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说完,簌棠与浮桑对视一眼。
“回魔宫。”
浮桑一抬手,在簌棠还没来得及施法之前,周遭景色便一顿变幻。
小猫还是如此快,一息之间就将所有人带回来魔宫。
以至于魔将都还有些愣。
眼前正是安排给祁以遥的宫殿,簌棠闪身进去,一群人跟在其后。
侍女见到尊主如此快归来,也愣了一瞬,忙道:“尊主,奴婢一早来伺候仙使洗漱,谁知仙使倒地不醒……奴婢亦不知发生了什么?”
她有些惶恐,忙要跪下。
簌棠指尖一抬,灵力拖引侍女站好。
见祁以遥是平平整整地躺在床上,簌棠问道:“是原本昏睡在床上,还是真的‘倒地不醒’?”
“仙使倒在地上,是奴婢将她扶去床上的。”侍女低头道。
簌棠环视了一圈宫殿,仍不见青耕。
不仅如此,有茶盏碎了一地,桌案也被撞歪了。
祁以遥昏迷的蹊跷。
浮桑轻嗅着,辨别着碎裂茶盏间的气味,缓道:“杯中无毒。”
“那便是袭击。”簌棠猜测着。
忽然,敏锐的灵识察觉到有外人踏入殿中,她耳朵微动,浮桑亦如此。
抬头望向殿前——一袭玄衣,竟是黎珩。
浮光闪烁,高大的身影拦下一瞬从门框透进来的日光,复又光明时,众人得见黎珩的神色还算自然。
他率先看向的是簌棠。
只是见浮桑在她身旁时,一顿,从将要脱口而出的“簌棠”称呼,改成了“尊主”。
“尊主,臣前来找您,却得知您已离宫。又听侍从说仙使不知缘由昏迷,故来查看。”
他的语气缓缓,隐有谦卑温和之意。
比之当初目中无人的模样,差了太多。
簌棠微顿,一下看出,他是在外人面前做足臣子姿态,不再是彼时以朋友身份逾矩的样子。
浮桑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簌棠也不好多说,人家话说得这么漂亮,她也不能赶人。
只是她终究有点担心……不该遇上的人,此番还是要遇上了。
正要上前去查看祁以遥的状态,黎珩忽然又道:“让臣来查探吧。”
簌棠抿唇,正在想要不要拒绝阻止,黎珩已上前几步,只是他没有去看祁以遥,而是…犹自走到了被撞歪的桌角边。
宽大的袖摆掩住他的手,但白皙指尖露出,他轻点桌角,阖目。
几息后,再次睁眼,“——是她的契约仙兽,一只状如…青鸟的鸟,打晕了她。”
青耕。
簌棠微怔。
黎珩的话,和青耕当初在魔祀大典后的状告有冲突。黎珩此番之意俨然是和青耕不熟,当初都没注意到它。
可除此之外,电光火石间,她更关注的是——
“你…通过那个能力得知的?”
她的话分外含糊,是想诈他。
人间宣山之中,她想到了他身上的鳞片,更记起“蛟”有晓古通今的能力,他和蛟是什么关系……
她的唇微张,心里紧绷,一下不曾眨眼,紧盯着他。
直到见他颔首,似乎并不避讳在她面前透露。
“是。”
一丝浅淡的粼蓝灵气荡漾在空中,被浮桑察觉。浮桑也微掀眼皮,凝视着黎珩。
簌棠心中一颤。
黎珩不怕被浮桑盯着,见簌棠未曾再言,他犹自上前去查看祁以遥的情况。
他的步伐原本缓缓,但当他看清床上女子的容貌时,脊背不自觉绷紧。
“黎珩……”簌棠回过神来,眼眸暗了暗。
正当她要说什么时,黎珩却又转过了身。
他神情自然,凤目微敛,只道:“看起来,仙使只是寻常昏迷。”
其实不必他说,不知何时变得十分积极主动的浮桑,随手捏了个诀,灵光窜入床间帷幔。
不多时,祁以遥幽幽转醒。
她眼皮轻颤,一眼看去宫室内站了这么多人,不由一愣,可一下又想起昏睡前发生的事,面色复杂沉重起来。
“青耕?”只与她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簌棠只如此问道。
祁以遥垂目,良久,嗯了一声。
“它是你的契约仙兽,为何伤主?”
