生都对你有好感吧。”她说。
她的迂回和故作平静将这个问题划分到普通男女之间相处上, 言峥眼睑微动, 把继续再问的话咽了回去。
被夕阳染红的天慢慢褪去颜色,言峥退开了些,包围她的木质香和荷尔蒙短暂将她放过。
马背空间有限, 即使再保持距离难免碰到, 叶问夏感觉身后那束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我想下去走走。”她说。
言峥勒马停住,利落下马,然后接她。
他双臂有力, 轻松就将她抱下。
脚踩到地面, 叶问夏这才心里踏实, “我们去那边看看。”
言峥牵马:“好。”
看似近在眼前的天,翻过一座又一座山丘也无法触摸。叶问夏有些喘,在到达又一个山丘不走了, 就近找块石头坐下。
言峥站在身侧,夕阳余晖从脚边逐渐变远, 到再也追不上。
叶问夏拔着脚边杂草,想到个事情, “你得了冠军不领奖?”
言峥垂眼看她,“忘了, 当时只想着去找你。”
叶问夏:“你马术是从哪儿学的啊?好厉害。”
言峥眸色微敛,“我以前队长教的,在我之前,他是蝉联的马术冠军。”
叶问夏观察他的情绪,“他现在不在拉萨了?”
“回家了,没干消防了。”
叶问夏仰头看他,想了想还是选择直接问:“你今天怎么了?”
言峥:“嗯?”
“就是跟平时不一样,你的情绪好像在外泄,但是又带着没有目标的孤独。”叶问夏猜测,“是因为徐佑他们说的话?”
言峥松开缰绳坐下,“徐佑全都跟你说了?”
虽是问句,但是肯定语气。
叶问夏:“差不多。”
她将外套还给他,“我大概理解你的想法,你是队长,队员出事你会认为是自己问题,如果你当时跟他一起去,或许快一秒钟悲剧都不会发生。”
言峥扯了扯唇,没说话。
“但言峥,你只是一个平凡人,总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叶问夏说,“他们也不愿意看到你现在这样。”
言峥不知想到什么,低低笑了下,“我现在明白为什么总想跟你多说话。”
叶问夏没成想话题陡然转移,“为什么?”
“因为你热爱这个世界。”言峥嗓音温和,“你对生活充满希望,纯粹赤忱,善良但有原则,你身上的力量会感染身边人,一起热爱世界。”
叶问夏:“干什么突然夸我?”
“不是夸,只是实话。”言峥瞧她手里杂草,“现在想想,我这一路做得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在康定与你一起同行。”
记忆被拉回半个月前,叶问夏压住笑意,撇嘴,“现在知道正确了,当时你还一脸不愿意呢。”
“没有不愿意。”言峥笑着反问,“当时你不怕我是坏人?”
叶问夏:“怕啊,我还琢磨着你一只手就能轻松撂到我,我睡觉都不敢睡太沉,后来发现你这个人只是话少了点,还挺好相处的,又很乐于助人。”
聊起这个话题,叶问夏追问:“你对我第一印象是什么?”
言峥:“听实话?”
叶问夏用杂草扔他:“当然了。”
“像故事里走出来的公主,善良纯真,灵动可爱。”他看着她,“让人想靠近,保护。”
他一连用了几个形容词,叶问夏受用他的称赞,骄傲的晃了晃脑袋,“大差不差吧,但我优点还很多。”
言峥勾唇,手臂撑两侧上身后倾,一条腿曲起,另一条伸直,仰望已经快变成黑夜的天空。骏马在不远处低头吃草,温柔的风从面上拂过,身边是喜欢的姑娘。
这一刻,言峥心平静下来。
胳膊被戳了戳,像小猫抓袖子。
言峥转头,“怎么?”
叶问夏递过来一只耳机,“听歌不?”
言峥:“听。”
是一首新歌。
前奏轻缓,歌手温和有力的声音落进耳朵,共情劝解的同时带着希望。
“拉扯得很痛吧,我懂你......”
言峥静下来的心再次波动,看向坐着的叶问夏,后者随着旋律轻哼,手机前置摄像头打开,将她与他装进相册。
发现他视线,叶问夏扭头,“干嘛?”