尔白还下落不明,簌棠心越发沉,青耕是她一早觉得不对劲的鸟,此番不由将两者一起联系起来。
她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
祁以遥好一会儿才开口,似在纠结。
簌棠有些忍不住了,想开口激她一激,才刚张唇,祁以遥便说话了。
“青耕……始终不信您。它咬定您残害魔兽一事并非空穴来风,回魔宫后,就想让我离开去寻找证据。可是我觉得,在您身边目睹的…不也是证据么?因此,我与它起了争执,它愤然离开。”
她顿了顿。
“我知它脾性,过阵子总会回来。却不曾想这次它回来的这么快,昨夜归来,向我提议……”
说到这里,祁以遥一下不说话了。
再开口的必然不是什么好事,簌棠在心里结合原书剧情,极快地梳理着整件事的经过。
忽然,簌棠想到了——
“此兽族心思不纯,所拥有之句芒气息浅薄,似旁人相渡。”浮桑冷不丁开口了,“可你,却是千真万确拥有。”
祁以遥一怔,要说的话声音一下变小,“青耕,它想制造证据……”
但即便是这么小的声音,簌棠也听清楚了。
一瞬间,点就在她脑海里连成了线。
“因为找不到我残害兽族的证据,所以它自己制造证据——它要残害兽族?”簌棠震惊。
有什么思绪从脑海划过,她还真想起来了。
原书中,青耕也如此提议过,它认定原身作恶多端,阴险狡诈,要祁以遥出手随机抓一个兽族。
祁以遥当然拒绝,便如此刻一般。
该死,她怎么没有早点回想起来。
“青耕已经去了?”簌棠问,“它去了何处?你可能知晓。”
怕祁以遥还有迟疑,她果断又道:“尔白不见了,你若知道,务必告知。”
这下,祁以遥动作很快。
她抬手,仙气如薄雾,盈成一道光幕,“我与它结之契约,能感知它的方位。”
光幕若隐若现,其中画面浮现,古木参天,圆月高悬。
——竟是禁林。
簌棠一顿。
第75章 孟槐兽
禁林之中, 有诸多兽族。
心怀不轨的鸟跑去禁林,簌棠心有担忧。
不过青耕实力也就一般,她更担心它抓走的当真是尔白。那样的话, 要捉尔白去禁林又是为何?
她唤人将风褚找来, 这样还能同步在魔界其余地方寻找尔白的下落。
另一边, 当务之急,便是抓紧去禁林, 以防有另外的兽族遭到青耕黑手。
浮桑自然没有异议, 灌灌心急尔白的事也要跟去, 九耳法力弱, 这次她本没带它, 也意在让它多修养。
加之还有新来的孟极小朋友, 也好让九耳带带它。
只是, 祁以遥也想去。
“青耕行踪总会有偏移。”这是个正经理由。
如今光幕上的方位也是若隐若现, 祁以遥必须去。簌棠沉吟着, 刚要开口, 黎珩又说话了。
“尊主, 臣也一起。”
簌棠抬头看他, 见他正色。
“禁林之中, 灵气诡谲,又是外族入内,您身边至少要有魔族保护。”
呃,她如今的法力, 不一定需要他保护……
簌棠眉角跳了跳,却听出他言语之下的关切与忧心。
见她不说话, 黎珩抬眼看了看浮桑。
浮桑察觉目光,微皱眉, 也与他对视起来。
簌棠揉眉角,好好好,表面装和平,这一魔一兽还在暗自斗气呢。
“去。”她发话了。
反正带一个人也是带,带两个也不差。
禁林之中还有一个被多次提过的传送阵,簌棠也十分关心那个,黎珩算是魔界中最擅法阵之人,他去未必是坏事。
——当然,阵法,身为兽族又见多识广的老猫桑,应该更懂。
话已经放出去了,事不宜迟,众人动身。
*
禁林的结界由簌棠设下。
经过这段时间和原身灵力的融合,如今,她已能破开结界,让非兽族也能进入。
苍天大树,枝繁叶茂,众人在其中缓缓走着,寻找青耕的痕迹。
神秘的禁林好似亘古不变,依然和从前一般。
但祁以遥的脸色变了。
法力高强的仙子,自然也同簌棠初次来时一样,灵力些微发散,便能察觉到其中藏匿着数不胜数的兽族。
蕴藏生机,千年未变。
“这里……”祁以遥开口了。
不知是不是簌棠看岔,总觉得她脸色有些苍白,她道:“让我觉得有些熟悉。”
簌棠错愕,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个。
熟悉?为何熟悉,她不可能来过这里。
黎珩就走在祁以遥身后,闻言,微抬眸,凝视着她的背影。
但最后,无人当真开口。
毕竟祁以遥本也只是随口一说,她揉了揉眉心,呼出一口气,自己都没曾多想。
众人继续前行,一直走到让簌棠也曾心有戚戚的湖泊,好似什么默契般,众人又再次停下了脚步。
——停下的是簌棠、黎珩和祁以遥三人。
浮桑诧异地看了他们一眼。
似乎不明白,为何到了禁林后他们之间的气氛这么微妙。
可是每每经过这里,簌棠心中当真会酿起难以言喻的悲伤,可是这次也很奇妙,悲伤转瞬即逝,因为身边的气息也那么熟悉,慢慢填满了她心中的空缺。
她身边站着的,正是黎珩和祁以遥二人。
“不少兽族,称之此处叫‘青林’。”黎珩敛目,开口。
来之前,灌灌曾说了好几次“我们抓紧去青林”,许是因此,黎珩在此处解释,“……是因为这里是青鸟诞生的地方。”
祁以遥默默眺望静谧的湖泊,一言不发。
簌棠偏头看黎珩,“青鸟?青鸟族…还是……青鸟?”
她不明白。
青鸟为何会诞生于此,记忆里的青鸟,又究竟和仙界的青鸟族有什么关系。
黎珩却听明白了她问的含义,默然一刻,他道:“青鸟。”
祁以遥仍旧沉默着。
但簌棠已无心关注,她静静盯着的是黎珩,既然他主动提起了青鸟,她亦直截了当展开了这个话题。
“青鸟究竟因何…而死?她和魔界,究竟有什么关系?”
黎珩曾数次避开这个话题。
偶尔,却又因她的满不在乎而怒火中烧,怒极之下道出端倪。
不知是有意,还是当真无意。可上回他提到“重归于好”后,她再次追问,他却很明显发觉自己说错了话,闭口不言。
——因此,簌棠断定,他清楚她失忆了。
不再和先前一样,怕露出马脚而主动避开不言,这次簌棠问得很急。
“她又和我是什么关系?黎珩,你告诉我吧。”甚至,她都没有避讳众人。
黎珩一向淡漠的眼中,倏然洇开复杂难懂的情绪,惯常古井无波的乌眸起了涟漪,好似无情之人,忽而有了情。
“簌棠。”他凝视着她的眼睛,眼中有执着,有释然,“青鸟不是细作。”
簌棠一顿。
他竟然看出来了,她心有疑虑,不是没怀疑过原身和青鸟最后的决裂…是因为背叛魔族。
“青鸟她…自幼与我们长大,她不会做这样的事,你我心中清楚。”可是,他好似也有困惑,与化不开的怪罪,“可我不明白,为何当初你忽然变了,为何你要疑心她。”
“她是被……”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气息有些不稳。
最终他叹息一声,风中唯余只言片语,“被你我逼至绝境的。”
簌棠的眼睛有点酸涩,是不自觉地,却又发自内心的涩。
悲伤如潮,蔓延心头,压抑的钝痛宣泄开来,逐渐变得尖锐又清晰。
她心想着,原身的情绪如此浓烈,因为青鸟……真的是对原身极为重要的朋友。
她也会这样痛,因为阿福。
——都是生命中极为重要的存在。
这一刻,簌棠说不出话来,也不需要她说话,树林之中忽然传来动静,打破了所有不该在此刻蔓延的情绪。
“谁?”黎珩目光倏然冷下,紧盯着那处。
浮桑抿唇,他察觉了。
果然,不是类,是一只……他认识的上古兽族。
“哎呀呀,小崽儿别激动呀,我只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来看看是不是……”一只粉红的大猪,哼哧哼哧走了出来。
但它的声音却很好听,是极为低沉温润的男声,令人如沐春风。
只是好听不过一刻,下一瞬,它的声音高昂起来,“当真是您,祖、祖——”
“猪?”尖锐高昂的猪叫有点刺耳了,簌棠不免空耳,“除了你,哪里还有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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