言峥:“看你。”
叶问夏捡起旁边的杂草又扔他一次,“就是问你干嘛突然看我。”
言峥:“好看。”
他弯眼,重复又强调,“你好看。”
叶问夏嘴角困难的下压,“我知道我好看,但你也别这么盯着我看。”
言峥眉骨轻抬:“那怎么看?教教我。”
他神色认真,像真要得出结果。
“不知道,你自己想。”
她扭过头去,马尾随回头动作轻晃,有一缕从言峥指尖掠过,痒痒地。
两人一前一后,像是他将她抱住。
这个念头冒出来,言峥又赶紧压下去,但越压反而越烈,他索性坐起来,与她并肩。
耳机里的歌结束,切换到下一首。
他偏头,目光灼灼,“这么看?”
“转过去。”叶问夏说。
言峥没动,“转过去怎么看?”
逐渐降临的夜幕笼罩山头,黢黑的眼此时亮得过分,薄唇浅浅笑着,眉宇间是难得的轻松。撑在身侧的手往她这边挪了些,言峥整个人也随之靠近。
气息交织,气氛蕴含危险。
叶问夏盯他:“没让你这样看。”
“知道。”
言峥眼底揉着笑,看她漂亮的双眼,小巧的鼻子,水润饱满的唇,一点一点仔细的,认真的看,像要在脑海刻下她的模样。
“知道还看?”叶问夏脸微微发热,直接上手将他脑袋转过去,“看前面,不准看我。”
言峥无奈地笑,听话目视前方。
耳机里的歌停止,叶问夏查看下一首是什么,忽地听他问—
“这首歌叫什么?”
叶问夏:“行走的鱼。”
这首歌是她偶然间在每日推荐里听到的,旋律歌词都十分抓人,彷徨黑暗里也能滋发新生力量。
言峥在心底无声重复这个歌名:“再放一次。”
叶问夏弯眼一笑,“好的。”
歌曲重头开始,故事也好似重新来过。
两人谁也没说话,静静听完这首歌,临近结束时叶问夏开启单曲循环,再次开始。言峥搭着膝盖的手捻了捻,视线望着远方。
第五遍单曲循环结束时,天已接近全黑。
言峥摘下耳机,“不早了,回去了。”
叶问夏跟着取下耳机,“好。”
重新回到马背,两人都没着急,闲庭信步慢慢往回走。
在场上飞驰奔腾的骏马乖顺无比,叶问夏伸手摸了摸它漂亮的毛发。
“这匹马是你以前骑过的?”叶问夏问。
言峥:“嗯。”
骏马被打理得干净,叶问夏又多摸了两下,许是不满自己的头一直被抚摸,骏马甩了甩头。
叶问夏连带着也往右侧倾斜,害怕的去抓言峥胳膊。
圆月高挂夜空,为夜行的人照亮道路。
叶问夏看着那双有力的手,眼前又浮现这双手如何轻而易举将对手拎于马下,又是如何快速将水带接好,冲进火场将那两只羊救出来,将本要失去生还希望的梅娅从废墟下救出。
又是如何将站都站不稳的自己抱起,心急如焚去找医生,怕她发烧,眼都不敢合的一直守着,为了完成她日照金山的愿望,早早做好准备,只为她愿望不落空。
究竟要做多少帮助他人的事,才让这么多人尊敬他,念着他。
但这样的他,却是孤寂的,给他人带来希望和光亮的人,现在被黑暗包围。
叶问夏握着马鞍的手松开,覆上他的手。
言峥措手不及,僵了僵。
“冷?”他问。
叶问夏无法完全握住他的手,“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两件事。”
言峥注意力都在手上,“记得。”
“第一件事,我希望你跟自己和解,做回以前的言峥。”她声音温柔,“或许这个过程很难,需要时间,但希望你可以往前走,旅行者不该停留在他翻过的第一座山。”
“你觉得你没做好,认为自己愧对消防员的身份,但也否定了曾经你帮助过的那些人。”叶问夏双手都覆在他手上,“你觉得只是在做好自己的本职使命,但被营救的人是一生,劫后余生的一生。”
“言峥,别否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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